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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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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道乡集>

钦定四库全书

道乡集卷二十七    宋 邹浩 撰

邦典序

真淡翁隐者也少举进士有能赋声已而用其伯父质肃公之荐仕州县一日不合意莞然笑曰道其在是乎拂衣以归遂闲关于汉水之上殆二十年元佑八年冬予以教官至襄阳求见翁翁弗予拒也而登其堂造其室亲炙其言行而知其心盖尝论辨至於经史百氏之书从横稽据如出乎其时而目睹其事如即乎其人而躬受其旨未尝不覤然惊喟然叹以翁为邈不可际也其後集论语春秋者分为二卷合四十四篇且以六典治邦国之义名之曰邦典顾自三传以来相踵而私其见者多矣独於衆言殽乱之中取周官而折衷焉以畅孔子不说之意如执规矩以验方圆如引绳墨以分曲直虽三尺童子亦举知其可信不疑呜呼春秋日月也传注者食之不有人焉祛隂阳之慝而还其光明则伥伥於世者孰待而成功乎翁之有功於经可谓至矣览者以天默而成之之心观其默而成之之说则邦典之奥当自得之姑掇其大槩并翁之所以出处者发其端云翁唐氏名既字濳亨号真淡翁绍圣四年月日序

论语解义序

圣人体道者也其发越以抚世则所以益无疆者皆见之行事其韬晦以就闲则所以规不朽者惟载之空言载之空言固不如见之行事为深切着明也然而讳穷久矣而不免求通久矣而不得道固无滞而时命碍之则虽欲无言而言终不废岂其得已哉论语之作有由然矣所谓析理而使昧者之必达谓之论所以应问而使叩者之必受谓之语是书也後世豪杰之士随绳望表以自立言者犹能探赜索隐中伦合度凡学者虚心焉况本出於圣人者此传所以莫大於论语也且以六经之言孰不出於圣人乎然而其於易也因伏羲之卦文王之爻而系之以辞而已其於诗书也因衆多之辞帝王之迹而删之以趋全而已其於春秋也因纪实之信史而修之以示褒贬而已其於礼乐也因固有之情文而正之以教中和而已要之虽皆出於圣人而非纯乎圣人之言者也纯乎圣人之言意其为论语乎夫以论语为纯乎圣人之言而二三子之言亦错杂其间如之何曰冶金为钟捖革为鼓声固藏其中矣不考则不鸣也圣人曷尝先声以邀彼之我应哉亦随所考而已矣然则不有二三子之言何以见纯乎圣人之言也是故达其所谓五十而学易可以无大过之类则易之道得矣达其所谓诗可以兴观羣怨之类则诗之道得矣以至书也春秋也礼乐也苟悟其一言未有不氷解冻释以诣於道者从是观之其书虽简其所该则详其言虽近其所根则远非自覃思而精之岂能抽其绪以莹晦焉顾浩蹇浅何足以与此姑荐所闻与有志於道者讲之而已矣

孟子解义序

孔子没世衰道丧百有余岁以及孟子之时其害尤甚以汤武为弑君以周公为未智以匡章为不孝以仲子为亷士非特此也不动心如告子犹外义而莫悟事豪杰如陈相犹倍师而自若则道之不明可知矣以利国为先务以殃民为可为以战必克为良臣以逢君恶为无罪非特此也可以有为如齐宣王者其所问惟桓文之事可与有言如公孙丑者其所冀惟管晏之功则道之不行可知矣孟子於此时上下无知而信之者操不售之具以周游其间不少贬焉非以道自任而能若是乎其道则自古以固存而孔子之所传者也孔子之於道不得已而载之後世君子孰不可以得之哉然而有目同视而所见者近有耳同听而所闻者浅有心同思而所得者偏而不正则争以自取胜而大道斯为天下裂矣然则孔子之後能绍其传者孟子一人而已气与太和为一而充塞于两间上足以配道下足以配义其所养之气有如此者由父子之仁而极於天道由可欲之善而极於神其所造之妙有如此者於诗则以意逆於书则取二三策其通经有如此者敷陈於齐宣梁惠之前训告於万章乐克之徒曲而中多而类其出言有如此者见与不见皆不以人枉已受与不受皆不以利废义其制行有如此者以其所养之气发其所造之妙无施而不可则其为通经也出言也制行也皆余事耳奈何天未欲平治天下而舍我其谁之志终不获伸是以其功止於距杨墨以承三圣而已矣虽然使杨墨之道息孔子之道着天下後世咸知父子有仁君臣有义不沦胥而为禽兽则其志虽不伸於当时固已伸於後世矣以道论功如之何其可及也其後名世之士有出於汉而能知之者莫如杨子故论其道则曰不异论其功则曰廓如有出於唐而能知之者莫如韩子故论其道则曰醇乎醇论其功则曰不在禹下非苟知之也窃自比焉则庶几孟子之道攘斥佛老则庶几孟子之功夫二子之不如孟子易见也有所庶几且无与并况孟子乎故韩子曰学者必谨於其所道求观圣人之道必自孟子始浩尝闻之於师曰诵孟子之书非难深明其意之所在为难深明其意之所在非难能以其所以自任者矜式而行之为难昔孔子之门人如仲弓之有闻於仁则请事斯语如子张之有闻於行则必书诸绅今孟子七篇之所载非直孔子答问之际一二言耳学者或尚媿於仲弓子张之贤则以其所以自任者矜式而行之其可忽乎浩不敏敬受此言久矣愿与诸君子共之勿徒诵其书明其意资以为速化之术而已也顔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呜呼岂独顔渊之於舜为然哉

怀恩録序

余以元丰五年进士赐第获缀仕版自惟其分未尝求荐於人然所至荐者辄倍同列既无德行文学政事之实又无家世朋友气力之助其取而论之使名声品秩因以遭遇於时宜必有误其知者而不可知也夫惟公心直道为天子求贤能以辅太平之治固不以此为私恩然恩之所被自非兼忘天下之人则岂不知所怀哉客谓信陵君曰人有德於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於人愿公子忘之也余尝三覆斯言夙夜黾勉思有以称其万一又虑岁月浸久或失其详於是集荐词而编次之谓之怀恩録盖非特自怀其恩而已又将使子子孙孙怀之而不忘也怀之而不忘则见其子孙如见其父祖焉诗不云乎无言不讐无德不报盖必如是而後庶几可以无愧云崇宁五年四月一日序

易解序

余元佑中为太学博士讲昜讲未终编俄以罪去然易之大旨盖尝潜心矣後十年崇宁二年窜处昭州因以循省余隙北面於昜而承教焉始也恍若三圣亲以指授然而犹有易也中也卦爻象数一念氷释然而犹有昜也终也在天而天在地而地在人而人在物而物不知何者非易邪不知何者是易邪索之而不得也简之而不得也然则昔之作易者其谁乎今之学昜者其谁乎不知谁之所以谁者又其谁乎不得已而喙鸣焉盖作易者以忧患兴而学易者以忧患入也作易者以忧患兴经着之矣学易者以忧患入未有过於孔子者故曰吾再逐於鲁伐木於宋削迹於卫穷於商周围於陈蔡之间亲戚益衰徒友益散其所以韦编三絶是乃昜之所不得遯也五十而学易有易可学也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则不可为典要惟变所适矣孔子易也昜孔子也孔子与易虽大智迷矣予未得为孔子徒者也然自元佑以来黜於襄州窜於新州又窜於永州昭州亲老不得养兄弟妻子离散举天下言罪戾者必归焉行年四十有五又适近於孔子言加我数年之时也孔子於是时前言学昜予以是时愿学焉幸而得之以进乎学则所谓可以无大过者尚窃庶几焉不瞠若乎其後也庄子曰果有言邪其未尝有言邪予既以夫未尝有言者容声於笔端矣於是又为之序以冠之以槩见秋毫

系辞序

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者易也岂待圣人作之而後为昜乎圣人取易於不可见闻之中而见之於卦爻彖象之内使天下後世由此入昜焉耳犹鱼兎之筌蹄也犹江海之舟楫也犹诸夏之道路也犹堂奥之门户也伏羲作易之初八卦而已三画而已文王益之而为六十四重之以六爻然後天下之能事毕矣然而未有辞也周公又即卦爻为辞以系焉而孔子名之谓之系辞先儒谓文王系卦辞周公系爻辞误矣扬子曰易始八卦而文王六十四其益可知也又曰重昜六爻不亦渊乎以此推之文王但益卦重爻未尝系辞而系辞者皆周公也孔子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伏羲也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文王也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矣周公也三圣一心孔子之心三圣之心也乐天知命又忧之大也故又为彖象以释卦爻之辞又为文言以兼释其彖象又因卦爻彖象而无所不释以自见其意後之君子视其可以传卦爻之下者既以别而传之矣视其不可以传卦爻之下者则类而传之於其後且取孔子之名周公者名焉亦谓之系辞其为系辞虽同其所以为系辞则异矣兹异也秪其所以为同欤是故立象以尽意伏羲之事也设卦以尽情伪文王之事也系辞焉以尽其言周公之事也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则孔子与焉至孔子而所以尽利所以尽神於是乎尽矣孔子尝曰智者观其彖辞则思过半矣观彖而已未及象也而思已过半况并系辞观之乎虽然不能自师其诚心不足以观系辞不能观系辞不足以观易易乎易乎舍系辞而昜者岂无其人乎吾未之见也试妄言之以议其将来

至行序【为况弟字作】

道远乎哉若大路然行之则千里跬步不行则跬步千里善乎荀况有言曰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於行之而止矣以其所言观其所行亦庶几乎允蹈之者故自修身以至为天下国家皆着之书其不与圣人合者盖无几也先君既取其名名汝矣汝尝思所以如况者乎尝思所以求如况者乎思所以如况者必为思所以不如况者而弗为断然行之勿自画焉将见於吾家者得汝事亲从兄之实知汝能行夫孝弟也观於吾乡者得汝事长奉上之实知汝能行夫忠信也知汝能行夫祖考之训而不坠也知汝能行夫师友之诲而不堕也自此以往无所不观亦无所不知矣汝之所学所谓至於行之而止者且将无愧於圣人之门而况荀子乎吾故遹追先志昜汝字为至行而槩见其意俾汝知所以自勉

送刘归美序

余识归美旧矣比官淮南乃得而友之余职在泮宫固无簿书期会之扰扰而归美又从辟常平司於法得出入故相从独余二人为最昵焉昼席夜灯简编满前发阅交论穷诘根柢间以暇日把酒奕棋或从意所如寻访景物物情来思适然相值则援笔而赋之虽乐而不荒如是者几年庶几前哲所谓莫逆於心者於其解官而行戢舌分袂非义也夫人间世之乐有能昜读书者乎不声色而娱不山林而寂不功名富贵而环视无欿然之恨发於言行形於事业逴跞古今而称愿於无穷皆其绪余耳世之所谓读书者峩冠博带周旋於规矩之中所在而纷纷及紃察之则能造其乐者何其鲜邪非其志不笃则其才不美或有以累之也简编之多无虑数万秘府之所藏学宫之所布其次如鳞其富如海欲饱观饫览而靡有孑遗非可以朝夕期也其志不笃可乎道德性命有不说之妙兴亡治乱有难评之迹探赜解蔽或有小至亦非习迷识缘隙而梗之欲理与事周徧而无余藴犹北辕以适越终不到也其才不美可乎才美而志笃矣不幸家惟四壁室如悬罄俯仰所须不继朝夕而贫为之累亲宾往来吉凶庆吊情义所存不可辄已而私为之累以智効官以能任职早出暮归役役终日而公为之累秉象束金气夺寒暑俊杰誉颂於前靡曼将迎於侧而富贵为之累其於成就亦末如之何也已呜呼凿壁编蒲以资其勤悬头刺股以警其怠跬步家园久而不窥者彼何人哉归美頴悟过人初不经意顷刻千言格新而辞畅如春丛花繁如湍流自上而下与人议论决缪逐疑如素讲而备尝者虽耆艾亦为屈服真才之美者也四累之中君既不忧贫其外三者顾在所处处之以道而笃其志於书以柔其气以扩其量以敦重自持而成其才然後立言制行无俾古人擅前载之传岂难也哉乃若事业之显晦则有数存焉余不能以语君矣归美既间除治一室焚香危坐收心而味余言以为何如

送靖检法序

子先家齐州以明法进初为頴昌掾秩满用荐者移职官知县检法淮东提刑司余之官广陵也子先视事期年矣舍宇适连墙每暇日必相从前年春大赦天下赦到吏民会听於州南门余察子先喜气浸淫大宅疑之已而语余曰沛然之泽无所不涤而某之自贺特倍於有罪者余应之曰君岂丽於法而幸此者邪岂事有藏於隐微虽非自取而不能无过失乎何为而自贺特倍於有罪者曰某固未尝丽於法第以所部既狱成而用刑矣登其书於本司使长见委审其当否其不应流若死者数狱欲以复而行之则凡用法之吏故失各有罪等级被重刑者流而轻者犹不减杖是不便於人也欲漫漶而不以复则本司正以按刑为职且刑部大理明法者聚焉议而駮之以闻朝廷本司例获罪是不便於已也二者必居一於此首鼠不决数月矣一日遂释之喜宜如何是以自贺若此之至也余闻其语矍然惊恍然疑逡廵而告之曰善哉此学士大夫之所当为而或不能者君能之亦过人矣且世之官守者苟便於已於人奚恤重以当路之威烁烁动人惟恐少失其意如有所委以审当否虽无罪犹将吹毛洗垢文致而成就之期以自逞其才而为已谋非必内深次骨与其人皆仇也其势如此况真不便於已邪呜呼君亦过人矣太史公谓法家严而少恩君今非特不然而已仁厚笃於诚心有过人者推之於用法之际不以喜怒析律而互轻重也较然明矣昔于公直一狱其後遂享高门之报君之庆岂昜量哉君笃於教子不爱金帛招善士而为之师始终不衰异时当有颖脱而出者君之庆不独在一身而又延诸子矣余尝以是语人或曰齐人多诈未可知徒有其言耳余以为不然苟非躬行君子则或信或诈所在纷纷何必齐多诈虽齐之俗安可一槩以待其人岂所谓不诈诈者脱如是久而不归又乌知其非有也况听其言而观其行如子先之可信者乎於其解官而归又书以为赠以坚其志庶几造次颠沛必於是焉幸勿以势利之在外者夺之以去也

张舜谐字序

舜谐名垂旧字虞臣弗之善也属某易之曰舜谐盖取舜命垂而曰往哉汝谐之义也夫舜之治至矣其命官也以共工为非所先故五命而後及之然其事非圣莫之能作非明莫之能述则委任可以非其人乎禹弃契皐陶圣人也垂与之比肩接武於朝垂之为人可知矣舜命之之际方且敛其身以自避推其类以自代而不敢当故舜训之曰俞往哉汝谐且舜作漆器而羣臣咸谏漆器耳非若後世恣其侈心於百工之事而漫无限极者也羣臣已纷然谏矣追想其时茅茨土阶之制当不少改彼共工者肯不信其度乎所为竹矢历代犹宝而传之则其佐舜而凝庶绩固无媿乎往哉汝谐之训也呜呼舜谐取是以为字岂徒便称谓於交友之间而已邪昔司马长卿慕蔺相如之为人故名相如李文纪慕张纲之为人故名纲舜谐其亦有意乎慕垂之为人者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荀子曰涂之人皆可为禹况舜谐之於垂乎舜谐故天章阁待制昷之之孙新知洺朝奉郎次元之子某视之外祖行也今年夏四月舜谐侍朝奉待次于广陵所居与泮宫连墙焉时某承乏教授之职朝奉忘其不肖又忘其亲列之卑命舜谐即厅之西斋而相与讲习自夏徂冬如一日也舜谐家素富贵乃能敝衣恶食泊然不以外好移其志分陋椽之下寻丈之地而寄焉昼日一窗夜灯一枝诵书求义节史缀文矻矻如寒士视世之轻儇子弟凭藉流泽谓天下莫已若者性质相什百矣先待制以直道事仁宗被遇甚渥推称名臣辅世长民之绩至今为荐绅所仰而朝奉亦方以材见用於时舜谐独不思绍扬之乎夫学不惟其文惟其行博如惠施词如史迁行不掩焉君子贱之此某平日所与舜谐详论而熟讲者也践此言而终始之性质之美奚患不成一日立朝嶷然岳峙富贵不可得而诱威武不可得而屈以其所学发於云为俾人主争治乎帝舜之盛是亦垂而已矣世之识者必曰毘陵张公之後不乏人如此某承命易字已因曼衍其说而为之序舜谐随侍赴治所有日矣并以为赠

送王元均序

识足以覩衆人之所不到才足以为衆人之所不能气足以当衆人之所不敢量足以包衆人之所不容兼此四者宜其善矣发而为言履而为行或分於道则不学故也以天纵之将圣犹不食不寝谓不如学况其他乎随其成心而师之凡纷纷之投我而可以荡情快意者一切不以自累独就有道而正焉晦光而窒通虚往而实归微妙渊深之理宿於至赜吾则得之於经兴亡治乱之迹验於往古吾则得之於史涣然氷释以会於道而胸中之藴绰乎其地富矣所以养其才识气量顾不至耶时不吾违则进而辅世建无前之业以泽当年者由此道也伊尹周公是也时不吾相则退而就闲着不刋之书以遗亿载者亦由此道也孟轲扬雄是也呜呼不学其可乎治平中先学士教授乡里余方童幼不及联二三子之列比长因得元均之名於昔尝亲炙先学士而後为善士者中心藏之为日已久而今也元均官淮南余适抱虚学校获从以游静观徐察遂得元均之实如所闻而加焉盖才识气量兼有之而志於学者也且古之人乐有贤父兄者为其教尤易以成已耳元均之父兄直贤而已邪道德文章式矜天下破诸儒之传注於汩没之余还学者之聪明於聋瞽之後虽在踈逖莫不兴起为其子弟而朝夕於其侧者被服积习以成其超然固有之资宜如何也虽然学而不厌夫子以为何有於我不倦以终之扬雄以为好学主以至诚始终如一非若丹青既久则渝是其心之所以不厌而力之所以不倦与元均固敏於学者且去矣幸勿以人废言而更极虑於此以养才识气量至於无复欠亏则其立言制行如前所云岂难也哉若夫穷达之系乎时而不必数数然者置而不论可也

送史述古序

建康史述古从郑州曾公辟行有日矣过其所厚晋陵邹某而问曰吾闻君子爱人以德细人爱人以姑息富贵者赠人以财仁人赠人以言子之爱我非姑息也盍赠我以言乎某於是歛衽避席逡廵而告之曰昔公孙弘为汉丞相汲黯列於九卿而已然燕见之际武帝或不冠见弘至黯则不冠不见也淮南王谋反独惮黯至说弘如发蒙振落耳此二人同时在朝而武帝淮南王所以待之之异殆天冠而地履子尝察其所从来乎海上之人有好鸥鸟日从之游不少异比欲取之则皆舞而不下盖天机一揺於中则虽鸥鸟之异类且能得人於动作态度而不可欺况与我同类最灵於万物者邪记曰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已而歌曰彼版筑兮入高宗之梦彼渔钓兮兆文王之卜苟识其所以然之故兮曷廊庙与空谷春风正骀荡乎长途兮子按辔其无速述古矍然曰有是哉有是哉

颍川诗集叙

故人苏世美佐颍川幕府既阅岁余始承乏泮宫与世美皆江都尉田承君友承君知其为僚於此也书来告曰韩城吾里也崔德符陈叔易天下士也东南豪英森森号为儒海吾尝默求二子比者殆不与耳目接子其亲炙之叔易方杜门着书不外交德符久之始幡然命驾时裴仲孺胥述之里居旧矣文行籍籍在人口亦喜德符为我辈来也而与盟焉叔易虽未及致而并得二士又过望非公家事挽人则深衣藜杖还相宾主间或浮清潩欵招提谈经议史揖古人於千百岁之上有物感之情与言会落於毫楮先後倡酬以是弥年裕如也世美秩满且行矣用刘白故事裒所谓倡酬者与衆自为之者与非同盟而尝与同盟倡酬者共得若干篇名之曰颍川集传不云乎诗以道志观春秋时其君臣朝聘必赋诗一切用古语然识者听之且前判其治乱祸福不缪况诚动於中而形於外者邪是集也可以观二三子之志矣世美属余为之序

送裴仲孺赴官江西叙

仆覊贯执经侍先生丈人闻其论当时士大夫落落以文行动天下而集仙裴公与焉比长又得公之文数十篇清明峻抜归於仁义喟然叹曰君子人也径欲裹粮游其藩而公宰上之木拱矣後数年宦学颍川一日过僚友苏世美席未展有眇然丈夫子趋西阶拜揖已走席尾坐不动如石虎如木鸡惟鼻间之息栩栩与土偶人异他日询世美则曰裴公之子仲孺也屣履见之仲孺亦不余鄙相好也故虽不得师而得友以自幸仲孺作尉崟岩中方且泝长江絶重湖背斗去数千里与洞庭枫叶争飘?昔司马子长杜子美皆放浪沅湘闚九疑登衡山以搜抉天地之秘然後发愤一鸣声落万古胥家仰之几不减六经仲孺之役亦在南方又能文如其行安知非造命者戏一穷之使鼓吹於斯文乎他年崭崭世家而多士尽倾有曰小裴君者必吾仲孺也仆将踵门贺曰君果自致於青云之上是别也毋足悲

送赵教授叙

上践祚之初文正司马公正宪吕公相继秉国政於是以洛阳程先生器业闻上欣纳之即日起穷阎侍讲迩英阁天下倾其风采殆与耕钓之遇无以异未几力辞位上不得已俾仪表西都生以便其私又上其印绶屡郤之乃止先生之出处何如哉仆尝恠士大夫之论方在广陵则毁之者胜比游颍川则誉之者胜晚接其门人赵景平而质焉则曰先生之道大矣其可得而言者无非乎诚敬也敬以立其诚诚以行其敬初若支离四出而卒贯万物以为一以此事亲以此事君以此待物以此诲人彼其出处果若窘於穷达之数而自贰其行者乎可以毋问而毋应矣然後知向之毁誉皆失其实且愧不能自得之以咻於纷纷也景平仆同年兄也怡然稠人中似不能言者久而不见其异游先生之门而深有得焉者也朝廷命教官满天下问之西州多曰先生之门人也自淮以往独未前闻今自景平始矣景平推所得以自任者与多士共之将见期月之间靡焉而不自知如洛阳之俗非止亳社而已也先生虽坚卧不起其道果不行乎哉仆明年返松江道亳社之北境将访於识者以信其然否

送许羿秀才还旧隐叙

河南许德制无求於世者也甫九日御风走数百里登嵩高之上四顾无人白眼天地已而访颍川焉余与德制别十有五年矣余固不意德制之来而德制亦不意余宦学於此也一旦相遇不知日月之遄迈盖必有使之然者或以诘余曰彼何人哉躬儒者行出释子语间以道士服易其衣冠古之所谓行怪者欤圣之所禁而诗书不道也子从其游何说以析衆疑余应之曰若所见者迹也而迹不足以得其心且其来也余始见之则酌酒陈濶更仆剧谈恍然如松舟荜辂相羊浙水东非示余以故吾者乎盖鄞江之德制也比再见之则濡毫作篆援琴奏雅矫龙鸾於衡门还春夏於寒室又指三代以来物亹亹如造柏寝而观焉者非示余以今吾者乎盖沐涧之德制也至三见之则仰而视俯而笑袖手而言曰吾食肉如何子季栖处如周彦伦吾将无为而无不为如元珪之所告彼勤勤冀愿公之一眄者吾不知也已而默然非示余以非今非故者乎余欲以颍川之德制名之而不可得也已乎已乎余不能以晓若矣他日德制见别余为言之德制长啸一声策欵段而去

送田承君叙

熙宁元丰间外部贵人争违议以示宠其视天家之赤子甚於蒿莱芟夷焚燎极其力而後已盖所谓矢匠惟恐不伤人者遂使覆露之恩辄逗留不下於是谏官御史森森在廷噤不敢出一语为社稷计况分职其部中者乎其胁於名分相与影响固不足深责其慷慨建名屹如勍敌压之以山丘而首不屈骇之以雷霆而色不变知保吾赤子以对扬天命而已可不谓贤哉仆所得者二人其一扬州江都令罗适见而得之者也其一信州弋阳令董敦逸闻而得之者也呜呼天下几路列郡几城绾铜章以据百里者几人仆勤勤访焉不满三数其难矣哉又罗公之在江都也其始邑人固有欲杀之者矣在上左右固有毁之者矣隣封固有嗤之者矣未几嗤之者自媿其不能也毁之者不觉誉言出其口也欲杀之者日惧其不久留也相率图其像筑室而祠之皆承君作尉时熟於听览且尝信眉抵掌为仆剧谈恨不与为僚者也承君贯古今每笑俗儒贵耳而贱目今治西河也肯舍江都之所得而远慕卓鲁乎苟思民有赴愬而不获伸甚於子之沉下僚而持衡者不察也思民有窘於衣食之谋甚於子之待次而无以自裕也思民有流离荡柝而不安其居甚於子之侍老携幼往返千万里也将见异时报政不独踵继於罗公又与西门豹史起相望无愧怍焉邑之士果有文学如子夏者乎仆知其为子作颂果有行义如段干木者乎仆知其啓户持谒愿交於下风子之祖子方果不昧亦且隂自喜曰吾苗裔有人

吴通直送行诗叙

元佑八年冬右通直郎吴君伯垂归老于郑既阅岁薄游襄汉间而襄守吕公故人也政成无事方与宾僚揖古人於江山之上清谈以终日而伯垂造焉相得喜甚弥月而後别伯垂早以文行为名进士晚以政事为贤令尹一时朋旧在显途方且挽之以蔚其器业而伯垂自尘表不可夺此邦士大夫凛承其风又因公以从容其为人故於其行皆有诗继公後共得若干篇伯垂将以刻石永其好且使子孙知为善当坚久如此盖非苟然者伯垂名绶时年五十

万山居士颂常清浄经叙

元佑八年冬予旣至襄阳意其邦人必有抱道而隐如古之庞氏庶获亲炙之或谓予曰顷有赵先生者邠人也居市东初不知其异一旦正冠危坐集其所厚善者示颂已倏然而寂郡守天章阁待制吴公雍以其形龛塑于万山之塔院至今为衆所仰其抱道而隐者欤恨子不及见也後一年处道踵予门容状野逸语说纵肆落落无疑骇可喜退以询於人则曰此先生之子也自是相往来日益厚又一年处道颂老子所说常清浄经适终篇而予造其室遂出以示其言迥非平日为予言者仰而惊俛而惑忽然而情脱於是知先生之道尽在处道盖已久矣孰谓父不可传之於子而子不可受之於父乎览者於其颂而契焉知予言不妄处道名务本今居万山之东故号万山居士

送陈忠厚秀才还姑苏叙

通甫少孤举进士不偶贫甚无以养其母慨然取家藏地理书学焉且历求一时名人以为师莫不妙尽其长而机圆智独又自得於象数之外操以涉世其术遂显今年秋为先考终大事留数十日语余曰葬有吉凶失得之验捷於影响甚可畏不戒不慎差若毫厘则祸起泉下而集其家是谁之过欤欲自脱於天刑难矣或者视权势金帛何似而移其心殆谓天可诬也我方隂自积德讵敢忽顷有学者怜其勤示其大端已而省其私犹有妄情不知所持惧将以喜怒行吾术弗竟与余听其言而观其行盖君子人也孟子曰君子之所以异於人者以其存心也以仁存心异於人远矣函人之初设心为利去矢人几何哉特以术驱故卒以仁自异况君子乎通甫葬已千许然其年未老其游未倦其行术未艾也隂德之积自不可以为量数又况学於其门者必皆心同之人乎今江淮闽浙间由指授以显者着録逾四十人而踵继者未止人人以通甫心行术於四方其所业积又岂可以为量数乎通甫有子方七岁知好书成诵日数百言天报将在此乎惟勉旃以待

道乡集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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