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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玉宇瓊樓恍臨僊境 珠宫貝闕如入畫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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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説金演、文圉同着衆人爲甚吃驚呢?原來木星上地土依然,而景物則全然不同。只見四圍丹靑一抹,廣陌長阡,其平如鏡。道路兩旁,密 桑柘,高與肩齊,靑翠可愛。左田而右湖。田中,虎、豹、獅、象助人耕漑,馴若牛馬,毫無凶暴之氣。田夫執策臨之,指揮左右,盡如人意。右望湖中,湖中似種着菱藕,惟藕葉藕花,碩大異常,不類地球之藕種。此時適在工作的時候,道路上絶少行人,故無從詢問。

行了一程,已到鑽石山相近。只見一條極闊的大路,却是盤香式造法,由低而高,漸漸盤到山上來。那路盡是金鋼鑽石鋪成的,晶瑩耀目,兩邊用翡翠鑲嵌,約有二尺往來闊狹,望去如綠草一般。路旁 着各種花樹,都用黄楊木闌干護着,那樹上的花,都開得芬芳撲鼻。吴、卞二秀才看得目定口呆,跟着金演、文圉,轉灣灣轉,打了幾個盤頭。好半天,方到一所光怪陸離的府第。正面一帶垣墻,盡是黄金鑽石雜曡而成的,寳光四射,耀目欲花。從中門走進,却是絶大一片廣場,雜花交綺,細徑回互,四周虬松怪石,黛色參天。從樹隙中望去,畫閣朱樓,若隱若現,却路徑龐雜,曲折兜抄。左兜也不是,右抄也不是。望去似通的,循徑走去,穿了好幾處樹林,抄過好幾處山石,却依舊是來的那條路。這時候,不要説吴、卞二秀才,卽文圉、金演,也做了劉老老醉入怡紅院,陸伯言誤進八陣圖,左闖也不是,右闖也不行。

正在爲難,只見那邊山洞中鑽出兩隻猿猴,長大的與人相似。見了金演等,忙爬向山石上去,把一小石杵舂了兩舂。一會子,對面有二人走來,向金演、文圉道:“原來是金、文二位爺。二位爺纔到麽?此番共來多少飛艦?怎麽去了這許多月數?”金演見是洪維的僕人,遂問道:“此次共來十艦,約有萬巴人呢。我且問你,這府第是那個打樣的?却造的這般促狹,走都走不通,門户都找不到的。”僕人道:“全是公爵夫人(祉郎也 )打的圖樣,公爺親自監造的。”金演道:“我離此不過半載工夫,你們只有近二百人,這麽樣大的宅子,造的這麽樣 工,神仙手段也不能呢。你們怎樣造的?”僕人道:“公爺從化學工夫裏頭發明出一種藥水來,可以把山上的金鋼鑽石切成片子,以代磚瓦。又能把各種寳石,都可任意切片切塊。水料旣經富足,那木料是黄楊紅木,都是現成的。至於工匠,二百人中本有一大半是匠人,就不過小工人數太少,也由公爺想出法子來。乘着飛艇到西半球,把猿猴拘了三四千頭來,訓練成功,充着良好的僕役。所以只有三四個月工夫,便把這所玲瓏偉麗的府第落成了。又舖設了許多街道,開闢了許多田畝,種 了許多樹木。爺,好呌你得知呢。這裏地氣炎熱,種下去的東西長成的異常快速,我們已收穫過三次呢。並且所得果實,碩大異常,比了地球上的,竟相差數十倍呢。第一次收穫,我們都不敢吃,後經文 爺用藥水化驗過,説是無毒,大家方纔敢吃。爺,你想罷,銀杏大的米榖,鷄蛋大的蓮子,西瓜大的蘋果,不要説不曾見過,連聽都沒有聽着過呢,呌我們那裏敢吃?”

金演等聽了,都十分奇詫。這時候,已隨着僕人轉了七八個灣了。忽地一塊挿天的鏡面石,擋【當 】住去路。正欲問時,只見僕人把手向石上不知怎樣一撥,砉然一聲,便開了,却是一扇石門。走進門,是一條複道,複道中,輕養氣燈映着鑽壁,光耀奪目。走盡複道,是一個小小天井,天井中一座翡翠假山,五七株珊瑚樹,都有二丈多高。穿過小天井,一隻六角亭,却用鑽石片覆瓦,玳瑁鋪地,象牙爲柱,極爲淸雅。走過六角亭,便是一條雲母石回廊。垂花檐下,裝着珊瑚斲就的闌干,闌干外白玉階級。階級上高高下下排列着無數碧玉花盆,内 各種奇卉異草,開得異香襲人。吴江秀、卞特立齊聲問道:“這裏是天上,抑是人間?”金演笑道:“此間旣非天上,亦異人間。吾人仰望之星球,新闢之世界也。若不是研求格致,深造有得,創造飛艦,實踐躬行,何能至是?二位先生讀書稽古,學問淵深,亦知吾人所由至是,全賴《大學》格致一章之力乎?”

一邊説,一邊走,早跟着僕人,不知經過幾處雲階月地。僕人道:“前面是升降機了。”却見那升降機,與飛艦中的大不相同,旣無輪軸,亦無盤練,如碧紗橱般,一座鐵籠子,四面脱空,放在地下。僕人把機關一撥,鐵籠子的門便開了。内有六個坐位,鋪着氣墊,很是淸潔。金演等走進坐畢,只見僕人把一小鐘噹噹兩聲,説也奇怪,那鐵籠子就會升騰而上,到二層樓,方纔停止。僕人開了門,衆人走出,却見一條紫石鑿成的盤龍,張牙舞爪,很是生動。金演識是磁石,就知道升降機上落,全是磁石吸力的作用。龍身後坐着一人,見衆人都已走出,便把龍的左眼一撳,霍的一聲,一件犀牛皮做就的龍衣,早把龍身罩住了,那鐵籠子便降了下去。金演道:“升降機上來,是被磁石所吸引,果然不足奇異。那下去豈不要碰壞麽?”僕人道:“爺不曾瞧見,升降機下的地板,也是磁石鋪的呢。鐵籠子下去,早被吸住了,那裏還會反震呢?”衆人到了樓上,見是一條長廊,望去萬户千門,不知有幾許號數。屋上蓋的盡是鑽石瓦片,光明透亮,不可名狀。僕人道:“爺們到書室中坐了,待我去通報。”卽把左側第三號門開了出去。衆人走進,但見珠貝綴壁,犀象裝攏,玉軫高 ,瑤籤滿挿,擺着一張祖馬綠寶石面子,黄金鑲邊的圓桌,列着十餘把金絲墊黄楊椅子。(過屠門而大嚼,雖不得肉,亦足自豪。士諤窮極無聊,其亦作此以自慰乎? )

正在觀看,文礽、洪維、文守、文 、袁緒、申接、元嗣、匡顯、水昌、余續、鐵銀兒等十一人,早走了進來,與金演等一一問慰畢。金演道:“天子有詔,封會長爲木星總督。”文礽道:“我有何才德,敢勝此任,旨在那裏?”金演道:“在醒獅艦中,不曾 來。”遂【隨 】把回國各事説了一遍。文礽道:“有一萬人來很好,我正憂人類太少,所以拘着略有人形的猿猴來充當各役。雖竭力訓練,終嫌沒有人氣,不甚伏貼。”金演道:“我們方纔正找不着路,有兩隻猿猴爬到山石上,用小杵舂了兩舂,倒就有人來接待。”文礽道:“這是通電信給司閽的。”因問:“走了許多路,腹中飢麽?呌他們做碗蓮子羹來點點飢,本處的蓮子,風味甚佳。”金演道:“很好。一時,僕人端上,黄金盤裏四隻碧玉碗兒,熱騰騰四碗蓮子羹。每碗裏一柄金鑲珊瑚匙。金演接了一碗瞧時,見只有四個蓮子,雪雪白,足有鷄蛋大小。舀來吃時,果覺淸香刺腦,甘美異常。

食畢,金演道:“我欲回艦去 聖旨來了,你快豫備着接旨罷。”文礽道:“你不必走方纔的路,那是後户呢,正門在此間,我陪你去。”於是同着金演,出書房,由長廊向後一逕兜去,並不下樓。金演道:“【爲 】什麽不下樓?”文礽道:“此宅因山而築,高高低低,一從山勢,這裏並不是樓,乃山之高坡耳。此去乃是正廳,由正廳出去,方是正門。”一時走到,只見朝外一間正廳,六間配廳,巍峨軒冕,富麗非常,都是鑽石爲瓦,白玉作階,珊瑚鋪地,翡翠鑲壁,黄金爲柱。那正廳的屋頂,却是盤香式築的,盤旋而上,正中 着香椽大的夜光珠,四周陪以二兩重的小珠二十多粒,以便夜間代燈火用的。廳中桌椅,一色都是象牙的,鑲着藍寳石的面子。兩邊廂房如雁翅般築着,三十六間一邊,兩邊,共七十二間。階下一片草地,其平如鏡,其軟如絨,那些草一斬齊,均只一寸許長。此外便是圍墻。正門外有兩株玫瑰樹,樹身大有數畝,如 崖對峙, 上千餘尺,濃陰蔽天。文礽道:“建正門於此,正爲就此兩樹也。”金演道:“怎麽我當時不曾見過?”文礽道:“彼時樹林叢密,那裏留心得到此?”金演道:“這所宅子,美則美矣,然而未免太奢侈些,府上淸德掃地矣。”文礽道:“在我,以爲極儉的了。(奇筆横筆,奇横不可思議。 )金叔你想,此處又不是地球,那裏去找磚石等料?磚瓦我是造過的,成就何等煩難,當時你尚親眼瞧見的呢。後來你去了,我就想出法子來,採寳石作磚瓦,就地取材,覺着便利了許多。所以不到幾個月,就把宅子造好了。若待燒起磚瓦來,恐怕此刻還住在露天呢。”金演嘆服。當下金演回艦去, 了聖旨來。文礽接過旨,拜了印,就實行起總督職務來。把遷來的一衆人盡派了職事,漁樵耕牧,各盡所長。

後來木星上越治越發達,越治越文明,地球上的人個個豓羡,人人景慕,遷往的人日多一日。那吴江 中鎭國公文素臣,奉着水夫人、文古心,率領子孫全數遷去。那素臣的親戚朋友,如長卿、正齋、心眞、無外等,以及水田任未東方各家,也無不攜眷同遷。這幾位名臣的子孫,無一個在地球,就爲這個緣故。(奇筆妙筆,拜服之至。 )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患。(陡起二句,筆勢奇絶。 )這時候,皇家飛艦公司,共有一百艘飛艦。湊巧這年中國遍地大荒,人爭相食。部臣獻計,把一百艘飛艦盡派到木星去告糴,天子准奏。飛艦到了木星,宣讀聖旨,總督文礽不敢怠慢,起出歷年積榖,將一百艘飛艦裝得結結實實,皷翅飛行。那知行到中途,却被彗星撞了一撞,一百隻飛艦頓時撞得粉粹,從此木星與地球斷絶了往來,彼此不相聞問。地球上只剩得兩本殘書,算留着姓文的影子。這兩本什麽書呢?一本是《素臣家譜》,一本是《礽兒游記》。那本家譜被江陰夏先生得了,就推演出一部《野叟曝言》來;這本游記却被靑浦陸士諤得了,所以再撰出這部《新【續 】野叟曝言》來。有人問我,飛艦被彗星撞沉,是那個瞧見的?我説,當時飛艦上有一隻小飛艇,飄飄蕩蕩,墮在歐洲。飛艇上尚有一個人在那裏,所以知道的。那隻小飛艇,歐洲人却當着寶貝似的藏着,竭力研究,竭力摹仿,不知絞了幾多腦血,經了幾多失敗,乃堪摹仿成就。報紙上鋪張揚厲,逐日講説的飛艇飛艇,就是這件東西。諸君倘若不信,到歐洲去一問就知道了。

《新【續 】野叟曝言》終。

注解:

[1]  原文“爲”“為”混用,以下統一爲“爲”。

[2]  原文“遊”“游”混用,以下統一爲“游”。

[3]  原文“葢”“蓋”“盖”混用,以下統一爲“蓋”。

[4]  原文“憑”“慿”混用,以下統一爲“憑”。

[5]  原文“沈”“沉”混用,以下統一爲“沉”。

[6]  原文“鬭”“鬥”混用,以下統一爲“鬥”。

[7]  原文“虛”“虚”“ ”混用,以下統一爲“虛”。

[8]  原文“誤”“悮”混用,以下統一爲“誤”

[9]  原文“盡”“儘”混用,以下統一爲“盡”。

[10]  原文“畵”“畫”混用,以下統一爲“畫”。

[11]  原文“並”“并”“幷”“併”混用,以下統一爲“並”。

[12]  原文“即”“卽”混用,以下統一爲“卽”。

[13]  原文“叙”“敍”混用,以下統一爲“叙”

[14]  原文“滋”“孳”混用,以下統一爲“滋”。

[15]  原文“呌”“叫”混用,以下統一爲“呌”。

[16]  原文“很”“狠”混用,以下統一爲“很”。

[17]  原文“决”“決”混用,以下統一爲“决”。

[18]  原文“回”“迴”混用,以下統一爲“回”。

[19]  原文“閒”“閑”混用,以下統一为“閒”。

[20]  原文“徧”“遍”混用,以下統一爲“遍”。

[21]  原文“収”“收”混用,以下統一爲“收”。

[22]  原文“幾”“几”混用,以下統一爲“幾”。

[23]  原文“果”“菓”混用,以下統一爲“果”。

[24]  原文“準”“准”混用,以下統一爲“准”。

[25]  原文“減”“减”混用,以下統一爲“减”。

[26]  原文“款”“欵”混用,以下統一爲“款”。

[27]  原文“升”“昇”混用,以下統一爲“升”。

[28]  原文“冰”“氷”混用,以下統一爲“冰”。

[29]  原文“凈”“淨”混用,以下統一爲“凈”。

[30]  原文“廠”“厰”混用,以下統一爲“廠”。

[31]  原文“暖”“煖”混用,以下統一爲“暖”。

[32]  原文“凄”“悽”混用,以下統一爲“凄”。

[33]  原文“凉”“涼”混用,以下統一爲“凉”。

[34]  表“怨恨、仇恨”义时,原文“仇”“讎”“讐”混用,以下統一爲“仇”。

[35]  原文“烟”“煙”混用,以下統一爲“烟”。

[36]  原文“粧”“妝”混用,以下統一爲“粧”。

[37]  原文“鎗”“槍”混用,以下統一爲“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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