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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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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无疑很熟悉生田家的情形,他知道本家的宗右卫门的妻子患肺疾卧病在床,也知道市之助夫妇一听本家的通知便会摒弃一切赶到本家去。本家的佣人经常换,也是他所熟知的。

使市之助夫妇深信不疑的,是灯笼上的圆圈里有只凤蝶的家纹。既然知道这是生田家家纹,那就表示不太可能是外来的人。可以说,夫妇俩一眼看到这家纹,便相信是本家差来的。凶手必定把这一点也看准。

还可以看出凶手是有计划性的,例如把市之助与美奈子分别在不同时间叫出去。如果是夫妇俩在一起,便可能遭到两人的抵抗,或者在攻击市之助时,美奈子可能大声呼救或逃走。把夫妇俩一个个在相隔的时间里分别杀死,这是凶手的高明处。

由于两个都死亡,因此警方无法正确判断来人是用什么话来把市之助引出去的。但是,倒也可以从美奈子告诉阿房的话里懂个大概。

看到凶手的,有邻居阿房和五岁的雪代。雪代还太小,能描述凶手的,就只有阿房一人了。

他披着一件斗篷,头巾戴得深深的。那样静静地站住,却似乎在避着自己手上提的灯笼火花。是雪花纷飞的闇夜。阿房没有看到那男子的脸相。

男子的嗓声低沉,似乎故意压抑着。也可以看做是有意地在掩饰原来的嗓声。话说得极少。他那样子,就像是从黑暗处窥望着别人。

凶手一直想把雪代也骗出去。只因阿房强烈主张会使感冒恶化,雪代才得幸免。否则这孩子必定也和双亲一块被谋杀。

凶手似乎连五岁的女儿也不放过。他的企图好像是要把生田市之助一家全部杀光。没有任何失窃。警方一开始就循仇杀的方向进行侦查。

起初,人们认为很快地就可以宣告破案。没有留下任何物证,凶器也未能寻获。一连三天在冰冷的t河里打捞,都归徒劳。但是,凶手所留下的线索倒着实不少。

例如:凶手暴露了对生田家内情,包含本家与分家,都很熟悉的事实。不是外来的流浪汉。据阿房的说法,他始终戴着头巾,面孔避着灯笼火光,这就是说,他是附近人们所认识的人。身高大约五尺六寸。这是一米七十,属于高身材。

还有一个小道具——灯笼。不是普通的,而是有生田家家纹的。圆圈里加凤蝶,在此地只有生田家有这样的。如果凶器是挖山芋的铁棒,那么这也是特殊的东西。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

这样的案子竟然陷入迷宫,真是不可思议。

县警局方面也派人过来帮忙查案。所采途径有三:其一是找灯笼出处,其二是找铁棒下落,其三打听通晓生田家内情,且对市之助夫妇抱有仇恨的人。

圆圈里的凤蝶家纹,这一带只有生田家用,且是本家、分家共用。但是有这种家纹的灯笼,却只有本家及两家分家有。经查,本家有这种灯笼共五只,都还在。而且无当晚使用过的痕迹。

五只都蒙着一层灰尘。

两个分家在不同村,它们的灯笼也都放在仓库,亦无近日使用过的痕迹,上头的盖子与柄都有白色尘埃。

于是有了一项推测:熟悉情形的凶手,是否事先订制了灯笼?他们调查了t镇以及县内一带的灯笼商。结果毫无所获。制造灯笼的商家,全县内也寥寥可数。也到邻县去查询,未有出品过圆圈加凤蝶图案的灯笼商家。至此,灯笼的线索遂告中断。

其次是挖山芋的铁棒。f村位于县南山岳地区接连平原之处,村人们入秋后常去挖山芋出售。这一点不仅此村,几个邻村也都如此。换一种说法,附近几个村里,挖掘山芋是稀松平常事,故此差不多每三个农家即备有一把这样的铁棒。f村里大约三十户有,东村二十户,西村有二十五户有。

但是,这一点却只是警方的推测罢了。这里说推测,乃因另外说不定也还有备有铁棒的家庭之故。这是因为此事打听起来,备极困难。原来,村民们不太愿意向调查人员说出哪一家拥有这种铁棒。

只要能探听出来,警方人员便去查询。那些农家被警员问到,便不情愿地从屋后的小屋取出铁棒。一端像铅笔般削成圆锥形,尖头是磨过的。根据刑警们所查过的来说,尖头大多有泥巴,看不到有血痕的。经过化验,也没有发现血痕反应的。

被害人邻居阿房也供称,来接市之助夫妇的是戴上头巾身披斗篷的男子。而村民们一致的看法是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有这种斗篷。

警方的查访备极艰难。由于搜查、开始即把重点放在仇杀,因此尽力过滤生田市之助与美奈子的交往情形。夫妇俩之间是圆满的。美奈子的娘家在邻县,十年前经媒妁之言而相亲后结婚。婚前没有跟其他男子谈过恋爱,为人温柔勤快。肤色白皙,算得上美貌,在村子里也未闻有过任何出轨行为。

市之助也是个勤奋的人。忠实地守着祖传的一公亩许田地,与四邻也相处良好。酒是爱喝几杯,但从不多喝,异性关系也清白。财产除了田园及住房之外,农会里还有一百五十万圆存款。无债。人很温和,没有和人打过架,不可能招怨。

总之,警方无法查出有任何足以使夫妇俩一起遭受悲惨命运的原因。可以说,他们是平凡而普通的农家人。

警方最着力于生田家本家与市之助这个分家之间的关系。在乡间,本家与分家是血亲关系,说不定内部有他人所无法窥知的纠纷亦未可知。这种例子,在世上是很常见的。

然而,本家的主人宗右卫门有三个子嗣,都已结婚。将来承祧的长子已经四十岁。宗右卫门虽然拥资不少,但是继承人既已确定,分家想抢夺本家的财产,那是不可能的事。各分家之间也相处融洽。即使在此案里本家成了问题,充其量也不过是被那谜样的男人当做叫出市之助夫妇的藉口,与案子本身毫无关系。

但是,警方所搜查到的市之助夫妇的环境,到底有多少成份的真实呢?村民对搜查人员的询问都守口如瓶。甚至应当熟悉村中的驻在警员,在办案中心都说村子里的各家庭所知有限。事关村民,通常都会成为传闻,可是难听的风风雨雨,在此村却一点也没有。驻本村的警员还说,每次调查什么事,都会碰到村人们的这种墙。

村民都是热心的教徒,原来,加贺、越前自从开祖亲鸾巡锡以来,成为强固的“一向门徒”,在中世时代即屡次与欲加弹压的领主开战。这种来自宗教信仰的连带感,或者命运共同体意识,似乎直到现今还支配着这一带的村落。

案发当天,市之助在园里采麦踩到傍晚。妻子美奈子因为孩子雪代感冒,一直待在家里。下午四点,市之助前往德莲寺,参加报恩讲的最后聚会。晚餐是寺方请的。聚餐的是信徒代表共七个人。寺方则由住持野上惠海和院代真典接待。

惠海今年五十岁。来此寺当住持已十年以上。院代真典,来此还只有三年左右。另外有两个小僧。住持未婚,因而每有这一类事,村子里的女人们便到寺里去帮忙。这一天也有五、六个女人在厨房里张罗,美奈子是因为孩子感冒未参加。

寺方是很重视信徒代表的,因此这一天也煮了很多菜,住持与院代更是殷勤款待。两人都醉了。宴毕是在八时,市之助马上回家去了。这一切,查得再清楚,对案情也无帮助。

原以为可以轻易破案的警方,终于未能掌握任何线索,陷入迷宫。在署里成立的搜查中心,在拚命五十天之后,不得不撒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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