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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元帝国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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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国规模

(一)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

元朝的政治规模,大致是在世祖时奠定的。世祖以前的太祖、太宗、宪宗时代,蒙古人忙于南进西征,日以开疆辟土为务。虽然太宗信任辽人耶律楚材,定立若干典制,但事实上其政治组织及精神,仍含有相当部族化的成分。至世祖,局面已大致稳定,因此开始比较注意政治的规划。他较能任用汉人,吸收汉化,创立了元帝国的开国规模。元代的制度,一部分袭取汉制,诸如皇位世袭制、中央及地方官制、财制(钞法)等,采纳汉制之处甚多;一部分则保持蒙古旧法,诸如以喇嘛教为国教以及扩大“站赤”(驿站)制度等。但蒙古人吸收汉化的态度,并不积极,汉化的程度,也不深厚。世祖自灭宋以后,便渐渐疏斥汉臣,其后诸帝,对汉人更为忌视,因此元室始终未能大规模地接受中国文化和传统政治思想,也始终未能完全脱离游牧民族的本色。元代的政治,无论其效能或目的,都没有达到统治汉人的标准,其迅速崩溃,自是必然的结果。

元代的中央官制,仍然承袭宋代文武分权的制度,以中书省总理政务,枢密院执掌兵权。其不同于前代的,是中书省成为惟一的中央最高政务机关。门下省早于南宋时撤销,元仍不置。尚书省则时置时罢,世祖时曾两度设置,不久罢除,前后不过数年;其后武宗时又一度恢复,但也只有二三年,所以元代等于没有尚书省。尚书省的职权,因此划归中书省,六部也随着改统于中书省。三省制演变至元,最高政务机关已由多元化变为一元化,这是明清两代内阁制的先驱。至于中书省的组织,大体仿南宋之制。宰相仍是多元的,而其名目的庞杂,则为历代所少见,计有:中书令,司统率百官,总理政务,常以皇太子兼之;左右丞相,位居中书令之次,令缺则总领省事;平章政事,位次丞相,凡军国重事,无不参决。又有左右丞、参政,均为副相之职,但前者地位较高;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则各有尚书、侍郎。其他机关,如枢密院、御史台,其职掌及组织,亦大略同于宋代。此外又有集贤院(掌学校)、宣徽院(掌御膳)、太常礼仪院、太史院、太医院、将作院、通政院(掌驿传)等,略同于前代的九寺诸监。诸院中又有宣政院,掌佛教僧徒,兼治吐蕃,则是前代所没有的。

地方政区,仍保存宋代的路、府等旧称,但在路之上,又设有“行中书省”(简称“行省”),作为地方区划的最高单位。这种制度,承袭自金。世祖中统元年(1260),于国内置十路宣抚司,次年罢之。三年(1262),改置十路宣慰司,渐成定制。同年,置陕西、四川行省。其后直至灭宋,十七年间,元的地方行政,采宣慰司与行省并行的制度。行省续有增设,其设省的地区,多为西夏、大理旧壤,以及南宋新失之地。当时行省长官的称号,是“中书省臣出行省事”,并非定制,至灭宋以后,其制才确定不移。元自灭宋,至英宗至治元年(1321),先后设十一行省。此外尚有中书省直辖的路、州,号称“腹里”。至元朝末年,行省增至十五。每省置丞相一员,为最高长官。其下有平章、左右丞及参知政事等官,名称大略与中书省同。兹将腹里及十一行省的范围,表列于下:

(一)中书省(腹里) 治大都(今北京),凡辖路二十九,直隶州八,属府三,属州九十一(直隶府州为直属于中书省的府州,属府州为属于路的府州)。约有今河北、山东、山西三省,河南北部及内蒙古东部、南部地。

(二)岭北行中书省 治和林(今蒙古国库伦西南),统路一。有今蒙古国及西伯利亚南部地。

(三)辽阳行中书省 治辽阳(今辽宁辽阳市),辖路七,直隶府一,属州十二。有今东北三省大部(西北部属岭北省)及朝鲜半岛北部。

(四)陕西行中书省 治奉元(今陕西西安市),辖路四,直隶府五,直隶州二十七,属州十二。有今陕西省全境,内蒙古南部,甘肃省东南部,四川省西北部,以及青海省东隅。

(五)甘肃行中书省 治甘州(今甘肃张掖市),辖路七,直隶州二,属州五。有今宁夏全境、甘肃省西北部及青海省东北隅地。

(六)河南、江北中书省 治汴梁(今河南开封市),辖路十二,直隶府七,直隶州一,属州三十四。有今河南省黄河以南,江苏、安徽、湖北三省长江以北地。

(七)江浙行中书省 治杭州(今浙江杭州市),领路三十,直隶府一,直隶州二,属州二十六。有今江苏、安徽二省长江以南,浙江、福建二省全部及江西省东北隅地。

(八)江西行中书省 治龙兴(今江西南昌市),辖路十八,直隶州九,属州十三。有今江西、广东二省大部地。

(九)湖广行中书省 治武昌(今湖北武昌市),领路三十,直隶府三,直隶州十三,属州十七。有今湖北省东南隅,湖南、广西二省全部,贵州省大部及广东省西南部。

(十)四川行中书省 治成都(今四川成都市),辖路九,直隶府三,属府二,属州三十六。有今四川省大部及陕西省西南隅地。

(十一)云南行中书省 治中庆(今云南昆明市),辖路三十七,直隶府二,属府三,属州五十四。有今云南省大部及四川、贵州西南隅地。

(十二)征东行中书省 与高丽国同治开城(今韩国开城)。有今朝鲜半岛中南部地,以高丽王为左丞相以治之,内政仍其旧,仅置府二。

以上十二行政区,凡辖路一百八十五,府三十三,州三百五十九,县一千一百二十七。此外于湖广境内,设安抚司十五,以统理外族。又于湖广、四川境内冲要之地,分置军四。[参看《元史》卷五十八至六十三《地理志》]地方行政首长,类皆蒙汉兼置,蒙人掌握大权,汉人为其副贰。每路设达鲁花赤及总管各一员,前者以蒙人充任,后者为前者的副贰,多以汉人充任。府、州、县均以达鲁花赤为正官,尹副之。州、县均分上中下三等,中下州则改州尹为知州。此外,边区的军和安抚司,约当内地的下州,也置达鲁花赤,其副贰则兼用当地的土人。

(二)政治阶级的划分

元人入主中国后,自居于战胜者的地位,歧视外族最甚,对待汉人尤其苛刻。元室分全国人民为四个阶级:一为蒙古人,又称“国人”。二为色目人,包括西域各部族,共三十余族,又称“诸国人”。三为汉人,即原受辽金统治的黄河流域的中国人。四为南人,即原受南宋统治的长江流域及其以南的中国人。这四个阶级在政治上所受的待遇,极不平等,无论中央或地方政府,正官必用蒙古人,次用色目人,汉人、南人最多只能做到副贰。总计终元之世,汉人做到丞相的只有二人,就是世祖时的史天泽和顺帝时的贺惟一。

世祖对学校甚为注意,他在位期间,曾设立国子学、蒙古国子学、回回国子学以及许多地方学,此外又有医学、阴阳学及蒙古字学等。制度虽甚完备,但仍免不了种族的歧视,国子学生考试成绩优良的,政府可授以官职,但待蒙古、色目人远较汉人、南人为优。例如武宗时,蒙古人试法最宽,绩优的授六品官;色目人稍严,绩优的授七品官;汉人、南人最严,绩优的仅授从七品官。仁宗时,开始以科举取士,考试以经义为主,也有乡试、会试、御试之分。进士分左右榜,蒙古、色目为右榜,汉人、南人为左榜。考试的科目和出身的待遇,也有难易厚薄的不同。例如蒙古、色目每试二场,只考经问及策;汉人、南人则试三场,除试经及策外,并试古赋、诏、诰、章、表等。凡蒙古人由科举出身的,授从六品官,色目、汉人则递降一级。[参看《元史》卷八十一《选举志一》]

元政府对汉人的管制,也异常严密。立里甲之制,以二十家为一甲,以蒙古人为甲主,汉人惟命是从。此外更多立防禁,以限制汉人的行动,如禁止田猎以及习武艺、持兵器、集众、夜行等。又屡次搜括民间的马匹,世祖一代,即搜括民马达二十余万匹。灭宋之初,元室曾以江南民户分赐诸王、贵戚、功臣数十人,每人所得民户,少则数十数百,多则数千数万,甚至有多达十万户的,于是无数汉人,沦为奴隶。蒙古人既拥有大批奴隶,更复强占田地,作为牧场,因此他们不但是政治上的主人,也是经济上的特权阶级。

蒙古人长于战争,却不善于理财,因此赋敛的事,多委之于色目人。蒙古人最信任回人(包括波斯、大食、突厥、回鹘等族的伊斯兰教徒),以他们代为经营银钱,而取其息。回人从中图利,或以高利转贷于人,或从事各种贾贩,甚至诈称财货被劫而责偿于民。因此回人致富者极多,相率殖产,卜居于中国,以江南为最盛。而元室对回人的待遇,也较对汉人优厚许多。[参看钱穆《国史大纲》下册,页四六三至四六六]

汉人中地位较高的,只有工匠,蒙古人对他们甚为重视。因为蒙古起于草原,文化水准甚低,工艺的知识与技巧,等于没有,但为战争需要,不能不注意武器的制造。其后国土大扩,其族人日渐富庶,文化生活水准也随之提高,为充实其起居玩好,因而需要精巧的工艺品。这些都是蒙古人始终重视工艺的主要原因。依蒙古的旧制,攻城不降者即屠之,但当屠城之际,只有工匠,可以幸免。灭宋后,元室曾籍江南民为工匠者三十万户,选其有业艺者十余万户为匠户,不与平民为伍。元人所设的官吏中,有所谓“匠职官”,如大都及各路,均有诸色人匠总管府;此外又随处设局,各置专官,以制造各种工艺品。色目人以善造器械如甲、炮等而任要职的,为数甚多。军中因需造甲箭,所需工匠更多,因此工匠遂成为兵种之一,称为“匠军”。至于绝大多数务农的汉人,其生活的苦况,是可想而知的。[参看孙克宽《〈元史·百官志〉的工匠组织》(载《大陆杂志史学丛书》第一辑第六册)]

(三)财政与兵刑

元室的统治中国,缺少一种合理的政治理想,同时也不知道所谓政治责任。它的政治要务,只有两项:一是征敛财赋,以满足统治阶级的欲望;一是防制反动,以维持其继续的征敛。由前者形成的,是极其繁重的税课;由后者形成的,是庞大的镇压武力和不平等的法律。

世祖时,先后任用阿合马、卢世荣、桑哥等计臣,以聚敛为务。灭宋后不久,便制定若干税法,异常繁重。当时的税法,南北不同。北方地区,分地税、丁税二种,地税按地亩计算,丁税计丁缴纳,皆输粟为税。但地税丁税不并纳,丁税多地税少的纳丁税,反之纳地税。税户分全科户、减半科户、协济户等。丁税全科户每丁纳粟三石,驱丁(男性奴隶)一石;减半科户每丁一石;协济户每丁一石。地税全科户每亩税粟三升,协济户同。江南地区,世祖初灭宋,仍仿唐宋两税法,分夏税、秋税,均输粮。数年后,改为折输绵绢杂物。既而又改令以三分之一输米,其余折合钞价交纳。

常赋以外,又有“科差”,亦即以财物代役。科差有丝料、包银二项,也是依税户的等第,定科纳的数目。例如全科户当出丝一斤六两四钱,包银四两。又有“额外课”,名目多至三十二种,民间的一草一木,几乎都是征课的对象。此外各种商货及冶铁,也都征税;盐、茶、酒、醋,则由政府专卖。种种搜括,可以说无微不至。中叶以后,税课所入,又较世祖时增二十余倍,于是民生益困。

元室又采行钞法,以钞票代现钱。世祖中统元年(1260),始造交钞。其法系以丝为本,每银五十两,可兑换丝钞一千两,一切物价,皆以丝价为标准。民间流行的,均为钞票,现款则存入各路的官库。既而又造“中统元宝钞”,元宝钞为钱票,以文计者七种,即一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五十文、一百文、二百文、五百文;以贯计者二种,即一贯文、二贯文,每一贯同交钞一两。至元十二年(1275),添造“厘钞”,分二文、三文、五文三种,数年后,以使用不便而废止。二十四年(1287),改造“至元钞”,自二贯至五文,凡十一等,与中统钞并行。其后发行渐滥,钞票价格日益低落。又因旧钞破烂,不能换取新钞,人民的损失甚大,而奸民又常造伪钞,于是钞法大乱,贬值益甚。元末钞票十锭(五十贯为一锭),尚不能易粟一斗。

元朝的军队,也分四个等级:一是蒙古军,是以蒙古人组成的军队,也是元室军队的主干。蒙古人凡年十五以上七十以下者,皆服兵役,其童子稍长者也隶兵籍,称“渐丁军”。二是探马赤军,始建于太宗时,它是蒙古以外的诸边疆部族所组成的。三是汉军,是蒙古入中原后,发民为兵而组成的。四是新附军,是由南方的宋人所组成的。此外又有匠军及质子军(将校子弟之从军者,又名秃鲁华军),但非常制。领兵之官,长万夫者为万户,千夫者为千户,百夫者为百户。皇帝另有宿卫之士,由贵族子弟充任,名“怯薛歹”,以四“怯薛”领之。世祖统一中国后,更定制度,内则禁军置前、后、左、右、中五卫,各置亲军都指挥使,外则万户之下置总管,千户之下置总把,百户之下置弹压,而以枢密院总领之。有征伐则置行枢密院,事已则罢。为防制汉人起见,地方冲要之地,皆以蒙古军及探马赤军戍守,江淮以南始以汉军及新附军屯驻。军士的册籍,掌于枢密院,除一二长官外,他人皆不知其实数,以防汉族窥其虚实。但各地驻军长官,世守不易,多与富人结党,侵渔百姓,因此将卒流于骄惰,武力乃日就衰落。

元代中统元宝交钞,此钞面值为一贯。

蒙古入中原后,最初沿用金的刑法,甚为严苛。元世祖灭南宋,开始制定新律,名曰《至元新格》。《元律》仍因循前代刑法,备笞、杖、徒、流、死五刑之制,用法则颇从轻典,对死刑的判决,可称审慎。但其弊生于宽纵,以致凶顽不法之徒,不知戒惧,而善良百姓,反无以申其冤抑。同时因元室尊崇宗教,僧道在法律上享有特权,僧道犯轻罪者,有司可以不问。而法律对待蒙古人及汉人,更不平等,例如蒙古人因争斗或酒醉殴死汉人,不过罚其出征,并征其烧埋银而已。

二、社会情况

(一)宗教

蒙古大帝国(包括元及四汗国)跨有欧亚两洲,幅员极广,而其版图内的民族,也异常复杂。他们各自信仰不同的宗教,用以维持其政治及社会秩序。西方各汗国,多崇信基督教和回教,而东方大汗的元,则以喇嘛教为国教。同时,蒙古人对于宗教,采取宽容的态度,即以元室而论,他们虽崇信喇嘛教,但对其他宗教,也任其存在。因此不论中国固有或是外国传入的宗教,都能自由发展,一时称盛。

喇嘛教为佛教密宗的一支,约于唐中期传入吐蕃,专以祈祷禁咒为事。佛教自唐代遭会昌法难,其后宣宗虽恢复佛法,但盛况已不如昔。后周世宗时,佛教再度遭受打击。至宋,佛教在累代帝王的保护下,颇有复兴之象。当时禅宗及其他诸宗,均大师辈出,但人才之盛,已远不如唐代。北宋末年,因徽宗笃信道教,也曾一度排佛。南渡以后,理学昌盛,佛教益趋不振。元世祖时,喇嘛教传入中国。这时密宗在中国衰微已久,喇嘛教既入中土,由于元室的崇奉,在政治及社会上,均占有极高的地位。

世祖初伐吐蕃时,曾与喇嘛扮底达讲和,可见当时喇嘛教在吐蕃的势力之大。吐蕃既服,世祖携喇嘛八思巴而归,即位以后,尊为国师,号为“大宝法王”。他曾为蒙古创制新字,在此以前,蒙古并没有文字,文书多借用畏吾儿文。其后八思巴返回吐蕃,世祖授以吐蕃的统治权,以酬其劳绩,这是以宗教领袖统治吐蕃的开始。而喇嘛教在中国的流布,也日益广大。世祖以后,历朝皇帝即位时,俱受喇嘛教戒律,渐至蒙古各部族,都奉其教。皇室用于佛事的钱财,要占国家政费的泰半。寺院拥有庞大的产业,而番僧更是骄纵不法,为害社会。例如世祖时,番僧杨琏真伽为江南释教总统,曾发掘宋室诸陵,及其大臣冢墓百余所;包庇平民不输租赋者,达二万三千户。其余如夺人产业、奸污妇女等类的事,更为习见。[参看《元史》卷二〇二《八思巴传》;余元厂《西藏喇嘛教史》(载《现代佛教文选》)]

宋代尊奉道教,以真宗、徽宗为最。宋室姓赵氏,不能以老子为祖,真宗乃别造一道教之主,名赵玄郎,号为“玉皇大帝”。又赐信州道士张正随(汉张道陵后裔)号为“虚静先生”,为立授箓院及上清观(今名太上清宫,在江西贵溪龙虎山上),免其租赋。其后张氏历世相传,皆由宋室赐号,是为正一教,世称其教主为“正一天师”或“张天师”。此外并于京师大建宫观,以宰相领之;各路也遍置宫观,以侍从诸臣的退职者领之,号为“祠禄”,至南宋不改。徽宗信道益笃,自号“教主道君皇帝”,道教因而益盛。南宋诸帝,虽未加以提倡,但道教仍为民间所普遍信仰。张天师也仍旧是道教的宗主。北方在金人的统治下,道教的新宗派先后建立,最著者有全真教、太一教及真大教三派。全真教为金世宗时道士王喆所创,此派主“修命”之说,先使人修孝谨纯一之德,然后学道。太一教为金熙宗时道士萧抱真所创,因传太一三元法箓之术而得名。真大教为金季道士刘德仁所创,其教以苦节危行为宗旨,不妄取于人,不苟侈于己。

蒙古初盛时,全真教道士邱处机(自号“长春子”)甚受成吉思汗的礼遇,命其掌管全国宗教。真大教自刘德仁五传至郦希诚,见知于宪宗蒙哥,始名其教曰真大教,授希诚太玄真人,掌管教务。太一教自萧抱真五传至李居寿,世祖于京师建太一宫,命居寿居之,并赐以太一掌教宗师印。但元室崇信喇嘛教,僧徒气焰极盛,相形之下,道教的光彩大减。世祖并曾命烧去若干“捏合不实”的道教经典如《老子化胡经》等,禁止官民人等收藏此类文字。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迫害行为。[参看傅勤家《道教史》,页二〇七至二〇九]世祖以后的各代君主,对于各派首领,也都加以封号。道教在民间,极为流行。

元代基督教通称“也里可温教”,“也里可温”约有三解,即“福分人”、“徒众”及“上帝之子”。唐时,基督教支派的景教(即聂斯托里派),曾经流行中国,后因武宗的禁止而至绝迹。到元,基督教再度传入中国。当蒙古人数度西征时,正值欧洲人组织十字军讨伐西亚的回教徒。蒙军于西征途中,击破不少回教国家,因此欧洲的基督教徒,颇想与蒙古联盟,以夹击回教徒。定宗贵由时,罗马教皇曾派遣使者,谒之于和林。世祖时,教廷又派法兰西斯克派(franciscans)教士东来,由海道至大都,世祖许其设堂传教,信徒达数千人。南方的扬州、杭州、镇江、泉州等地,则为聂斯托里派布道之区,其后基督教传布日广,今华北、西北、西南地区,均有教徒居住,时与佛道教徒发生冲突。而法聂两派,也自相倾轧,以致始终未能奠定稳固的基础。元末,罗马教皇曾选定教士,委任主教,准备来华整顿教务,但以主其事者漠不关心,遂无结果。不久,元帝国崩溃,东西交通断绝,基督教在中国也随之消灭。

回教元时称“木速蛮教”,自唐武宗时遭受打击,其后虽在中国日渐销歇,但流布于天山南路地区。成吉思汗兴起后,西域回教国畏吾儿率先归服,畏吾儿人且有从军助征者。其后蒙古数度西征,西域回教徒仕于蒙古者益众。世祖统一中国后,更盛用西域人,当时蒙古的王公大臣,也有信奉回教的。因此回教流传中国,尤以西部边地为盛,西南方的广州、泉州、杭州、扬州以及云南等地,也是回教徒集中之地。

(二)工商业与交通

唐代手工业已甚发达,主要的产品,则有苎布、纸及丝织品等。宋代手工业更有进步,且有分工专门的趋向,制造技术,也因之益加精巧。宋代的手工业品,最普遍的为衣料,其种类则异常繁多。如丝织品,即有绫、罗、、纱、等类,每类又分若干细目。其他如纸张、瓷器、漆器,都是当时著名的产品,与丝织品同为重要的出口货,甚受外国的欢迎。元自太祖起,即奖励工艺,每于战争中俘获工匠,必予以优待。世祖仍然重视工艺,因此当时工部的组织庞大,设官特多,也可想见当时手工艺的兴盛。意大利威尼斯人马可波罗(marco polo),于世祖时来中国,仕于元廷,累官至枢密副使。他在中国居留达十七年,始返意大利。返国后,著《马可·波罗游记》一书,盛道中国的富庶。据游记中说,当时中国手工业的发达以及产品的精良,都远过欧洲。这部书不久轰动全欧,激起欧洲人对东方的兴趣,他们争来东方,以达成其通商、传教和其他种种目的。

由于手工业的兴盛,商业也随之发达。唐末藩镇及五代割据诸国,均重征商税,以自赡给,因此商业遭受严重的摧残。宋太祖开国之初,即厘定税则,积极整顿,商业的发展,才步入正轨。其后商业日益发达,社会风气也日趋奢侈。北宋的开封,南宋的临安,都是当时大商业都市,其繁华绮靡,为史书所盛称。南宋时,同业商人已有“团”、“行”的组织,类似现代的同业公会,用以保障其自身的利益,抗拒外来的侵犯,这是商业发达后的必然现象。元代的国际贸易,其盛况更超越宋代。

北宋时,西夏崛起,中国与西域的交通为其断隔,双方的贸易也因而停顿,但南方海港的贸易,仍不逊于唐代。南渡后,海上贸易益繁,泉州(今福建晋江市)、秀州(今浙江嘉兴市)、温州(今浙江温州市),均为当时著名的通商口岸。及至蒙古大帝国兴起,地兼欧亚两洲,其间若干小国,都被消灭,因此中西交通,较前便利得多。而蒙古人又为了军事的和政治的原因,异常重视交通的设施,诸如建筑官道、设置驿站以及增修交通线上的守备等,更加增进交通的畅达。因此西域人及欧洲人由陆路或海路来华的,络绎不绝。元世祖时,泉州、庆元(今浙江宁波鄞州区)、上海、澉浦(今浙江海盐县南)、杭州、广州、温州等地,均设有市舶司,而以泉州的商业为最盛。当时的出口货物,仍以绸缎、瓷器、漆器等为大宗,入口货则有香料、珍珠、宝石、毛毡及波斯绘画等。

元代交通的发达,与驿站制度的完善有关。元代驿站,创于太宗窝阔台时,蒙语称为“站赤”。其法于道路沿线设站,每站设置驿马,以供政府运输。其时察合台、钦察诸汗国,也于境内设驿站,相互衔接,交通称便。世祖灭宋后,更通盘筹划,制度益臻完备。除原有的驿站外,更设一种“急递铺”,专司递送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的急速文书。又创海上运输的办法,自江南运粮,以给京师,每年运粮达三百余万石。国际交通,约有三线。海道自泉州出口,远航爪哇、马来、印度、锡兰、波斯及君斯坦丁等地。陆路有二道:一自敦煌经哈密及天山北路的察合台汗国境,然后贯穿钦察汗国,西至克里米亚(crimea)半岛诸港;一自敦煌经天山南路,越葱岭,然后至波斯诸城。这三条路,维持着东亚与西亚乃至欧洲间的交通,其盛况是空前的。

三、帝国的瓦解

(一)汗位继承的斗争

蒙古的大汗,是各部族的共主,要由各部族公推,铁木真的称成吉思汗,便是各部族共上的尊号。其后太宗窝阔台之立,虽未先经部众大会公推,但因有成吉思汗的遗命,部众始无异议。到定宗贵由继位,已有争端。定宗殁后,太宗及拖雷后人,各欲争立,宪宗蒙哥(拖雷长子)因拔都及兀良合台的援助,始得嗣位。宪宗嗣位后,分遣宗室诸王于边远地区,而以其弟忽必烈领治汉地民户,由是太宗子孙与拖雷子孙,相互仇恨。

宪宗死后,世祖忽必烈更打破公推的惯例,于宋理宗景定元年(1260)自立于开平(今内蒙古正蓝旗东闪电河北岸),世祖季弟阿里不哥不服,自即汗位于和林,世祖自将击定之。继而太宗孙海都叛于海押立(今巴尔喀什湖东南),元师讨之,虽获克捷,但以其地险远,未能深入穷追,因此师还之后,海都势力复炽。至元二十四年(1287),海都复诱镇守辽东的宗室乃颜叛变。同年,世祖亲征平之。二十六年(1289),海都犯边,进至和林,世祖自将讨之,海都退走。其后世祖常以亲王宿将,统重兵驻守和林,而海都猖獗如故。世祖鉴于以前汗位继承的纷争,乃仿效汉制,定传子之局。因其长子早死,乃立次子真金为太子。但自海都叛后,大汗的命令,不能推行于各汗国,蒙古大帝国因以解体者达五十年。而世祖以后皇位继承的斗争,仍不因传子之局已定而稍减。

至元三十一年(1294),世祖死。而太子真金先死,因此诸王中颇有觊觎帝位者。重臣伯颜,奉世祖遗命,立真金第三子铁穆耳,是为成宗,诸王始无异议。成宗大德五年(1301),海都大举入寇,成宗命兄子海山击之,海都走死,子察八儿立,其势遂衰。成宗在位十三年而死,太子德寿早卒,左丞相阿忽台等谋奉皇后临朝,并以宗室阿难答(世祖三子忙哥剌之子)辅政。而海山弟爱育黎拔力八达与右丞相哈剌哈孙遣使迎海山于漠北,并杀阿忽台等。海山至大都(今北京),杀皇后及阿难答,然后即位,是为武宗。武宗至大三年(1310),察八儿入朝,蒙古大帝国经五十年的分裂,至是再告统一。但诸汗国皆渐趋衰乱,元政也日益败坏。

至大四年(1311),武宗死,弟爱育黎拔力八达继立,是为仁宗。仁宗本有传位武宗子和之约,因奸相铁木迭儿进言,乃有传子之意,因于延祐二年(1315),出和镇云南。武宗旧臣皆感愤怒,遂于次年奉和谋叛,事败走漠北,依察合台汗国,仁宗乃立皇子硕德八剌为太子。七年(1320),仁宗死,太子即位,是为英宗。至治三年(1323),英宗为臣下所弑,诸王迎立也孙铁木儿(成宗侄)于北边,是为泰定帝。

致和元年(1328),泰定帝殁于上都(即开平),太子阿速吉八继位,是为天顺帝,年方九岁。大臣燕帖木儿时在大都,尝受武宗恩宠,因而思立其子,既闻泰定帝死,乃迫胁百官,迎武宗长子和于漠北,次子图帖睦尔于江陵(今湖北江陵县)。同年,图帖睦尔先至大都,即皇帝位,是为文宗。天顺帝遣兵来伐,为燕帖木儿所败,天顺帝不知所终。次年,和也即位于漠北,是为明宗。文宗逊位,并遣燕帖木儿往迎明宗,明宗乃立文宗为皇太子。既而明宗暴死,文宗复即帝位。至顺三年(1332),文宗死。其后立明宗次子懿璘质班,是为宁宗,时年七岁,在位仅两月而死。文宗后复立宁宗兄妥欢帖睦尔,是为顺帝。

自成宗(1294年即位)至顺帝(1333年即位),前后四十年间,竟更易了十个君主。他们至少有一半于嗣位时发生纠纷,掀起政变或战争;同时每次皇位继承的争执,多由臣下发动,真是历代少有的怪现象。由于臣下操纵皇位继承的斗争,常造成权臣的擅柄,如仁宗时的铁木迭儿,文宗时的燕帖木儿,均专权骄恣,诸多不法。因此元的政治,始终无法步入正轨。

(二)顺帝的失政

元朝的政治,始终没有清明过,这方面的原因很多,归纳起来,约有以下几点:一、皇位继承制度不健全,而致时生皇位继承的斗争,造成政治局面的不稳。同时权臣每乘此种机会兴起,专权跋扈,益增政治上的危机。二、君主们没有接受汉族传统的帝王教育,率多荒纵嗜利,穷奢极侈。他们任用计臣,搜括人民,造成政治上普遍的贪污风气。三、过度的种族歧视,压迫汉人,但其行政效率和组织,又不足以控制汉人,因而乱事时起,末年尤甚。四、崇信喇嘛,耗财过巨,而喇嘛又多骄纵不法,恣意扰民,社会为之骚乱。以上各点,只是元室表面上的政治缺失,至于造成这些缺失的根本原因,则与蒙古的民族性有密切的关系。蒙古人虽以善战震惊世界,但就文化水准而言,仍不脱游牧民族的本色。他们的保守性甚强,元代的皇帝,大都不懂汉文,对汉人的一切,也不求了解,只知以压制、歧视作为统治汉人的手段。以部落社会的政治技术,去统治农商业社会的人群,自然是行不通的。蒙古自铁木真称大汗(1206)始,中经三次西征,建四汗国,直至忽必烈吞并南宋(1279),其间不过七十四年;灭宋之后,不过九十年(1279~1368),元帝国便归于瓦解。其起灭的迅速,正是蒙古人“马上得之,马上治之”的结果。

元世祖后期,重用计臣,以事聚敛。他初以阿合马掌财赋,兴办铁冶,增加盐税,并调查江南各地户口,以增税课。卢世荣继之,凡利之所在,莫不尽量争取,后以贪横伏诛。继而世祖又宠任世荣党桑哥,桑哥既用事,遣使清理诸路钱谷,法令苛急,四方骚动,其后也获罪而死。元代政治的不良,在此时业已奠下基础。成宗即位后,政治仍无起色,因缅甸内乱,用兵数年,死士卒及民夫数十万人。政治上仍贪黩成风,曾有一次罢黜赃污官吏一万八千四百七十三人,查出冤狱五千一百七十六事的纪录。武宗好酒色,尤崇信番僧,番僧侵渔百姓,甚至殴打官吏王妃,武宗均置之不问,当时的政治如何,可以想见。仁宗最初颇有改革之志,武宗方死,即诛乱政大臣脱虎脱等,并引用旧臣程鹏飞等十余人,共议大政,一时政治颇有改观,但不久即宠信奸臣铁木迭儿,并以计臣张闾检括民田,务为贪刻,以致民不聊生,盗贼蜂起。仁宗以后,皇位继承的斗争益烈,政治也更加紊乱。元中叶以后,国家税收,较世祖时增加二十余倍,但国用仍患不足。由于元室不能量入为出,而致佛事的靡费、诸王贵戚以及恩幸的赏赐,均漫无节制,因此虽尽量搜括,收支仍不能平衡。[参看《元史》卷九十三《食货志一》,《新元史》卷六十八《食货志一》]

顺帝即位后,以权相伯颜(与元世祖时的伯颜同名)秉政,而自居深宫之中,不亲政事。这时水旱疫疾以及地震山崩等灾害,相继而作,民生大困。至元三年(1337),广东、河南、四川等地,发生民变。元廷愈忌汉人,禁止汉人南人携带军器,伯颜更有尽杀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的建议,幸而未成事实。叛乱虽不久平定,但政治的颓风仍丝毫未改。六年(1340),伯颜因罪窜死,顺帝继以伯颜侄脱脱为右丞相,政治略有改革,但各地天灾频仍,叛乱不绝。

至正七年(1347),沿江盗起。这时的蒙人,早已失去昔年的勇武,因此无力平乱,甚至有时官军万数,反为劫贼数十人所败。次年,方国珍起兵于台州(今浙江临海市),攻陷温州(今浙江温州市),各地叛乱,日益扩大。十年(1350),元室更定钞法。元自世祖以后,钞票愈发愈多,币值日低。至此更印新钞,行之不久,物价腾贵,郡县皆以货物相交易,钞票不能通行,国用大感困乏。次年,元室以黄河屡次溃决,命贾鲁为总治河防使,加以修治。鲁征用黄河南北军民十七万人从事修河,历时八个月而就。鲁治河颇有成绩,但劳民动众,益增百姓的反感,因此并未能发生安定民生的作用。相反的,乱事日趋严重,终使元室走上倾覆之途。

(三)群雄起兵与元室颠覆

元末,因政治腐败,民乱四起,其中有一支专以宗教迷信惑众作乱的,名白莲会(又称白莲教)。元末有韩山童者,栾城(今河北栾城县)人,自其祖父,即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地区的愚民多信奉之。其信徒有刘福通者,颍州(今安徽阜阳市)人,更为山童鼓吹,谓山童为宋徽宗八世孙,当主中国,并谋起兵,以红巾为标志。事为官府发觉,捕诛山童,山童妻及子林儿逃走。福通乃于至正十一年(1351)纠众而反,攻破颍州,连陷汝宁府(今河南汝南县)及光州(今河南潢川县)、息州(今河南息县),声势日盛。十五年(1355),福通迎立韩林儿为帝,又号小明王,国号宋,都亳州(今安徽亳州市),并建元龙凤。韩氏在下层社会中本有甚大魔力,又自称宋后,以复兴民族为号召,因此林儿称帝后,各地起兵者,大都奉之为主。这时反元的势力极盛,黄河南北以及陕西、宁夏、四川等地,莫不被其兵锋,甚至一度攻陷上都。但他们各自为政,不易统率,力量既难集中,又无久远的计划,因此终不能颠覆元室的根本。

南方的起兵者,也有多起。长江下游及浙江地区以张士诚、方国珍势力较大。士诚本以运盐为业,于至正十三年(1353),结合盐丁举事。最初他据高邮(今江苏高邮市),称诚王,国号大周,其后移都平江(今江苏苏州市),并自称吴王。他的地盘,最盛时南至绍兴(今浙江绍兴市),北至徐州,东至海,西至今皖西豫东一带。国珍也以贩盐为业,起兵于至正八年(1348),他割据浙东,扰乱江南方面的海运。长江中部的起兵者有徐寿辉,他于十一年(1351)称帝蕲水(今湖北浠水县),国号天完,据有江西湖广之地。二十年(1360),寿辉为部将陈友谅所杀,友谅自称皇帝,国号曰汉,定都于武昌(今湖北武汉武昌区),尽有寿辉之地,势力甚强。长江上游,则有明玉珍,他最初起兵于随州(今湖北随州市),响应徐寿辉,其后改向西北发展,转战于川陕之间。十七年(1357),乘川中空虚,守将内讧,乃攻陷重庆。最初他仍奉徐寿辉为主,二十二年(1362),始称帝于重庆,国号曰夏。

朱元璋,西藏自治区拉萨市布达拉宫藏。

以上所说的群雄,虽然地大势强,却都不是最后的成功者。最后的胜利归于朱元璋,他是恢复汉族故土、把元顺帝赶到塞外去的英雄,也是后来大明帝国开国的皇帝。元璋,濠州钟离(今安徽凤阳县东北)人,幼年家贫,父母兄相继病殁,因孤独无依,曾入当地的皇觉寺为僧,并常行乞于合肥(今安徽合肥市)及其附近诸州。至正十二年(1352),郭子兴起兵于濠州,元璋从之,屡立战功。次年,元璋取滁州(今安徽滁州市),而子兴势力日弱,以所部万余人就元璋。十五年(1355),子兴病死,元璋得统其余众。次年,元璋攻下集庆路(治今江苏南京市),自号吴公,并称臣于韩林儿,奉龙凤年号。他的地盘介于张士诚、徐寿辉之间,东西应战,异常艰苦。

鄱阳湖之战作战经过示意图。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四月,陈友谅趁朱元璋主力在外,江南空虚,集六十万大军围攻江南要地洪都。朱元璋一面令洪都守将坚守,一面调主力回返。七月,朱元璋亲率舟师到达湖口,同时命两部分据泾江口与南湖嘴,以切断陈军水上归路。陈闻朱军来,撤洪都之围,东出鄱阳湖应战。首战康郎山水域,朱军虽数次不利,但拼死力战,陈军不支,北逃至渚,朱元璋则驻左蠡。两军再战,陈军再败。八月,陈友谅率舟师冒死向北突围,在南湖嘴遇朱元璋早先部署的伏兵,兵败身死。此役,陈友谅不能以一部监视洪都之敌,主力直攻朱重地应天,而顿兵坚城,连月不下。在鄱阳湖中决战失利,又不能及时舍舟登岸,终难逃败亡命运。朱元璋料敌机先,危机时刻又能挥军力战,终能全歼强敌。

当刘福通等人初起时,元丞相脱脱亲自率兵征讨,连战皆捷。既而顺帝信纳谗言,流脱脱于云南,国事乃益不可为。赖有颍州沈丘(今河南沈丘县东南)人察罕帖木儿起兵扶元,转战黄河南北,所向克捷。元室始得苟延岁月。至正二十二年(1362),察罕帖木儿遇刺,子扩廓帖木儿继统其兵,扫平山东地区的反元势力,北方稍得宁静。至于南方群雄,元室却无可如何,而朱元璋的势力,日见膨胀,成为元室的最大敌人。

平定张士诚示意图。至正二十五年(1365),朱元璋尽有陈友谅之地,全控长江中游,随即东下,准备消灭士诚。考虑到张所据地南北有长江相隔,兵力不便支援,朱将进攻分为三个步骤:先淮东,次湖、杭,后平江。

淮东:元至正二十五年(1365),朱命徐、常水陆并进,北渡长江,抵海安,围泰州。士诚以水师一部游弋靖江北,又一部分攻宜兴、吉安、江阴,企图调动朱军。朱以少数兵力增援长江水寨以应靖江,又亲率部队以应江阴之敌,以保障主力在江北作战,于是张北援之计划全部不能得逞。同年三月,徐达攻克泰州,次年三四月间,相继攻占高邮、淮安、兴化、通州、濠州、徐州等地,全据淮东。

浙西:元至正二十六年(1366)八月,朱元璋挟淮东之胜势,再攻浙西。扬言进攻平江,主力由应天出太湖,折而向南,突然进围湖州,张士诚派大军六万自平江进援。援军迫于明军势力,停驻旧馆,筑寨自固。明军在旧馆东南筑十垒,切断援军与平江的联系,湖州、旧馆两处均处孤立。朱又命李文忠一部自严州进攻杭州,以牵制张士诚兵力。张士诚数路援军被明军击退后,湖州、旧馆、杭州三地守将被迫投降。

平江:湖、杭既下,明军已然形成北、西、南三面包围平江之势。元至正二十六年(1366)十一月,平江外围要点尽下,明军于是包围平江孤城。次年九月,城破,张士诚被俘。不久朱元璋又迫降浙东方国珍,江南基本统一。

此役,朱元璋兵力占优,但并不因之而分兵,仍采取集中优势兵力,先去敌羽翼,再取腹心、稳步进取的方针,因之在整体、局部均未曾失利。

明军北上灭元作战经过示意图。元至正二十七年(1367),朱元璋制定北伐方略,即在山东、河南、华北逐次歼敌,先剪元室羽翼,再捣其腹心大都的方针。十月,徐、常率主力自淮安北上,张兴祖部沿大运河北攻,以策应主力。十一月,徐、常克沂州、益都。十二月下济南。同时孙兴祖也下东平、东阿、济宁等地,山东之敌肃清。次年二月,徐达率山东兵力溯黄河西进,攻汴梁,邓愈一部则出襄阳,北攻南阳,配合徐军。三月,徐军迫降汴梁守军,再西进下洛阳。元将李思齐部弃潼关西逃关中,明军乘势占领潼关,关中之敌因之不能东出向大都进援。同时,邓军也占领南阳,河南之敌由此肃清。同年七月,徐达集结各军,自汴梁北渡黄河,攻下彰德等要地,进入临清。二十六日,诱歼元军主力于通州城下,顺帝北逃,徐军于八月初二进入大都,元朝灭亡。九月,命常遇春下保定、真定。十月,冯宗异军亦北渡黄河取怀庆,进入山西。又攻克泽州、潞州。此时元军王保保率山西元军北出大同,企图经保安进袭大都。徐达军遂西出井陉攻打王巢穴太原。王急回师,两军于太原附近遭遇。徐出兵夜袭,王仅率数骑窜逃,明军乘势攻占太原、大同,继又进入陕甘。至此,元室主力消灭殆尽,明统一天下已然在望。

至正二十三年(1363),张士诚部将吕丰攻杀刘福通于安丰(今安徽寿县西南),朱元璋遣将击走吕丰,迎韩林儿至滁州,仍奉其年号。同年,陈友谅率军东下攻元璋,大战于鄱阳湖,友谅中流矢死。次年,元璋进克武昌,湖广江西诸州县,相继归降。二十六年(1366),元璋遣将攻张士诚,并害死韩林儿。次年,元璋平张士诚及方国珍,进克福建,并以徐达、常遇春统兵北伐。二十八年(1368)初,元璋称帝,定都应天(今江苏南京市),国号明,建元洪武,是为明太祖。明北伐之师,连陷山东河南,八月,明师入大都,顺帝北逃开平,历史上的元代,到此结束。同年,明师破扩廓帖木儿于太原,遂定山西;两广之地,也为明所得。洪武二年(1369),常遇春克开平,顺帝再走,明师并击定陕甘。次年,元顺帝死于应昌(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西北)。四年(1371),明遣汤和、傅友德征四川,明升(玉珍子)出降。十四年(1381),明以傅友德、蓝玉、沐英讨伐盘据云南的元室余孽梁王,次年平之,至此中国完全统一。二十年(1387),又遣冯胜、傅友德、蓝玉讨灭为患辽东的元丞相纳哈出。

元顺帝死后,其子爱猷识里达腊继位。明将李文忠进克应昌,元嗣君北走和林。明师俘其后妃诸王官属数百人,兵民五万余人。太祖对元俘甚为优待,对漠北元裔也未深入穷追。洪武十一年(1378),爱猷识里达腊死,子脱古思帖木儿嗣位,屡次犯边。至明师平纳哈出,太祖乃命蓝玉乘势北讨,败脱古思帖木儿于捕鱼儿海(即今内蒙古与蒙古国交界的贝尔湖),俘其众八万余人,蒙古经此打击,其势益弱。其后蒙古内部不安,部帅时起纷争,自脱古思帖木儿五传至坤帖木儿,均为臣下所弑。坤帖木儿死后,部将鬼立赤自立,改称鞑靼可汗。蒙古大汗的系统,从此中绝,这时已是洪武末年。

至于蒙古所建的四汗国,自元初起即相互攻战。元武宗时,窝阔台汗国为察合台汗国所并,其主察八儿降元。明太祖洪武初,察合台汗国的臣下帖木儿,崛起于撒马尔罕(samarkand),灭察合台汗国。洪武末,又并伊儿汗国,建立帖木儿大帝国;钦察汗国也臣事之。明成祖永乐三年(1405),帖木儿死,帝国又告分裂,形成群雄割据的局面。是时钦察汗国既衰,所统俄罗斯诸侯渐谋独立。明宪宗成化十六年(1480),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ivan 3)独立,连败钦察汗军。此后莫斯科公国逐渐扩展,至16世纪中叶,遂灭钦察汗国,四汗国至此全部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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