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公差将奶妈拿到无锡县衙,薛知事即时坐堂审问。奶妈不敢隐瞒,将白玉兰当婊子的时候就爱上了王无怀,为的是要转无怀的念头,才挽孙济安、周青皮二人,出头撮合,嫁给王石田。到王家如何勾引无怀,无怀如何两次不依,如何设计刁唆王石田,将无怀驱逐,以及和刘升如何通奸的话,从头至尾,说个详尽。薛知事教录了供,将刘升和奶妈,分开管押起来,命抱告回家候传。
薛知事将前后案情,思量了一夜,想不出凶犯是何等人来。次日一早,即带领差役仵作人等,到观前街王公馆来。此时王石田也出城寻觅无怀去了。由昨日当抱告的仆人,引薛知事到花园里,踏看了一番。
薛知事见周围的墙,有一丈多高,墙上的瓦,没一处有人在上面爬过的形迹;墙上的门户,都极坚牢,用绝大的牛尾锁锁了,锁上都上了铁锈,一望就知道是多年不曾开放的。便是那座假山,虽然高大,却是没有给人上下的阶级。若是要上这假山的顶,没有极长的梯子,谁也爬不上。暗想:据刘升的供词,是听得有人在这顶上一声吼,吼声未绝,白玉兰的头已经落地。并且白玉兰和刘升通奸的时候,据供白玉兰是躺在下面,上面有刘升遮了,凶手从山顶上往下杀人,又在夜深。前夜虽是有月光,这假山窟窿里,必不能像旁处没有遮掩的地方一般,看得清楚。那刀劈下来,如何能那么迅速,使刘升仅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又如何能那么灵准,杀死下面的人,而上面的人不受一些儿伤损?并且凶手和白玉兰究竟有何仇怨,杀死了,还要把头带了去。他拿着一个淫妇的头,有何用处?听他对刘升说的那派话,并知道刘升不肯随口诬丫头小子通奸,我曾审问刘升,不肯诬丫头小子通奸的话,是和白玉兰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说的?刘升认是第一次通奸的那夜,两个人在床上说的,房中并没第三个人。便是那夜以后,也没外人知道,这不是稀奇极了吗?
当下只得将王家所有的大小仆役,都带到县衙里,一一察言观色地认真盘诘。都是在王家服役多年,从来不曾有过犯的,没一个有些微可疑的地方。问出孙济安和柏忠信、周青皮被吓诈的事来,即时又出签,把三个坏蛋,也拘到了衙里,分别严讯了一次,仍是问不出一点端倪来。只索将王家仆役释放,孙济安等三人,取了铺保,日后随传随到,也释放了。
这件案子,把个薛应瑞急得愁眉不展,夜间连觉都睡不着,独自秉烛坐在签押房里,无精打采地翻看案卷。这时正是九月十一夜,秋天的月光,分外明亮,照得那一座沉寂的县衙,如没在大海之中,内外上下的人,都睡得没一些儿声息了。只听得衙里的更夫,绕着衙署,慢慢行走,慢慢地敲着梆锣,数去正转三更了,薛应瑞心想:已是半夜了,是这么坐着枯想,便想十整夜,也想不出凶手是谁来,不如且安歇了,明日再作计较。想罢立起身来,走出房门,抬头看那清明如镜的月光,已渐渐地偏向西方了,天空没半点云翳,许多小星,因月光太强了,被映得显不出光明来。
薛应瑞正朝西方望着,猛觉西方屋角上,仿佛一个人影一晃;接着一个圆鼓鼓的黑东西,从半空中箭也似的,向自己面前飞来。不偏不倚地刚刚落在脚前一尺之地,吓得薛应瑞倒退了几步,厉声问是什么人。两个跟随的人,在签押房后面打盹儿,听得老爷喝问,连忙跑了出来,立在薛应瑞跟前。薛应瑞指着门外地下说道:“快去拾起来,看是什么东西?”跟随的走至门口就说道:“怎么这么大的血腥味呢?”边说边走近那黑东西,不敢用手去拿。凑近那东西一看,只吓得两个跟随,翻身往里就跑。口里说道:“不好了,是谁的人脑袋,飞到这里来了呢?”薛应瑞也吃惊问道:“怎么呢,人脑袋吗,你们看清楚么?这怕什么,两只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快把烛拿来。”
薛应瑞走过去,用烛一照,不是人脑袋是什么?还是一个女人的脑袋,上面沾着许多泥土,好像是从土中剜出来的,乱发缠绕满了,看不出容貌的美恶老少来。只是看那头发,又长又黑,没有沾土的所在,现出很光滑的油泽,可以断定是个年轻的女子;再看脑袋旁边,还有一点儿泥血模糊的东西。薛应瑞教跟随的拈起来一看,乃是一只人耳朵,已缩作一团,随便看去,分不出是什么东西了。
薛应瑞猛然想起刘升的左耳来,知道这个脑袋,必就是白玉兰的了。暗想:这送头的人,必是杀白玉兰的凶手,怪道有这种本领,所以能超越那么高的围墙、那么峻削的假山,也能在上面说话。这人不是绿林大盗,必是世人传说的剑侠之流,眼见白玉兰种种作恶行为,忍不住拔出刀来,将她杀了;又恐怕连累了王石田,所以留着刘升,做个活口,好供出当时杀人情形来。亲自把头耳送到这里,也无非有意使我看见,好教我知道杀白玉兰的,不是寻常之人,绝非衙里捕头所能缉获,免得冤枉将捕头们追逼。好在王家的呈词,对于缉凶一层,并没提起一字,柏忠信不过是诈索行为。孙济安、周青皮两个坏蛋,我到任的时候,就闻他二人的恶名,因有我在这里,据本地正绅说,敛迹了许多,训斥他们一番,必不敢再去寻王家诈索。这事只好敷衍场面,作一个海捕完事。
著书的写到这里,只好暂将这方面放下。大约看官们的心里,见这一集书将近要完了,王无怀出亡的事,还不曾正式交代一笔,就是史卜存割下白玉兰的脑袋和刘升的左耳,用革囊提去,也没有下落。怎么忽然又在无锡县衙里,半空中飞了下来呢?这其中还有一段很滑稽的故事。
史卜存当下带了奸夫淫妇的头耳,如飞地出了县城,向千寿寺奔来。到千寿寺已是将近三更了,王无怀原是贮着一肚皮的怨气,一肚皮的伤感,觉得在梁家,万分再存身不住,匆匆将身上的礼服换了,穿了常服,乘着众贺客纷纷出门之际,也跟着出了梁家的门,心里毫无主意,不知应去哪里才好。信步走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他母亲的坟来,只有这条路,他是知道走的,便急忙改道向西门外走。走不多远,偏巧杨春焕在他后面看见了,猛不防跑来将他拉住问话。在杨春焕的意思,不过想巴结无怀,借此现现亲热的样子。无怀却弄错了,以为是梁锡诚追了来,将他拉住,所以杨春焕对周发廷说,无怀回头露出惊忙的样子来。
无怀脱了杨春焕的手,心里仍怕梁家有人来追赶,脚不停步地向鹭鹚坝只跑。若论史卜存的脚步,追赶无怀,便相差二十里路,也不须半刻工夫,就赶上了。但史卜存不知道无怀有一定的方向,不能尽力追赶,恐怕在歧路上错过了,只得旋走旋逢人打听,且不住地向两旁张望,因此直待闻了哭声,才追寻着。无怀在他母亲坟上,痛哭了一场,心想:除了自尽,没第二条道路可走。
大凡心中悲痛的人,走了极端,就免不了要发生这种自尽的思想。这种思想一发生,就绝不踌躇地从腰间解下丝带来,寻了坟边一株大点儿的树,将丝带往树枝上一搭。正在这个当儿,一个老和尚走了来,一见有人要上吊,连忙跑过来,把无怀抱住。趁月光一看,认识是王公子,更是吃惊问道:“王公子怎么这早晚,独自跑到这里来,又有什么事不迟心,要寻短见呢?”
这老和尚是千寿寺的长老,法名“悟缘”,是个很势利的和尚。三年前无怀葬他母亲的时候,在这山上住了几个月,悟缘因此认识,料定无怀将来必是金马玉堂的人物,很有心巴结。这晚听得山上有哭声,却不知道是无怀,不过信步跑上山来探看。一见有人要上吊,登时急了。悟缘急的不是怕吊死了人,是因为上吊的,在千寿寺的后山上,恐怕受拖累,所以急急地将无怀抱住。及认出是无怀,悟缘心中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不解无怀会跑到这山里来上吊;喜的是可借此多与无怀亲近,以为后日无怀发达了走动的地步,所以劝无怀的话,被史卜存听得,是以无怀前程远大为言。
无怀既自尽不成,这早晚也无处可以投止,悟缘和尚又再三要拉进寺里去歇宿,只好应允,即跟随悟缘下山。悟缘是从千寿寺的后门上山的,此时仍从后门进去,所以史卜存跑到山上一看,一个人也没见着。在史卜存的意思,以为无怀在家被逐,完全是由于白玉兰进谗,今日王石田到梁家打闹,以致新娘惨死,也完全是白玉兰的主使。这白玉兰不杀却,王石田绝无悔悟的时候;王石田不悔悟,无怀自永无回家之日。又想无怀此时的心理,必也痛恨白玉兰不过,周老伯教我办事,我也当面夸下了口,我此时若下去和无怀会面,突如其来他未必相信。便是相信,我也没办法,不如赶紧去将淫妇的头取来,作个进见之礼。他知道淫妇已死,父子自有团圆之日,也就安心,不至再寻短见了。
史卜存如此一想,所以飞跑进城,取了奸夫淫妇的头耳,回到千寿寺屋上。这千寿寺是个很大的丛林,有百多间僧寮,史卜存不知无怀睡在哪一间房里,各处屋上,都伏下身子听了一会儿,也有鼾声动地的,也有没一些儿声息的。史卜存只好下地,探看了几处僧寮,一个个都是雪白的光头和尚。转念一想,他必不会睡在这些和尚一块儿,这正殿后面,好像还有几间房子,且去那里探看一番,必有下落。遂又飞身上了正殿,在正殿后面房檐上,往下一看;只见一个院落当中,植着一棵合抱不交桂花树,枝叶浓密。院落两边,都是白石砌的阶基,三尺宽以内,才是房屋的墙壁,壁上虽有门户窗眼,只一边窗眼里,有小小的灯光,离正殿房檐太远,看不出房里有没有人。遂一蹿身,到了桂树枝上,就听得那有灯光的房里,隐隐有来回走动的脚声。再听去,还夹着有叹息之声在内。
这时的月光正明,史卜存一看自己的影子,正射在那有灯光的窗眼上。心想幸喜房里的人不是内行,不然,还了得吗?这寺里的和尚,料没有深夜不睡,独自在房中叹息的,十九就是这位王公子,我何不作弄他一番,试试他的胆量如何?想罢,即下了桂树,走上阶基,将手中革囊,悬在那房门口的檐柱上。回身复上了桂树,拣树叶浓密的树枝上躲了,在树上高声咳了几咳,就听得房门开了。
月光底下,看得分明,正是那夜亲眼看见力据奔女的王无怀。原来无怀随着悟缘进了千寿寺,悟缘就教厨房弄了些斋菜,给无怀吃。无怀此时心里,正如油煎火沸,便有龙肝凤髓,也吃不下去。还是悟缘在旁,殷勤劝进,才勉强吃了些儿。悟缘定要问无怀,因甚事来此寻短见,无怀怎么肯说呢?悟缘笑道:“老衲倒知道一桩事,此时正好说给公子听。尊太夫人坟上,有人用邪术镇压了,公子知道么?”无怀吃惊道:“我不知道,是谁用什么邪术,如何镇压的?请长老详细说给我听,我感情不浅。”悟缘道:“我出家人,本不应管这些事;这种话,尤不是我出家人,应该说的。不过公子是个孝子,他们这事,又太做得伤天害理,不由老衲不说。”遂将静持尼姑和白玉兰,用铁砂、黑豆及犁铁等,在坟上禁咒了一夜的话说了。
无怀不待听完,已是泪流满面了,即时立起身,向悟缘作了一个揖道:“我若不知道,就十年八年也不觉着怎么;此刻既然知道了,就一刻儿也难安心。求长老慈悲,同我去把那害人的东西剜出来,就是先慈在地下,也感长老的德。”悟缘忙起身答礼道:“公子言重了,不是老衲偷懒不陪公子去,今夜实在不成功,这些门道,在不信的人看了,不算什么;若是在信它有灵验,便不能就是这么刨剜出来了事,也一般地得在坟前设立香案,先念咒解免,方刨剜出来。明日老衲替公子办了就是!”
无怀向悟缘作了一个揖,口中连说拜恳拜恳。悟缘道:“公子今日走了这远的路,身体大概也疲乏了,就请在对面房里安歇了吧!”无怀身体本早已十分劳倦,即由悟缘送到这房里,道了安置,悟缘自回方丈睡去了。
无怀在床上睡了一会儿,无奈万感丛集,如何能睡得着呢?只好又坐起来,苦于身边没带一本书,可以消此永夜,就在房中,来回地走动。想到自己身上的事,忍不住就长叹一声。忽听得院中桂树上,有人咳嗽,即开了房门,走出来看。抬头就看见檐上,悬了一个黑东西,还只管两边晃动。知道是才挂上去的,伸手一摸,看得出是一个牛皮做的口袋,里面像是很重,手一触动了,原来上面悬挂得不牢,随手向怀中滚了下来。
无怀不知道袋中是什么,也不害怕,即弯腰拉开那袋口的绳索,翻出里面的人头来。就月光一看,一股血腥味,先冲进了鼻孔,再见着血淋淋的脑袋,可怜他自出娘胎,这次算是他第一次受的大惊吓。登时把手一缩,立起身,拼命向方丈里跑。脚下一边跑,口里一边连喊:“悟缘长老,不得了,院里杀死人了。”
这一喊,把悟缘从梦中惊醒,也吓了一大跳。翻身滚下床来,连问:“什么事,什么事?”和悟缘同睡的一个小和尚,甚是胆小,听得外面喊杀死人了,又见平日保护他的师父,跳下床要走,就来不及穿衣服,也从床上滚下来,扭了悟缘发抖。无怀已在外面,“啪啪啪”地打门,悟缘也是吓慌了,忘了自己心爱的徒弟,还是赤着身体,一丝未挂,顺手就将门闩关了,无怀推门跨进房来,气急败坏地说道:“长老快去看,我那房门口,悬挂着一个鲜血淋淋的人头。”悟缘说道:“有这等事吗?我去看看。”即跟着无怀,出了方丈,向院落中走。
小和尚吓得忘了形,赤着身体,一手还扭了悟缘的衣角,也跟着到院落中来。无怀引到自己住的那房门口地下一看,可是作怪,竟一些儿形迹也没有了。急忙向阶基底下寻找,也是全无踪影,口里只喊:“怪呀,怪呀!我分明看见一个牛皮口袋,挂在这檐柱上面,我手一触,就随手滚了下来。我不知道是什么,就月光打开那口袋一看,见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只吓得我拼命向方丈里跑,怎么一瞬眼就不见了呢,不是怪吗?”
悟缘见没有什么人头,无怀这么大惊小怪,吓得他心里乱跳,已是很不高兴。偶一回头,在月光里,看见小和尚赤身露体跟在后面,这一腔无名火,就更大了。若在旁人,少不得要挨他一顿痛骂。亏得还是无怀,他不敢十分得罪,忍了又忍地才冷笑了一声,借着小和尚出气。翻身在小和尚脸上,就是一个耳光,口里骂道:“混账东西!你怎么也跑到这里面来了?还不给我滚出去!”小和尚冤枉挨了这个耳光,心里却被打明白了,又羞又急地跑回方丈去了。悟缘也不说什么,口里借着骂小和尚,一路呱噜呱噜地骂进方丈,“啪”的一声,将门关了。
无怀立在房檐下,面子上觉得无味,倒不在意,只是心想刚才分明看见是颗人头,怎的一喊就不见了呢?看悟缘的神情,很像疑心我是荒唐乱报似的,这地方我万不能再住了,这件人命案子,若是犯了出来,我于今是倒运的人,说不定因我看见人头挂在我住的房门口,就要连累到我身上,我死没要紧,死了还带着一个杀人的罪名,辱及父母祖先,就使不得!明日一早,趁悟缘不曾起来,我就走吧!且离了这是非场,再作计较。
这晚无怀胡乱睡了一会儿,只等天光一亮,寺门开了,即悄悄地走了出来。信步往西走。
再说史卜存在桂树上,见无怀一看人头,吓得那么狂奔狂喊,一想不妥,寺里和尚一见这颗人头,挂在无怀房门口,又是无怀发现出来的,他们和尚不敢隐瞒不报,一报官就势必拉着无怀在内。我本是来救无怀的,不反害了无怀受累吗?罢,罢!快些拿去吧!遂急忙从树上飞下来,提了革囊,不敢再上正殿,怕和尚出来,看见地上的影子;仍从桂树颠上,跳落在千寿寺后山里。心中很失悔不该这么开无怀的玩笑,反弄巧成拙。于今提着这副头耳在手,怎生处置呢?虽在九月中旬天气,却还是很炎热,不待几个时辰就要臭了,并且天光一亮,我提着这东西,不是累赘吗?暂时唯有将他埋在这山里,且回栈里歇了。身上的夜行衣服,不回栈,也没有衣服更换。史卜存想毕,即伸手折了一条树枝,拣僻静处,剜了一个窟窿,将头耳都倾入土中,覆上些土盖了。还恐怕有人看得出来,抓了许多树叶,堆在上面,才回到河边,洗干净革囊,回同升栈歇宿。
次日赶早,到周发廷家里,想报告昨夜的举动,周家人说,周发廷匆匆用了早点,就出去了。因不曾向家人说去什么地方,只得就坐在周家等候。等了好一会儿,周发廷才回来,一见史卜存,即拉到自己睡房里,问见着了无怀没有。史卜存即将昨夜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周发廷摇头道:“你这玩笑开得太无味了。他是一个不曾见过世面的公子,哪有这种胆量?被你这一吓,他必在千寿寺存身不牢了,要寻找他,又得费周折,你不是自讨麻烦吗?我因今日早起,见王府的家人,押着一具四人抬的灵柩,打我门首经过,我心里一动,就料道是你把那淫妇做了,匆匆用了早点,出外面打听,直到此时,才探听明白。王石田本是将这事隐瞒不报,只因放了那淫妇的奶妈出来,怂恿白玉兰的堂兄柏忠信,邀同孙济安、周青皮两个地痞,想去吓诈王石田,被王石田骂了出来。王石田就不能再隐瞒了,只得报了县衙。于今薛知事正出签将奶妈拿了,禁止外边人去听,不知审讯得如何,我想这案子,是没甚要紧,好在有个和淫妇通奸的刘升做证,大约不至拖累好人。”
史卜存道:“小侄有个法子,能使薛知事不追究凶犯,也不追逼捕役。”周发廷问什么法子,史卜存道:“奸夫淫妇的头耳,小侄埋在千寿寺的后山里,小侄今晚去剜出来,亲自送到县衙里去,故意要使薛知事看见小侄在屋上飞走。薛知事一见,必然知道凶手不是等闲人,不容易缉捕到手,案子就懈松下来了。”周发廷听了一时也想不出较好的法子来,只得点头应好。这晚史卜存就真是这么做了,果不出所料,薛知事竟把这事,做成了一个海捕案。
著书写到这里,因天气过于炎热,只好暂时搁笔,休息休息。后半截的事实,且等天气凉了,在《双雏记》中,再写给诸君看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