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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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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礼记集说卷九十     宋 卫湜 撰

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後能博喻能博喻然後能为师能为师然後能为长能为长然後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也记曰三王四代惟其师此之谓乎

郑氏曰美恶说之是非也长达官之长弟子学于师学为君也择师不可不慎师善则善也四代虞夏殷周

孔氏曰此一节明为师法君子谓师也敎人至可以为君长之事随器与之是至学之易随失而救之是至学之难罕譬而喻言约而达是为美反此则为恶博喻广晓也知此四事为主触类长之乃广有晓解能广解乃可为人作师为师是学优学优宜仕故能为一官之长治官有功则能为君也师有君德弟子就师可学为君之德故宜慎择其师也三王谓夏殷周四代则加虞虽皆圣人无不择师为慎故云唯其师引旧记结此择师之重也

横渠张氏曰知学者至于学之难易及知其资质才性之美恶知至学之难易知德也知其美恶知人也知其人且知德故能敎人使入德仲尼所以问同而答异以敎人者必知至学之难易知人之美恶当知谁可先传此谁将後倦此若洒埽应对乃幼而孙弟之事长後敎之人必倦弊唯圣人于大德有始有卒故事无大小莫不处极今始学之人未必能继妄以大道敎之是诬也学也者所以学为君也古者虽匹夫若学则必先学正心诚意治国平天下之事此则以道言之也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学者斆也所以为敎者莫非王道也王道则非君道而何施于为政其所以辅佐于其君者亦孰非君道

长乐陈氏曰学有精麤则其至有难易质有美恶则其喻有浅深知美而喻之则有以长人之善而达才知恶而喻之则有以救人之失而成德诗曰克明克类克长克君君子知至学之难易以至能博喻所谓克明也能博喻然後能为师所谓克类也能为师然後能为长所谓克长也能为长然後能为君所谓克君也古之为学必自有虞氏始而择师亦如之是法始乎伏牺成乎尧备于有虞氏而夏殷周特因之而已故先三王而四代次之主三王兼用虞氏故也延平周氏曰知其至学之难易者言其才而知其美恶者言其性知其才知其性然後能不以一类喻之能不以一类喻之然後能为师师者有为长之道长者有为君之道

严陵方氏曰扬子云学者所以求为君子盖君子者人之成名虽圣人亦不过君子而已必知其事之难易才之美恶然後能博喻于人喻之为义以理喻人而人之所以喻而晓也师之为义以道帅人而人之所以帅而从也且师有道者也长有位者也君有土者也有其道然後可以有其位有其位然後可以有其土君虽有土非有道不足以得之曰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学宜读曰斆斆教也虽尊而为君亦师之所敎焉故择师不可不慎也三王者禹汤文武也四代者虞夏殷周也指其人则曰王指其世则曰代先言王而後言代者有其人乃有其世故也扬子曰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尧舜禹汤文武汲汲好学如此谁独无师乎若舜之于务成昭禹之于西王国汤之于伊尹文王之于臧丈人武王之于太公望则三王四代之师固可见矣

李氏曰知至学之难易者循理以造道者也知其美恶者穷理以得道者也故曰然後能博喻能博喻则可以反说约而衆之所依附故曰然後能为长长者有长人之道者也能为长则可以出令正衆故曰然後能为君君者出令以正衆者也故易乾之九二见龙在田君德也而曰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寛者居上之道仁者长人之道居上长人之道必自乎学而已

庆源辅氏曰人之至于学也顺理则易逆理则难习是则美习非则恶知其理之顺逆习之是非然後能广博开喻学者而可以为人师也能为师然後可以为人君则君之为道可知矣彼其以刑法制民而不本之敎化者其君去道远矣武王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若武王者可谓知君道矣禹汤文武其师善矣若四代之君或善或否皆系其师之如何此墓门之诗所由作也

山隂陆氏曰周官以九两系邦国之民一曰牧以地得民二曰长以贵得民三曰师以贤得民长即此所谓长师即此所谓师牧亦即此所谓君也雍也可使南面盖学之力欤若顔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进于是矣彼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尚未足以语此唯其师言顾其师如何耳

新安朱氏曰今详经文但能为师以敎人则能为君以治人耳择师不可不慎言能为君者其人难得故不可不择也

永嘉戴氏曰君师长三者虽不同皆以敎化其民然不明乎义理不察乎人心虽欲施实德于民不可得也是故君子先知其理之难易而又知其人之美恶然後能旁取曲譬以开导人心然後可以为师矣出而长民上而为君复以斯理敎民为善夫岂有二道哉大抵君子为学贵于有用也有民人有社稷则有君国子民之道焉是以仲弓可使南面而子路冉有自谓治国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恶可不谨择其人哉三王四代皆以择师为重况其下者乎

金华应氏曰洞达人情事理然後可以教人能敎人则亦可以服人而为长能服人则亦可以治人而为君

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後道尊道尊然後民知敬学是故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尸则弗臣也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大学之礼虽诏于天子无北面所以尊师也

郑氏曰严尊敬也尸主也为祭主也尊师重道不使处臣位也武王践阼召师尚父而问焉曰昔黄帝颛顼之道存乎意亦忽不可得见与师尚父曰在丹书王欲闻之则齐矣王齐三日端冕师尚父亦端冕奉书而入负屏而立王下堂南面而立师尚父曰先王之道不北面王行西折而南东面而立师尚父西面道书之言

孔氏曰此一节论师德既善虽天子以下必须尊师此文义在于师并言尸者欲见尊师与尸同也不当其时则臣之案钩命决云暂所不臣者五谓师也三老也五更也祭尸也大将军也天子诸侯同之此据尊师与尸相似故特言之诏告也虽天子至尊当告授之时天子不使师北面所以尊师也郑注武王践阼以下皆大戴礼武王践阼篇文有小异存乎意言意恒念之丹书赤雀所衔丹书也

濓溪周氏曰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天下化矣

横渠张氏曰王人将王命乃在诸侯之上非尊是人盖尊命也匹夫传道虽矢子无北面亦非尊是人盖尊道也王者事天如事君故为师弗臣不必师傅之官但问所不知皆师之道便不以臣礼处之

严陵方氏曰严即尊也严师即虽诏于天子无北面是矣以一人之贵而师匹夫之贱以四海之富而师环堵之贫此严师所以为难也严师者人严之也人严其师则师道严矣师所以传道故师严然後道尊学所以为道故道尊然後民知敬学以神言之故为尸则弗臣以道言之故为师则弗臣此篇有曰大学之道有曰大学之敎有曰大学之法有曰大学之礼何也盖道以言其位敎以言其术法以言其治礼以言其文

永嘉戴氏曰此一段为人君尊师言非学者事也以人君而尊师若此学者可知矣大抵古人行礼有敎化存焉严师固所以尊道尊道则民知敬学率天下之人而皆知敬学天下岂不大治是故先王养老尊贤之义非特为其人也皆所以令衆庶见也夫君之尊天也而君之于臣有答拜之礼臣之卑地也而臣之于君有无北面之义然则古人于君臣之际亦渊乎其有意矣尊君卑臣其殆始于後世乎上下旷阔而交泰之情疏堂陛尊严而臣邻之意薄先王之时仕而未有禄者君有馈焉曰献使焉曰寡君而况于尊师乎

庆源辅氏曰凡学之道则非独君也严师为难盖言尽严师之道为难耳非心悦诚服致敬尽礼如七十子之于孔子不可也能尽严师之道则师始严师所以传道师严则道自尊道未尝不尊也因其尊而尊之则系人之严师也师严道尊然後斯民皆将兴起于学是故古之人君必自其师以致其诚敬也道尊然後民知敬学所以极言之也

盱江李氏曰善之本在敎敎之本在师师者所以制民命其可以非其人哉古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为民立师也学校废师不命于上而学者自择焉识不至择不精是能言之类莫不可师也然则父儒而子跖朝华而暮戎何足怪哉

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

郑氏曰从随也庸功也

孔氏曰自此至之道也一节明善学及善问并善答不善答之事善学谓聪明易入者师体逸豫而已之所解又倍于他人故恒言师特加功于己不善学者己既闇钝故师体勤苦而功裁半于他人又反怨师独不尽意于我也

延平周氏曰善学者不自以为功不善学者不自以为过

严陵方氏曰顔渊闻一以知十子贡告往而知来所谓师逸而功倍也顔渊曰夫子奔逸絶尘而回瞠乎若在其後子贡则曰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所谓又从而庸之也以其有功于我我故庸之有德于我我故德之也

马氏曰博学而笃志所谓善学也善学者务其本务本则道立故其为敎也长善而已不必救其失故师逸而功倍

庐陵胡氏曰庸谓用师之道见于日用也怨若陈子禽毁仲尼

永嘉戴氏曰此一段为学者言也不善敎而非学者则敎者固失矣不善学而咎其师亦非敎者罪也夫子曰予欲无言论语亦曰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盖圣人欲以无言敎学者不得已形于言亦曰诗书执礼而已师何其逸也七十子之徒中心悦而诚服其有功于学者若此古人乐得天下英才而敎育之为是也庄周之学未必出于子夏李斯之罪岂尽出于荀卿今谓庄周者推原所自归过子夏罪李斯者以荀卿为诛首然则取友必端为师者其难哉

庆源辅氏曰顔子曰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己所谓又从而庸之也公孙丑曰道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为可几及而日孳孳也所谓又从而怨之也

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後其节目及其久也相说以解不善问者反此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待其从容然後尽其声不善答问者反此此皆进学之道也

郑氏曰善问谓先易後难以渐入也从容从读如富父舂戈之舂舂容为重撞击也始者一声而已学者既开其端意进而复问乃极说之如撞钟之成声矣从或为松

孔氏曰问谓论难也攻治也善问者如匠善攻坚木先斫治其易处然後及于节目问者顺理答者分明及其经久师徙共相爱说以解义理若不善问之人与能问者意反也善能答问难者如钟之应撞亦随彼所问事之大小而答之

横渠张氏曰问学亦须?端不?端则无以起论议盖道若大路如不因端则指何者为先须是攻坚而不入有疑而未判者如此?问乃有得也善待问者如撞钟洪钟未尝有声由叩乃有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而有知答问者必知问之所由故所答从所问言各有所当也大鸣小鸣因所叩也不必数数告语待其来问至当皆实见处故易以喻所谓待其从容然後尽其声

严陵方氏曰节则木理之刚者说卦所谓为坚多节是矣目则木理之精者弓人所谓斵目必荼是矣皆其至坚难攻之处也苟先其易攻之处则其难者亦相说以解矣欲其因徼以入乎妙由浅以极其深故也从非牵也容非廹也待其从容然後尽其声则随其所感而为之应进之以渐而不以顿故也善问者则足以进己之学善待问者则足以进人之学故曰皆进学之道

延平周氏曰善问者知先後之序善待问者小以成小大以成大

马氏曰切问而近思所谓善问也于吾言无所不说所谓相说以解也

山隂陆氏曰说息也言师弟子相与委蜕于言意之表从读如从容之从昔子路初见孔子以为不若已居二年以为与己等居三年然後知不如若此可谓从容矣老子所谓为学日益是欤

庐陵胡氏曰钟随叩而应能待问者亦随问而答从容谓再三叩也间传云大功之哭三曲而偯偯声余从容也尽其声谓无隐也如以莛撞钟而应之以大盖不善答问者

新安朱氏曰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後其节目非特善问读书求义理之法皆然置其难处先理会其易处易处通则坚节自迎刃而解矣若先其难者则刃顿斧伤而木终不可攻纵使能攻而费工竭力无自然说而解之之效终亦无益于事也相说而解说只当如字而解音解盖义理相说之久其难处自然触发解散也 又曰从容注说非是正谓声之余韵从容而将尽者也言必答尽所问之意然後止也永嘉戴氏曰古人论学必继以问故曰学问中庸曰博学之审问之论语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盖学者以问为功疑思问问思难故问者进德之阶也然非学者善问敎者善答则虽问无益也善问者如攻坚木去其枝叶寻其脉理难易节目皆有次第而不求欲速之功善待问者如撞钟公而无我虚而善应洪纎高下随叩而答从容而後尽其声如此则进学之道也

庆源辅氏曰今之治木者犹然柔者既去然後坚者可脱而解矣故曰相说以解音悦恐非说则以学者言矣以後譬观之不然撞钟者以莛撞之则其声小以楹撞之则其声大声之大小虽不同然必待问者之从容然後尽其声焉若亟撞之则未有能尽其声者也夫子之答门弟子固未尝同也然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之言必发于请问其目之後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之说必待其问于斯二者何先然後语之也问者答者皆得其理然後学者有可进之道也一或不善则失是矣然则学者之无功又非特不善学者之罪也

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力不能问然後语之语之而不知虽舍之可也

郑氏曰记问谓豫诵杂难杂说至讲时为学者论之此或时师不心解或学者所未能问也听语必待其问乃说之舍之须後

孔氏曰此一节论敎者不可为记问之学记问谓逆记他人杂问为人解说无益学者听语谓听其问者之语依问为说也受业者才力不能见问待愤悱之间师然後语之语之不能知且舍住待後别更语之也

河南程氏曰记问文章不足以为人师以其所学者外也所谓师者何也曰理也义也

严陵方氏曰记者得诸言而非得诸心问者资诸人而非资诸已是特学者之事若夫敎者则得之于心而寓之于言取之于己而传之于人者也听语者听其所问然後语之以言也彼无问则我无言矣易曰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其听语之谓乎敎人之道固听其所问然後语之以言至于力所不能问者敎者将舍之乎亦曰语之而不知然後舍之而已听所问而语之者敎者之义也力不能问而语之者敎者之仁也

山隂陆氏曰听之而觉语之而知非记问之学也力不能问然後语之非不欲问也力不能问耳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李氏曰记问者记而得问之谓也夫人之才性有明暗之殊而其学有浅深之异或学博矣而约有所不能知体矣而用有所不备可告之详者不待三隅而反可告之畧者不叩其两端而竭滞学而不知本则语之以贯于心务本而不知学则语之以求于学此所谓听语也可与言而不与言失人故才有不足而志至焉者斯可告矣故曰力不能问然後语之孔子之于鄙夫近是焉至于才不足而志不至则不可告也故曰语之而不知虽舍之可也孔子之于孺悲近是矣此君子之所谓不屑敎者也力不能问而後语之所以不失人语之而不知则舍之所以不失言也夫君子之敎人或听之或语之或舍之其欲成之一也

永嘉戴氏曰昔人有言经师易得人师难遇若记问之学足以为人师则学者求诸简编可也何以师为是故阖辟造化之功全在敎语唯诺之间其力能问者因问以致啓发之功其不能问者告语以开其欲问之意力不能问而语语之而彼不知则教者无所施其力矣虽舍之可也舍之以须其後犹为不弃也世人皆知诵说之为学而不知游息之为学皆知答问之为敎而不知不屑之为敎此敎学之所以难也庆源辅氏曰记问之学如前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是也记问之学据己所有者以告人听语者因人之所疑以啓之孟子所谓知言是矣詖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此非心与道一而尺度权衡之在我者不足以与此也知言则其义精矣彼有质朴而讷于言虽有所欲问而力不能发者必有以知其情不待其问而语之如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是也如此而语之未有不知者也故曾子一唯之外口耳俱丧若夫虽欲语之而彼无以受之则止而不以告非谓其既语而彼亦不知乃己也舍如字

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郑氏曰必学为裘仍见其家锢补穿凿之器也补器者其金柔乃合有似于为裘必学为箕仍见其家挠角干也挠角干者其材宜调调乃三体相胜有似于为杨柳之箕也

孔氏曰此一节论学者数见数习其学则善故三譬之良善也冶谓铸冶也裘谓衣裘也积世善冶之家子弟见其父兄世业鋾铸金铁使之柔合以补治破器皆令全好故能学为袍裘补续兽皮片片相合以至完全也为弓之家使角干挠屈调和成弓故其子弟亦学取柳和软挠之成箕也始驾马明新习者也驾马之法大马本驾在车前今马子始学驾车系随车後而行故云反之车在马前所以然者此驹未曾驾车若忽驾之必惊奔今以大马牵车于前使驹日日见车之行惯习而後驾之则不复惊也学者亦须先敎小事如操缦之属然後示其业则道易成也上三事皆须积习非一日所成君子察此则可有志于学矣

横渠张氏曰良冶之子不见异物而迁裘当为球沙土之范模

长乐陈氏曰裘非一腋之所能成理非一物之所能备故为裘所以譬明理也箕待揉然後成性待修然後善故为箕所以譬修性也马观于车然後可以驾行识于所往而後能行故驾马所以譬其善行也盖明理而後能修性能修性然後能见于行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延平周氏曰为裘则所资者不一所资者不一故象其道问学为箕则所因者自然所因者自然故象其尊德性车在马前有观而化之之意君子察此三者则可以有志于学矣

李氏曰合皮以为裘合金以为器其合则同而裘有异于冶析柳以为箕析木以为弓其析则同而弓有异于箕学者自麤而入精故学冶者先为裘学弓者先为箕始驾马者未尝驭者也故车在马前趋有近于驭故始驾马者先观趋此为学之次也至于锺鼎之齐不可以为斤斧大刃之齐不可以为鉴燧以之为器则新而无穷敝而无恶以之为刃则倨而可入勾而可决长外而坚短内而疾以之为锺则薄厚之所震动清浊之所由出侈弇之所由兴皆有说以之为量则可以权可以准可以鬴莫不有法以之为甲则其里易其朕直櫜之而约举之而丰衣之而无齘此冶之良也冶至于良则非为裘者之所能知也析干必伦析角无邪斵目必荼其液厚其节帤方其峻高其柎长其畏薄其敝其和至于无灂其应至于无己此弓之良也弓至于良则非为箕者之所能至也得之于衔应之于辔得之于辔应之于手得之于手应之于心不以目视不以策驱进退履绳尺而周旋中规矩舆轮之外可使无余辙马蹄之外可使无余地此御之良也驭至于良则非趋者之所能任也虽然学冶必始于裘学弓必始于箕学驭必始于趋盖其学有渐次耳故曰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永嘉戴氏曰夫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夫三子言性止曰性而已独夫子性习兼言之此其所以善论性也夫人性不甚相远善恶之分全系乎习习与性成久而自然人知其为性不知其为习也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人情皆然也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物理亦然也少而习之长而安焉耳目见闻转移心志而不自知是故学者贵乎习也观听以习其外涵泳以习其内德之不进未之有也故曰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为兑此时习之所以说也

庆源辅氏曰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至于马之子则不能然也虽然苟有以调习之则亦无不能也此见人兽之异君子而能察夫弓冶之贱必学为箕裘之业马之子异于人矣而有以调习之亦皆安于牵驾之事则可以有志于学矣盖学乃君子当为之事也可以勉之之辞

古之学者比物丑类鼓无当于五声五声弗得不和水无当于五色五色弗得不章学无当于五官五官弗得不治师无当于五服五服弗得不亲

郑氏曰比物丑类以事相况而为之也丑犹比也丑或为计当犹主也五服斩衰至缌麻之亲

孔氏曰此一节论弟子当亲师之事上明学者仍见旧事又须以时事相比方也物事也古之学者以同类之事相比方则事学乃易成既云古学如斯则今学岂不然以下四事皆比物丑类也鼔革也五声官商角徵羽也言鼓之为声不宫不商故言无当于五声而五声不得鼓则无谐和之节五声与鼓俱是声类即是比类也水谓清水也五色青赤黄白黑也章明也清水无色而五色画缋者不得水则不明五色是其水之出故五色须水亦其类也五官金木水火土之官也学先王之道非主于一官五官不得学则不能治故化民成俗必由学能为师然後能为君长故官是学之类也五服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也师于弟子不当五服之一人若无师敎诲则五服之情不相和亲也师情有在三年之义故亦与亲为类横渠张氏曰比物丑类须学者至明乃能之五官弗得不治施于天官而天官治施于地官而地官治不主于一官

长乐陈氏曰类者物之所同也丑之为言衆也理有所不显则比物以明之物有所不一则丑类以尽之夫然後因理以明道而善乎学矣夫声中于宫触于角验于徵章于商宇于羽其声浊者尊其声清者卑非得鼓为之君而唱节之则五声虽奏而不和者有矣夫色青于震白于兑赤于离黑于坎黄于坤相有以章相无以晦非得水为之主而润色之则五色虽施而不章者有矣耳目口鼻形能各有接而不相能者是之谓五官心居中虚以治五官是之谓天君盖五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善假学以治之使目非是无欲见斯彻而为明矣使耳非是无欲闻斯彻而为聪矣使口非是无欲言斯隶乎善矣使心非是无欲虑斯凝于神矣五服也或以恩以义而制或以节以权而制升数有多寡岁月有久近凡称情为之隆杀而已非假师以训迪之则五服之制不明于天下而学士大夫欲短丧者有之此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所以有待契之敷敎也总而论之鼓非与乎五声而五声待之而和水非与乎五色而五色待之而章学非与乎五官而五官待之而治师非与乎五服而五服待之而亲是五声五色五官五服虽不同而同于有之以为利鼔也水也学也师也虽不一而一于无之以为用然则古之学者比物丑类而精微之意有寓于是非夫穷理之至者孰能与此记之论学多譬喻以明之言玉不琢不成器取其有质者言之善问者如攻坚木取其有理者言之嘉肴取其有味者言之钟鼓取其有声者言之川与水取其有本者言之官与服取其在身者言之蛾子与马取其动物言之弓冶与车取其成器言之盖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後能博喻能博喻然後能为师

永嘉戴氏曰比物丑类本不足以为学然察于万物而见义理之当然则心通意晓有所信而必为此敎者所以贵于博喻也天下之理固有不相为而实相用者如鼓之于五声水之于五色是也学何有于五官然视听言貌思非学则不得其正师何与于五服然五服隆杀非师则恩义不笃学者苟知五声非得鼔则声不和五色非得水则色不章将以治五官安得不从事于学将以亲五服安得不有赖于师邪严陵方氏曰五声之清浊固所以相和也然非鼓以作之则弗得其和而乖矣五色之浅深固所以成章也然非水以润之则弗得其章而隐矣五官之异用固所以相治也然非学以明之则弗得其治而乱矣五服之异等固所以相亲也然非师以敎之则弗得其亲而疏矣以鼓况学以水况师五声以之况五官五色以之况五服是皆比物丑类之道也

金华应氏曰声以鼓而震色以水而发身以学而治族以师而亲皆若缓而甚急若不相关而不可废也

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本矣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後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

郑氏曰不器谓圣人之道不如器施于一物不约谓若胥命于蒲无盟约不齐或时以生或时以死有志于本谓本立而道生以学为本则其德于民无不化于俗无不成也源泉所来也委流所聚也始于一勺卒成不测

孔氏曰此一节论学为衆事之本记者引君子之言也大德谓圣人之德官谓分职在位圣人在上垂拱无为不治一官故云大德不官器各施其用圣人之道弘大无所不施故云不器论语云君子不器又云博学而无所成名是也大信谓圣人之信约谓期要也大信不言而信孔子曰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是大信也不为细言约誓故云不约也大时谓天时也齐谓一时同也春夏华卉自生荠麦自死秋冬草木自死荠麦自生故云不齐若能察此在上四者之事则人当志学为本也三王祭百川之时皆先祭河後祭海或先祭其源或後祭其委河为海本源为委本总之则皆曰川也源委为河海之外诸大川也或解云源则河也委则海也申明先河而後海义亦通矣先祭本是务重其本本小而後至大是小为大本先学然後至圣是学为圣本也案?氏曰不官为羣官之本不器为羣器之本不约为羣约之本不齐为羣齐之本四者莫不有本人亦以学为本也长乐陈氏曰大德无事于事故不官大道妙于无体故不器大信无必而唯义所在故不约大时无固而唯变是适故不齐由德以至道则入神而无为由信以至时则致用而无不为此四者先後之序也不官不器者道德之本而入于器主于事者皆道德之末不约不齐者时信之本而言必信行必果者皆时信之末犹之河与源者海与委之本海与委者河与源之末末虽君子之所不忘而本则君子之所志是故末之所不忘则存乎学本之所志则存乎道学则日益道则日损夫推本之事至于此则君子之道成矣严陵方氏曰大德不官不拘于所守也大道不器不拘于所用也大信不约不拘于所期也大时不齐不拘于所遇也德之大者无入而不自得若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是矣道之大者无往而不通若孔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是矣信之大者则无可无不可若孔子不言而信是矣时之大者则唯理之适若孔子圣之时是矣唯其不官故无所不官唯其不器故无所不器唯其不约故无所不约唯其不齐故无所不齐此其所以谓之大而为之本河也海也源也委也名虽不同合而言之皆集衆流而已故总以为祭川焉孟子言源泉混混不舍昼夜有本者如是此以祭川况务本固所宜矣

山隂陆氏曰大德大道大信大时凡所道之事也于学之终篇言此者将以道学也老子曰絶学无忧夫守古人之糟粕而不能远离者犹虫缕诗书不能自化安能化民不能自成安能成俗有见于学又有见于本可谓君子矣作记者以是终焉以此彼不知因心会道而溺于末流之弊者学之失也源所出者河是己委所归者海是已尔雅曰河出崑仑虚色白所渠并千七百一川色黄百里一小曲千里一曲一直盖君子之于学无以贯之则无源无以聚之则无委无源非也无委亦非也故曰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予一以贯之又曰寡闻无约也寡见无卓也然三王祭川皆先河而後海则先後缓急可知故曰形度数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

新安朱氏曰注说非是但言大德者不但能专一官之事若荀子所谓精于道者兼物物也大信不约谓如天地四时不言而信者也先河後海者以其或是源故先之或是委故後之疏有二说此说是也庆源辅氏曰学固不可无渐敎固不可无等然亦不可不使之知其本也故举此四者使之察之而有所志焉可以者勉辞也此与中庸云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同意祭川亦比物之意由是观之则学者固不可不知所谓本也

四明沈氏曰学记之末圣人始以此四者示学者大意欲学者离言语舍形迹而求大本也大则不可以一端名一曲取造形而悟絶物离迹而立于独矣此正是学者事

吴兴沈氏曰海者源也河者委也昔有人问何以谓海为源应之曰海者水之所会也其河之所流者皆其泉脉也譬之人之一身元气则其海也其经络则其河也元气不充实则经络不运行矣谓经络为源则非也谓元气为委则非也郑氏谓源者泉所出委者流所聚盖不知吾之说也然则所谓先河而後海者以河之近故先祭之海之远故後祭之非固後之也亦务其本者当如是也

永嘉戴氏曰官如礼乐明备天地官矣之官器如形而下者谓之器之器不约如上古结绳之信大时如尧舜揖逊汤武征伐之时皆深造本源不累形迹君子察此岂得不用志于本源之学自斆学而至于罔觉自文章而至于不可得闻前日所谓善学善问至此皆不足道矣 又曰河流入海三王祭川先小後大重本也学记之论由末以造本大学之论自本以徂末其为敎则一也

礼记集说卷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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