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存《书筏》计文28则,综论笔法、墨法、布白、风韵等几个方面,论述都较重要,文辞简明扼要,足见作者的书法功底和修养之深。因作者本人既是书画家,又是书画理论家,故《书筏》中多有精辟之论。如论笔法,说人们只知起笔藏锋之易,殊不知收笔出锋亦很难,只有对“八分”、“章草”有深入认识,才能得到,而用笔的方法在于合乎规律,不在于手腕的强弱。对于《书筏》人们亦有不同的看法。王文治推崇备至,认为可以与孙过庭《书谱》相媲美;而余绍宋则认为,原与《画筌》并行。《画筌》为长篇骊丽文章,辞藻甚美,《书筏》也应是同一体裁,但现存《书筏》段落零散,且又不相连贯,怀疑并非全文。[2]
《书筏》以随笔及札记的形式表达其书法美学观。凡二十八则,每则少者十余言,多者亦不外七十字,全文只有九百七十余字,却综合了笔法、墨法、结构、章法等问题,充满艺术的辩证法。关于“布局”,作者以为:“匡廓之白,手布均齐;散乱之白,眼布匀称”,倘若“画能如金刀之割净,白始如玉尺之量齐”,欲使“精美出于挥毫,巧妙在于布白,体度之变化由此而分”,由画理而贯通书理,相举并论。以“黑圆而白方,架宽而丝紧”,“黑之量度分,白之虚净为布”等画法中构图的原理,分析挥毫布白与艺术效果之间的关系,揭示出书法内部计黑留白、虚实互补的蕴涵,证明了书画同源、同理。关于“章法”,云“起笔为呼,承笔为应。或呼急而或呼缓而应速”,辨析了“呼应”之间的关系;云“活泼不呆者其致豁,流通不滞者其机圆。机致相生,变化乃出”,指明了“变化”之中的起因;“真行、大小、离合、正侧、章法之变;格方而棱圆,栋直而纲曲,佳构也”等语,则介绍了各体“变化”之中的际效果。至于“名手无笔笔凑?白之字,书家无字字叠成之行”和“一字千字,准绳于画;十行百行,排列于直”等语,则进一步综合了“呼应”和“变化”等规律的普遍性。关于“运笔”则云:“横画之发笔仰,竖画之发笔俯,撇之发笔重,捺之发笔轻,折之发笔顿,裹之发笔圆,点之发笔挫,钩之发笔利,一呼之发笔露,千应之发笔藏,分布之发笔宽,结构之发笔紧”,总括了“发笔”的主要特征;而“横之住锋,或收或出;竖之住锋,或缩或垂;撇之出锋,或掣或卷;捺之出锋,或回或收”等,则概述了“收笔”的主要特征。还揭示了“发笔”与“收笔”之间的辩证关系,深入剖折了“书亦逆数焉”之“奥秘”。关于“结构”之要点,作者又以“笔之执使在横画,宇之立体在竖画,气之舒展在撇捺,筋之融结在纽转,脉终之不断在丝牵,骨肉之调停在饱满,趣之呈露在勾点,光之通明在分布,行间之茂密在流贯,形势之错落在奇正”等论述,从较高的角度概括了书法艺术的“灵魂”。关于“用墨”,作者介绍了“磨墨欲熟,破水用之则活;蘸笔欲润,蹙毫用之则浊”等方法,又提出“肉托毫颖而腴,筋藉墨沉而润”的观点。并且,从实际出发,把圆、秀、腴、润归纳成用笔的基本要素,例举笔的优劣能损益字的筋骨,阐述了工具与技巧的相互关系,重视“中锋用笔”的“圆秀”效果,从而达到“四美俱备”的理想境界。文中对“动势”的描述,把运笔过程中的顺逆、起落、转折、掣顿、伸屈、拔季、束拓、行停等对立因素,理解为相生相发、相反相对、相辅相成 等转化关系,则是最为精彩的部分,是艺术辩证法的高度体现。文未有王文治跋云:“此卷为笪氏书中无上妙品,其论书深入三昧处,直与孙虔礼先后并传,《笔阵图》不足数也。”可见前人已推崇至极。
然而,由于作品过于简略,形式松散亦无系统,所论随心所欲,使读者较难全面领略其内在的蕴涵,且有“并非全文”之疑。但兴到之作并没有影响其独到理论的发挥,仍然不失为我国书学史上十分难得的精粹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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