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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全文卷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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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一

癸亥天圣元年春正月丙寅朔,皇太后诏改元。上读诏,号泣者久之,谓左右曰:『朕不忍遽更先帝之号也。』自宋兴,而吴、蜀、江南、荆湖、南粤皆号富强,相继降附。太祖、太宗因其畜藏,守以恭俭简易。方是时,天下生齿尚寡而养兵未甚蕃,任官未甚冗,佛老之徒未甚炽。外无夷狄金缯之遗,百姓亦各安其生,不为巧伪放侈,故上下给足,府库羡溢。承平既久,户口岁增,兵籍益广,吏员益众。佛老、夷狄耗蠹中国县官之费数倍昔时,百姓亦稍纵侈,而上下始困于财矣。三司使李谘尝奏事两宫言:『戍兵虽未可减,其末作浮费宜一切裁损。』盐铁判官俞献卿亦言:『天下谷帛日益耗,物价日益高。稻苗未立而和籴,桑叶未吐而和买。自天禧以来,日侈一日。宜与公卿大臣朝夕图议而救正之。』上纳其言。癸未,命御史中丞刘筠提举诸司库务,薛贻廓与三司同议裁减冗费。

《讲义》曰:我朝之财始蠹于天禧、祥符,再蠹于宝元、庆历。自祷祠之事兴,而宫室之役起,内之帑藏稍已空竭,则省浮费之策不得不申明于天圣之年也。自元昊叛于西,契丹扰于北,外之财用不免告匮,则节冗费之说不得不条画于庆历之日也。

庚寅,计置司考茶法利害,请行贴射之法,以淮南十三场茶买卖本息并计其数,罢官给本钱,使商人与园户自相交易,一切定为中估而官收其息。然必辇茶入官,随商人所指而与之,给券为验,以防私售,故有『贴射』之名。

《笔谈》曰:旧传茶有三说:见钱为一说,犀角香药为一说,茶为一说。此乃三说法。予在三司求为三说,乃是博籴、便籴、直便为三说。博籴者,极边粮草;使籴者,沿边粮草;直使者,商人取便于沿边入纳见钱,于京师请领。自虚估之利入于商贾,而后行贴射之法;自边籴偿于見钱,府藏不继,而后复用三说之法。然贴射之法虽通商,而官实尽其利;三说之法虽官鬻,而商实受其利。二法俱弊,而后以岁课均之茶户焉。夫以一岁之息均赋茶户,恣其卖买,所以均民力也,所以惠商贾也。官则无滥朽腐败之弊,茶则无草木塵煤之杂,其法善矣。然向时摘山者受钱于官,今使之纳钱于官;向时冒法贩禁者被罚,令均赋于民,赋不得入,刑亦及之。向时商贾贸迁,州县收其税,今商贾不行则税额不登,国用亦乏。夫其法方行于嘉祐之四年,而其害亦见于嘉祐之五年,刘敞之疏又其后也。茶租犹故榷法复生,此杨中心所以痛心于崇宁之变法也。

三月,司天监上新历,赐名《崇天》。保章正张奎、灵台郎楚衍等所造也。

夏四月,上初即位,丁度上书论六事:一、增劝讲官,二、增谏员,三、补荫用大功以上亲,四、选河北河东役兵补禁军,五、籍令佐垦田为殿最,六、凡缘公事坐私罪杖者,听保任迁官。又尝献《王凤论》于皇太后,以戒外戚云。

五月癸亥朔,太常博士鞠咏、王轸法当磨勘,审官引对。上阅其治状,并除监察御史。

秋八月,太常博士曹修古为监察御史,孔延鲁、刘随并为左正言。延鲁初为宁州军事推官,有蛇出天庆观真武殿中,一郡以为神,州将帅官属往奠拜之。延鲁以笏击蛇,碎其首,观者莫不叹服。后知仙源县,主孔氏祠事。孔氏故多纵放者,延鲁一绳之以法。修古上四事,曰行法令、审故事、惜财力、辨忠邪,辞甚切至。甲寅,有芝生于天安殿柱,召辅臣观之。监察御史鞠咏言:『陛下新即位,河决未塞,霖雨害稼,宜思所以应灾变。臣愿陛下以援进忠良、退斥邪佞为国宝,以训劝兵农、丰积仓廪为天瑞。草木之怪,何足尚哉?』先是,钱惟演自河阳赴亳州,因朝京师,图入相。咏奏:『惟演俭人,尝与丁谓为婚姻,缘以大用。后揣知谓奸将败露,惧牵连及祸,因出力攻谓。今若遂以为相,必大失天下望。』太后遣内侍持奏示之,惟演犹顾望不行。咏语左正言刘随曰:『若相惟演,当取白麻廷毁之。』惟演闻,乃亟去。冯拯病,太后有复相王钦若意。上尝为飞白书『王钦若』字,太后因取字缄汤药合,遣中人赍以赐,且口宣召之。

九月丙寅,冯拯罢为武胜节度使、判河南府。钦若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拯为相气貌严重,宦者传诏至中书,不延坐。钦若再入中书,谓平时百官叙进皆有常法,为《叙迁图》以献,冀便省览。然钦若亦不复能大用事如真宗之时矣。戊寅,召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冯元讲《论语》,仍赐御飞白书。

九月戊戌,寇准卒于雷州。初,太宗尝得通天犀,命工为二带,一以赐准。及是,准遣人取自洛。既至数日,沐浴具朝服,束带,北面再拜,呼左右趣设卧具,就榻而没。归葬西京,道出荆南公安县,人皆设祭于路,折竹植地,挂纸钱焚之。逾月,枯竹尽生笋,众因为立庙,号竹林寇公祠。癸丑,诏审官院自今知州军、同判、知县人并引对于便殿。

十一月,知涟水军邓余庆受枉法赃[1],三阳寨主荆信监仓自籴粟,监兴平县酒税何承勋、进贤镇盐酒税易著明并自盗官物,各杖脊配广南。壬寅,诏以余庆等罪状申警群吏。初,蜀民以铁钱重,私为券,谓之交子,以便贸易,富民十六户主之。其后富者稍衰,不能偿所负,争讼数起。大中祥符末,薛田为转运使,请官置交子务以榷其出入。戊午,诏从其请,始置益州交子务。

吕中曰:此楮币之始也。然其有钱以行楮,有楮以榷钱,子母均通而无偏重之患,故民视钱犹楮,视楮犹钱。今则为是币而初无是钱,以虚架虚,宜乎楮币之不行也。

十二月,江州民陈蕴聚居二百年,食口二千,而蕴年八十,且有行义,州以闻。上曰:『良民一乡之表,旌之则为善者劝矣。』授蕴本州助教。

甲子天圣二年春正月,命御史中丞刘筠等四人权知贡举。戊申,吏部铨引对选人,前束鹿县尉王得说历官寡过,书考最多,而无保任者。上察其孤孑,特擢为大理寺丞。贾积善者,十四考无公私过,虽无举主,特擢为京官。

二月乙酉,工部侍郎、知徐州李应机坐前如兖州贪暴不法,降授将作监、分司南京。上曰:『外台耳目所寄,当职靡言,咎将谁执?』丙戌,诏转运使刘明恕、李允元、提点刑狱尚霖、郭位各赎铜二十斤。

三月。先是,上封者言:经学不究经旨,乞于本科问策一道。至是对者多纰缪,帝以执经肄业不善为文,特令取其所长,用广仕路。癸卯,王钦若等上《真宗实录》一百五十卷。乙巳,御崇政殿,赐宋郊、叶清臣、郑戬等一百五十四人及第,四十六人同出身。不中格者六人,以尝经真宗御试,特赐同三礼出身。丙午,又赐诸科一百九十六人及第,八十一人同出身。郊与其弟祁俱以词赋得名,礼部奏祁名第三。太后不欲弟先兄,乃推郊第一,而置祁第十。刘筠得清臣所对策,奇之,故擢第二。国朝以策擢高第自清臣始。

秋七月,遣殿中侍御史王硕、内殿押班朱绪点检山场所积茶。初,朝廷既用李谘等贴射法,行之期年,豪商大贾不能轩轾为轻重。而论者或谓边籴偿以见钱,恐京师府藏不足以继,争言其不便。会江淮制置司言茶有滞积坏败者,请一切焚弃。相廷疑变法之弊,下书责计置司,因令硕等行视。既而谘等条上利害,愿力行之,无为流言所易,于是诏有司榜谕商贸以推行不变之意。监察御史张逸为益州路提点刑狱、劝农使。逸先知襄州邓城县,有能名,知州谢泌将荐逸,先设几案,置章其上,望阙再拜曰:『老臣为朝廷得一良吏。』乃奏之。

八月己卯,幸国子监,竭先圣文宣王。召直讲马龟符讲《论语》。已而观七十二贤赞述,阅三礼图,问侍讲冯元三代制度。又幸昭烈武成王庙。壬午,翰林学士承旨李维等请加上真宗谥曰文明武定章圣元孝,诏恭依。

十一月乙未,朝享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丙申,享太庙。丁酉,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

乙巳,立皇后郭氏。

乙丑天圣二年春二月,礼部员外郎蔡齐、直史馆章得象并知制诰。初,召齐等试中书,上阅其试文,谓宰臣曰:『两制词臣以文章为职业,然须才识周敏,操履端方,乃可副朝廷中外任使也。』

夏四月,刘晔知河南府。烨【杰按:同一人而前后名字差异,编辑其不精审如此。】先世代郡人。后魏迁都,因家河南。唐末五代之乱,衣冠旧族出系无所考,惟刘氏自十二代祖北齐中书侍郎环隽至晔十一世皆葬河南,而世牒具存。晔尝权发遣开封府事,独召见,太后问曰:『知卿名族,欲一见卿家谱,恐与吾宗同也。』晔曰:『不敢。』他日数问之,晔无以对,因为风眩仆而出,乃免。

五月己亥,赐杭州隐士林逋粟帛。

秋八月,知益州薛田言:『本州解发举人,自张咏以来,例给馆券至京师。今得三司移文,乃责吏人偿所给官物,恐非朝廷之意。』上曰:『汉贡士皆郡国续食,今独不能行之远方邪?其令悉蠲之。』李谘等既条上茶法利害,朝廷亦榜谕商贾以推行不变之意,然论者又争言其不便。辛未,命孙奭、夏竦、卢士伦、王硕、卢守勤再加详定。

九月,诏见任并带职京朝官磨勘更立四年之限。

冬十月,翰林学士晏殊为枢密副使。庚午,宰臣王钦若为译经使。

十一月,孙奭等言:『十三场茶积未售六百一十三万余斤,盖许商人贴射,则善茶皆入商人,其入官者皆粗恶不时,故人莫肯售。又奸人倚贴射为名,强市盗贩,侵夺官利。其弊如此,不可不革。请罢贴射法,官复给本钱市茶,而商人入钱以售茶者宜优之。』庚辰,诏从奭等议。自是河北人中复用三说法,旧给东南缗钱者,以京师榷货务钱偿之。戊申,王钦若卒。皇太后临奠,录亲属及所亲信二十余人。国朝以来,宰相恤恩,未有钦若比者。钦若状貌短小,项有附疣,时人目为『瘿相』。性倾俭,敢为矫诞,太后以先朝所宠异,故复命之。

十二月癸丑,枢密副使、尚书右丞张知白加工部尚书、平章事。国朝故事,叙班以宰相为首,亲王次之,使相又次之。枢密使虽检校三师兼侍中、尚书、中书令,犹班宰相下。乾兴初,王曾由次相为会灵观使,曹利用由枢密使领景灵宫使,时以宫观使为重,诏利用班曾之上。然议者深以为非。至是曾进昭文馆大学士、玉清昭应宫使,同集殿庐,将告谢,而利用犹欲班曾上,阁门不敢裁。帝与太后坐承明殿久,至遣押班江德明趣阁门,阁门惶惑,莫知所出。曾抗声目吏曰:『但奏宰相王曾等告谢。』班既定,利用郁不平,帝与张士逊慰晓之。庚申,诏宰臣、枢密使序班如故事,而利用志骄,尚居次相张知白上。及闻召张旻于河阳为枢密使,疑代己,始悔惧焉。殿前副指挥使杨崇勋尝诣中书白事,属微雨新霁,崇勋穿泥靴直登阶,曾颔之,不以常礼延坐。崇勋退,劾奏其失,送宣徽院问状。翌日对,上请传诏释罪。太后问其故,曰:『崇勋武夫,不知朝廷之仪,举劾者柄臣,所以振纪纲。宽释者,人君所以示恩德。如此,则仁爱归于上,而威令肃于下矣。』癸亥,徙丁谓雷州司户参军。

丙寅天圣四年春正月己亥,命知制诰章得象、侍御史知杂事韩亿与吏部流内铨南曹同试百司人,上因曰:『比阅天下奏,吏出职者多败官,何也?』王曾曰:『士人入流,必顾廉耻。若流外则畏谨者鲜。州县虽卑,然最近于民,宜少澄其原。』乃诏得象等精加考试。

二月,诏官吏犯赃至流而按察官不举者并劾之。壬戌,遣官祀九宫贵神。上问古今乐之异同,王曾曰:『古乐用于天地、宗庙、杜稷、山川、鬼神,而听者莫不和悦。今乐则不然,徒娱人耳目而荡人心志。自昔人君流连荒亡者,莫不由此。』上曰:『朕于声技固未尝留意,内外燕游,皆勉强尔。』

夏四月,还知宁州杨及所献绣佛。初,及因乾元节来献,上谓辅臣曰:『及佞人也,民安政举,乃守臣之职,焉用此为?』江州言太平兴国真君观有盗神像金冠者,请更制。上曰:『观僻在山谷间,而以金为冠,是诲人为盗。宜代以铜而金涂之。』王曾退言:『虑民抵罪而易金以铜,可谓仁矣。』

五月,判刑部燕肃上奏曰:『唐决死刑,京师五覆奏,诸州三覆奏,自是全活甚众。贞观四年断死罪二十九,开元二十五年才五十八。今生齿未加于唐,而天圣三年断大辟二千四百三十六,视唐几至百倍。望准唐故事,天下死罪皆得一覆奏。』下其章中书。王曾以为:『天下皆一覆奏,则必死之人徒充满狴犴而久不得决。请狱疑若情可矜者,听上请。』壬午,诏天下死罪情理可矜及刑名疑虑者具案以闻,有司毋得举驳。己亥,诏举人虽文辞可采而操检不修者,州郡毋得荐送。

闰五月,定江淮岁漕米课六百万石。初,景德中,岁不过四百五十万石。其后益至六百五十万石,故江淮之间谷常贵而民贫,于是都官员外郎吴耀卿请约为中制,然东南灾俭,辄减岁漕数或巨万,或数十万,又转移以给他路者有焉。甲子,诏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宋绶等读《唐书》。上曰:『朕览旧史,每见功臣罕能保始终者,若裴寂、刘文静,皆佐命元功,不免诛辱。』王曾对曰:『寂等之祸,良由功成而不知退也。』诏增西川、广南东西路诸州军进士解额有差。又诏命官锁厅应举,自今更不先试所业;下第者免责罚,仍听再举;其历任有赃私罪及停废、责降、冲替未经叙用人,即不许应举。旧制,锁厅应举者,先于所属选官考试所业,方听取解至礼部,程文纰缪者勒停。其不及格者犹赎铜,永不得应举。至是,上欲开诱进士之路,下近臣参议,而降是诏。

六月庚寅,大雨震雷,平地水数尺,坏京城民舍,压溺死者数百人。辛卯,上避正殿,减常膳。丁酉,德音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畿内、京东西、淮南、河北民田被水者蠲其租,流徙者,所在抚存之。诏三司所在官物为水漂失者皆蠲除之。水之作也。宰执方晨胡未入,俄有旨放朝,王曾亟附中使奏曰:『天变甚异,乃臣等燮理无状,岂可退安私室,恬然自处?』亟请入见,陈所以备御之道。同列有先归者,闻曾如是,皆愧服焉。时又传言汴口决,水且大至,都人恐,皆欲东奔。上以问曾,曾曰:『河决恐未至此,第民间讹言,不足虑。』已而果然。秋七月,罢永兴军秦坊等新醋务。初,陕西转运司置务榷之,请推其法天下。王曾曰:『榷酒盖出于前代之不得已,未能省去。若又榷醋,则甚矣。』故罢之。辛未,诏两川所造锦绮、鹿胎、透背、欹玉等,岁减上供之半;其大小绫及花纱,仍令改织绢以供边费。上尝谓辅臣曰:『比以大暑罢讲读,适已召孙爽等说书。卿等公事退,可暂至经筵。』王曾曰:『陛下万几之暇,留意经术,虽炎暑不辍,有以见圣学之高明也』」

九月戊申,三司请市籴刍粟。上因问辅臣诸坊监牧马几何,王曾对曰:『当今比五代马多数倍,计刍秣费,岁不下数百万。盖措置利害失其要。若以陕西蕃部人中马立定数,余听民间市易,二三年间,必大蕃息。此与畜之外厩无异也。』上然之。辛未,废襄、唐二州营田务,以田赋民,每顷输税五分。壬申,命翰林学士夏竦、蔡齐、知制诰程琳等重删定编敕。帝问辅臣曰:『或谓先朝诏令不可轻改,信然乎?』王曾曰:『此憸人惑上之言也。咸平中删太宗朝诏,令十存一二,盖去其烦密之文以便于民,何为不可?今有司但详其本末,又须臣等审究利害,一一奏禀,然后施行也。』上然之。冬十月辛巳,出内藏库缗钱二十万下京西路籴军储。十二月,诏京城物价翔贵,其令三司出廪米散置籴场数十,第取半价。民争赴之。凡出米六十万斛。三司下畿县买素食物料,提点公事张嵩以畿内灾歉,乞收采于市。上问辅臣曰:『此何所用?』王曾等对曰:『御庖所须也。』上曰:『岂可以口腹扰民?其悉罢之。』

丁卯天圣五年春正月壬寅朔,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癸丑,命枢密直学士、礼部侍郎刘筠权知贡举。己未,诏:『礼部贡院比进士以诗赋定去留,学者或病声律而未得骋其才,其以策论兼考之。诸科毋得离掇经注,以为问目。』庚申,降枢密副使晏殊知宜州。先是,太后召张耆为枢密使,殊言耆无勋劳,天下有私徇非才之议。太后不悦,于是从幸玉清昭应宫,从者持笏后至,殊怒,撞以笏,折其齿。监察御史曹修古、王沿等劾奏,殊坐是免,寻改知应天府。殊至应天府,乃大兴学。范仲淹方居母丧,殊延以教诸生。自五代以来,天下学废,兴自殊始。

《大事记》曰:干父之直易,干母之直难。以太后亲政之时,而晏殊、仲淹、修古之徒敢于忤旨,则直言之风虽奋发于庆历之时,而实胚胎于天圣之初矣。

二月,知宁州杨及上所修《五代史》。上谓辅臣曰:『五代乱离,事不足法。』王曾曰:『虽然,安危之迹,亦可为鉴也。』

三月,赐进士王尧臣等一百九十七人及第,八十一人同出身,七十一人同学究出身,二十八人试衔。丙寅,赐诸科及第并出身者六百九十八人。

夏四月,试特奏名进士、诸科同出身凡三百四十二人。辛卯,赐新及第人闻喜宴于琼林苑,遣中使赐御诗及《中庸》第一轴。上先命中书录《中庸》篇,令张知白进读,至修身治人之道,必使反复陈之。壬辰,寿宁观火。

六月,宰臣张知白言:『按《五行志》,宫室盛则有火灾。请自今罢不急营造,以答天戒。』上纳其言。

秋七月,王曾等言:『夏秋大旱,毒气中人,此《洪范》所谓「僭常暘若」也。皆臣等辅政无状,以致厥咎。』上曰:『朕亦夙夜循省,其变岂徒然哉?当与卿等共修政事,以答天戒尔。』

八月。先是,司天监主簿苗舜臣等尝言土宿留参,太白昼见。诏日官同考定。日官奏:『土宿留参,顺不相犯。太白昼见,日未过午。』舜臣等坐妄言灾变被罚。监察御史曹修古言:『日官所定,希旨悦上,不足为信。今罚舜臣等其事甚小,然恐自此人人畏避,佞媚取容,以灾为福,天变不告,取损至大。』禁中以翡翠羽为服玩,诏市于南越。修古以为重伤物命,且真宗尝戒采狨毛,故事未远,宜罢之。时方崇建塔庙,议营金阁,费不可胜计。修古极陈其不可。壬申,修古出知歙州。

九月,陕西转运使言同、华等州旱,虸蚄虫食苗。秘阁校理谢绛上疏曰:『去年京师大水,今年苦旱,此皆大异也。宜下罪己之诏,修顺时之令,宣群言以无壅,斥近幸以损阴。而圣心优柔,重在改作,号令所发,未闻有以当天心者。夫风雨寒暑之于天时,为大信也。近日制命有信宿辄改、适行遽止,而欲风雨以信,其可得乎?』己未,知制诰程琳为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宰相张知白最善琳,当除命,喜曰:『不辱吾笔矣!』琳上疏请罢诸土木营造,蠲被火郡县逋租。

冬十月丙申,滑州言塞决河毕。

十一月,百官称贺,遂燕崇德殿。自天禧三年河决,至是积九载乃复塞。始役既兴,朝议以岁饥,将复罢。知州寇瑊言:『病民者,特刍藁尔。幸调率已集,若积之经年,则朽腐为弃物。』乃诏讫役。癸丑,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贺皇太后于会庆殿。

十二月,左正言、直史馆孔道辅为左司谏、龙图阁待制。时使契丹犹未还,契丹优人以文宣王为戏,道辅艴然径出。北使主客者邀道辅还坐,且令谢,道辅正色曰:『中国兴【杰按:兴:"与"之误。盖于"與"、"興"之不审。】北朝通好,以礼文相接。今俳优之徒侮慢先圣而不之禁,北朝之过也,道辅何谢?』敌君臣嘿然。又酌大卮谓曰:『方天寒,饮此可以致和气。』道辅曰:『不和固无害。』既还,言者以为生事,且开争端。上问其故,道辅曰:『契丹比为黑水所破,势甚蹙,每汉使至,辄为侮慢。若不校,恐益易中国。』上然之。

戊辰天圣六年春正月,诏诸路提点刑狱朝臣交割本职公事与转运使、副。或言提点刑狱官过为烦扰,无益于事故也。庚申,上封者言:『进士及第,本以辞艺进。而比来多乞赐子孙科名。又阁门祗候,太宗朝其员至少,今权要之家比援恩例而滥进者多,请一切罢之。』从之,仍著为令。

二月,同知礼院王皓言:『谥者,行之表也。善行有善谥,恶行有恶谥,盖闻谥知行,以为劝戒。近日臣寮薨卒,虽官品合该拟谥,其子弟自知父祖别无善状,虑定谥之际斥其缪戾,皆不请谥。欲乞今后臣寮薨谢,并令有司举行,如此,则隐匿无行之人有所沮劝。』诏从之。工部尚书、平章事张知白卒。知白在相位,惜名器,无毫发私,常以盛满为戒,虽显贵,其清约如寒士。

三月壬子,枢密副使张士逊为礼部尚书、平章事。癸丑,姜遵为枢密副使。己未,范雍为枢密副使,仍班姜遵之上。壬戌,诏于顺天门外八角镇建西太一官。

夏四月甲申旦,有星大如斗,自北流至于西南,光照殿庭,有声如雷,尾长数丈。久之,散为苍白云。庚寅,德音:以星变,斋居不视事五日。降畿内囚死罪,流以下释之;罢诸土木功;赈河北流民过京师者。时命僧道桧禳于文德殿,殿中侍御史李絃奏曰:『文德殿布政会朝之位,每灾异辄聚缁黄赞呗其间,何以示中外?』监察御史鞠咏条上应变五事。

六月乙酉,出内藏库缗钱二十万下京西转运司市籴军储。

秋七月,以左司谏刘随知济州。随在谏职,前后所论甚众。帝既益习天下事,而太后犹未归政。随请军国常务专禀帝旨,太后不悦,会随请外,因命出守。丙辰,以蔡齐为龙图阁学士、知河南府。罗崇勋趣齐上《修景德寺记》,曰:『参知政事可得也。』齐故迟其记不上。崇勋怒,谗于太后,命齐出守。参知政事鲁宗道固争,留之不能得。寻以亲老易密州。太后谕宰相取《记》,齐始上之。

八月,诏河北水灾州军免今年秋税。初。王曾曰:『边郡数大水,盖《洪范》所谓「不润下」之证。宜宽民赋,以答天灾。』故有是诏。张九龄九代孙锡以九龄告身及明皇批答来献[2]。上谓辅臣曰:『九龄,唐名相也,宜旌其后。』即授试国子四门助教。

九月,太常少卿、直昭文馆陈从易为左司郎中,兵部郎中、集贤院修撰杨大雅并知制诰。自景德后,文士以雕靡相尚,一时学者向之,而从易独自守不变。与大雅特相厚,皆好古笃行,无所阿附。朝廷欲矫文章之弊,故并进从易及大雅,以风天下。冬十一月,翰林学士宋绶等上所撰《天圣卤簿记》十卷。初,郊祠,绶摄太仆卿,陪玉辂。帝问仪物典故,占对辨洽,因使绶集官撰记。

十二月甲子,以大理评事范仲淹为秘阁校理。初,仲淹遭母丧,上书执政,请择郡守[3],举县令,斥游惰,去冗僭,遴选举,敦教育,养将才,实边备,保直臣,斥佞人,使朝廷无过,生灵无怨,以杜奸雄,凡万余言。王曾见而伟之,亦知仲淹乃晏珠客也,于是殊荐入充馆职。曾谓殊曰:『公实知仲淹,舍而荐此人乎?已为公置,不行宜更荐仲淹也。』殊从之。丁卯,赐故杭州处士林逋谥曰和靖先生。逋临终赋诗云:『茂陵他日求遗藁,犹喜曾无封禅书。』辛巳,上封者请税缗钱以助经费,上曰:『货泉之利,欲流天下而通有无,何可算也?』不许。

己巳天圣七年春正月,枢密使曹利用罢判邓州。初,太后临朝,利用奏:『抑内降恩,或屡却而复下,则有佩俛从之者。』或绐白太后曰:『蒙恩得内降,虽屡却于枢密院。今利用之家媼阴诺臣请,其必可得矣。』太后始疑其私,颇衔怒。会利用从子汭为赵州兵马监押,而州民赵德崇诣阙告汭不法事。狱具,汭坐被酒衣黄衣,令军民呼万岁,且传致汭辞,云利用实教之。丙辰,贬利用为左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杖杀汭。

二月庚申朔,参知政事鲁宗道卒。太后临朝,宗道屡有献替。太后问:『唐武后何如主?』对曰:『唐之罪人也,几危社稷。』后嘿然。时有上言请立刘氏七庙者,太后以问辅臣,众不敢对,宗道独曰不可,谓同列曰:『若立刘氏七庙,谓嗣君何帝?』太后将同幸慈孝寺,欲以太安辇前帝行,宗道曰:『妇人有三从:在家从父,嫁从夫,夫殁从子。』太后命辇后乘舆行。贵戚用事者莫不惮之,时目为『鱼头参政』,因其姓,且言骨鲠如鱼头也。丙寅,礼部尚书、平章事张士逊罢知江宁府。士逊得宰相,曹利用之荐也。利用凭宠自恣,士逊未尝有是非之言,时人目之为『和鼓』。参知政事吕夷简以本官平章事。始,王曾荐夷简可相,久不用。曾因对,言:『以臣度圣意,不欲其班枢密使张耆上尔。耆一赤脚健儿,岂容妨贤至此?』太后曰:『吾无此意,行用之矣。』丁卯,以夏竦为参知政事,陈尧佐为枢密副使,薛奎为参知政事。初,曹利用领景灵宫使,令主事苏藏用等主宫中公使钱,而利用尝私贷钱。癸酉,再贬利用为崇信节度副使、房州安置,仍命内侍杨怀敏护送之。闰二月,至襄阳驿,怀敏以语逼之。利用素刚,遂自经死。

论曰:前辈多谓大臣功高权盛,祸患之来,有非智虑之所能防,如曹利用襄阳之死是矣。切以为不然,杀人者必见杀,贼人者还自贼。昔者李斯谗韩非于秦,非死之后,斯亦不免,而斯之遇祸尤惨于非。鲍高谮禳苴于齐,苴死之后,鲍高之徒亦不免,而高之遇祸尤惨于苴。利用与丁谓谮寇莱公有不臣议,准既南迁,而二公相继贬黜,丁有朱崖之行,曹有襄阳之祸。天之报应有甚影响,非其自取与?古人有言:好谋之士败于谋,好辨之士穷于辩,道德正直之士为无所穷。斯言得之。

戊申,上谓辅臣曰:『比建慈孝寺,盖以荐福先帝,及太一宫,为民祈禳。自今京城惟仓库、营房、官舍弊坏者修完之,余毋得擅兴力役。』壬子,诏复置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博通典坟明于教化科[4],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详明吏理可使从政科、识洞韬略运筹决胜科、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凡六。又置书判拔萃科以待选人,高蹈丘园科、沉沦草泽科、茂材异等科以待布衣被举应书者。又置武举,以待方略智勇之士。癸丑,置理检使,以御史中丞为之。其登闻检院匦函改为检匣,如指陈军国大事、时政得失,并投检匣,画时进入;常事五日一进。其称冤滥枉屈而检院、鼓院不为进者,并许诣理检使审问以闻。时上封者言:『自至道三年废理检院,而朝廷得失、天下冤枉,浸不能自达。』夏竦因请复置使领,上从其议。

三月戊寅,上谓辅臣曰:『王钦若久在政府,察其所为,真奸邪也。』王曾曰:『钦若与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珪时号为「五鬼」,其奸邪憸詖之迹诚如圣谕。』契丹岁大饥,民流过界河。上曰:『皆吾赤子也,可即赈救之。』乃诏转运司分送唐、邓、襄、汝州,处以闲田,所遇州县给食,人二升。癸未,诏百官转对,极言时政阙失如旧仪,在外者实封以闻。既而上谓辅臣曰:『所下诏宜增朋党之戒。』群牧判官庞籍因转对言:『平时百官奏事上前,不自批章,止得送中书、枢密院,盖防偏请以启幸门。近岁传直内降浸多于旧臣,恐法度自是隳也。』群牧判官司马池因转对言:『唐制,门下省诏书出,有不便者,得以封还。今门下虽有封驳之名,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下,非所以防过举也。』甲申,上封者言茶、盐课亏,请更议其法,帝以问三司使寇瑊,瑊曰:『议者未知其要尔。河北人中兵食,皆仰给于商旅。若官尽其利,则商旅不行,而边民困于馈运矣。法岂可数更?』帝然之,因谓辅臣曰:『茶盐民所食,而强设法以禁之,致犯法者众。但缘经费尚广,未能弛之,又安可数更其法也?』丙戌,遣官祈晴。上因谓辅臣曰:『昨令视四郊而麦已损腐,民何望焉?此必政事未当天心也。古者大辟,外州三覆奏,京师五覆奏,盖重人命如此。其戒有司:审狱议罪,毋或枉滥。』又曰:『故不欲数,然舍是无以召和气。』

夏四月,赦天下,免河北被水民赋租。京师自三月朔雨不止,前赦一日而霁。

五月己未朔,诏礼部贡举。庚申,诏曰:『朕试天下士,以言观其趣向。而比来流风之弊,至于会粹小说,磔裂前言,竞为浮夸摩曼之文,无益治道,非所以望于诸生也。礼部其申饬学者,务明先圣之道,以称朕意焉。』甲子,上曰:『群臣请对者多求进,少求退,何也?』王曾曰:『苟抑奔竞,崇静退,则庶几有难进之风矣。』上然之。己巳,诏以新令及附令颁天下。

六月丁未,大雷雨,玉清昭应宫灾,独长生崇寿殿存焉。太后对辅臣泣曰:『先帝力成此宫,一夕延燔殆尽,犹幸一二小殿存尔。』范雍度太后有再兴葺意,乃抗言曰:『不若燔之尽也。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为灰烬,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将葺之,则民不堪命,非所以祇天戒也。』宰相王曾、吕夷简亦助雍言,夷简又推《洪范》灾异以谏,太后默然。太庙齐郎【杰按:"齐郎",疑为"斋郎"。】苏舜钦上疏曰:『前志曰:积阴生阳。阳生则灾见焉。乘夏之气发泄于玉清官,震雨杂下,烈焰四起,楼观万叠,数刻而尽,非慢于火备,乃天之垂戒也。陛下当降服减膳,避正寝,责躬罪已,下哀痛之诏,罢非业之作,拯失职之民,察辅弼及左右无裨国体者罢之,窃弄威权者去之,念政刑之失,收刍尧之论,庶几可以变灾为佑。浃日之间未闻为此,而将设工役以图修复,都下之人,闻者骇惑,聚首横议,咸谓非宜。愿陛下恭默内省而追革之,罢再造之劳,述前世之法,天下幸甚!』甲寅,门下侍郎、平章事王曾罢知兖州。始,太后受尊号册,将御大安殿,曾执不可。太后左右姻家稍通请谒,曾多所裁正,太后滋不悦。会玉清昭应宫灾,曾累表待罪,乃罢。寻改青州。是月,河北大水,坏澶州浮桥。

秋七月。初,太后怒玉清宫守卫者不谨,悉下御史狱,欲诛之。中丞王曙上言:『昔鲁桓、僖宫灾,孔子以为桓亲尽,当毁者也。辽东高庙及高园便殿灾,董仲舒以为高庙不当居陵旁。今所建宫非应经义,灾变之来,若有警者。愿除其地,以应天变。』而右司谏范讽亦言:『此实天变,不当置狱穷治。』上及太后感悟,遂薄守卫者罪。又言山木已尽,人力已竭,虽复修,必不成。己巳,下诏不复修。改长生崇寿殿为万寿观。乙酉,罢辅臣所领诸宫观使名。

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诏罢天下职田官,收其人,以所直均给之。先是,上封者言:『职田有无不均,请罢之。』乃降是诏。己亥,诏命官犯正人己赃者,自今毋使亲民。

冬十月,诏知州军、文武升朝官岁举见任判官、主簿尉有罪非赃私、有出身三考、无出身四考堪县令者各一人,转运使、副不限以数。先是,流内铨引选人朝辞,有老耄者授县令。上谓宰臣曰:『县令之职,有民有社。一邑刑政,轻重皆得自专,若非其人,为害不细。虽远方僻郡,尤当择人宣朝廷德意。此辈皆昏耄,使之临民,必有贪墨疲懦之弊。』会有上言乞奏举以充县令,乃降是诏。丁未,诏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奏计京师,毋以土物馈要近官。

十一月冬至,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秘阁校理范仲淹奏疏言:『天子有事亲之道,无为臣之礼;有南面之位,无北面之仪。若奉亲于内,行家人礼可也。今顾与百官同列,亏君体,损主威,不可为后世法。』疏入,不报。晏殊初荐仲淹为馆职,闻之大惧,召仲淹,诘以狂率邀名,且将累荐者。仲淹正色抗言曰:『仲淹缘辱公举,每惧不称为知己羞。不意今日反以忠直获罪门下。』殊不能答。仲淹退,又作书遗殊,申理前奏不少屈,殊卒愧谢焉。又奏疏请皇太后还政,亦不报,遂乞补外,寻出为河中府通判。

庚午天圣八年春正月,命资政殿学士晏殊权知礼部贡举。甲戌,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曹玮卒。玮将兵几四十年,未尝少失利,契丹使过天雄,部勒其下曰:『曹公在此,毋纵骑驰驱也。』渭州有告戍卒叛入夏国者,玮方对客弈棋,遽曰:『吾使之行也。』夏人闻之,即斩叛者,投其首境上。环庆属羌田多为人所市,致单弱不能自存,因没敌中。玮尽令还其故田。后有犯者,迁其家内地。所募弓箭手,使驰射较强弱,胜者予田二顷,再更秋获,课市一马,马必胜甲,然后官籍之,则加田五十亩。至三百人以上团为一指挥,要害处为筑堡,使自堑其地,为方田环之。立马社,一马死,众为出钱市马。属羌降者既多,因署其首领为军主,使统其族帐,止于本军叙进,以其习知敌情与地利,不可徙他军也。玮为将不如其父,宽猛自成一家。

三月,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丙寅,试诸科。丁卯,赐进士王拱寿等二百人及第,四十九人同出身。已巳,赐诸科及第、同出身者又五百七十三人。拱寿,诏更其名曰拱辰。

六月,监修国史吕夷简等上新修国史于崇政殿。

秋七月乙巳,御崇政殿,试书判拔萃及武举人。戊申,以书判拔萃人余靖为将作监丞,尹洙为武胜节度掌书记,武举人张建侯等十二人补三班奉职、借职。丙午,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博士何咏、茂才异等富弼所对策并及第四等。丁丑,以咏为祠部员外郎、同判永兴军,弼为将作监丞、知长水县。九月,罢百官转对。自复转对,言事者颇众,大臣不悦也,故复罢之。冬十月,有上书言:『县官榷盐,得利微而为害博。两池积盐为阜,数莫可校,请通商平估以售,少宽百姓之力。』乃诏盛度、王随议更其制度。随与胡则画通商五利上之。丙申,诏罢三京二十八州军榷法,听商贾入钱若金银京师榷货务,交盐两池,自是虽商贾流行,而岁课之入官者耗矣。壬寅,置天章阁待制,位龙图阁待制之下。十一月戊辰,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十二月,以丁谓为道州司户参军。丁未,定难节度使赵德明遣使来献马。辛未天圣九年春二月,诏复给职田。秋七月,以翰林侍读学士孙奭为工部尚书、知兖州。帝每御经筵,设象架,庋书策外向,以便侍臣讲读。奭年高视昏,或阴晦,即为徙座于阁外。奭讲至前世乱君亡国,必反复规讽,帝竦然听之。常画无逸图以进,帝施于讲读阁。奭三请致仕,召对,敦谕之。奭以年逾七十固请,故优拜焉,仍诏颁宴而后行。甲戌,右正言陈执中谏院供职。国朝承五代之弊,官失其守,故官职差遣,离而为二。今之官裁用以定俸入尔,而不亲职事。谏议大夫、司谏、正言,皆须别降敕许赴谏院供职者,乃曰谏官。

八月,出内藏库绢六十万下陕西、河北、河东市籴粮草。戊戌,又出内藏库缗钱五十万河北市粮草。

九月,诏出藏库绢六十万下河北折籴军储。庚午,以王曾为彰德节度使,仍知天雄军。契丹使者往还,肃车徒而后过,无敢大声疾呼者。人乐其政,为画像而生祠之。

冬十月,以翰林学士宋绶为龙图阁学士、知应天府。时太后犹称制,五日一御承明殿,垂帘决事,而上未始独对群臣也。绶言:『唐先天中,睿宗为太上皇,五日一受朝,处分军国重务,除三品以上官决重刑。明皇日听朝,除三品以下官决徒刑。今宜约先代制度,令群臣对前殿,非军国大事及除拜,皆前殿取旨。』书上,忤太后意,故命出守。侍御史知杂事刘随、殿中侍御史郭劝并言绶有辞学,当留本朝,不宜处外。不听。丙戌,诏曰:『公卿大夫所且励名节,以厚风化。而或枉己以近名,行险以沽宠,诋诬执政,干挠有司,藩臣多所徽求,使者驰于刺举,营私冒禄,朕何望焉?凡在位之臣,其务修警,毋蹈邪枉,以速邦宪。』

闰十月,司天监上《重修崇天历》。癸亥,盐铁副使司封员外郎王鬷、户部副使刑部员外郎杜衍并为天章阁待制。初,马季良建言:『京师贾人常以贱价居茶盐交引,请官置务收市之。』季良方用事,有司莫敢忤其意,鬷独不可,曰:『与民竞利,岂国体邪?』他日上见鬷,劳之曰:『官市交引,赖卿力言罢之,甚善。有司临事,当如是也。』薛颜死,其家属衍为墓志。衍却之。及在三司,因奏事,上谓衍曰:『薛颜有丑行,卿不与志墓,诚清识也。』自是有意大用。

壬申明道元年春二月,监修国史吕夷简上《三朝宝训》。庚戌,知许州、定国节度使张士逊为刑部尚书,平章事吕夷简加中书侍郎。丁卯,以真宗顺容李氏为宸妃。是日,宸妃薨。宸妃始生帝,皇太后即以为己子,宸妃嘿嘿处先朝嫔御中,未尝自异,帝不自知宸妃所出也。疾革,乃进位。始,宫中未治丧,宰相吕夷简朝奏事,因曰:『闻有宫嫔亡者?』太后瞿然曰:『帝相亦与宫中事邪?』引帝偕起。有顷,独出曰:『卿何间我母子也?』夷简曰:『太后他日不欲全刘氏乎?』有司希太后旨,言岁月未利。夷简黜其说,请发哀成服,备宫仗葬之。时有诏欲凿宫城垣以出丧,夷简遽求对。太后揣知其意,遣内侍罗崇勋问何事,夷简言:『凿垣非礼,丧宜自西华门出。宸妃诞育圣躬而丧不成礼,异日必有受其罪者,莫谓夷简今日不言也!』崇勋惧,驰告太后,乃许之。

三月戊戌,诏曰:『江淮之间,仍岁旱暵,民之失职,朕甚悯焉。比遣使安抚,其与长吏虑系囚,流以下降一等,杖、笞释之。』

六月,殿中侍御史张存上疏曰:『陛下嗣统以来,延纳至言,罔有忌讳。自前秋忽诏罢百官转对,去冬黜降御史曹修古等,昨又闻进士林献可因奏封事窜远方,人心皇惑,中外莫测。臣恐自今忠直之言与理乱安危之端蔽而不达。』因历引周昌、朱云、辛庆忌、辛毗事以广帝意。

七月,许寿州立学,仍赐《九经》,知州朱谏请之也。辛卯,以门下省为谏院。先朝虽除谏官而未尝置院,及陈执中为谏官,屡请之。置谏院自此始。是月,太白昼见终月。

八月,以三司使晏殊为枢密副使。壬戌,大内火,延燔八殿。乙丑,诏群臣直言阙失。先是,百官晨朝而宫门不开,辅臣请对,帝御拱宸门,追班百官拜楼下,宰相吕夷简独不拜。帝使问其故,曰:『宫庭有变,群臣愿一望清光。』帝举帘见之,夷简乃拜。时宦者置狱治火事,得缝人火斗,已诬伏,下开封府使具狱,权知府事程琳辨其不然,乃命工图其火经处,且言:『后宫人多,此殆天灾,不可以罪人。』监察御史蒋堂亦言:『火起无迹,安知非天意?陛下宜修德应变,今乃欲归咎宫人。且宫人付狱,何求不可?而遂赐之死,是重天谴也。』帝为宽共狱,卒无坐死者。殿中丞滕宗谅言:『国家以火德王天下,火失其性,由政失其本。』因请太后还政。秘书监刘越请太后还政,言尤鲠直,皆不报。九月庚寅,重作宝册,以旧册宝为宫火所焚也。十一月,上以修内成,恭谢天地于大安殿,遂谒太庙。大赦,改元。定难节度使、西平王赵德明封夏王。德明凡娶三姓,米母氏生元昊,小名嵬理。羌语谓『惜』为『嵬』,『富贵』为『理』。性凶鸷猜忍,通蕃汉文字。数谏德明无臣中国,德明曰:『吾族三十年衣锦绮衣,此圣宋天子恩,不可负也。』元昊曰:『英雄之生,当王霸尔,何锦绮为?』德明死,元昊继立。癸亥,制授元昊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节度、夏银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使、西平王。元昊既袭封,即阴为反计。

十二月,诏以来年二月躬耕藉田,先请皇太后恭谢宗庙,权罢南郊之礼。及议皇太后谒庙仪注,太后欲纯被帝者之服,薛奎独争曰:『太后必御此,见祖宗若何拜?』固执不可。虽终不纳,犹少杀其礼焉。

癸酉明道二年春二月戊戌,司天监言:『含誉星见东北方,其色黄白,上有光芒长二尺。』然观者皆以为彗云。庚子,诏淮南、江南民被灾伤而死者,官为瘗埋。甲辰,皇太后宿斋垂拱殿。乙巳,服祎衣,花钗冠,乘玉辂以赴太庙,改兖衣、仪天冠。内侍赞导,享七室。皇太妃亚献,皇后终献。帝赴东郊。丁未,祀先农,行藉田礼。礼仪使张士逊奏皇帝三推而止,帝既躬耕,不以古礼为式,愿推终亩。士逊固请,乃耕十二步而止。辛亥,上作《藉田》诗赐近臣。

三月庚寅,以皇太后不豫,大赦。丁谓特许致仕。

吕中曰:古之赦者赦无罪,后之赦者赦有罪。祖宗郊恩虽厚,赃吏有赦不原,奸臣如丁谓亦不原,赦则非赦有罪也。至崇、观,奸臣反其锋而用之,而元祐、元符之党不以故原矣。

甲午,皇太后崩,遗诏尊太妃为皇太后,军国大事与太后内中裁处。乙未,帝号恸见辅臣曰:『太后疾不能言,而犹数引其衣,若有所属。何也?』奎曰:『其在衮冕也,然服之何以见先帝乎?』帝悟,以后服敛。既宣遗诰阁门,趣百官贺太后,御史中丞蔡齐正色谓台吏毋追班,入白执政曰:『上春秋长,习天下情伪。今始亲政,岂宜使女后相继称制乎?』

夏四月,诏删去遗诰之语。太后既崩,左右以宸妃事闻,上号恸累日,追尊为皇太后。庚戌,以流人林献可为三班奉职。明道初,献可抗言请太后还政,太后怒,窜于岭南,至是特录之。壬子,群臣上表请御正殿。表三上,乃从之。诏内外毋得进献以祈恩泽,及缘亲戚通章表。若传宣,有司实封覆奏。内降除官,辅臣审取处分。帝始亲揽庶政,裁抑侥幸,中外大悦。召知应天府宋绶、通判陈州范仲淹赴阙。己未,门下侍郎吕夷简罢为武胜节度使、判澶州,枢密使张耆罢为左仆射、判许州,寻改陈州,枢密副使夏竦罢为礼部尚书、知襄州,寻改颍州,参知政事陈尧佐罢为户部侍郎、知永兴军,枢密副使范雍罢为户部侍郎、知荆南府,寻改扬州,又改陕州,枢密副使赵稹罢为尚书左丞、知河中府,参知政事晏殊罢为礼部尚书、知江宁府,寻改亳州。帝始亲政,夷简手疏陈八事,曰正朝纲、塞邪径、禁贿赂、辨佞壬、绝女竭、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其劝帝语甚切。帝与夷简谋,以耆、竦等皆太后所任用,悉罢之。退告郭皇后,后曰:『夷简独不附太后邪?但多机巧,善应变尔。』由是并夷简罢。及宣制,夷简方押班,闻唱其名,大骇,不知其故。而夷简素厚内侍阎文应,因使为中诇,久之,乃知事由皇后云。工部尚书李迪以本官平章事,户部侍郎王随为参知政事,礼部侍郎李谘为枢密副使,步军副都指挥使王德用为检校太保、签书枢密院事。始太后临朝,有求内降补军吏者,德用曰:『补吏,军政也,敢挟此以干军政?』卒不奉诏。太后崩,有司请卫士坐甲,德用曰:『故事无为太后丧坐甲者。』又不奉诏。上奇之,以为可大用,故擢任枢密。权御史中丞蔡齐权三司使事,天章阁待制范讽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先是,讽出知青州。时山东旱蝗,前宰相王曾家多积粟,讽发取数千斛济饥民,因请遣使安抚。太常博士范仲淹为右司谏。辛未,庞籍为殿中侍御史。籍奏请下阁门取垂帘仪制尽焚之,又奏:『陛下躬亲万机,用人宜辨邪正,防朋党,勿使受恩人主,归感权臣。进擢近列,愿采公论,毋令出于执政。』孔道辅尝谓人曰:『言事官多观望宰相意,独庞君可谓天子御史也。』

《讲义》曰:天圣之初,此一时也。明道二年之后,此又一时也。天圣之初,政在东朝,天下犹未见人主之德。明道二年四月,亲政之后,抑内降,正朝纲,摈斥张耆、夏竦、陈尧佐之徒,而擢用范仲淹、孔道辅、庞籍辈,天下骎骎向治矣。呜呼!明道二年之亲政,积而为庆历、嘉祐之盛。元祐八年之亲政,变而为绍圣、元符之纷纷,人主可不谨其机乎?

罢群牧制置使[5],时上封者言:『君牧既自有使,而武臣领枢密兼制置,事不时决。』故罢之。

五月,许大名府立学,仍赐《九经》。从王曾之请也。

秋七月。先是,右司谏范仲淹以江淮、京东灾伤,请遣使循行,未报。仲淹请间曰:『宫掖中半日不食当如何?今数路艰籴,安可置而不恤?』甲申,命仲淹安抚江淮,所至开仓廪,赈乏绝,禁淫祀,奏蠲庐、舒折役茶,江东丁口盐钱。饥民有食乌蛛草者,撷草进御,请示六宫贵戚。以戒侈心。

八月,赠工部员外郎曹修古为右谏议大夫。修古鲠直有风节,当庄献时,权幸用事,人人顾望畏忌,而修古遇事辄言,无所回挠。初贬同判杭州,未行,改和兴化军,卒于官。贫不能归葬,宾佐赙钱五十万。季女泣白其母曰:『奈何以是累吾先人也?』卒拒不纳。帝思修古忠,故优赠之。修古无子,录其婿刘勋为试将作监主簿。丁巳,置端明殿学士,班翰林、资政学士之下,以宋绶为之。绶因上言:『帝王御天下,在总揽威柄。自陛下躬亲万机,惩违革弊,以新百姓之耳目,而赏罚号令,未能有过于垂拱之日。顷者恩出太后,今又自大臣出。大臣市恩以招权,小人趋利以售进,此风浸长,有蠹邦政。太宗常曰:「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共济,若为内患,可深惧也。」真宗亦云:「唐朝朋党尤盛,以至王室卑弱。」愿陛下思祖宗训戒,念王业艰难,整齐纪纲,正在今日。』三司言:『自藉田后,继有赏赉,用度不足。请假于内藏库。庚申,出缗钱百万赐之。因谓宰相张士逊曰:『国家禁钱本无内外,盖以助经费耳。』士逊对曰:『不然,则有司未免侵渔百姓也。』

九月,判河南府钱惟演落平章事,赴本镇。初,惟演欲为自安计,御史中丞范讽劾奏惟演在庄献时权宠大盛,与后家连姻,请行降黜。上谕辅臣曰:『先后未葬,朕不忍遽责惟演。』讽即袖告身入对曰:『陛下不听臣言,愿纳此,不敢复为中丞矣。』上不得已,可之。

冬十月甲辰,诏曰:『先王不以浮靡示天下,今两川岁贡绫锦罗绮、透背花纱之属,皆女工蠹也。其以三之二易为绸绢供军须。』时上富于春秋,左右或欲以巧自媚,后苑珠玉之工颇盛于前日。殿中侍御史庞籍言:『今螽螟为灾,民忧转死。北有耶律,西有拓拔,陛下安得不以俭约为师,奢靡为戒?重惜国费,以循民之急。』上深纳其言。辛亥,上谕辅臣曰:『近岁进士所试诗赋多浮华,而学古者或不得以自进。宜令有司兼以策论取之。』戊午,门下侍郎张士逊罢为左仆射、判河南府,枢密使杨崇勋罢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判许州[6]。先是,天下蝗旱仍见,士逊居首相,不能有所发明,遂与崇勋俱罢,然制辞犹以均劳逸为言也。判陈州吕夷简为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知河南府王曙加检校太傅,充枢密使,签书枢密院事王德用为枢密副使,刑部侍郎宋绶为参知政事,权三司使事蔡齐为枢密副使。权知开封府程琳为御史中丞,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范讽权三司使事。琳辞中丞不拜,乃授翰林侍读学士、知开封府。前知开封者苦其治剧,或不满岁辄罢,不然被谤讥,或以事去,独琳居数岁,久而治益精明,一岁中狱常空者四五。

十一月,孔道辅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代程琳也。道辅时守南京,召用之。寇准以责死,甲戌,赠中书令,复莱国公。丙申,上谓辅臣曰:『每退朝,凡天下之奏必亲览之。』吕夷简曰:『若小事皆关听览,恐非所以辅养圣神。』上曰:『朕承先帝之托,况以万几之重,敢自泰乎?』又曰:『朕日膳不欲事珍美,衣服多以缣缯为之,至屡经浣濯、而宫人或以为笑。太官进膳,有虫在食器中,朕掩而不言,恐罪及有司也。』始,天圣六年,罢诸路提点刑狱官。八月复置,又权停。于是上谓辅臣曰:『诸路刑狱既罢提点官,转运司不能一一躬往谳问,恐浸致冤滥。宜选贤明廉干不生事者委任之,则民受其赐矣。』乃复置诸路提点刑狱官,仍参用武臣。甲辰,以京东饥,出内藏库绢二十万下三司,代本路上供之数。丁未,出侍御史张沔知信州,殿中侍御史韩渎知岳州。先是,宰相李迪除二人为台官,言者谓台官必由中旨,乃祖宗法也。既数月,吕夷简复入,因议其事于上前,上曰:『祖宗法不可坏也。宰相自用台官,则宰相过失,无敢言者矣。』迪等皆皇恐。诏自今台官有缺,非中丞、知杂保荐者,毋得除授。戊申,出宫人二百。上时屡出宫人,因曰:『曩者太后临朝,臣僚戚属多进女口入宫,今已悉还其家矣。』初,郭皇后之立非上意,浸见疏,宫人尚氏、杨氏骤有宠。尚氏常于上前出不逊语侵后,后不胜忿,起批其颊,上亦起救之,后误批上颈,上大怒,有废后意。内侍阎文应白上出爪痕示执政,吕夷简以前罢相故怨后,乃定议废后。夷简先敕有司毋得受台谏章疏。乙卯,诏:『皇后愿入道,特封净妃、玉京冲妙仙师,名清悟,别居长宁宫。』范仲淹、孔道辅、孙祖德率蒋堂、郭劝、杨偕、马绛、段少连、宋郊、刘涣诣垂拱殿门,伏奏皇后不当废,守殿门者阖扉不为通,道辅抚铜环大呼。寻诏宰相召台谏,谕以皇后当废状。道辅等悉诣中书,众哗然,争致其说,夷简曰:『废后自有故事。』道辅及仲淹曰:『公不过引汉光武劝上耳。上尧舜之资,而公顾劝之,效昏君所为,可乎?』夷简不能答,拱立曰:『诸君更自见上力陈之。』道辅将以明日留百官揖宰相廷争,而夷简即奏逐道辅等。丙辰,诏道辅出知泰州,仲淹知睦州,祖德等各罚铜。仍诏谏官、御史自今毋得相率请对,骇动中外。偕奏:『乞与道辅、仲淹俱贬。』劝及少连再上疏,皆不报。将作监丞富弼上疏曰:『陛下举一事而获二过于天下,废无罪之后,一也;逐忠臣,二也。此二者皆非太平之世所行,臣实痛惜之。』疏入,不报。

《大事记》曰:国初官以定俸,实不亲职,有谏议大夫、司谏、正言,特以寓禄耳,故赴谏院者方为谏官,则谏官主权犹未重也。国初三院领外任而不任风宪,兴国中任风宪而不领言事,则台官之权亦未重也。端拱初,以补阙为司谏,以拾遗为正言,所以举谏官之职。天禧初置言事御史,所以举台官之职。然当时台谏之权虽重,而台谏之职未振也。自仁祖即位,刘中丞令台属各举纠弹之职,而后台臣之职始振。自孔道辅、范仲淹敢于抗夷简,唐介敢于抗彦博,一粱适之用事,则马遵率数人言之,一刘抗之得政,则张昇凡十七章论之,而后台谏之权,敢与宰相为敌矣。是何台谏之职在国初则轻,在仁宗之时则重,在国初则为具员,在仁宗之时则为振职,何邪?盖仁祖不以天下之威权为纪纲,而以言者之风采为纪纲,故其进退台谏,公其选而重其权,优其迁而轻其责,非私之也,盖以立国之纪纲实寄于此。

校勘记

[1]涟水军原作『连水军』,据《长编》卷一○一、《宋史﹒地理志》四改。

[2]宋献原作『米献』,据《长编》卷一○六改。

[3]择郡守原作『释郡守』,据《长编》卷一○六改。

[4]明于教化原作『明宣于教化』,『宣」字衍,据《长编》卷一○七删。

[5]罢群牧制使《长编》卷一一二在本年五月。

[6]河阳原作『河南』,据《长编》卷一一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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