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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伦汇编皇极典听言部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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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勇怯半者与怯者则不能也又告之曰跳而越者

与千金不然则否彼勇怯半者奔利必跳而越焉其

怯者犹未能也须臾顾见猛虎暴然向逼则怯者不

待告跳而越之如康庄矣然则人岂有勇怯哉要在

以势驱之耳君之难犯犹渊谷之难越也所谓性忠

义不悦赏不畏罪者勇者也故无不谏焉悦赏者勇

怯半者也故赏而后谏焉畏罪者怯者也故刑而后

谏焉先王知勇者不可常得故以赏为千金以刑为

猛虎使其前有所趋后有所避其势不得不极言规

失此三代所以兴也末世不然迁其赏于不谏迁其

刑于谏宜乎臣之噤口卷舌而乱亡随之也间或贤

君欲闻其过亦不过赏之而已呜呼不有猛虎彼怯

者肯越渊谷乎此无他墨刑之废耳三代之后如霍

光诛昌邑不谏之臣者不亦鲜哉今之谏赏时或有

之不谏之刑缺然无矣苟增其所有有其所无则谀

者直佞者忠况忠直者乎诚如是欲闻谠言而不获

吾不信也

明君可与为忠言赋

以明则知远

能顺忠告为韵

苏轼

臣不难见君先自明智既审乎情伪言可竭其忠诚

虚己以求览群心于止水昌言而告恃至信于平衡

君子道大而不回言出而为则事父能孝故可以事

君谋身必忠而况于谋国然而言之虽易听之实难

论者虽切闻者多惑苟非开怀用善若转丸之易从

则投人以言有按剑之莫测国有大议人方异词佞

者莫能自直昧者有所不知虽有智者孰令听之皎

如日月之照临罔有遁形之蔽虽复药石之瞑眩曾

何苦口之疑盖疑言不听故确论必行大功可成故

众患自远上之人闻危言而不忌下之士推赤心而

无损岂微忠之能致有至明而为本是以伊尹丑有

夏而归亳大贤固择所从百里愚于虞而智秦一身

非故相反噫言悦于目前者不见跬步之外论难于

耳顺者有以百年而兴苟其聪明蔽于嗜好智虑溺

于爱憎因其所喜而为善虽有愿忠而孰能心苟无

邪既坐瞻于百里人思其效将或锡之十朋彼非谓

之贤而欲违知其忠而莫受目有眯则视白为黑心

有蔽则以薄为厚遂使谀臣乘隙以汇进智士知微

而出走仲尼不谏权将困于妇言叔孙诡辞畏不免

于虎口故明王审逊志之非道知拂心之谓忠不求

耳目之便每要社稷之功有汉宣之贤充国得尽破

羌之计有魏明之察许允获申选吏之公大哉事君

之难非忠何报虽曰伸于知己而无自辱于善道诗

不云乎哲人顺德之行可以受话言之告

庶言同则绎前人

书曰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虞之为言度也出

纳之际庶言之所在也必得我师言夫言有同异则

听者有所考言其利也必有为利之道言其害也必

有致害之理反复论辨廷议而众决之长者必伸短

者必屈焉真者必遂伪者必窒焉故邪正之相攻是

非之相稽非君子之所患者庶言同而己考同者莫

若绎古者谓绸绎绸丝者必求其端究其所终说命

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

非道君陈之所谓绎之说命之所谓求也孙宝有言

周公大圣召公大贤犹不相说着于经典两不相损

晋王导辅政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责之曰人

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导亦敛□谢之古之君子其

畏同也如此同而不绎其患有不可胜言者矣

学问至刍荛赋

以学问而至

刍荛之善为韵

陈襄

上圣以文明阐化撝让临朝每精穷于学问爰下至

于刍荛心专探讨之勤率亲草芥志切谘询之道靡

间薪樵斯盖务小善以毕纳庶大猷而孔昭者也嘉

往哲之徽言述先王之至治必有学以务其训诱必

有问以通夫拟议欲求善以无斁乃询荛而聿至且

夫圣人有狂言之择实务多闻而樵夫知王道之谈

岂宜遐弃莫不功专时集事切疑思罔间丘樊之贱

率求训教之辞是必择其善者俯而就之当请益请

业之初蒿莱尽及暨咨事咨才之际草莽无遗诚以

统御□区兴隆景运君虽尊有教则不可非学民虽

小有善则诚宜下问故乃罄薮泽以旁求奉谋猷而

不紊祇承诱诲当刈楚之良材广务谘谋受析薪之

丕训则知学不好也无以臻乎善道问非博也无以

纳乎嘉谟故我每乐闻于典教遂俯及于薪刍将务

四聪之达何□一德之愚博习亲师奚间采樵之士

畴咨熙载必亲往囿之徒夫如是则阅习□勤谘诹

益显虽莠言之勿用谅芜音而必选不穷不倦率求

林薮之谭曰都曰俞并及草莱之善向若非求博谕

靡极周咨虽愚言之或善在上德而罔知又安能恢

教本以昭若导化源之远而是以高宗求岩野之贤

命而纳诲西伯举屠钓之老立以为师此所谓询事

考言笃信好学伊片善以咸取欲大谋之先觉故诗

曰先民有言而询于刍荛播英规而孔邈

论听言疏薛叔似

臣闻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不敢妄言此

听言之要也且人主惟有一心而攻之者甚众或以

欺罔或以谄谀辐辏攻之各求自售而其为说皆有

以文饰之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污白使黑呼正

为邪或辞同而情异或言此而意彼辩言至于乱政

游言欲以自解刘向所谓营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

胜载盖谓此也然则孰从而察之曰万事有正理天

下有公论质之正理而然采之公论而然则其言为

必可行之言质之正理而不然采之公论而不然则

其言为妄言系易所谓□枝游屈孟子所谓诐淫邪

遁盖举其大概而已人藏其心不可测度不知言无

以知人乾坤所以知险知阻者舍简易何以哉虽然

是非邪正之不察固害治也是非邪正之兼容尤害

治也假如今日以某人之忠言也听之明日有欺罔

者亦听之不加罪焉人何惮不为欺罔今日以某人

之抗论也听之明日有谄谀者亦听之不加诛焉人

何惮不为谄谀是非兼容久之是必为非所胜邪正

兼容久之正必为邪所倾唐史所谓引桀跖孔颜相

哄于前而以众寡为胜负岂不甚可虑哉陛下奉三

无私以劳天下中心无为而守至正凡臣下之进言

一经于前无不洞见然优游宽容未免过当故用舍

进退或至混淆二十余年之间治道不振国势不尊

其端盖出于此伏愿陛下廓离照之明奋干刚之断

审言者之事理而一揆之公论则宗社幸甚

折槛旌直臣赋李纲

士有敢谏君当体仁爰修饰于折槛以表旌于直臣

收电回霜已宽斧钺之戮葺隳因阙更瞻轩陛之新

惟汉朱云希风汲黯偶赐枫宸之对因致龙鳞之犯

指陈奸佞愿借尚方之刀退就诛夷遂折便朝之槛

辱师傅之贵虽曰敢言干雷霆之威自应可斩而天

子能恕将军敢争因免冠而致悟乃饰槛以为旌宽

以纳忠岂独垂万世之训阙而当宁更以致三墀之

荣易令名以愧贤讵能比迹藏断罟以志谏庶可同

声原此狂生素称义烈雅有意于汉室故屡陈于主

阙命驾径去不为薛宣而少留趣和药来更助萧公

之引决惟直臣而径行故太刚而必折成帝渊默临

朝靓深谓陈善闭邪者小臣之难事而尊贤从义者

大君之用心难甘切直之言虽加谴怒终懋矜容之

德曲示承钦然而所求者名不务其实文虽足观质

焉可述宠昭仪而绝皇嗣大斁天伦恩元舅而杀王

章遂倾帝室虽存折槛足为后世之规实废嘉言讵

救当时之失岂不以篡汉室者必王氏佞王氏者惟

张侯以师臣而取信乃保身而自谋堤防祸机实为

国之至要拔去奸本期厥德之允修能克葺槛之心

何施不可深味借刀之旨岂谓无繇凡曰司聪皆有

言职欲致国家之治必尽箴规之益魏公献疏乃切

论而危言贾生上书亦流涕而太息遇文帝太宗之

君必能褒崇于正直

乞差官看详封事札子朱熹

臣前日面奏恭奉诏旨以雷雨之异许陈阙失仰见

陛下畏天省己之意然臣未敢奉诏者窃见陛下登

极之初巳下明诏来献言者甚众未闻一有施行今

复求言殆成虚语欲乞睿旨令后省官锁宿看详择

其善者条上取旨以次施行已蒙圣慈开纳再三玉

音宣谕如此则求言之诏不为文具臣不胜感激欣

幸而今已两日未见指挥窃虑当时所奏他事猥多

又无文字可以降出是致迟缓今敢再具奏闻欲望

圣明早赐处分庶几闻者知劝直言日闻开悟圣聪

益修政德应天之实莫大于此取进止

谏官阻塞言路疏

万历

十五年

明李懋桧

臣闻天下理乱系言路通塞我国家之制凡诸司百

执事皆许直言无隐然又恐其不言也于是谏官专

任责成既置六科给事中复设十三道御史盖诸司

百执事虽皆得言而亦可以不言科道官无所不当

言而尤不敢不言世称科道官曰言官曰谏官然犹

恐其言之不尽也轮直有日建白有牌称职有赏不

称有罚此祖宗命官之意盖将以明目达聪照临万

国虑至深远际此圣明之朝不宜以言为讳大凡进

言者其说未必皆是但其意亦欲得当以报主上即

使尽属好名亦何负于国家也言可用则用之不可

用则置之诸人无得以言而博名高而庙堂亦无务

以法令箝天下之口斯为上世极隆之景象也不谓

近日有给事中邵庶因诚意伯刘世延之条陈而波

及于言者己既不言又禁他人不得言一时士类莫

不扼腕嗤叹夫世延之言诚为无当且朝奏疏而夕

乞恩亦足羞者陛下犹念及元勋苗裔而容纳之且

不欲以一世延阻言路甚盛心也该科谓宜矜其愚

而略其短否则看详章奏就事参驳谁曰不可何乃

因噎废食乘机排挤至并他衙门而概禁之夫防人

之口甚于防川庶岂不闻斯语哉以尧舜之圣而犹

舍己从人其时五臣九官济济相师都俞吁咈于一

堂岂乏嘉谟谠论而工瞽刍荛犹然得献其一得之

愚今皇上德符尧舜治效唐虞而邵庶不以禹皋陶

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将视皇上为何如主乎今天下

民穷财尽所在饥馑山陕云南等处百姓流离僵尸

载道疾苦危急之状有郑侠所不能图者陛下不得

闻且见也迩者雷击朝日擅星坠如斗天变示儆加

之风俗薄恶士庶骄横辇毂之下子杀父仆杀主旬

日决罪囚者以数计人情乖离于下邵庶以为海内

岂尽无可言群臣可遂依违淟涊默默固位而已乎

当此之时纵九重寤寐求言辅臣吐握下士大小臣

工尽忠补过尚且惟日不足奈之何恶闻人言嫉之

如雠而拒之于千里之外哉夫在廷之臣其为言官

者十之二三而不为言官者十之六七言官不必皆

智而不为言官者不必皆愚也无论往事即如近年

冯张交通权奸专恣其连章保留颂贤称美如科臣

陈三谟台臣曾士楚者比比而是乃请剑折槛杖谪

以去者果皆出于言官乎由斯以论人非言官未可

尽少也明矣果从庶言有如言官持禄养交巽□观

望当言而不言矣其他庶职又必以言为禁天下幸

而无事也则可脱有军国重情安危顷刻皇上又何

从而知乎邵庶复以圣论堂上官禁止司属为计之

得此又历代以来所未有而我朝律令所不载也臣

刑官也律令其职掌也凡堂上官训谕司属必以讲

读律令为首务臣伏睹大明律一款凡国家政令得

失军民利害一切兴利除害之事并从五军都督府

六部官面奏区处又一款若百工技艺之人应有可

言之事亦许直至御前奏闻各衙门但有阻当者鞫

问明白处斩如大明律会典及皇祖卧碑亦屡言之

不置夫百工技艺之人有言尚不敢阻况诸司百执

事乎傥为堂官谆谆然以此禁谕所属属官有不心

非而背议乎即堂官禁之所属听之人人隐忍苟容

处处道路以目有不辱当时羞后世乎臣以为皇祖

律令万世所当遵守非诸臣所敢轻议也人臣食君

之禄报君之恩惟知不负朝廷非堂官所能约束也

我朝兴贤使能欲其愿忠而未尝欲其不忠堂官以

身率属教其报主而不敢教其负主此古今之通义

也臣所以轻冒出位之禁而不容自已者诚恐邵庶

之言一出远近闻者不察庙堂所以受言之意而猥

以庶为口实将使志士解体善言日壅主上不得闻

其过群下无所毕其虑祸天下必自庶始矣其所关

系岂渺小哉臣愚以为皇上必欲重百官越职之禁

不若严言官失职之罚伏乞天语时加戒谕邵庶免

究外以后但有越职妄言及当言不言者当坐以负

君误国之罪轻则纪过重则劣处敕下吏部凡遇年

例升迁科道之期一视其章疏有无多寡事体大小

难易以为殿最而皇上又烛观而坐照之则言官无

不直言庶官无事可言出位之禁可省太平之效自

臻矣臣不识忌讳干冒天威无任陨越待命之至

听言部艺文二

唐风采苓三章

此刺听谗之诗

采苓采苓首阳之巅人之为言苟亦无信舍旃舍旃

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采苦采苦首阳之下人之为言苟亦无与舍旃舍旃

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采葑采葑首阳之东人之为言苟亦无从舍旃舍旃

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小雅鹤鸣二章

此诗之作不可知其所由然必陈善纳诲之辞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

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

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小旻六章

大夫以王惑于邪谋不能断以从善而作诗

旻天疾威敷于下土谋犹回遹何日斯沮谋臧不从

不臧覆用我视谋犹亦孔之□

潝潝訿訿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

则具是依我视谋犹伊于胡底

我龟既厌不我告犹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

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

哀哉为犹匪先民是程匪大犹是经维迩言是听维

迩言是争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

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

如彼流泉无沦胥以败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巧言六章

大夫伤于谗无所控告而诉之于天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无罪无辜乱如此怃昊天已威

予慎无罪昊天泰怃予慎无辜

乱之初生谮始既涵乱之又生君子信谗君子如怒

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

君子屡盟乱是用长君子信盗乱是用暴盗言孔甘

乱是用餤匪其止共维王之□

奕奕寝庙君子作之秩秩大猷圣人莫之他人有心

予忖度之跃跃毚兔遇犬获之

兴而

比也

荏染柔木君子树之往来行言心焉数之蛇蛇硕言

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无拳无勇职为乱阶既微且尰

尔勇伊何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巷伯七章

时有遭谗而被宫刑为巷伯者作此诗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太甚

哆兮侈兮成是南箕彼谮人者谁适与谋

缉缉翩翩谋欲谮人慎尔言也谓尔不信

捷捷幡幡谋欲谮言岂不尔受既其女迁

骄人好好劳人草草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

彼谮人者谁适与谋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

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扬园之道猗于亩丘寺人孟子作为此诗凡百君子

敬而听之

青蝇三章

诗人以王好听谗言故以青蝇飞声比之而戒

王以勿听也

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

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

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构我二人

周颂访落一章

成王既朝于庙因作此诗以道延访群臣之意

访予落止率时昭考于乎悠哉朕未有艾将予就之

继犹判涣维予小子未堪家多难绍庭上下陟降厥

家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

敬之一章

成王受群臣之戒而述其言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

厥士日监在兹

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佛

时仔肩示我显德行

小毖一章

此亦访落之意

予其惩而毖后患莫予荓蜂自求辛螫肇允彼桃虫

拚飞维鸟未堪家多难予又集于蓼

听言部纪事一

书经大禹谟帝曰咨禹惟时有苗弗率汝徂征禹乃

会群后誓于师曰济济有众咸听朕命蠢兹有苗昏

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

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代罪尔尚一

乃心力其克有勋三旬苗民逆命益赞于禹曰惟德

动天无远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帝初于历

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祗载见

瞽瞍夔夔齐栗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兹有苗禹拜

昌言曰俞班师振旅帝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

七旬有苗格

新书修政语篇大禹之治天下也诸侯万人而禹一

皆知其体故大禹岂能一见而知之也岂能一闻而

识之也诸侯朝会而禹亲服之故是以禹一皆知其

国也其士月朝而禹亲见之故是以禹一皆知其体

也然且大禹其犹大恐诸侯会则问于诸侯曰诸侯

以寡人为骄乎朔日士朝则问于士曰诸大夫以寡

人为汰乎其闻寡人之骄之汰耶而不以语寡人者

此教寡人之残道也灭天下之教也故寡人之所怨

于人者莫大于此也

书经太甲中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

王归干亳作书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

以辟四方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终厥德实万世

无疆之休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

类欲败度纵败礼以速戾于厥躬天作孽犹可违自

作孽不可逭既往背师保之训弗克于厥初尚赖匡

救之德图惟终厥

说苑君道篇成王封伯禽为鲁公召而告之曰尔知

为人上之道乎凡处尊位者必以敬下顺德规谏必

开不讳之门撙节安静以藉之谏者勿振以威毋格

其言博采其辞乃择可观夫有文无武无以威下有

武无文民畏不亲文武俱行威德乃成既成威德民

亲以服清白上通巧佞下塞谏者得进忠信乃畜伯

禽再拜受命而辞

正谏篇荆文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以畋于云梦

三月不反得舟

作丹

之姬淫期年不听朝保申谏曰

先王卜以臣为保吉今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畋

于云泽三月不反及得舟之姬淫期年不听朝王之

罪当笞匍伏将笞王王曰不谷免于襁褓托于诸侯

矣愿请变更而无笞保申曰臣承先王之命不敢废

王不受笞是废先王之命也臣宁得罪于王无负于

先王王曰敬诺乃席王王伏保申束细箭五十跪而

加之王背如此者再谓王起矣王曰有笞之名一也

遂致之保申曰臣闻之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

变痛之何益保申趋出欲自流乃请罪于王王曰此

不谷之过保将何罪王乃变行从保申杀如黄之狗

折箘簬之矰逐舟之姬务治乎荆兼国三十今荆国

广大至于此者保申敢极言之功也

齐桓公谓鲍叔曰寡人欲铸大钟昭寡人之名焉寡

人之行岂避尧舜哉鲍叔曰敢问君之行桓公曰昔

者吾围谭三年得而不自与者仁也吾北伐孤竹□

令支而反者武也吾为葵丘之会以偃天下之兵者

文也诸侯抱美玉而朝者九国寡人不受者义也然

则文武仁义寡人尽有之矣寡人之行岂避尧舜哉

鲍叔曰君直言臣直对昔者公子纠在上位而不让

非仁也背太公之言而侵鲁境非义也坛场之上诎

于一剑非武也侄娣不离怀□非文也凡为不善遍

于物不自知者无天祸必有人害天处甚高其听甚

下除君过言天且闻之桓公曰寡人有过乎幸记之

是社稷之福也子不幸教几有大罪以辱社稷

吕氏春秋真谏篇齐桓公管仲鲍叔□戚相与饮酒

酣桓公谓鲍叔曰何不起为寿鲍叔奉杯而进曰使

公毋忘出奔在于莒也使管仲毋忘束缚而在于鲁

也使□戚毋忘其饮牛而居于车下桓公避席再拜

曰寡人与大夫能皆毋妄夫子之言则齐国之社稷

幸于不殆矣当此时也桓公可与言极言矣可与言

极言故可与为霸

新序杂事篇桓公田至于麦丘见麦丘邑人问之子

何为者也对曰麦丘邑人也公曰年几何对曰八十

有三矣公曰美哉寿乎其以子寿祝寡人麦丘邑人

曰祝主君使主君甚寿金玉是贱人为宝桓公曰善

哉至德不孤善言必再吾子其复之麦丘邑人曰祝

主君使主君无羞学无恶下问贤者在傍谏者得人

桓公曰善哉至德不孤善言必三吾子一复之麦丘

邑人曰祝主君使主君无得罪于群臣百姓桓公怫

然作色曰吾闻之子得罪于父臣得罪于君未尝闻

君得罪于臣者也此一言者非夫二言者之匹也子

更之麦丘邑人坐拜而起曰此一言者夫二言之长

也子得罪于父可以因姑姊叔父而解之父能赦之

臣得罪于君可以因便辟左右而谢之君能赦之昔

桀得罪于汤纣得罪于武王此则君之得罪于其臣

者也莫为谢至今不赦公曰善赖国家之福社稷之

灵使寡人得吾子于此扶而载之自御以归礼之于

朝封之以麦丘而断政焉

晋文公田于虢遇一老夫而问曰虢之为虢久矣子

处此故矣虢亡其有说乎对曰虢君断则不能谏则

无与也不能断又不能用人此虢之所以亡文公辍

田而归遇赵衰而告之赵衰曰今其人安在君曰吾

不与之来也赵衰曰古之君子听其言而用其人今

之君子听其言而弃其身哀哉晋国之忧也文公乃

召赏之于是晋国乐纳善言文公卒以霸

晋文公逐麋而失之问农夫老古曰吾麋何在老古

以足指曰如是往公曰寡人问子以足指何也老古

振衣而起曰一不意人君如此也虎豹之居也厌闲

而近人故得鱼□之居也厌深而之浅故得诸侯厌

众而亡其国诗云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君放不归人

将君之于是文公恐归遇栾武子栾武子曰猎得兽

乎而有悦色文公曰寡人逐麋而失之得善言故有

悦色栾武子曰其人安在乎曰吾未与来也栾武子

曰居上位而不恤其下骄也缓令急诛暴也取人之

言而弃其身盗也文公曰善还载老古与俱归

楚庄王□政三年不治而好隐戏社稷危国将亡士

庆问左右群臣曰王□政三年不治而好隐戏社稷

危国将亡何不入谏左右曰子其入矣士庆入再拜

而进曰隐有大鸟来止南山之阳三年不蜚不鸣不

审其故何也王曰子其去矣寡人知之矣士庆曰臣

言亦死不言亦死愿闻其说王曰此鸟不蜚以长羽

翼不鸣以观群臣之慝是鸟虽不蜚蜚必冲天虽不

鸣鸣必惊人士庆稽首曰所愿闻已王大悦士庆之

问而拜之以为令尹授之相印士庆喜出门顾左右

笑曰吾玉成王也中庶子闻之跪而泣曰臣尚衣冠

御郎十三年矣前为豪矢而后为藩蔽王赐士庆相

印而不赐臣臣死将有日矣王曰寡人居泥涂中子

所与寡人言者内不及国家外不及诸侯如子者可

富而不可贵也于是乃出其国宝璧玉以赐之曰忠

信者士之行也言语者士之道路也道路不修治士

无所行矣

楚人有善相人所言无遗策闻于国庄王见而问于

情对曰臣非能相人能观人之交也布衣也其交皆

孝悌笃谨畏令如此者其家必日益身必日安此所

谓吉人也官事君者也其交皆诚信有好善如此者

事君日益官职日益此所谓吉士也主明臣贤左右

多忠主有失皆敢分争正谏如此者国日安主日尊

天下日富此之谓吉主也臣非能相人能观人之交

也庄王曰善于是乃招聘四方之士夙夜不懈遂得

孙叔敖将军子重之属以备卿相遂成霸功诗曰济

济多士文王以宁此之谓也

说苑正谏篇楚庄王立为君三年不听朝乃令于国

曰寡人恶为人臣而遽谏其君者今寡人有国家立

社稷有谏则死无赦苏从曰处君之高爵食君之厚

禄爱其死而不谏其君则非忠臣也乃入谏庄王立

鼓钟之间左伏杨姬右拥越姬左裯□右朝服曰吾

鼓钟之不暇何谏之听苏从曰臣闻之好道者多资

好乐者多迷好道者多粮好乐者多亡荆国亡无日

矣死臣敢以告王王曰善左执苏从手右抽阴刀刎

钟鼓之悬明日授苏从为相

楚庄王筑层台延石千重延壤百里士有反三月之

粮者大臣谏者七十二人皆死矣有诸御己者违楚

百里而耕谓其耦曰吾将入见于王其耦曰以身乎

吾闻之说人主者皆闲暇之人也然且至而死矣今

子特草茅之人耳诸御己曰若与子同耕则比力也

至于说人主不与子比智矣委其耕而入见庄王庄

王谓之曰诸御己来汝将谏邪诸御己曰君有义之

用有法之行且己闻之土负水者平木负绳者正君

受谏者圣君筑层台延石千重延壤百里民之衅咎

血成于通涂然且未敢谏也己何敢谏乎顾臣愚窃

闻昔者虞不用宫之奇而晋并之陈不用子家羁而

楚并之曹不用僖负羁而宋并之莱不用子猛而齐

并之吴不用子胥而越并之秦人不用蹇叔之言而

秦国危桀杀关龙逢而汤得之纣杀王子比干而武

王得之宣王杀杜伯而周室卑此三天子六诸侯皆

不能尊贤用辩士之言故身死而国亡遂趋而出楚

王遽而追之曰己子反矣吾将用子之谏先日说寡

人者其说也不足以动寡人之心又危

作色

加诸寡

人故皆至而死今子之说足以动寡人之心又不危

加诸寡人故吾将用子之谏明日令曰有能入谏者

吾将与为兄弟遂解层台而罢民楚人歌之曰薪乎

莱乎无诸御己讫无子乎莱乎薪乎无诸御己讫无

人乎

楚庄王欲伐阳夏师久而不罢群臣欲谏而莫敢庄

王猎于云梦椒举进谏曰王所以多得兽者马也而

王国亡王之马岂可得哉庄王曰善不谷知诎强国

之可以长诸侯也知得地之可以为富也而忘吾民

之不用也明日饮诸大夫酒以椒举为上客罢阳夏

之师

新序刺奢篇卫灵公以天寒凿池宛春谏曰天寒起

役恐伤民公曰天寒乎宛春曰君衣狐裘坐熊席隩

隅有是以不寒今民衣弊不补履决不苴君则不

寒民诚寒矣公曰善令罢役左右谏曰君凿池不知

天寒以宛春知而罢役是德归宛春怨归于君公曰

不然宛春鲁国之匹夫吾举之民未有见焉今将令

民以此见之且春也有善寡人有春之善非寡人之

善与

齐景公饮酒而乐释衣冠自鼓缶谓侍者曰仁人亦

乐是夫梁丘子曰仁人耳目亦犹人也奚为独不乐

此也公曰速驾迎晏子晏子朝服而至公曰寡人甚

乐此乐也愿与夫子共之请去礼晏子对曰君之言

过矣齐国五尺之童子力尽胜婴而又胜君所以不

敢乱者畏礼也上若无礼无以使其下下若无礼无

以事其上夫麋鹿唯无礼故父子同人之所以贵

于禽兽者以有礼也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故礼

不可去也公曰寡人无良左右淫湎寡人以至于此

请杀之晏子曰左右何罪君若好礼左右有礼者至

无礼者去君若恶礼亦将如之公曰善请革衣冠更

受命乃废酒而更尊朝服而坐觞三行晏子趋出

晏子谏上篇景公饮酒七日七夜不止弦章谏曰君

饮酒七日七夜章愿君废酒也不然章赐死晏子入

见公曰章谏吾曰愿君之废酒也不然章赐死如是

而听之则臣为制也不听又爱其死晏子曰幸矣章

遇君也令章遇桀纣者章死久矣于是公遂废酒

景公之时霖雨十有七日公饮酒日夜相继晏子请

发粟于民三请不见许公命伯遽巡国致能歌者晏

子闻之不说遂分家粟于氓致任器于陌徒行见公

曰十有七日矣怀宝乡有数十饥氓里有数家百姓

老弱冻寒不得裋褐饥饿不得糟糠敝撤无走四顾

无告而君不恤日夜饮酒令国致乐不已马食府粟

狗餍刍豢三保之妾俱足梁肉狗马保妾不已厚乎

民氓百姓不亦薄乎故里穷而无告无乐有上矣饥

饿而无告无乐有君矣婴奉数之策以随百官之吏

民饥饿穷约而无告使上淫湎失本而不恤婴之罪

大矣再拜稽首请身而去遂走而出公从之兼于涂

而不能逮令趣驾追晏子其家不及粟米尽于氓任

器存于陌公驱及之康内公下车从晏子曰寡人有

罪夫子倍弃不援寡人不足以有约也夫子不顾社

稷百姓乎愿夫子之幸存寡人寡人请奉齐国之粟

米财货委之百姓多寡轻重惟夫子之令遂拜于涂

晏子乃反命禀巡氓家有布缕之本而绝食者使有

终月之委绝本之家使有期年之食无委积之氓与

之薪橑使足以毕霖雨令柏巡氓家室不能御者予

之金巡求氓寡用财乏者死三日而毕后者若不用

令之罪公出舍损肉撤酒马不食府粟狗不食□肉

辟拂嗛齐酒徒减赐三日吏告毕上贫氓万七千家

用粟九十七万钟薪橑万三千乘怀宝二千七百家

金三千公然后就内退食琴瑟不张钟鼓不陈晏子

请左右与可令歌舞足以留思虞者退之辟拂三千

谢于下陈人待三士侍四出之关外也

晏子朝杜扃望羊待于朝晏子曰君奚故不朝对曰

君夜发不可以晏子曰何故对曰梁丘据扃入歌人

虞变齐音晏子退朝命宗祝修礼而拘虞公闻之而

怒曰何故而拘虞晏子曰以新乐淫君公曰诸侯之

事百官之政寡人愿以请子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

夫子无与焉夫乐何夫必攻哉对曰夫乐亡而礼从

之礼亡而政从之政亡而国从之国衰臣惧君之逆

政之行有歌纣作北里幽厉之声顾夫淫以鄙而偕

亡君奚轻变夫故哉公曰不幸有社稷之业不择言

而出之请受命矣

景公燕赏于国内万锺者三千锺者五令三出而职

计莫之从公怒令免职计令三出而士师莫之从公

不说晏子见公谓晏子曰寡人闻君国者爱人则能

利之恶人则能疏之今寡人爱人不能利恶人不能

疏失君道矣晏子曰婴闻之君正臣从谓之顺君僻

臣从谓之逆今君赏谗谀之民而令吏必从则是使

君失其道臣失其守也先王之立爱以劝善也其立

恶以禁暴也昔者三代之兴也利于国者爱之害于

国者恶之故明所爱而贤良众明所恶而邪僻灭是

以天下治平百姓和集及其衰也行安简易身安逸

乐顺于己者爱之逆于己者恶之故明所爱而邪僻

繁明所恶而贤良灭离散百姓危覆社稷君上不度

圣王之兴而下不观惰君之衰臣惧君之逆政之行

有司不敢争以覆社稷危宗庙公曰寡人不知也请

从士师之策国内之禄所收者三也

翟王子羡臣于景公以重驾公观之而不说也嬖人

婴子欲观之公曰及晏子寝病也居囿中台上以观

之婴子说之因为之请曰厚禄之公许诺晏子起病

而见公公曰翟王子羡之驾寡人甚说之请使之示

乎晏子曰驾御之事臣无职焉公曰寡人一乐之是

欲禄之以万锺其足乎对曰昔卫士东野之驾也公

说之婴子不说公曰不说遂不观今翟王子羡之驾

也公不说婴子说公因悦之为请公许之则是妇人

为制也且不乐治人而乐治马不厚禄贤人而厚禄

御夫昔者先君桓公之地狭于今修法治广政教以

霸诸侯今君之诸侯无能亲也岁凶年饥道途死者

相望也君不此忧耻而惟图耳目之乐不修先君之

功烈而惟饰驾御之伎则公不顾民而忘国甚矣且

诗曰载骖载驷君子所诫夫驾八固非制也今又重

此其为非制也不滋甚乎且君苟美乐之国必众为

之田猎则不便道行致远则不可然而用马数倍此

非御下之道也淫于耳目不当民务此圣王之所禁

也君苟美乐之诸侯必或效我君无厚德善政以被

诸侯而易之以僻此非所以子民彰名致远亲邻国

之道也且贤良废灭孤寡不振而听嬖妾以禄御夫

以畜怨与民为雠之道也诗曰哲夫成城哲妇倾城

今君不思成城之求而惟倾城之务国之亡日至矣

君其图之公曰善遂不复观乃罢归翟王子羡而疏

嬖人婴子

景公疥且疟期年不已召会谴梁丘据晏子而问焉

曰寡人之病病矣使史固与祝佗巡山川宗庙牺牲

珪璧莫不备具数其常多先君桓公桓公一则寡人

再病不已滋甚予欲杀二子者以说于上帝其可乎

会谴梁丘据曰可晏子不对公曰晏子何如晏子曰

君以祝为有益乎公曰然若以为有益则诅亦有损

也君疏辅而远拂忠臣拥塞谏言不出臣闻之近臣

嘿远臣喑众口铄金今自聊摄以东姑尤以西者此

其人民众矣百姓之咎怨诽谤诅君于上帝者多矣

一国诅两人祝虽善祝者不能胜也且夫祝直言情

则谤吾君也隐匿过则欺上帝也上帝神则不可欺

上帝不神祝亦无益愿君察之也不然则无罪夏商

所以灭也公曰善解余惑加冠命会谴毋治齐国之

政梁丘据毋治宾客之事兼属之晏子晏子辞不得

命受相退把政改月而君病悛

楚巫微导裔疑以见景公侍坐三日景公说之楚巫

曰公明神主之帝王之君也公即位有七年矣事未

大济者明神未至也请致五帝以明君德景公再拜

稽首楚巫曰请巡国郊以观帝位至于牛山而不敢

登曰五帝之位在于国南请斋而后登之公命百官

供斋具于楚巫之所裔款视事晏子闻之而见于公

曰公令楚巫斋牛山乎公曰然致五帝以明寡人之

□神将降福于寡人其有所济乎晏子曰君之言过

矣古之王者德厚足以安世行广足以容众诸侯戴

之以为君长百姓归之以为父母是故天地四时和

而不失星辰日月顺而不乱德厚行广配天象时然

后为帝王之君神明之主古者不慢行而繁祭不轻

身而恃巫今政乱而行僻而求五帝之明德也弃贤

而用巫而求帝王之在身也夫民不苟德福不苟降

君之帝王不亦虽乎惜乎君位之高所论之卑也公

曰裔款以楚巫命寡人曰试尝见而观焉寡人见而

说之信其道行其言今夫子讥之请逐楚巫而拘裔

款晏子曰楚巫不可出公曰何故对曰楚巫出诸侯

必或受之公信之以过于内不知出以易诸侯于外

不仁请东楚巫而拘裔款公曰诺

齐大旱逾时景公召群臣问曰天不雨久矣民且有

饥色吾使人卜云祟在高山广水寡人欲少赋敛以

祠灵山可乎群臣莫对晏子进曰不可祠此无益也

夫灵山固以石为身以草木为发天久不雨发将焦

身将熟彼独不欲雨乎祠之无益公曰不然吾欲祠

河伯可乎晏子曰不可河伯以水为国以鱼鳖为民

天久不雨泉将下百川竭国将亡民将灭矣彼独不

欲雨乎祠之何益景公曰今为之奈何晏子曰君诚

避宫殿暴露与灵山河伯共忧其幸而雨乎于是景

公出野居暴露三日天果大雨民尽得种时景公曰

善哉晏子之言可无用乎其维有德

景公出游于寒涂睹死胔默然不问晏子谏曰昔吾

先君桓公出游睹饥者与之食睹疾者与之财使令

不劳力籍敛不费民先君将游百姓皆悦曰君当幸

游吾乡乎今君游于寒涂据四十里之氓殚财不足

以奉敛尽力不能周役民氓饥寒冻馁死胔相望而

君不问失君道矣财屈力竭下无以亲上骄泰奢侈

上无以亲下上下交离君臣无亲此三代之所以哀

也今君行之婴惧公族之危以为异姓之福也公曰

然为上而忘下厚籍敛而忘民吾罪大矣于是敛死

胔发粟于民据四十里之民不服政其年公三月不

出游

景公之时雨雪三日而不霁公被狐白之裘坐堂侧

陛晏子入见立有间公曰怪哉雨雪三日而天不寒

晏子对曰天不寒乎公笑晏子曰婴闻古之贤君饱

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劳今君不

知也公曰善寡人闻命矣乃令出裘发粟与饥寒令

所睹于涂者无问其乡所睹于里者无问其家循国

计数无言其名士既事者兼月疾者兼岁孔子闻之

曰晏子能明其所欲景公能行其所善也

晏公之时荧惑守于虚期年不去公异之召晏子而

问曰吾闻之人行善者天赏之行不善者天殃之荧

惑天罚也今留虚其孰当之晏子曰齐当之公不说

曰天下大国十二皆曰诸侯齐独何以当晏子曰虚

齐野也且天之下殃固于富强为善不用出政不行

贤人使远谗人反昌百姓疾怨自为祈祥录录强食

进死何伤是以列舍无次变星有芒荧惑回逆孽星

在旁有贤不用安得不亡公曰可去乎对曰可致者

可去不可致者不可去公曰寡人为之若何对曰盍

去冤聚之狱使反田矣散百官之财施之民矣振孤

寡而敬老人矣夫若是者百恶可去何独是孽乎公

曰善行之三月而荧惑迁

景公畋于署梁十有八日而不返晏子自国往见公

比至衣冠不正不革衣冠望游而驰公望见晏子下

而急带曰夫子何为遽国家无有故乎晏子对曰不

亦急也虽然婴愿有复也国人皆以君为安野而不

安国好兽而恶民毋乃不可乎公曰何哉吾为夫妇

狱讼之不正乎则泰士子牛存矣为社稷宗庙之不

飨乎则泰祝子游存矣为诸侯宾客莫之应乎则行

人子羽存矣为田野之不辟仓库之不实则申田存

焉为国家之有余不足聘乎则吾子存矣寡人之有

五子犹心之有四支心有四支故心得佚焉今寡人

有五子故寡人得佚焉岂不可哉晏子对曰婴闻之

与君言异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得令四

支无心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公于是罢畋而归

景公射鸟野人骇之公怒令吏诛之晏子曰野人不

知也臣闻赏无功谓之乱罪不知谓之虐两者先王

之禁也以飞鸟犯先王之禁不可今君不明先王之

制而无仁义之心是以从欲而轻诛夫鸟兽固人之

养也野人骇之不亦宜乎公曰善自今已后弛鸟兽

之禁无以苛民也

谏下篇景公有所爱槐令吏谨守之植木县之下令

曰犯槐者刑伤之者死有不闻令醉而犯之者公闻

之曰是先犯我令使吏拘之且加罪焉其子往辞晏

子之家托曰负廓之民贱妾请有道干相国不胜其

欲愿得充数乎下陈晏子闻之笑曰婴其淫于色乎

何为老而见□虽然是必有故令内之女子入门晏

子望见之曰怪哉有深忧进而问曰所忧何也对曰

君树槐县令犯之者刑伤之者死妾父不仁不闻令

醉而犯之吏将加罪焉妾闻之明君莅国立政不损

禄不益刑又不以私恚害公法不为禽兽伤人民不

为草木伤禽兽不为野草伤禾苗吾君欲以树木之

故杀妾父孤妾身此令行于民而法于国矣虽然妾

闻之勇士不以众强凌孤独明惠之君不拂是以行

其所欲此譬之犹自治鱼鳖者也去其腥臊者而已

昧墨与人比居庾肆而教人危坐今君出令于民者

可法于国而善益于后世则父死亦当矣妾为之收

亦宜矣甚乎今之令不然以树木之故罪法妾父妾

恐其伤察吏之法而害明君之义也邻国闻之皆谓

吾君爱树而贱人其可乎愿相国察妾言以裁犯禁

者晏子曰甚矣吾将为子言之于君使人送之归明

日早朝而复于公曰婴闻之穷民财力以供嗜欲谓

之暴崇玩好威严拟乎君谓之逆刑杀不辜谓之贼

此三者守国之大殃今君穷民财力以羡馁食之贝

繁钟鼓之乐极宫室之观行暴之大者崇玩好县爱

槐之令载过者驰步过者趋威严拟乎君逆之明者

也犯槐者刑伤槐者死杀不称贼民之深者君享国

德行未见于众而三辟着于国婴恐不可以□国子

民也公曰微大夫教寡人几有大罪以累社稷今子

大夫教之社稷之福寡人受命矣晏子出公令趣罢

守槐之役拔置县之木废伤槐之法出犯槐之囚

景公树竹令吏谨守之公出过之有斩竹者焉公以

车逐得而拘之将加罪焉晏子入见曰公亦闻吾先

君丁公乎公曰何如晏子曰丁公伐曲沃胜之止其

财出其民公曰自□之有舆死人以出者公怪之令

吏视之则其中金与玉焉吏请杀其人收其金玉公

曰以兵降城以众围财不仁且吾闻之人君者宽惠

慈众不身传诛令舍之公曰善晏子退公令出斩竹

之囚

景公令兵搏治当冰月之间而寒民多冻馁而功

不成公怒曰为我杀兵二人晏子曰诺少为间晏子

曰昔者先君庄公之伐于晋也其役杀兵四人今令

而杀兵二人是师杀之半也公曰诺是寡人之过也

令止之

晏子使于鲁比其返也景公使国人起大台之役岁

寒不已冻馁之者乡有焉国人望晏子晏子至已复

事公乃坐饮酒乐晏子曰君若赐臣臣请歌之歌曰

庶民之言曰冻水洗我若之何太上靡散我若之何

歌终喟然叹而流涕公就止之曰夫子曷为至此殆

为大台之役夫寡人将速罢之晏子再拜出而不言

遂如大台执朴鞭其不务者曰吾细人也皆有盖庐

以避燥湿君为壹台而不速成何为国人皆曰晏子

助天为虐晏子归未至而君出令趣罢役车驰而人

趋仲尼闻之喟然叹曰古之善为人臣者声名归之

君祸灾归之身入则切磋其君之不善出则高誉其

君之德义是以虽事情君能使垂衣裳朝诸侯不敢

伐其功当此道者其晏子是耶

景公为长庲将欲美之有风雨作公与晏子入坐饮

酒致堂上之乐酒酣晏子作歌曰穗乎不得获秋风

至兮殚零落风雨之弗杀也太上之靡弊也歌终顾

而流涕张躬而舞公就晏子而止之曰今日夫子为

赐而诫于寡人是寡人之罪遂废酒罢役不果成长

景公筑路寝之台三年未息又为长庲之役二年未

息又为邹之长涂晏子谏曰百姓之力勤矣公不息

乎公曰涂将成矣请成而息之对曰明君不屈民财

者不得其利不穷民力者不得其乐昔者楚灵王作

顷宫三年未息也又为章华之台五年又不息也干

溪之役八年百姓之力不足而息也灵王死干干溪

而民不与君归今君不遵明君之义而循灵王之迹

婴惧君有暴民之行而不睹长庲之乐也不若息之

公曰善非夫子者寡人不知得罪于百姓深也于是

令勿委坏余财勿收斩板而去之

景公春夏游猎又起大台之役晏子谏曰春夏起役

且游猎夺民农□国家空虚不可景公曰吾闻相贤

者国治臣忠者主逸吾年无几矣欲遂吾所乐卒吾

所好子其息矣晏子曰昔文王不敢盘游于田故国

昌而民安楚灵王不废干溪之役起章华之台而民

叛之今君不革将危社稷而为诸侯笑臣闻忠不避

死谏不违罪君不听臣臣将游矣景公曰唯唯将弛

罢之未几朝韦冏解役而归

景公猎休坐地而食晏子后至左右灭葭而席公不

说曰寡人不席而坐地二三子莫席而子独搴草而

坐之何也晏子对曰吾闻介胄坐阵不席狱讼不席

尸坐堂上不席三者皆忧也故不敢以忧侍坐公曰

诺令人下席曰大夫皆席寡人亦席矣

景公出猎上山见虎下泽见蛇归召晏子而问之曰

今日寡人出猎上山则见虎下泽则见蛇殆所谓不

祥也晏子对曰国有三不祥是不与焉夫有贤而不

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也所

谓不祥乃若此者今上山见虎虎之室也下山见蛇

蛇之穴也如虎之室如蛇之穴而见之曷为不祥

景公为台台成又欲为钟晏子谏曰君国者不乐民

之哀君不胜欲既筑台矣今复为钟是重敛于民民

必哀矣夫敛民之哀而以为乐不祥非所以君国者

公乃止

景公为西曲潢其深灭轨高三仞横木龙蛇立木鸟

兽公衣黼黻之衣素绣之裳一衣而五彩具焉带球

玉而冠且被发乱首南面而立傲然晏子见公曰昔

仲父之霸何如晏子抑首而不对公又曰昔管文仲

之霸何如晏子对曰君横木龙蛇立木鸟兽亦室一

就矣何暇在霸哉且公伐宫室之美矜衣服之丽一

衣而五彩具焉带球玉而乱首被发亦室一容矣万

乘之君而一心于邪君之魂魄亡矣以谁与图霸哉

公下堂就晏子曰梁丘据裔款以室之成告寡人是

以窃袭此服与据为笑又使夫子及寡人请改室易

服而敬听命其可乎晏子曰夫二子营君以邪公安

得知道哉且伐木不自其根则孽又生也公何不去

二子者毋使耳目淫焉景公为巨冠长衣以听朝疾

视矜立日晏不罢晏子进曰圣人之服中侻而不驵

可以导众其动作侻顺而不逆可以奉生是以下皆

法其服而民争学其容今君之服驵华不可以导众

民疾视矜立不可以奉生日晏矣君不若脱服就燕

公曰寡人受命退朝遂去衣冠不复服

晏子朝复于景公曰朝居严乎公曰严居朝则曷害

于治国家哉晏子对曰朝居严则下无言下无言则

上无闻矣下无言则吾谓之喑上无闻则吾谓之聋

聋喑非害国家而如何也且合升鼓之微以满仓廪

合疏缕之绨以成帷幕太山之高非一石也累卑然

后高天下者非用一士之言也固有受而不用恶有

拒而不受者哉

问上篇景公问晏子曰古之盛君其行如何晏子对

曰薄于身而厚干民约于身而广于世其处上也足

比明政行教不以威天下其取财也权有无均贫富

不以养嗜欲诛不避贵赏不遗贱不淫于乐不遁于

哀尽智导民而不伐焉劳力岁事而不贵焉为政尚

相利故下不以相害行教尚相爱故民不以相恶为

名刑罚中于法废罪顺于民是以贤者处上而不华

不肖者处下而不怨四海之内社稷之中粒食之民

一意同欲若夫私家之政生有遗教此盛君之行也

公不图晏子曰臣闻问道者更正闻道者更容今君

税敛重故民心离市买悖故商旅绝玩好充故家货

殚积邪在于上蓄怨藏于民嗜欲备于侧毁非满于

国而公不图公曰善于是令玩好不御公市不豫宫

室不饰业土不成止役轻税上下行之百姓相亲

杂下篇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嚣

尘不可以居请更诸爽垲者晏子辞曰君之先臣容

焉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

求小人之利也敢烦里旅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乎

对曰既窃利之敢不识乎公曰何贵何贱是时也公

繁于刑有鬻踊者故对曰踊贵而屦贱公愀然改容

公为是省于刑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

言而齐侯省刑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其是之谓

左传昭公二十年十二月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

台子犹驰而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

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

焉水火酰醢盐梅以烹鱼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齐

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

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

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平政而

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

言时靡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

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

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

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

心心平德和故诗曰德音不瑕今据不然君所谓可

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

之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说苑正谏篇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

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

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临之曰汝为吾君养

马而杀之而罪当死汝使吾君以马之故杀圉人而

罪又当死汝使吾君以马故杀人闻于四邻诸侯汝

罪又当死公曰夫子释之夫子释之忽伤吾仁也

景公好弋使烛雏主鸟而亡之景公怒而欲杀之晏

子曰烛雏有罪请数之以其罪乃杀之景公曰可于

是乃召烛雏数之景公前曰汝为吾君主鸟而亡之

是一罪也使吾君以鸟之故杀人是二罪也使诸侯

闻之以吾君重鸟而轻士是三罪也数烛雏罪已毕

请杀之景公曰止勿杀而谢之

景公正书被发乘六马御妇人以出正闺则跪击其

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公惭而不朝晏子睹裔敖

而问曰君何故不朝对曰昔者君正昼被发乘六马

御妇人出正闺刖跪击其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

公惭而反不果出是以不朝晏子入见公曰昔者寡

人有罪被发乘六马以出正闺刖跪击其马而反之

曰尔非吾君也寡人以天子大夫之赐得率百姓以

守宗庙今见戮于刖跪以辱社稷吾犹可以齐于诸

侯乎晏子对曰君无恶焉臣闻之下无直辞上无隐

君民多讳言君有骄行古者明君在上下有直辞君

上好善民无讳言今君有失行而刖跪有直辞是君

之福也故臣来庆请赏之以明君之好善礼之以明

君之受谏公笑曰可乎晏子曰可于是令刖跪倍资

无正时朝无事

景公游于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令左右曰敢有先

言归者致死不赦颜烛趋进谏曰君乐治海上而六

月不归彼傥有治国者君且安得乐此海也景公援

戟将斫之颜烛趋进抚衣待之曰君奚不斫也昔者

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君之贤非此二主也臣

之材亦非此二子也君奚不斫以臣参此二人者不

亦可乎景公说遂归中道闻国人谋不内矣

景公有臣曰诸御鞅谏简公曰田常与宰予此二人

者甚相憎也臣恐其相攻相攻虽叛而危之不可愿

君去一人简公曰非细人之所敢议也居无几何田

常果攻宰予于庭贼简公于朝简公喟焉太息曰余

不用鞅之言以至此患故忠臣之言不可不察也

礼记檀弓知悼子卒未葬平公饮酒师旷李调侍鼓

钟杜篑自外来闻钟声曰安在曰在寝杜篑入寝历

阶而升酌曰旷饮斯又酌曰调饮斯又酌堂上北面

坐饮之降趋而出平公呼而进之曰篑曩者尔心或

开予是以不与尔言尔饮旷何也曰子卯不乐知悼

子在堂斯其为子卯也大矣旷也太师也不以诏是

以饮之也尔饮调何也曰调也君之臣也为一饮

一食忘君之疾是以饮之也尔饮何也曰蒉也宰夫

也非刀七是共又敢与知防是以饮之也平公曰寡

人亦有过焉酌而饮寡人杜蒉洗而扬觯公谓侍者

曰如我死则必毋废斯爵也至于今既毕献斯扬觯

谓之杜举

说苑正谏篇晋平公使叔向聘于吴二人拭舟以逆

之左五百人右五百人有绣衣而豹裘者有锦衣而

狐裘者叔向归以告平公平公曰吴其亡乎奚以敬

舟奚以敬民叔向对曰君为驰底之台上可以发千

兵下可以陈钟鼓诸侯闻君者亦曰奚以敬台奚以

敬民所敬各异也于是平公乃罢台

晋平公好乐多其赋敛下治城郭曰敢有谏者死国

人忧之有咎犯者见门大夫曰臣闻主君好乐故以

乐见门大夫入言曰晋人咎犯也欲以乐见平公曰

内之止坐殿上则出钟磬竽瑟坐有顷平公曰客子

为乐咎犯对曰臣不能为乐臣善隐平公召隐士十

二人咎犯曰隐臣窃顾昧死御平公曰诺咎犯申其

左臂而诎五指平公问于隐官曰占之为何隐官皆

曰不知平公曰归之咎犯则申其一指曰是一也便

游赭尽而峻城阙二也柱梁衣绣士民无褐三也侏

儒有余酒而死士渴四也民有饥色而马有粟秩五

也近臣不敢谏远臣不敢达平公曰善乃屏钟鼓除

竽瑟遂与咎犯参治国

贵德篇晋平公春筑台叔向曰不可古者圣王贵德

而务施缓刑辟而趋民时今春筑台是夺民时也夫

德不施则民不归刑不缓则百姓愁使不归之民役

愁怨之百姓而又夺其时是重竭也夫牧百姓养育

之而重竭之岂所以定命安存而称为人君于后世

哉平公曰善乃罢台役

新序杂事篇晋平公问于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

对曰大臣重禄而不极谏近臣畏罚而不敢言下情

不上通此患之大者也公曰善于是令国曰欲进善

言谒者不通罪当死

韩子外储说齐景公之晋从平公饮师旷待坐始坐

景公问政于师旷曰太师将奚以教寡人师旷曰君

必惠民而已中坐酒酣将出又复问政于师旷曰太

师奚以教寡人曰君必惠民而已矣景公出之舍师

旷送之又问政于师旷师旷曰君必惠民而已矣景

公归思未醒而得师旷之所谓公子尾公子夏者景

公之二弟也甚得齐民家富贵而民说之拟于公室

此危吾位者也今谓我惠民者使我与二弟争民耶

于是反国发廪粟以赋众贫散府余财以赐孤寡仓

无陈粟府无余财宫妇不御者出嫁之七十受禄米

鬻德惠施于民也已与二弟争居二年二弟出走公

子夏逃楚公子尾走晋

楚王谓田鸠曰墨子者显学也其身体则可其言多

而不辩何也曰昔秦伯嫁其女于晋公子令晋为之

饰装从衣文之媵七十人至晋晋人爱其妾而贱公

女此可谓善嫁妾而未可谓善嫁女也楚人有卖其

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熏桂椒之椟缀以珠玉饰以

玫瑰辑以翡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此可谓善卖

椟矣未可谓善鬻珠也今世之谈也皆道辩说文辞

之言人主览其文而忘有用墨子之说传先王之道

论圣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辩其辞则恐人怀其文忘

其直以文害用也此与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类故

其言多不辩

堂溪公谓昭侯曰今有千金之玉□通而无当可以

盛水乎昭侯曰不可有瓦器而不漏可以盛酒乎昭

侯曰可对曰夫瓦器至贱也不漏可以盛酒虽有千

金之玉□至贵而无当漏不可盛水则人孰注浆哉

今为人主而漏其群臣之语是犹无当之玉□也虽

有圣智莫尽其术为其漏也昭侯曰然昭侯闻堂溪

公之言自此之后欲发天下之大事未尝不独寝恐

梦言而使人知其谋也一曰堂溪公见昭侯曰今有

白玉之□而无当有瓦□而有当君渴将何以饮君

曰以瓦□堂溪公曰白玉之□美而君不以饮者以

其无当耶君曰然堂溪公曰为人主而漏泄其群臣

之语譬犹玉□之无当堂溪公每见而出昭侯必独

卧惟恐梦言泄于妻妾申子曰独视者谓明独听者

谓聪能独断者故可以为天下主

国语灵王虐白公子张骤谏王患之谓史老曰吾欲

已子张之谏若何对曰用之实难已之易也若谏君

则曰余左执鬼中右执殇宫凡百箴谏吾尽闻之矣

宁闻它言白公又谏王如史老之言对曰昔殷武丁

能耸其德至于神明以入于河自河沮亳于是乎三

年默以思道卿士患之曰王言以出令也若不言是

无所□令也武丁于是作书曰以余正四方余恐德

之下类兹故不言如是而又使以象梦求四方之贤

圣得傅说以来升以为公而使朝夕规谏曰若金用

女作砺若津水用女作舟若大旱用女作霖雨启乃

心沃朕心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视地厥足

用伤若武丁之神明也其圣之睿广也其知之不疚

也犹自谓未乂故三年默以思道既得道犹不敢专

制使以象旁求圣人既得以为辅又恐其荒失遗忘

故使朝夕规诲箴谏曰必交修余无余弃也今吾君

或者未及武丁而恶规谏者不亦难乎齐桓晋文皆

非嗣也还轸诸侯不敢淫逸心类德音以得有国近

臣谏远臣谤舆人诵以自诰也是以其入也四封不

备一同而至于有畿田以属诸侯至于今为令君桓

文皆然君不度忧于二令君而欲自逸也无乃不可

乎周诗有之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臣惧民之不信

君也故不敢不言不然何急其以言取□也王病之

曰子复语不□虽不能用吾慭置之于耳对曰赖君

之用也故言不然巴浦之犀牦兕象其可尽乎其又

以规为瑱也遂趋而退归杜门不出七月乃有干溪

之乱灵王死之

吴人入楚昭王出奔济于成臼见蓝尹亹载其孥王

曰载予对曰自先王莫队其国当君之世而亡之君

之过也遂去王王归又求见王王欲执之子西曰请

听其辞夫有其故王使谓之曰成臼之役而弃不谷

今而敢来何也对曰昔瓦唯长旧怨以败于柏举故

君及此今又效之无乃不可乎臣避于成臼以儆君

也庶悛而更乎今之敢见观君之德也曰庶惧而鉴

前恶乎君若不鉴而长之君实有国而不受臣何有

于死死在司败矣唯君图之子西曰使复其位以无

忘前败王乃见之

说苑正谏篇楚昭王欲之荆台游司马子綦进谏曰

荆台之游左洞庭之波右彭蠡之水南望猎山下临

方淮其乐使人遗老而忘死人君游者尽以亡其国

愿大王勿往游焉王曰荆台乃吾地也有地而游之

子何为绝我游乎怒而击之于是令尹子西驾安车

四马径于殿下曰今日荆台之游不可不观也王登

车而拊其背曰荆台之游与子共乐之矣步马十里

引辔而止曰臣不敢下车愿得有道大王肯听之乎

王曰第言之令尹子西曰臣闻之为人臣而忠其君

者爵禄不足以赏也为人臣而谀其君者刑罚不足

以诛也若司马子綦者忠臣也若臣者谀臣也愿大

王杀臣之躯罚臣之家而禄司马子綦王曰若我能

止听公子独能禁我游耳后世游之无有极时奈何

令尹子西曰欲禁后世易耳愿大王山陵崩□为陵

于荆台未尝有持钟鼓管弦之乐而游于父之墓上

者也于是王还车卒不游荆台令罢先置孔子从鲁

闻之曰美哉令尹子西谏之于十里之前而权之于

百世之后者也

吴王欲伐荆告其左右曰敢有谏者死舍人有少孺

子者欲谏不敢则怀丸操弹游于后园露沾其衣如

是者三旦吴王曰子来何苦沾衣如此对曰园中有

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

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傍也黄雀

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此三者皆务

欲得其前利而不顾其后之有患也吴王曰善哉乃

罢其兵

吴王欲从民饮酒伍子胥谏曰不可昔白龙下清冷

之渊化为鱼渔者豫且射中其目白龙上诉天帝天

帝曰鱼固人之所射也若是豫且何罪夫白龙天帝

贵畜也豫且宋国贱臣也白龙不化豫且不射令弃

万乘之位而从布衣之士饮酒臣恐其有豫且之患

矣王乃止

孔丛子对魏王篇齐王行车裂之刑群臣诤之弗听

子高见于齐王曰闻君行车裂之刑无道之刑也而

君行之臣窃以为下吏之过也王曰寡人尔民多犯

法为法之轻也子高曰然此诚君之盛意也夫人含

五帝之性有喜怒哀乐喜怒哀乐无过其节节过则

毁于义民多犯法以法重无所措手足也今天下悠

悠士无定处有德则住无德则去欲规霸王之业与

众大国为难而行酷刑以惧远近国内之民将叛四

方之士不至此乃亡国之道君之下吏不具以闻徒

恐逆主意以为忧不虑不谏之危亡其所矜者小所

丧者大故曰下吏之过也臣观之又非徒不诤而已

也心知此事之为不可将有非议在后则因曰君忿

意实然我谏诤必有龙逢比干之祸是为虚自居于

忠正之地而暗推君主使同于桀纣也且夫为人臣

见主非而不诤以陷主于危亡罪之大者也人主疾

臣之弼己而恶之资臣以箕子比干之忠惑之大者

也齐王曰谨闻命遂除车裂之法焉

新序杂事篇昔者周舍事赵简子立赵简子之门三

日三夜简子使人出问之曰夫子将何以令我周舍

曰愿为谔谔之臣墨笔操牍随君之后司君之过而

书之日有记也月有效也岁有得也简子悦之与处

居无几何而周舍死简子厚葬之三年之后与诸大

夫饮酒酣简子泣诸大夫起而出曰臣有死罪而不

自知也简子曰大夫反无罪昔者吾友周舍有言曰

百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众人之唯唯不如周舍之

谔谔昔纣昏昏而亡武王谔谔而昌自周舍之死后

吾未尝闻君过也故人君不闻其非及闻而不改者

亡吾国其几于亡矣是以泣也

魏文侯与士大夫坐问曰寡人何如君也群臣皆曰

君仁君也次至翟黄曰君非仁君也曰子何以言之

对曰君伐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长子臣

以此知君之非仁君文侯大怒而逐翟黄黄起而出

次至任座文侯问寡人何如君也任座对曰君仁君

也曰子何以言之对曰臣闻之其君仁者其臣直向

翟黄之言直臣是以知君仁君也文侯曰善复召翟

黄入拜为上卿

楚人有献鱼楚王者曰今日渔获食之不尽卖之不

售弃之又惜故来献也左右曰鄙哉辞也楚王曰子

不知渔者仁人也盖闻囷仓粟有余者国有饿民后

宫多幽女者下民多旷夫余衍之蓄聚于府库者境

内多贫困之民皆失君人之道故庖有肥鱼□有肥

马民有饥色是以亡国之君藏于府库寡人闻之久

矣未能行也渔者知之其以此喻寡人也且今行之

于是乃遣使恤鳏寡而存孤独出仓粟发币帛而赈

不足罢去后宫不御者出以妻鳏夫楚民欣欣大悦

邻国归之故渔者一献余鱼而楚国赖之可谓仁智

刺奢篇魏文侯见箕季其墙坏而不筑文侯曰何为

不筑对曰不时其墙枉而不端问曰何不端曰固然

从者食其园之桃箕季禁之少焉日晏进粝餐之食

瓜瓠之羹文侯出其仆曰君亦无得于箕季矣曩者

进食臣窃窥之粝餐之食瓜瓠之羹文侯曰吾何无

得于季也吾一见季而得四焉其墙坏不筑云待时

者教我无夺农时也墙枉而不端对曰固然者是教

我无侵封疆也从者食园桃箕季禁之岂爱桃哉是

教我下无侵上也食我以粝餐者季岂不能具五味

哉教我无多敛于百姓以省饮食之养也

魏王将起中天台令曰敢谏者死许绾负操锸入曰

闻大王将起中天台臣愿加一力王曰子何力有加

绾曰虽无力能商台王曰若何曰臣闻天与地相去

万五千里今王因而半之当起七千五百里之台高

既如是其趾须方八千里尽王之地不足以为台趾

古者尧舜建诸侯地方五千里王必起此台先以兵

伐诸侯尽有其地犹不足又伐四夷得方八千里乃

足以为台趾林木之积人徒之众仓廪之储数以万

亿度八千里之外当定农亩之地足以奉给王之台

者台具以备乃可以作魏王无以应乃罢起台

战国策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

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

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

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

君也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吾与徐公孰美客

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来熟视之自以为

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暮寝而思之曰吾妻

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

欲有求于我也于是入朝见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

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

皆以美于徐公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

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

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王曰善乃下令群臣吏

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

赏能谤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令初下群

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

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此所谓

战胜于朝廷

江乙欲恶昭奚恤于楚谓楚王曰下比周则上危下

分争则上安王亦知之乎愿王勿忘也且人有好扬

人之善者于王何如王曰此君子也近之江乙曰有

人好扬人之恶者于王何如王曰此小人也远之江

乙曰然则且有子杀其父臣杀其主者而王终已不

知者何也以王好闻人之美恶闻人之恶也王曰善

寡人愿两闻之

新序刺奢篇齐宣王为大室大盖百亩堂上三百尺

以齐国之大具之三年而未能成群臣莫敢谏者香

居问宣王曰荆王释先王之礼乐而为淫乐敢问荆

邦为有主乎王曰为无主敢问荆邦为有臣乎王曰

为无臣香居曰今王为大室三年不能成而群臣莫

敢谏者敢问王有臣乎王曰为无臣香居曰臣请避

矣趋而出王曰香子留何谏寡人之晚也遽召尚书

曰书之寡人不肖好为大室香子止寡人也

杂事篇梁君出猎见白雁群梁君下车彀弓欲射之

道有行者梁君谓行者止行者不止白雁群骇梁君

怒欲射行者其御公孙袭下车抚矢曰君止梁君忿

然作色而怒曰袭不与其君而顾与他人何也公孙

袭对曰昔齐景公之时天大旱三年卜之曰必以人

祠乃雨景公下堂顿首曰凡吾所以求雨者为吾民

也今必使吾以人祠乃且雨寡人将自当之言未卒

而天大雨方千里者何也为有德于天而惠于民也

今主君以白雁之故而欲射人袭谓主君言无异于

虎狼梁君援其手与上车归入庙门呼万岁曰幸哉

今日也他人猎皆得禽兽吾猎得善言而归

听言部纪事二

汉书张良传沛公至咸阳秦王子婴降沛公沛公入

秦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居之樊

哙谏沛公不听良曰夫秦为无道故沛公得至此为

天下除残去贼宜缟素为资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

所谓助桀为虐且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

病愿沛公听樊哙言沛公乃还军霸上

高祖本纪二年冬十月项羽使九江王布杀义帝于

郴二月汉王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曰臣

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明

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羽为无道放杀其主天下之贼

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告

之诸侯为此东伐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

也汉王曰善非夫子无所闻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

袒而大哭哀临三日发使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

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于江南大逆无道寡人

亲为发丧兵皆缟素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

汉以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

三年十二月汉王收兵至成皋项羽数侵夺汉甬道

汉军乏食与郦食其谋桡楚权食其欲立六国后以

树党汉王刻印将遣食其立之以问张良良发八难

汉王辍饭吐哺曰竖儒几败乃公事令趋销印五月

汉王出荥阳至成皋自成皋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

说汉王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愿君王出

武关项王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令荥阳成皋间且得

休息使韩信等得辑河北赵地连燕齐君王乃复走

荥阳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息复与之战

破之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与黥布行收兵

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六月项

羽闻汉复军成皋乃引兵西拔荥阳城遂围成皋汉

王跳得韩信军复大振八月临河南乡军小修武欲

复战郎中郑忠说止汉王高垒深堑勿战汉王听其

计使卢绾刘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入楚

地佐彭越烧楚积聚复击破楚军燕郭西攻下睢阳

外黄十七城

四年十一月韩信已破齐使人言曰齐边楚权轻不

为假王恐不能安齐汉王怒欲攻之张良曰不如因

而立之使自为守春二月遣张良操印立韩信为齐

五年冬十月汉王追项羽至阳夏南止军与齐王信

魏相国越期会击楚至固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

汉王复入壁深堑而守谓张良曰诸侯不从奈何良

对曰楚兵且破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

天下可立致也齐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坚

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豹

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阳以北至谷

城皆以王彭越从陈以东傅海与齐王信信家在楚

其意欲复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许两人使各自为

战则楚易败也于是汉王发使使韩信彭越至皆引

兵来二月甲午即皇帝位夏五月戍卒娄敬求见说

上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异而都洛阳不便不如入关

据秦之固上以问张良良因劝上是日车驾西都长

安拜娄敬为奉春君

六年人告楚王信谋反上用陈平计执之田肯贺上

曰甚善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也带河

阻山远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地势便利其

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齐东

有琅琊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

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县隔千里之外

齐得十二焉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

上曰善赐金五百斤

叔孙通传惠帝为东朝长乐宫及闲往数跸烦民作

复道方筑武库南通奏事因请间曰陛下何自筑复

道高帝寝衣冠月出游高庙子孙奈何乘宗庙道以

行哉惠帝惧曰急坏之通曰人主无过举今已作百

姓皆知之矣愿陛下为原庙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

广宗庙大孝之本上乃诏有司立原庙惠帝常出游

离宫通曰古者有春尝□方今樱桃孰可献愿陛下

出因取樱桃献宗庙上许之诸□献由此兴

爰盎传孝文即位盎为郎中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

从其在禁中常同坐及坐郎署长布席盎引却慎夫

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盎因前说曰臣闻

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以立后慎夫人乃妾

妾主岂可以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则厚赐之陛下所

以为慎夫人适所以祸之也独不见人豕乎于是上

乃说入语慎夫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张释之传释之为谒者仆射从行上登虎圈问上林

尉禽兽簿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虎圈啬夫从

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欲以观其能口对向

应亡穷者文帝曰吏不当如此邪尉亡赖诏释之拜

啬夫为上林令释之前曰陛下以绛侯周勃何如人

也上曰长者又复问东阳侯张相如何如人也上复

曰长者释之曰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

事曾不能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且秦

以任刀笔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其敝徒文具亡

恻隐之实以故不闻其过陵夷至于二世天下土崩

今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靡争

口辩亡其实且下之化上疾于景向举错不可不察

也文帝曰善乃止不拜啬夫就车召释之骖乘徐行

行问释之秦之敝具以质言至宫上拜释之为公车

冯唐传唐祖父赵人也父徙代汉兴徙安陵唐以孝

着为郎中署长事文帝帝辇过问唐曰父老何自为

郎家安在具代实言文帝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

袪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巨鹿下吾每饮食

意未尝不在巨鹿也父老知之乎唐对曰齐尚不如

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曰何已唐曰臣大父在赵时

为郎帅将善李牧臣父故为代相善李齐知其为人

也上既闻廉颇李牧为人良说乃拊髀曰嗟乎吾独

不得廉颇李牧为将岂忧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虽

有廉颇李牧不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让

曰公众辱我独亡间处呼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当

是时匈奴新大入朝那杀北地都尉□上以边寇为

意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颇牧也唐对

曰臣闻上古王者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闑以内寡人

制之闑以外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

之此非空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之为赵将居边军市

之租皆自用飨士实赐决于外不从中覆也委任而

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知能选车千三百乘彀骑

万三千匹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东灭淡林

西抑强秦南支韩魏当是时赵几伯后会赵王迁立

其母倡也用郭开谗而诛李牧令颜聚代之是以为

秦所灭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军市租尽以给士

卒出私养钱五日一杀牛以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

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寇尝一入尚帅车骑击之

所杀甚众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

伍符终日力战上功莫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

之其赏不行吏奉法必用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

轻罚太重且云中守尚坐上功陛下下之吏削其爵

罚作之繇此言之陛下虽得李牧不能用也臣诚愚

触忌讳死罪文帝说是日令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

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

公孙弘传弘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时方通西南裔

巴蜀苦之诏使弘视焉还奏事盛毁西南裔无所用

上不听每朝会议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面折

庭争于是上察其行慎厚辩论有余习文法吏事缘

饰以儒术上说之一岁中至左内史弘奏事有所不

可不肯庭辩常与主爵都尉汲黯请间黯先发之弘

推其后上常说所言皆听以此日益亲贵迁御史大

夫时又东置苍海北筑朔方之郡弘数谏以为罢弊

中国以奉无用之地愿罢之于是上乃使朱买臣等

难弘置朔方之便发十策弘不得一弘乃谢曰山东

鄙人不知其便若是愿罢西南裔苍海专奉朔方上

乃许之

东方朔传武帝为窦太主置酒宣室使谒者引内董

君是时朔陛戟殿下辟戟而前曰董偃有斩罪三安

得入乎上曰何谓也朔曰偃以人臣私侍公主其罪

一也败男女之化而乱婚姻之礼伤王制其罪二也

陛下富于春秋方积思于六经留神于王事驰骛于

唐虞折节于三代偃不遵经劝学反以靡丽为右奢

侈为务尽狗马之乐极耳目之欲行邪枉之道径淫

辟之路是乃国家之大贼人主之大蜮也偃为淫首

其罪三也昔伯姬燔而诸侯惮奈何乎陛下上默然

不应良久曰吾业以设饮后而自改朔曰不可夫宣

室者先帝之正处也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故淫乱

之渐其变为篡是以竖貂为□而易牙作患庆父死

而鲁国全管蔡诛而周室安上曰善有诏止更置酒

北宫引董君从东司马门东司马门更名东郊门赐

朔黄金三十斤董君之宠由是日衰朔虽诙谐然时

观察颜色直言切谏上常用之

魏相传宣帝即位征相为大司农迁御史大夫四岁

大将军霍光薨上思其功德以其子禹为右将军兄

子乐平侯山复领尚书事相因平恩侯许伯奏封事

言春秋讥世卿恶宋三世为大夫及鲁季孙之专权

皆言乱国家自后元以来禄去王室政由冢宰今光

死子复为大将军兄子秉枢机昆弟诸□据权势在

兵官光夫人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或夜诏门出

入骄奢放纵恐不制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

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又故事诸上书者皆为

二封署其一曰副领尚书者先发副封所言不善屏

去不奏相复因许伯曰去副封以防壅蔽宣帝善之

诏相给事中皆从其议霍氏杀许后之谋始得上闻

乃罢其三侯令就弟亲属皆出补吏于是韦贤以老

病免相遂代为丞相

冯奉世传奉世击莎车拔其城宣帝甚悦下议封奉

世丞相将军皆曰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国

家则颛之可也奉世功效尤着宜加爵土之赏少府

萧望之独以奉世奉使有指而擅矫制违命发诸国

兵虽有功效不可以为后法即封奉世开后奉使者

利以奉世为比争逐发兵要功万里之外为国家生

事于边裔渐不可长奉使不宜受封上善望之议以

奉世为光禄大夫水衡都尉

册府元龟宣帝时刘更生献淮南枕中洪宝苑秘之

方令尚书著作事不验更生坐论京兆尹张敞上疏

谏曰愿明主斥远方士之虚语游心帝王之术太平

庶几可兴也后尚方待诏皆罢

汉书薛广德传广德为人温雅有酝藉及为三公直

言谏争始拜旬日间上幸甘泉郊泰畤礼毕因留射

猎广德上书曰窃见关东困极人民流离陛下日撞

亡秦之钟听郑卫之乐臣诚悼之今士卒暴露从官

劳倦愿陛下亟反宫思与百姓同忧乐天下幸甚上

即日还

鲍宣传宣为谏议大夫宣每居位常上书谏争其言

少文多实是时帝祖母傅太后欲与成帝母俱称尊

号封爵亲属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何武大司马傅

喜始执正议失傅太后指皆免官丁傅子弟并进董

贤贵幸宣以谏大夫从其后上书谏上纳宣言征何

武彭宣旬月皆复为三公拜宣为司隶

后汉书祭遵传光武破王寻等还过颍阳遵以县吏

数进见光武爱其容仪署为门下吏从征河北为军

市令舍中儿犯法遵格杀之光武怒命收遵时主簿

陈副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今遵奉法不避是教

令所行也光武乃贳之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

备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

姚期传建武五年期为大中大夫又拜卫尉期在朝

廷忧国爱主其有不得于心必犯颜谏诤帝尝轻与

期门近出期顿首车前曰臣闻古今之戒变生不意

诚不愿陛下微行数出帝为之回舆而还

蔡茂传茂为广汉太守有政绩称时阴氏宾客在郡

界多犯吏禁茂辄纠案无所回避会洛阳令董宣举

纠湖阳主帝始怒收宣既而赦之茂喜宣刚正欲令

朝廷禁制贵戚乃上书曰臣闻兴化致教必由进善

康国宁人莫大理恶陛下圣德重兴再隆大命即位

以来四海晏然诚宜夙兴夜寐虽休勿休然顷者贵

戚椒房之家数因恩势干犯吏禁杀人不死伤人不

论臣恐绳墨弃而不用斧斤废而不举近湖阳公主

奴杀人西市而与主共舆出入宫者逋罪积日冤魂

不报洛阳令董宣直道不顾干主讨奸陛下不宣澄

审召欲加棰当宣受怒之初京师侧耳及其蒙宥天

下拭目今者外戚憍逸宾客放滥宜敕有司案理奸

罪使执平之吏永申其用以厌远近不缉之情光武

纳之

宋弘传弘为大司空尝燕见御坐新屏风图画列女

帝数顾视之弘正容言曰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帝即

为撤之笑谓弘曰闻义则服可乎对曰陛下进德臣

不胜其喜

朱浮传浮为执金吾徙封父城侯帝以二千石长吏

多不胜任时有纤微之过者必见斥罢交易纷扰百

姓不宁有日食之异浮因上疏曰臣闻日者众阳之

所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据郡典县皆为阳为

上为尊为长若阳上不明尊长不足则干动三光垂

示王者五典纪国家之政鸿范别灾异之文皆宣明

天道以征来事者也陛下哀愍海内新离祸毒保宥

生人使得苏息而今牧人之吏多未称职小违理实

辄见斥罢岂不粲然黑白分明哉然以尧舜之盛犹

加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积久养老于官至

名子孙因为氏姓当时吏职何能悉理论议之徒岂

不喧哗盖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当累

日也而间者守宰数见换易迎新相代疲劳道路寻

其视事日浅未足昭见其职既加严切人不自保各

相顾望无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以骋私怨苟求

长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长吏迫于举劾惧于刺讥

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皆群阳骚动日月失行之

应夫物暴长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

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天下非一时之

用也海内非一旦之功也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

望化于一世之后天下幸甚帝下其议群臣多同于

浮自是牧守易代颇简

戴凭传凭为侍中数进见问得失帝谓凭曰侍中当

匡辅国政勿有隐情凭对曰陛下严帝曰朕何用严

凭曰伏见前太尉西曹掾蒋遵清亮忠孝学通古今

陛下纳肤受之诉遂致禁锢世以是为严帝怒曰汝

南子复欲党乎凭出自系廷尉有诏敕出后复引见

凭谢曰臣无謇谔之节而有狂瞽之言不能以尸伏

谏偷生苟活诚□圣朝帝即敕尚书解遵禁锢拜凭

虎贲中郎将以侍中兼领之

王望传望字慈卿安授会稽自议郎迁青州刺史甚

有威名是时州郡灾旱百姓穷荒望行部道见饥者

裸行草食五百余人愍然哀之因以便宜出所在布

粟给其廪粮为作褐衣事毕上言帝以望不先表请

章示百官详议其罪公卿皆以为望之专命法有常

条锺离意独曰昔华元子反楚宋之良臣不禀君命

擅平二国春秋之义以为美谈今望怀义忘罪当仁

不让若绳之以法忽其本情将乖圣朝爱育之旨帝

嘉意议赦而不罪

刘般传显宗时下令禁民二业又以郡国牛疫通使

区种增耕而吏下检结多失其实百姓患之般上言

郡国以官禁二业至有田者不得渔捕今滨江湖郡

率少蚕桑民资渔采以助口实且以冬春闲月不妨

农事夫渔猎之利为田除害有助谷食无关二业也

又郡国以牛疫水旱垦田多减故诏敕区种增进顷

亩以为民也而吏举度田欲令多前至于不种之处

亦通为租可申敕刺史二千石务令实核其有增加

皆使与夺田同罪帝悉从之

锺离意传意字子阿会稽山阴人显宗即位征为尚

书仆射车驾数幸广成苑意以为从禽废政常当车

陈谏般乐游田之事天子即时还宫

东平王苍传初建元年地震苍上便宜其事留中帝

报书曰丙寅所上便宜三事朕亲自览读反复数周

心开目明旷然发间吏人奏事亦有此言但明智

浅短或谓傥是复虑为非何者灾异之降缘政而见

今改元之后年饥人流此朕之不德感应所致又冬

春旱甚所被尤广虽内用克责而不知所定得王深

策快然意解诗不云乎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

子我心则降思惟嘉谋以次奉行冀蒙福应彰报至

德特赐王钱五百万

杨终传终拜校书郎建初元年大旱谷贵终以为广

陵楚淮阳济南之狱徙者万数又远屯绝域吏民怨

旷乃上疏曰臣闻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百王常

典不易之道也秦政酷烈违悟天心一人有罪延及

三族高祖平乱约法三章太宗至仁除去收孥万姓

廓然蒙被更生泽及昆虫功垂万世陛下圣明德被

四表今以比年久旱灾疫未息躬自菲薄广访失得

三代之隆无以加焉臣窃按春秋水旱之变皆应暴

急惠不下流自永平以来仍连大狱有司穷考转相

牵引掠拷冤滥家属徙边加以北征匈奴西开三十

六国频年服役转输烦费又远屯伊吾楼兰车师戊

己民怀土思怨结边域传曰安土重居谓之众庶昔

殷人近迁洛邑且犹怨望何况去中土之肥饶寄不

毛之荒极乎且南方暑湿障毒互生愁困之民足以

感动天地移变阴阳矣陛下留念省察以济元元书

奏肃宗下其章司空第五伦亦同终议帝从之听还

徙者悉罢边屯

陈宠传宠字昭公沛国洨人也肃宗初为尚书是时

承永平故事吏政尚严切尚书决事率近于重宠以

帝新即位宜改前世奇俗乃上疏曰臣闻先王之政

赏不僭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僭不滥故唐尧着典

眚灾肆赦周公作戒勿误庶狱伯夷之典惟敬五刑

以成三德由此言之圣贤之政以刑罚为首往者断

狱严明所以威惩奸慝既平必宜济之以宽陛下即

位率由此义数诏群僚弘崇晏晏而有司执事未悉

奉承典刑用法犹尚深刻断狱者急于篣格酷烈之

痛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纵威

福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故子贡非臧

孙之猛法而美郑乔之仁政诗云不刚不柔布政优

优方今圣德充塞假于上下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

苛之法轻薄棰楚以济群生全广至德以奉天心帝

敬纳宠言每事务于宽厚其后遂诏有司绝钻钻诸

惨酷之科解妖恶之禁除文致之请谳五十余事定

着于令是后人俗和平屡有嘉瑞

刘恺传恺字伯豫以当袭般爵让与弟宪遁逃避封

久之章和中有司奏请绝恺国肃宗美其义特优假

之恺犹不出积十余岁至永元十年有司复奏之侍

中贾逵因上书曰孔子称能以礼让为国于从政乎

何有窃见居巢侯刘般嗣子恺素行孝友谦逊洁清

让封弟宪潜身远迹有司不愿乐善之心而绳以循

常之法惧非长克让之风成含弘之化前世扶阳侯

韦元成近有陵阳侯丁鸿鄳侯邓彪并以高行洁身

辞爵未闻贬削而皆登三事今恺景化前修有伯夷

之节宜蒙矜宥全其先功以增圣朝尚德之美和帝

纳之下诏曰故居巢侯刘般嗣子恺当袭般爵而称

父遗意致国弟宪遁亡七年所守弥笃盖王法崇善

成人之美其听宪嗣爵遭事之宜后不得以为比乃

征恺拜为郎

陈忠传忠为廷尉正安帝始亲朝事忠以为临政之

初宜征聘贤才以宣助风化数上荐隐逸及直道之

士冯良周燮杜根成翊世之徒于是公车礼聘良燮

等后连有灾异诏举有道公卿百僚各上封事忠以

诏书既开谏争虑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

上疏豫通帝意曰臣闻仁君广山薮之大纳切直之

谋忠臣尽謇谔之节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高祖舍周

昌桀纣之譬孝文嘉爰盎人豕之讥武帝纳东方朔

宣室之正元帝容薛广德自刎之切昔晋平公问于

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臣重禄不极谏小

臣畏罪不敢言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公曰善于

是下令曰吾欲进善有遏而不通罪至死今明诏崇

高宗之德推宋景之诚引咎克躬谘访群吏言事者

见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录显列二台必承风向应

争为切直若嘉谋异策宜辄纳用如其管穴妄有讥

刺虽苦口逆耳不得事实且优游宽容以示圣朝无

讳之美若有道之士对问高者宜垂省览特迁一等

以广直言之路书御有诏拜有道高第士沛国施延

为侍中延后位至太尉

黄琼传永建中琼拜仪郎稍迁尚书仆射三年大旱

琼上疏曰昔鲁僖遇旱以六事自让躬节俭闭女谒

放谗佞者十三人诛税民受货者九人退舍南郊天

立大雨今亦宜顾省政事有所损阙务存质俭以易

民听尚方御府息除烦费明敕近臣使遵法度如有

不移示以好恶数见公卿引纳儒士访以政化使陈

得失又囚徒尚积多致死亡亦足以感伤和气招降

灾旱若改敝从善择用嘉谋则灾消福至矣书奏引

见德阳殿使中常侍以琼奏书属主者施行

左雄传雄为尚书令上言宜崇经术缮修太学帝从

之阳嘉元年太学新成诏试明经者补弟子增甲乙

之科员各十人除京师及郡国耆儒年六十以上为

郎舍人诸王国郎者百三十八人雄又上言郡国孝

廉古之贡士出则宰民宣协风教若其面墙则无所

施用孔子曰四十而不惑礼称强仕请自今孝廉年

不满四十不得察举皆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文吏

课笺奏副之端门练其虚实以观异能以美风俗有

不承科令者正其罪法若有茂才异行自可不拘年

齿帝从之于是班下郡国大司农刘据以职事被谴

召诣尚书传呼促步又加以捶扑雄上言九卿位亚

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节动有庠序之仪孝明

皇帝始有扑罚皆非古典帝从而改之其后九卿无

复捶扑者

李固传阳嘉二年公卿举固对策诏时问当世之敝

为政所宜固对多所纳用永和中以固为荆州刺史

迁大司农先是周举等八使案察天下多所劾奏其

中并是宦者亲属辄为请乞诏遂令勿考又旧任三

府选令史光禄试尚书郎时皆特拜不复选试固乃

与廷尉吴雄上疏以为八使所纠宜急诛罚选举署

置可归有司帝感其言乃更下免八使所举刺史二

千石自是希复特拜切责三公明加考察朝廷称善

乃复与光禄勋刘宣上言自顷选举牧守多非其人

至行无道侵害百姓又宜止般游专心庶政帝纳其

言于是下诏诸州劾奏守令以下政有乖枉遇人无

惠者免所居官其奸秽重罪收付诏狱

梁商传商为大将军永和四年中常侍张逵蘧政内

者令石光尚方令傅福冗从仆射杜永连谋共谮商

及中常侍曹腾孟贲云欲征诸王子图议废立请收

商等案罪帝曰大将军父子我所亲腾贲我所爱必

无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惧迫遂出矫

诏收缚腾贲于省中帝闻震怒敕宦者李歙急呼腾

贲释之收逵等悉伏诛辞所连染及在位大臣商惧

多侵枉乃上疏曰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止首恶故

赏不僭溢刑不淫滥五帝三王所以同致康乂也窃

闻考中常侍张逵等辞语多所牵及大狱一起无辜

者众死囚久系纤微成大非所以顺迎和气平政成

化也宜早讫竟以止逮捕之烦帝纳之罪止坐者

胡广传广拜尚书郎五迁尚书仆射顺帝欲立皇后

而贵人有宠者四人莫知所建议欲探筹以神定选

广与尚书郭虔史敞上疏谏曰窃见诏书以立后事

大谦不自专欲假之筹策决疑灵神篇籍所记祖宗

典故未尝有也恃神任筮既不必当贤就值其神犹

非德选夫岐嶷形于自然俔天必有异表宜参良家

简求有德德同以年年钧以貌稽之典经断之圣虑

政令犹汗往而不反诏文一下形之四方臣职在拾

遗忧深责重是以焦心冒昧陈闻帝从之以梁贵人

良家子定为皇后

赵典传典字仲经蜀郡成都人建和初拜为侍中时

帝欲广开鸿池典谏曰鸿池泛溉已且百顷犹复增

而深之非所以崇唐虞之约己遵孝文之爱人也帝

纳其言而止

应奉传奉为司隶校尉纠举奸违不避豪戚以严厉

为名及邓皇后败而田贵人见幸桓帝有建立之议

奉以田氏微贱不宜超登后位上书谏曰臣闻周纳

狄女襄王出居于郑汉立飞燕成帝后嗣泯绝母后

之重兴废所因宜思关睢之所求远五禁之所忌帝

纳其言竟立窦皇后

魏志和洽传魏国既建为侍中后有白毛玠谤毁太

祖太祖见近臣怒甚洽陈玠素行有本求案实其事

罢朝太祖令曰今言事者白玠不但谤吾也乃复为

崔琰觖望此损君臣恩义妄为死友怨叹殆不可忍

也昔萧曹与高祖并起微贱致功立勋高祖每在屈

笮二相恭顺臣道益彰所以祚及后世也和侍中比

求实之所以不听欲重参之耳洽对曰如言事者言

玠罪过深重非天地所覆载臣非敢曲理玠以枉大

伦也以玠出群吏之中特见拔擢显在臣职历年荷

宠刚直忠公为众所惮不宜有此然人情难保要宜

考核两验其实今圣恩垂含垢之仁不忍致之于理

更使曲直之分不明疑自近始太祖曰所以不考欲

两全玠及言事者耳洽对曰玠信有谤上之言当肆

之市朝若玠无此言事者加诬大臣以误主听二者

不加检核臣窃不安太祖曰方有军事安可受人言

便考之邪狐射姑刺阳处父于朝此为君之诫也

辛毗传毗为丞相长史文帝践阼迁侍中帝欲徙冀

州士家十万户实河南时连蝗民饥群司以为不可

而帝意甚盛毗与朝臣俱求见帝知其欲谏作色以

见之皆莫敢言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计安出帝曰

卿谓我徙之非邪毗曰诚以为非也帝曰不与卿共

议也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厕之谋议之

官安得不与臣议邪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虑也

安得怒臣帝不答起入内毗随而引其裾帝遂奋衣

不还良久乃出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邪毗曰今徙

既失民心又无以食也帝遂徙其半尝从帝射雉帝

曰射雉乐哉毗曰于陛下甚乐而于群下甚苦帝默

然后遂为之稀出

王朗传朗为御史大夫文帝践阼改为司空时帝颇

出游猎或昏夜还宫朗上疏曰夫帝王之居外则饰

周衙内则重禁门将行则设兵而后出幄称警而后

践墀张弧而后登舆清道而后奉引遮列而后转毂

静室而后息驾皆所以显至尊务戒慎垂法教也近

日车驾出临捕虎日昃而行及昏而反违警跸之常

法非万乘之至慎也帝报曰览表虽魏绛称虞箴以

讽晋悼相如陈猛兽以戒汉武未足以喻方今二寇

未殄将帅远征故时入原野以习戎备至于夜还之

戒已诏有司施行

蒋济传济为中护军时中书监令号为专任济上疏

诏曰夫骨鲠之臣人主之所仗也济才兼文武服勤

尽节每军国大事辄有奏议忠诚奋发吾甚壮之就

迁为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景初中外勤征役内务

宫室怨旷者多而年谷饥俭济上疏曰陛下方当恢

崇前绪光济遗业诚未得高枕而治也今虽有十二

州至于民数不过汉时一大郡二贼未诛宿兵边陲

且耕且战怨旷积年宗庙宫室百事草创农桑者少

衣食者多今其所急务唯当息耗百姓不至甚弊弊

之民傥有水旱百万之众不为国用凡使民必须

农隙不夺其时夫欲大兴功之君先料其民力而焕

休之勾践养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故能以弱

燕服强齐羸越灭劲吴今二敌不攻不灭不事即侵

当身不除百世之责也以陛下圣明神武之略舍其

缓者专心讨贼臣以为无难矣又欢娱之耽害于精

爽神太用则竭形太劳则敝愿大简贤妙足以充百

斯男者其冗散未齿且悉分出务在清静诏曰微护

军吾弗闻斯言也

徐宣传宣为左仆射后加侍中光禄大夫车驾幸许

昌总统留事帝还主者奏呈文书诏曰吾省与仆射

何异竟不视尚方令坐猥见考竟宣上疏陈威刑大

过又谏作宫殿穷尽民力帝皆手诏嘉纳

高柔传文帝践阼以柔为治书侍御史赐爵关内侯

转加治书执法民间数有诽谤妖言帝疾之有妖言

辄杀而赏告者柔上疏曰今妖言者必戮告之者辄

赏既使过误无反善之路又将开凶狡之群相诬罔

之渐诚非所以息奸省讼缉熙治道也昔周公作诰

称殷之祖宗咸不顾小人之怨在汉太宗亦除妖言

诽谤之令臣愚以为宜除妖谤赏告之法以隆天父

养物之仁帝不即从而相诬告者滋甚帝乃下诏敢

以诽谤相告者以所告者罪罪之于是遂绝明帝即

位大兴殿舍百姓劳役广采众女充盈后宫后宫皇

子连夭继嗣未育柔上疏帝报曰知卿忠允乃心王

室辄克昌言他复以闻

苏则传则为金城太守文帝加护羌校尉后则从行

猎槎桎拔失鹿帝大怒踞□拔刀悉收督吏将斩之

则稽首曰臣闻古之圣王不以禽兽害人今陛下方

隆唐尧之化而以猎戏多杀群吏臣愚以为不可敢

以死请帝曰卿直言也遂皆赦之

高堂隆传明帝以隆为给事中博士驸马都尉帝初

践阼群臣以为宜飨会隆曰唐虞有遏密之哀高宗

有不言之思是以至德雍熙光于四海不宜为会帝

敬纳之

杨阜传阜拜城门校尉尝见明帝着被缥绫半□

袖阜问帝曰此于礼何法服也帝默然不答自是不

法服不以见阜迁将作大匠时初治宫室发美女以

充后庭数出入弋猎秋大雨震电多杀鸟雀阜上疏

诏报曰间得密表先陈往古明王圣主以讽暗政切

至之辞款诚笃实退思补过将顺匡救备至悉矣览

思苦言吾甚嘉之

吴志孙权传陆逊陈便宜劝以施德缓刑宽赋息调

又云忠谠之言不能极陈求容小臣数以利闻权报

曰夫法令之设欲以遏恶防邪儆戒未然也焉得不

有刑罚以威小人乎此为先令后诛不欲使有犯者

耳君以为太重者孤亦何利其然但不得已而为之

耳今承来意当重谘谋务从其可且近臣有尽规之

谏亲戚有补察之箴所以匡君正主明忠信也书载

予违汝□汝无面从孤岂不乐忠言以自裨补邪而

云不敢极陈何得为忠谠哉若小臣之中有可纳用

者宁得以人废言而不采择乎假但谄媚取容虽暗

亦所明识也至于发调者徒以天下未定事以众济

若徒守江东修崇宽政兵自足用复用多为顾坐自

守可陋耳若不豫调恐临时未可便用也又孤与君

分义特异荣戚实同来表云不敢随众容身苟免此

实甘心所望于君也于是令有司尽写科条使郎中

褚逢赍以就逊及诸葛瑾意所不安令损益之

初权信任校事吕壹壹性苛惨用法深刻太子登数

谏权不纳大臣由是莫敢言后壹奸罪发露伏诛权

引咎责躬乃使中书郎袁礼告谢诸大将因问时事

所当损益礼还复有诏责数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

等曰袁礼还云与子喻子山义封定公相见并以时

事当有所先后各自以不掌民事不肯便有所陈悉

推之伯言承明伯言承明见礼泣涕恳恻辞旨辛苦

至乃怀执危怖有不自安之心闻此怅然深自刻怪

何者夫惟圣人能无过行明者能自见耳人之举厝

何能悉中独当己有以伤拒众意忽不自觉故诸君

有嫌难耳不尔何缘乃至于此乎自孤兴军五十年

所役赋凡百皆出于民天下未定孽类犹存士民勤

苦诚所贯知然劳百姓事不得已耳与诸君从事自

少至长发有二色以谓表里足以明露公私分计足

用相保尽言直谏所望诸君拾遗补阙孤亦望之昔

卫武公年过志壮勤求辅□每独叹责且布衣韦带

相与交结分成好合尚污垢不异今日诸君与孤从

事虽君臣义存犹谓骨肉不复是过荣福喜戚相与

共之忠不匿情智无遗计事统是非诸君岂得从容

而已哉同船济水将谁与易齐桓诸侯之霸者耳有

善管子未尝不叹有过未尝不谏谏而不得终谏不

止今孤自省无桓公之德而诸君谏诤未出于口仍

执嫌难以此言之孤于齐桓良优未知诸君于管子

何如耳久而相见因事当笑共定大业整齐天下当

复有谁凡百事要所当损益乐闻异计匡所不逮

晋书武帝本纪泰始五年六月邺奚官督郭廙上疏

陈五事以谏言甚切直擢为屯留令西平人曲路伐

登闻鼓言多祆谤有司奏弃市帝曰朕之过也舍而

不问

八年二月帝与右将军皇甫陶论事陶与帝争言散

骑常侍郑徽表请罪之帝曰谠言謇谔所望于左右

也人主常以阿媚为患岂以争臣为损哉徽越职妄

奏岂朕之意遂免徽官

傅元传武帝纳直言开不讳之路元及散骑常侍皇

甫陶共掌谏职元上疏曰臣闻先王之临天下也明

其大教长其节义道化隆于上清议行于下上下相

举人怀义心亡秦荡灭先王之制以法术为御而义

心亡矣近者魏武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

达而天下贱守节其后纲维不摄而虚无放诞之论

盈于朝野使天下无复清议而亡秦之病复发于今

陛下圣德龙兴受禅弘尧舜之化开正直之路体夏

禹之至俭综殷周之典文臣咏叹而已将又奚言惟

未举清远有礼之臣以敦风节未退虚鄙以惩不恪

臣是以犹敢有言诏报曰举清远有礼之臣者此尤

今之要也乃使元草诏进之元复上疏书奏帝下诏

曰二常侍恳恳于所论可谓乃心欲佐益时事者也

而主者率以常制裁之岂得不使发愤邪二常侍所

论或举其大较而未备其条目亦可便令作之然后

主者八坐广共研精凡关言于人主人臣之所至难

而人主若不能虚心听纳自古忠臣直士之所慷慨

至使杜口结舌每念于此未尝不叹息也故前诏敢

有直言勿有所距庶几得以发蒙补过获保高位苟

言有偏善情在忠益虽文辞有谬误言语有得失皆

当旷然恕之古人犹不拒诽谤况皆善意在可采录

乎近者孔綦毋龢皆按以轻慢之罪所以皆原欲

使四海知区区之朝无讳言之忌也泰始四年为御

史中丞时颇有水旱之灾元复上疏诏曰得所陈便

宜言农事得失及水官兴废又安边御寇政事宽猛

之宜申省周备一二具之此诚为国大本当今急务

也如所论皆善深知乃心广思诸宜动静以闻也

元帝本纪帝性简俭冲素容纳直言虚己待物初镇

江东颇以酒废事王导深以为言帝命酌引觞覆之

于此遂绝

周浚传浚子嵩拜御史中丞是时帝以王敦势盛渐

□忌王导等嵩上疏曰王导王廙等忠素竭诚义以

辅上共隆洪基翼成大业一旦听孤臣之言惑疑似

之说乃更以危为安以□易亲放逐旧德以佞伍贤

远亏既往之明顾伤伊管之交倾巍巍之望丧如山

之功将令贤智杜心义士丧志近招当时之患远遗

来世之笑夫安危在号令存亡在寄任以古推今岂

可不寒心而哀叹哉臣兄弟受遇无彼此之嫌而臣

千犯时讳触忤龙鳞者何诚念社稷之忧欲报之于

陛下也古之明王思闻其过悟逆旅之言以明成败

之由故采纳愚言以考虚实上为宗庙无穷之计下

收亿兆元元之命臣不胜忧愤竭愚以闻疏奏帝感

悟故导等获全

蔡谟传谟为征北将军先是□鉴上部下有勋劳者

凡一百八十人帝并酬其功未卒而鉴薨断不复与

谟上疏以为先已许鉴今不宜断且鉴所上者皆积

年勋效百战之余亦不可不报诏听之

江逌传逌除吏部郎穆帝将修后池起阁道逌上疏

曰臣闻王者处万乘之极享富有之大必显明制度

以表崇高盛其文物以殊贵贱建灵台浚辟雍立宫

馆设苑囿所以弘于皇之尊彰临下之义前圣创其

礼后代遵其矩当代之君咸营斯事周宣兴百堵之

作鸿雁歌安宅之欢鲁僖修泮水之宫采芹有思乐

之颂盖上之有为非予欲是盈下之奉上不以劬劳

为勤此自古之令典轨义之大式也夫理无常然三

正相诡司牧之体与世而移致饰则素故贲返于剥

有大必盈则受之以谦损上益下顺兆庶之悦享以

二簋至用约之义是以唐虞流化于茅茨夏禹垂美

于卑室过俭之陋非中庸之制然三圣行之以致至

道汉高祖当营建之始怒宫库之壮孝文处既富之

世爱十家之产亦以播惠当时着称来叶今者二寇

未殄神州荒芜举江左之众经略艰难漕扬越之粟

北馈河洛兵不获戢运戍悠远仓库内罄百姓力竭

如春夏以来水旱为害远近之收普减当年财伤人

困大役未已军国之用无所取给方之往代丰弊相

悬损之又损实在今日伏惟陛下圣质天纵凝旷清

虚阐日新之盛茂钦明之量无欲体于自然冲素刑

乎万国韶既尽美则必尽善宜养以元虚守以无为

登览不以台观游豫不以苑沼偃息毕于仁义驰骋

极于六艺观巍巍之隆鉴二代之文仰味羲农俯寻

周孔其为逍遥足以遵道德之辅亲缙绅之秀畴咨

以时顾问不倦献替讽谏日月而闻则庶绩惟凝六

合咸熙中兴之盛迈于殷宗休嘉之庆流乎无穷昔

汉起德阳锺离抗言魏营宫殿陈群正辞臣虽才非

若人然职近侍言不足采而义在以闻帝嘉其言

而止哀帝以天文失度欲依尚书洪祀之制于太极

前殿亲执虔肃冀以免咎使太常集博士草其制逌

上疏谏帝犹敕撰定逌又陈古义帝乃止

梁书范云传高祖纳齐东昏余妃颇妨政事云尝以

为言未之纳也后与王茂同入卧内云又谏曰昔汉

祖居山东贪财好色及入关定秦财帛无所取妇女

无所幸范增以为其志大故也今明公始定天下海

内想望风声奈何袭□乱之踪以女德为累王茂因

起对曰范云言是公必以天下为念无宜留惜高祖

默然云便疏令以余氏赉茂高祖贤其意而许之明

日赐云茂钱各百万

贺琛传琛迁散骑常侍参礼仪如故是时高祖任职

者皆缘饰奸深害时政琛遂启陈事条封奏曰臣

荷拔擢之恩曾不能□一职居献纳之任又不能荐

一言窃闻慈父不爱无益之子明君不畜无益之臣

臣所以当食废中宵而叹息也辄言时事列之于

后非谓谋猷宁云启沃独缄胸臆不语妻子辞无粉

饰削□则焚脱得听览试加省鉴如不允合亮其戆

愚其一事曰今北边稽服戈甲解息政是生聚教训

之时而天下户口减落诚当今之急务虽是处雕流

而关外弥甚郡不堪州之控总县不堪郡之裒削更

相呼扰莫得治其政术惟以应赴征敛为事百姓不

能堪命各事流移或依于大姓或聚于屯封盖不获

已而窜亡非乐之也国家于关外赋税盖微乃至年

常租课动致逋积而民失安居宁非牧守之过东境

户口空虚皆由使命繁数夫犬不夜吠故民得安居

今大邦大县舟舸衔命者非惟十数复穷幽之乡极

远之邑亦皆必至每有一使属所搔扰况复类扰积

理深为民害驽困邑宰则拱手听其渔猎桀黠长吏

又因之而为贪残纵有廉平郡犹掣肘故邑宰怀印

类无考绩细民弃业流冗者多虽年降复业之诏屡

下蠲赋之恩而终不得反其居也其二事曰圣主恤

隐之心纳隍之念闻之遐迩至于翾飞蠕动犹且度

脱况在兆庶而州郡无恤民之志故天下颙颙惟注

仰于一人诚所谓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

鬼神畏之如雷霆苟须应痛逗药岂可不治之哉今

天下宰守所以皆尚贪残罕有廉白者良由风俗侈

靡使之然也淫奢之弊其事多端粗举二条言其尢

者夫食方丈于前所甘一味今之燕喜相竞夸豪积

果如山岳列肴同绮绣露台之产不周一燕之资而

宾主之间裁取满腹未及下堂已同臭腐又歌姬□

女本有品制二八之锡良待和戎今言妓之夫无有

等秩虽复庶贱微人皆盛姬姜务在贪污争饰罗绮

故为吏牧民者竞为剥削虽致赀巨亿罢归之日不

支数年便已消散盖由宴醑所费既破数家之产歌

谣之具必俟千金之资所费事等丘山为欢止在俄

顷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今所费之多如复傅翼增

其搏噬一何悖哉其余淫侈着之凡百习以成俗日

见滋甚欲使人守廉隅吏尚清白安可得邪今诚宜

严为禁制道之以节俭贬斥雕饰纠奏浮华使众皆

知变其耳目改其好恶夫失节之嗟亦民所自患正

耻不及群故勉强而为之苟力所不至还受其弊矣

今若厘其风而正其失易于反掌夫论至治者必以

淳素为先正雕流之弊莫有过俭朴者也其三事曰

圣躬荷负苍生以为任弘济四海以为心不惮胼胝

之劳不辞□瘦之苦岂止日仄忘饥夜分废寝至于

百司莫不奏事上息责下之嫌下无逼上之咎斯实

道迈百王事超千载但斗筲之人藻梲之子既得伏

奏帷扆便欲诡竞求进不说国之大体不知当一官

处一职贵使理其紊乱匡其不及心在明恕事乃平

章但务吹毛求疵擘肌分理运挈瓶之智侥分外之

求以深刻为能以绳逐为务迹虽似于奉公事更成

其威福犯罪者多巧避滋甚旷官废职长弊增奸实

由于此今诚愿责其公平之效黜其谗愚之心则下

安上谧无侥幸之患矣四事曰自征伐北境帑藏空

虚今天下无事而犹日不暇给者良有以也夫国弊

则省其事而息其费事省则养民费息则财聚止五

年之中尚于无事必能使国丰民阜若积以岁月斯

乃范蠡灭吴之行管仲霸齐之由今应内省职掌各

检其所部凡京师治署邸肆应所为或十条宜省其

五或三条宜除其一及国容戎备在昔应多在今宜

少虽于后应多即事未须皆悉减省应四方屯传邸

治或旧有或无益或妨民有所宜除除之有所宜减

减之凡厥兴造凡厥费财有非急者有役民者又凡

厥讨召凡厥征求虽关国计权其事宜皆息费休民

不息费则无以聚财不休民则无以聚力故蓄其财

者所以大用之也息其民者所以大役之也若言小

事不足害财则终年不息矣以小役不足妨民则终

年不止矣扰其民而欲求生聚殷阜不可得矣耗其

财而务赋敛繁兴则奸诈盗窃弥生是弊不息而其

民不可使也则虽可以语富强而图远大矣自普通

以来二十余年刑役荐起民力雕流今魏氏和亲疆

场无警若不及于此时大息四民使之生聚减省国

费令府库蓄积一旦异境有虞关河可扫则国弊民

疲安知振其远略事至方图知不及矣言奏高祖大

怒召主书于前口授敕责琛曰謇謇有闻殊称所期

但朕有天下四十余年公车谠言见闻听览所陈之

事与卿不异常欲承用无替怀抱每苦倥□更增□

惑卿珥貂纡组博问洽闻不宜同于闟茸止取名字

宣之行路言我能上事明言得失恨朝廷之不能用

或诵离骚荡荡其无人遂不御乎千里或诵老子知

我者希则我贵矣如是献替莫不能言正旦兽□皆

其人也卿可分别言事启乃心沃朕心卿云今北边

稽服政是生聚教训之时而民失安居牧守之过朕

无则哲之知触向多弊四聪不开四明不达内省责

躬无处逃咎尧为圣主四凶在朝况乎朕也能无恶

人但大泽之中有龙有蛇纵不尽善不容皆恶卿可

分明显出某刺史横暴某太守贪残某官长凶虐尚

书兰台主书舍人某人奸猾某人取与明言其事得

以黜陟向令舜但听公车上书四凶终自不知尧亦

永为暗主卿又云东境户口空虚良由使命繁多但

未知此是何使卿云驽困邑宰则拱手听其渔猎桀

黠长吏又因之而为贪残并何姓名廉平掣肘复是

何人朝廷思贤有如饥渴廉平掣肘实为异事宜速

条闻当更擢用凡所遣使多由民讼或复军粮诸所

□急盖不获已而遣之若不遣使天下枉直云何综

理事实云何济办恶人日滋善人日蔽欲求安卧其

可得乎不遣使而得事理此乃佳事无足而行无翼

而飞能到在所不威而伏岂不幸甚卿既言之应有

深见宜陈秘术不可怀宝迷邦卿又云守宰贪残皆

由滋味过度贪残麋费已如前答汉文虽爱露台之

产邓通之钱布于天下以此而治朕无愧焉若以下

民饮食过差亦复不然天监之初思之已甚其勤力

营产则无不富饶惰游缓事则家业贫窭勤修产业

以营盘案自己营之自己食之何损于天下无赖于

弟惰营产业致于贫窭无可施设此何益于天下且

又意虽曰同富富有不同悭而富者终不能设奢而

富者于事何损若使朝廷缓其刑此事终不可断若

急其制则曲屋密房之中云何可知若家家搜检其

细已甚欲使吏不呼门其可得乎更相恐胁以求财

帛足长祸萌无益治道若以此指朝廷我无此事昔

之牲牢久不宰杀朝中会同菜蔬而已意粗得奢约

之节若复减此必有蟋蟀之讥若以为功德事者皆

是园中之所产育功德之事亦无多费变一瓜为数

十种食一菜为数十味不变瓜菜亦无多种以变故

多何损于事亦豪芥不关国家如得财如法而用此

不愧乎人我自除公宴不食国家之食多历年稔乃

至宫人亦不食国家之食积累岁月凡所营造不关

材官及以国匠皆资雇借以成其事近之得财颇有

方便民得其利国得其利我得其利营诸功德或以

卿之心度我之心故不能得知所得财用暴于天下

不得曲辞辩论卿又云女妓越滥此有司之贵虽然

亦有不同贵者多畜妓乐至于勋附若两掖亦复不

闻家有二八多畜女妓者此并宜具言其人当令有

司振其霜豪卿又云乃追恨所取为少如复傅翼增

其搏噬一何悖哉勇怯不同贪廉各用勇者可使进

取怯者可使守城贪者可使捍御廉者可使牧民向

使叔齐守于西河岂能济事吴起育民必无成功若

使吴起而不重用则西河之功废今之文武亦复如

此取其搏噬之用不能得不重更任彼亦非为朝廷

为之傅翼卿以朝廷为悖乃自甘之当思致悖所以

卿云宜导之以节俭又云至治者必以淳素为先此

言大善夫子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

从朕绝房室三十余年无有淫佚朕颇自计不与女

人同屋而寝亦三十余年至于居处不过一□之地

雕饰之物不入于宫此亦人所共知受生不饮酒受

生不好音声所以朝中曲宴未尝奏乐此群贤之所

观见朕三更出理事随事多少事少或中前得竟或

事多至日昃方得就食日常一食若昼若夜无有定

时疾苦之日或亦再食昔要腹过于十围今之瘦削

裁二尺余旧带犹存非为妄说为谁为之救物故也

书曰股肱惟人良臣惟圣向使朕有股肱可得中主

今乃不免居九品之下不令而行徒虚言耳卿今慊

言便罔知所答卿又云百司莫不奏事诡竞求进此

又是谁何者复是诡事今不使外人呈事于义可否

无人废职职可废乎职废则人乱人乱则国安乎以

咽废此之谓也若断呈事谁尸其任专委之人云

何可得是故古人云专听生奸独任成乱犹二世之

委赵高元后之付王莽呼鹿为马卒有阎乐望夷之

祸王莽亦终移汉鼎卿云吹毛求疵复是何人所吹

之疵擘肌分理复是何人乎事及深刻绳逐并复是

谁又云治署邸肆何者宜除何者宜省国容戎备何

者宜省何者未须四方屯传何者无益何者妨民何

处兴造而是役民何处费财而是非急若为讨召若

为征赋朝廷从来无有此事静息之方复何者宜各

出其事具以奏闻卿云若不及于时大息其民事至

方图知无及也如卿此言即时便是大役其民是何

处所卿云国弊民疲诚如卿言终须出其事不得空

作漫语夫能言之必能行之富国强兵之术急民省

役之宜号令远近之法并宜具列若不具列则是欺

罔朝廷空示颊舌凡人有为先须内省惟无瑕者可

以戮人卿不得历诋内外而不极言其事伫闻重奏

当后省览付之尚书班下海内庶乱羊永除害马长

息惟新之美复见今日琛奉敕但谢过而已不敢复

有指斥

魏书古□传上谷民上书言苑囿过度民无田业乞

减大半以赐贫人□览见之入欲陈奏遇世祖与给

事中刘树棋志不听事□侍坐良久不获申闻乃起

于世祖前捽树头掣下□以手搏其耳以拳殴其背

曰朝廷不治实尔之罪世祖失容放棋曰不听奏事

实在朕躬树何罪置之□具状以闻世祖奇□公直

皆可其所奏以丐百姓□曰为臣而逞其志于君前

者非无罪也乃诣公车免冠徒跣自劾请罪世祖遣

使者召之及至世祖曰卿其冠履吾闻筑社之役蹇

蹶而筑之端冕而事之神与之福然则卿有何罪自

今以后苟利社稷益国便民者虽复颠沛造次卿则

为之无所顾也世祖大阅将校猎于河西□留守诏

以肥马给骑人□命给弱者世祖大怒曰尖头奴敢

裁量朕也朕还台先斩此奴□头尖世祖常名之曰

笔头是以时人呼为笔公□属官惶怖惧诛□告之

曰吾以为事君使畋猎不适盘游其罪小也不备不

虞使戎寇恣逸其罪大也今北狄孔炽南寇未灭狡

焉之志窥伺边境是吾忧也故选肥马备军实为不

虞之远卢苟使国家有利吾何避死乎明主可以理

干此自吾罪非卿等之咎世祖闻而叹曰有臣如此

国之宝也赐衣一袭马二匹鹿十头后车驾畋于山

北大获麋鹿数千头诏尚书发车牛五百乘以运之

世祖寻谓从者曰笔公必不与我汝辈不如马运之

速遂还行百余里而□表至曰今秋榖悬黄麻菽布

野猪鹿窃食鸟雁侵费风波所耗朝夕参倍乞赐矜

缓使得收载世祖谓左右曰笔公果如朕所卜可谓

社稷之臣

北史源贺传贺拜殿中尚书文成即位进爵西平王

时断狱多滥贺上书曰案律谋反之家其子孙虽养

他族追还就戮所以绝罪人之类彰大逆之辜其为

劫贼应诛者兄弟子侄在远道隔关津皆不坐窃惟

先朝制律之意以不同谋非绝类之罪故特垂不死

之诏若年十三已下家人首恶计所不及臣愚以为

可原其命没入官帝纳之出为冀州刺史改封陇西

王既受除上书曰臣闻人之所宝莫宝于生命德之

厚者莫厚于宥死然犯死之罪难以尽恕权其轻重

有可矜恤今勍寇游魂于北狡贼负崄于南其在疆

场犹须戍防臣愚以为自非大逆赤手杀人之罪其

坐赃及盗与过误之应入死者皆可原命谪守边

境是则已断之体更受生成之恩徭役之家渐蒙休

息之惠刑措之化庶几在兹帝嘉纳之已后入死者

皆恕死徙边久之帝谓群臣曰昔源贺劝朕宥诸死

刑徙充北藩诸戍自尔至今一岁所活殊为不少济

命之理既多边戍之兵有益苟人人如贺朕临天下

复何忧哉群臣咸曰非忠臣不能进此计非圣明不

能纳此言

魏书陆俟传俟长子为选部尚书显祖将禅位于

京兆王子推任城王云陇西王源贺等并皆固谏

抗言曰皇太子圣德承基四海属望不可横议于国

之纪臣请刎颈殿庭有死无贰久之帝意乃解诏曰

直臣也其能保我子乎遂以为太保与太尉源

贺持节奉皇帝玺绂传位于高祖

崔挺传挺为光州刺史时以犯罪配边者多有逃越

遂立重制一人犯罪逋亡合门充役挺上书以为周

书父子罪不相及天下善人少恶人多以一人犯罪

延及合门司马牛受桓魋之罚柳下惠婴盗跖之诛

岂不哀哉辞甚雅切高祖纳之

北史高道悦传道悦为谏议大夫正色当官不惮强

御诏曰道悦资性忠笃□操贞亮居法树平肃之规

处谏着必犯之节王公惮其风鲠朕实嘉其一至謇

谔之诚何愧黯鲍也其以为主爵下大夫谏议如故

车驾幸邺又兼御史中尉留守洛京时宫阙初基庙

库未构车驾将水路幸邺已诏都水回营构之材以

造舟□道悦表谏以为阙居宇之功作游嬉之用损

耗殊倍又深薄之危古今共慎于是帝从陆路转

北齐书杜□传□为大行台郎中寻加镇南将军高

祖引□典掌机密甚见信待或有造次不及书教直

付空纸即令宣读相府法曹辛子炎谘事须取署子

炎读署为树高祖大怒曰小人都不知避人家讳杖

之于前□进曰礼二名不偏讳孔子言征不言在言

在不言征子炎之罪理或可恕高祖骂之曰眼看人

瞋乃复牵经引礼叱令出去□行十步许呼还子炎

亦蒙释宥世子在京闻之语杨愔曰王左右赖有此

人方正庶天下皆蒙其利岂独吾家也

周书柳庆传庆摄计部正右丞太祖尝怒安定国臣

王茂将杀之而非其罪朝臣咸知而莫敢谏庆乃进

曰王茂无罪奈何杀之太祖愈怒声色甚厉谓庆曰

王茂当死卿若明其无罪亦须坐之乃执庆于前庆

辞气不挠抗声曰窃闻君有不达者为不明臣有不

争者为不忠庆谨竭愚诚实不敢爱死但惧公为不

明之君耳愿深察之太祖乃悟而赦茂已不及矣太

祖默然明日谓庆曰吾不用卿言遂令王茂冤死可

赐茂家钱帛以旌吾过

听言部纪事三

隋书苏威传高祖受禅威与高颎参掌朝政威见宫

中以银为幔钩因陈节俭之美以谕上上为之改容

雕饰旧物悉命除毁上尝怒一人将杀之威入合进

谏不纳上怒甚将自出斩之威当上前不去上避之

而出威又遮止上拂衣而入良久乃召威谢曰公能

若是吾无忧矣于是赐马二匹钱十余万

长孙平传平为工部尚书时有人告大都督邴绍非

毁朝廷为愦愦者上怒将斩之平进谏曰川泽纳污

所以成其深山岳藏疾所以就其大臣不胜至愿愿

陛下弘山海之量茂宽裕之德鄙谚曰不痴不聋未

堪作大家翁此言虽小可以喻大邴绍之言不应闻

奏陛下又复诛之臣恐百代之后有亏圣德上于是

赦绍因敕群臣诽谤之罪勿复以闻

唐书孙伏伽传伏伽仕隋以小史累劳补万年县法

曹高祖武德初上言三事其一臣闻天子有争臣虽

无道不失其天下隋失天下者何不闻其过也方自

谓功德盛五帝迈三王穷侈极欲使天下士肝脑涂

地户口殚耗盗贼日滋当时非无直言之臣卒不闻

悟者君不受谏而臣不敢告之也向使开不讳之路

官贤授能赏罚时当人人乐业谁能摇乱者乎陛下

举晋阳天下响应计不旋跬大业以成勿以得天下

之易而忘隋失之不难也天子动则左史书之言则

右史书之凡搜狩当顺四时不可妄动且陛下即位

之明日有献鹞者不却而受此前世弊事奈何行之

相国参军事卢牟子献琵琶长安丞张安道献弓矢

并被赉赏以率土之富何索不致岂少此物哉其二

百戏散乐本非正声隋末始见崇用此谓淫风不得

不变近太常假民裙襦五百称以衣妓工待元武门

游戏臣以为非贻子孙之谋传曰放郑声远佞人今

散妓者匪韶匪夏请并废之以复雅正其三臣闻性

相近习相远今皇太子诸王左右执事不可不择大

抵不义无赖及驰骋射猎歌舞声色慢游之人止可

悦耳目备驱驰至拾遗补阙决不能也泛观前世子

姓不克孝兄弟不克友莫不由左右乱之愿选贤才

澄僚友之选帝大悦即诏周隋之晚忠臣结舌是谓

一言丧邦者朕惟寡德不能性与天道然冀弼谐以

辅不逮而群公卿士罕进直言伏伽至诚慷慨据义

恳切指朕失无所讳其以伏伽为治书侍御史赐帛

三百匹初帝受禅伏伽最先谏帝欲尽下情故不次

见拔以示群臣是时军兴赋敛重伏伽数请厘损帝

语裴寂曰隋为无道主骄于上臣谄于下上下蔽蒙

至身死匹夫手宁不痛哉我今不然平乱责武臣守

成责儒臣程能付事以佐不逮虚心尽下冀闻嘉言

若李纲孙伏伽可谓谊臣矣俯首噤默岂朕所望哉

东都平大赦天下又欲责贼支党悉流徙恶地伏伽

谏曰臣闻王者无戏言书称尔无不信朕不食言言

之不可不慎也陛下制诏曰常赦不免皆原之此非

直赦有罪是亦与天下更新辞也世充建德所部赦

后乃欲流徙书曰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渠魁尚免胁

从何辜且跖狗吠尧吠非其主今与陛下结发雅故

往为贼臣彼岂忘陛下哉壅隔故也至疏者安得而

罪之由古以来何始无君然止称尧舜者何也直由

善名难得也昔天下未平容应机制变今四方已定

设法须与人共之法者陛下自作须自守之使天下

百姓信而畏也自为无信欲人之信若为得哉赏罚

之行无贵贱亲疏惟义所在臣愚以为贼党于赦当

免者虽甚无状宜一切加原则天下幸甚又表置谏

官帝皆钦纳太宗即位封乐安县男迁大理少卿帝

数出驰射伏伽谏曰臣闻天子之居禁卫九重出也

警入也跸非直尊其居处为社稷生人计也比闻陛

下走马射帖娱悦群臣殆非所以导养圣躬垂宪后

代此直少年诸王务耳安得既为天子尚行之乎窃

为陛下不取帝悦曰卿能言朕失朕能改之天下庶

有瘳乎

大唐新语韦悰为右丞勾当司农木橦七十价百姓

四十价奏其隐没太宗切责有司召大理卿孙伏伽

亟书司农罪伏伽奏曰司农无罪太宗骇而问之伏

伽曰只为官木橦贵所以百姓者贱向使官木橦贱

百姓无由贱但见司农识大体不知其过也太宗深

赏之顾谓韦悰曰卿识用欲逮伏伽远矣

唐书李纲传纲拜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齐王元吉

为并州总管纵左右攘夺民愁苦宇文歆谏不听腾

状显言王坐免俄而复留下危惴刘武周入太原元

吉惧弃军奔京师并州帝怒谓纲曰王年少不习

事故以歆及窦诞佐之太原兴王地兵十万粟支十

年奈何一旦弃之歆建此计我当斩于军纲曰王过

恶诞养成之歆事王浅有阙必诤今赖歆计使陛下

不失爱子且有功又可加罪乎翼日帝悟引纲升御

榻劳曰卿不言我几滥罚于是释歆然犹贷诞也

裴矩传矩为民部尚书太宗即位疾贪吏欲痛惩乂

之乃间遣人遗诸曹一吏受馈缣帝怒诏杀之矩曰

吏受赇死固宜然陛下以计绐之因即行法所谓罔

人以罪非道之以德之谊帝悦为群臣言之曰矩遂

能廷诤不面从物物若此天下有不治哉

李百药传贞观元年百药拜中书舍人封安平县男

明年除礼部侍郎时议裂土与子弟功臣百药上封

建论理据详切帝纳其言而止

大唐新语张元素贞观初太宗闻其名召见访以理

道元素曰臣观自古以来未有如隋室丧乱之甚岂

非其君自专其法日乱向使君虚受于上臣弼违于

下岂至于此且万乘之主欲使自专庶务日断十事

而有五条不中者何况万务乎以日继月乃至累年

乖谬既多不亡何待陛下若近鉴危亡日慎一日尧

舜之道何以加之太宗深纳之

唐书张元素传元素拜侍御史迁给事中贞观四年

诏发卒治洛阳宫干阳殿且东幸元素上书曰臣惟

秦始皇帝藉周之余夷六国统壹尊将贻之万世及

子而亡者殚嗜奔欲以逆天害人也天下不可以力

胜唯当务俭约薄赋敛以身先之乃能大安今东都

未有幸期前事土木戚王出藩又当营构科调繁仍

失疲人望一不可也陛下向平东都曾观广殿皆撤

毁之天下翕然一口颂歌岂有初恶侈靡而后好雕

丽哉二不可也陛下每言巡幸者不急之务徒焉虚

费今国储无兼年又兴别都之役以产怨讟三不可

也百姓承乱离之后财赋殚空虽蒙更生意未完定

奈何营未幸之都重耗其力四不可也汉祖将都洛

阳娄敬一言即日西驾非不知地土中道里所均但

形胜不及关内弗敢康也伏惟陛下化雕弊之俗为

日尚浅讵可东巡以摇人心五不可也臣尝见隋家

造殿伐木于豫章二千人挽一材以铁为毂行不数

里毂辄坏别数百人赍毂自随终日行不三十里一

材之费已数十万工揆其余可知已昔阿房成秦人

散章华就楚众离干阳毕功隋人解体今民力未及

隋日而役残创之人袭亡国弊臣恐陛下之过甚于

炀帝帝曰卿谓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对曰若此殿

卒兴同归于乱臣闻东都始平太上皇诏宫室过度

者焚之陛下谓瓦木可用请赐贫人事虽不从天下

称为盛德今复度而宫之是隋役又兴不五六年间

一舍一取天下谓何帝顾房元龄曰洛阳朝贡天下

中朕营之意欲便四方百姓今元素言如此使后必

往虽露坐庸何苦即诏罢役赐彩二百匹魏征名梗

梃闻元素言叹曰张公论事有回天之力可谓仁人

之言哉

王珪传太宗召珪为谏议大夫帝尝曰正主御邪臣

不可以致治正臣事邪主亦不可以致治唯君臣同

德则海内安朕虽不明幸诸公数相谏正庶致天下

于平珪进曰古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谏不用则相继

以死今陛下开圣德收采刍言臣愿竭狂瞽佐万分

一帝可乃诏谏官随中书门下及三品官入阁珪推

诚纳善每存规益帝益任之封永宁县男黄门侍郎

迁侍中他日进见有美人侍帝侧本庐江王瑗姬也

帝指之曰庐江不道贼其夫而纳其室何有不亡乎

珪避席曰陛下以庐江为是邪非邪帝曰杀人而取

妻乃问朕是非何也对曰臣闻齐桓公之郭问父老

曰郭何故亡曰以其善善而恶恶也公曰若子之言

乃贤君也何至于亡父老曰不然郭公善善不能用

恶恶不能去所以亡今陛下知庐江之亡其姬尚在

窃谓陛下以为是审知其非所谓知恶而不去也帝

嗟美其言帝使太常少卿祖孝孙以乐律授宫中音

家伎不进数被让珪与温彦博同进曰孝孙修谨士

陛下使教女乐又责谯之天下其以士为轻乎帝怒

曰卿皆我腹心乃附下罔上为人游说邪彦博惧谢

罪珪不谢曰臣本事前宫罪当死陛下矜其性命引

置枢密责以忠效今疑臣以私是陛下负臣臣不负

陛下帝默然□遂罢明日语房元龄曰昔武王不用

夷齐宣王杀杜伯自古帝王纳谏固难朕夙夜庶几

于前圣昨责珪等痛自悔公等勿惩是不进谏也

魏征传帝幸九成宫宫御舍围川宫下仆射李靖侍

中王珪继至吏改馆宫御以舍靖珪帝闻怒曰威福

由是等邪何轻我宫人诏并按之征曰靖珪皆陛下

腹心大臣宫人止后宫扫除隶耳方大臣出官吏谘

朝廷法式归来陛下问人间疾苦夫官舍固靖等见

官吏之所吏不可不谒也至宫人则不然供馈之余

无所参承以此按吏且骇天下耳目帝悟寝不问后

宴丹霄楼酒中谓长孙无忌曰魏征王珪事隐太子

巢剌王时诚可恶我能弃怨用才无羞古人然征每

谏我不从我发言辄不即应何哉征曰臣以事有不

可故谏若不从辄应恐遂行之帝曰第即应须别陈

论顾不得征曰昔舜戒群臣尔无面从退有后言若

面从可方别陈论此乃后言非稷所以事尧舜也

帝大笑曰人言征举动疏慢我但见其妩媚耳征再

拜曰陛下导臣使言所以敢然若不受臣敢数批逆

鳞哉

册府元龟贞观六年长乐公主将出降上以公主皇

后所生特爱之敕有司资送倍于永嘉长公主魏征

谏曰昔汉明帝欲封皇子曰我子岂得与先帝子比

皆令半楚淮阳今资送公主得毋异于明帝之意乎

上善其言入告皇后后叹曰引礼义以抑人主之情

真社稷之臣也因请遣中使赍钱四百缗绢四百匹

以赐征

隋唐嘉话太宗会罢朝怒曰会杀此田舍汉文德后

问谁触忤陛下帝曰岂过魏征每廷事辱我使我常

不自得后退而具朝服立于廷帝惊曰皇后何为若

是对曰妾闻主圣臣忠今陛下圣明故魏征得直言

妾幸备数后宫安敢不贺

太宗每见人上书有所裨益者必令粘于寝殿之壁

座卧观览也

唐书褚遂良传帝尝怪舜造漆器禹雕其俎谏者十

余不止小物何必尔邪遂良曰雕琢害力农纂绣伤

女工奢靡之始危亡之渐也漆器不止必金为之金

又不止必玉为之故谏者救其源不使得开及夫横

流则无复事矣帝咨美之于时皇子虽幼皆外任都

督刺史遂良谏曰昔二汉以郡国参治杂用周制今

州县率仿秦法而皇子孺年并任刺史陛下诚以至

亲扞四方虽然刺史民之师帅也得人则下安措失

人则家劳故汉宣帝曰与我共治惟良二千石乎

臣谓皇子未冠者可且留京师教以经学畏仰天威

不敢犯禁养成德器审堪临州然后敦遣昔东汉明

章诸帝友爱子弟虽各有国幼者率留京师训饬以

礼讫其世诸王数十百惟二人以恶败自余和染

教皆为善良此前事已验惟陛下省察帝嘉纳进黄

门侍郎参综朝政莫离支遣使贡金遂良曰古者讨

杀君之罪不受其赂鲁纳郜鼎太庙春秋讥之今莫

离支所贡不臣之篚不容受诏可以其使属吏帝既

平高昌岁调兵千人往屯遂良诵诤不可帝志取西

域置其言不用西突厥寇西州帝曰往魏征褚遂良

劝我立曲文泰子弟不用其计乃今悔之帝于寝宫

侧别置院居太子遂良谏以为朋友深交者易怨父

子滞爱者多愆宜许太子间还东宫近师傅专学艺

以广懿德帝从其言

长孙无忌传无忌为太子太师同中书门下三品帝

欲立吴王恪无忌密争止之帝尝从容问曰朕闻君

圣臣直人常苦不自知公宜面攻朕得失无忌曰陛

下神武圣文冠卓千古性与天道非臣等愚所及诚

不见有所失帝曰朕冀闻过公等乃相谀悦朕当评

公等可否以相规谓高士廉心术警悟临难不易节

所乏者骨鲠耳唐俭有辞善和解人酒杯流行发言

可意事朕二十年未尝一言国家事杨师道性谨审

自能无过而懦不更事缓急非可倚岑文本敦厚文

章论议其所长也谋常经远自当不负于物刘洎坚

正其言有益不轻然诺于人能自补阙焉周敏锐而

正评裁人物直道而行所任皆称朕意褚遂良鲠亮

有学术竭诚亲于朕若飞鸟依人自加怜爱无忌应

对机敏善避嫌求于古人未有其比总兵攻战非所

善也

杜正伦传正伦累进中书侍郎与韦挺虞世南姚思

廉论事称旨帝为设宴具召四人者谓曰我闻神龙

可扰以驯然颔有逆鳞婴者死人君亦有之卿属遂

犯吾鳞裨阙失朕其虑危亡哉思卿至意故举酒以

相乐也各赐帛有差

李绛传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高邑男方江淮岁

俭民荐饥有御史使还奏不为灾帝以语绛答曰方

隅皆陛下大臣奏孰不实而御史苟悦陛下耳凡君

人者当任大臣无使小臣得以间愿出其名显责之

李吉甫尝盛赞天子威德帝欣然绛独曰陛下自视

今日何如汉文帝时帝曰朕安敢望文帝对曰是时

贾谊以为措火积薪下火未及然因以为安其忧如

此今法令所不及者五十余州西戎内讧近以泾陇

为鄙去京师远不千里烽燧相接也加比水旱无年

仓廪空虚诚陛下焦心销志求济时之略渠便高枕

而卧哉帝入谓左右曰绛言骨鲠真宰相也遣使者

赐酴□酒

长乐公主传长乐公主下嫁长孙冲帝以长孙皇后

所生故敕有司装赍视长公主而陪之魏征曰昔汉

明帝封诸王曰朕子安得同先帝子乎然则长公主

者尊公主矣制有等差渠可越也帝以语后后曰尝

闻陛下厚礼征而未知也今闻其言乃纳主于义社

稷臣也妾于陛下夫妇之重有所言犹候颜色况臣

下情隔礼殊而敢犯严颜陈忠言哉愿许之与天下

为公帝大悦因请赍帛四十匹钱四十万即征家赐

刘洎传洎为黄门侍郎太宗好持论与公卿言古今

事必往复难诘究臧否洎谏曰帝王之与臣庶圣哲

之与庸愚等级辽绝势不伦拟故课愚对圣持卑抗

尊虽思自强不可得已陛下降慈旨假柔颜虚心听

纳犹恐群臣惴缩不敢进况以神机天辩饰辞援古

而迮其议哉夫天以无言为尊圣以不言为德皆弗

欲烦也且多记损心多语耗气心气内损形神外劳

初虽无觉久且为弊且今之雍平陛下力行所至耳

欲求长久匪由辩博但当忘爱憎慎取舍若贞观初

可矣手诏答曰非虑无以临下非言无以述虑虽然

骄人轻物恐由榷论致之若形神心气不为劳也帝

尝怒苑西监穆裕有诏斩朝堂皇太子骤谏帝喜曰

朕始得魏征朝夕进谏征亡刘洎岑文本马周褚遂

良继之儿在吾膝前见朕悦谏熟矣故有今日言也

诚习以性成哉稍迁侍中帝忽谓群臣曰朕今欲闻

己过卿等为朕言之长孙无忌李绩杨师道同辞对

曰陛下以盛德致太平臣等愚不见其过洎曰然顷

上书有不称旨或面穷诘无不羞汗恐非所以进言

者路帝曰卿言善朕能改之

袁朗传朗从祖弟利贞高宗时为太常博士周王侍

读及王立为太子百官上礼帝欲大会群臣命妇合

宴宣政殿设九部伎散乐利贞上疏谏以为前殿路

门非命妇宴会倡优进御之所请徙命妇别殿九部

伎从左右门入罢散乐不进帝纳之既会帝传诏利

贞曰卿奕叶忠鲠能抗疏规朕之失不厚赐无以劝

能者乃赐物百段擢祠部员外郎

张文瓘传文瓘为宰相俄知左史事时高宗造蓬莱

上阳合璧等宫复征讨四裔京师养□马万匹帑廥

寖虚文瓘谏曰王者养民逸则富以康劳则怨以叛

秦汉广事四裔造宫室至二世土崩武帝末年户口

减半夫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人罔常怀怀于有

仁臣愿抚之无使劳而生怨隋监未远不可不察帝

善其言赐缯锦百段为减□马数千

萧钧传钧有才誉永徽中累迁谏议大夫弘文馆学

士左武候属卢文操跳堞盗库财高宗以其职主干

当自盗罪死钧曰囚罪诚死然恐天下闻谓陛下重

货轻法任喜怒杀人帝曰真谏议也诏原死太常工

为宫人通讯遗诏杀之且附律钧言禁当有渐虽附

律工不应死帝曰如姬窃符朕以为戒今不滥工死

然喜得忠言即宥工徙远裔

苏良嗣传良嗣高宗时为周王府司马王年少不法

良嗣数谏王以法绳府官不职者甚见尊惮帝异之

迁荆州长史帝遣宦者采怪竹江南将莳上苑宦者

所过纵暴至荆良嗣囚之上书言状帝下诏奖慰取

竹弃之

大唐新语柳浑睿宗朝太平公主用事奏斜封官复

旧职上疏谏曰药不毒不可以触疾词不切不可以

裨过是以习甘旨者非摄养之方迩谀佞者积危殆

之本陛下即位之初纳姚宋之计咸黜斜封近日又

命斜封是斜封之人不忍弃也先帝之意不可违也

若斜封之人不忍弃是韦月将燕钦融之流不可褒

赠李多祚郑克义之徒不可清雪陛下何不能忍于

此而独忍于彼使善恶不定反复相攻致令君子道

消小人道长为正者衔冤附伪者得志将何以止奸

邪将何以惩风俗耶睿宗遂从之因而擢浑拜监察

御史

魏知古性方直景云末为侍中元宗初即位猎于渭

川时知古从驾因献诗以讽曰尝闻夏太康五弟训

禽荒我后来冬狩三驱盛礼张顺时鹰隼击讲事武

功扬奔走来未及翾飞岂暇翔蜚熊从渭水瑞翟相

陈仓此欲诚难纵兹游不可常子云陈羽猎僖伯谏

渔棠得失鉴齐楚仁恩念禹汤邕熙谅在宥亭毒匪

多伤庾申今为史虞箴遂孔彰手诏褒美赐物五千

段后兼知吏部尚书典选事深为称职所荐用人遂

咸至大官

唐书姚崇传崇为紫微令元宗将幸东都而太庙屋

自坏帝问宰相宋璟苏颋同对曰三年之丧未终不

可以行幸坏压之变天所以示教戒陛下宜停东巡

修德以答至谴帝以问崇对曰臣闻隋取苻坚故殿

以营庙而唐因之且山有朽坏乃崩况木积年而木

自当蠹乎但坏与行会不缘行而壤且陛下以关中

无年输饷告劳因以幸东都所以为人不为己也百

司巳戒供拟既具请车驾如行期旧庙难复完盍奉

神主舍太极殿更作新庙申诚奉大孝之德也帝曰

卿言正契朕意赐绢二百匹诏所司如崇言天子遂

东因诏五日一参入阁供奉

宋璟传开元十二年东巡泰山璟复为留守帝将发

谓曰卿国元老别方历时宜有嘉谋以遗朕璟因一

二极言手制答曰所进当书之坐右出入观省以诫

终身

颜真卿传真卿以检校刑部尚书为朔方行营宣慰

使未行留知省事更封鲁郡公时元载多引私党畏

群臣论奏乃绐帝曰群臣奏事多挟谗毁请论事皆

先白长官长官以白宰相宰相详可否以闻真卿上

疏曰诸司长官者达官也皆得专达于天子郎官御

史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出使天下事无细大得

失皆俾访察还以闻此古明四目达四听也今陛下

欲自屏耳目使不聪明则天下何望焉诗曰营营青

蝇止于棘谗言罔极交乱四国以其能变白为黑变

黑为白也诗人疾之故曰取彼谗人投畀豺虎豺虎

不食投畀有北昔夏之伯明楚之无极汉之江充皆

谗人也陛下恶之宜矣胡不回神省察其言虚诬则

谗人也宜诛殛之其言不诬则正人也宜奖励之舍

此不为使众人谓陛下不能省察而倦听览以是为

辞臣窃惜之昔太宗勤劳庶政其司门式曰无门籍

者有急奏令监司与仗家引对不得关碍防拥蔽也

置立仗马二须乘者听此其平治天下也天宝后李

林甫得君群臣不先咨宰相辄奏事者托以他故中

伤之犹不敢明约百司使先关白时阉人袁思艺日

宣诏至中书天子动静必告林甫林甫得以先意奏

请帝惊喜若神故权宠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

下情不上达此权臣蔽主不遵太宗之法也陵夷至

于今天下之敝皆萃陛下其所从来渐矣自艰难之

初百姓尚未雕竭太平之治犹可致而李辅国当权

宰相用事递为姑息开三司诛反侧使余贼溃将北

走党项褒啸不逞更相惊恐思明危惧相挺而反东

都陷没先帝由是忧勤损寿臣每思之痛贯心骨今

天下疮痏未平干弋日滋陛下岂得不博闻谠言以

广视听而塞绝忠谏乎陛下在陜时奏事者不限贵

贱群臣以为太宗之治可跂而待且君子难进易退

朝廷开不讳之路犹恐不言况怀厌怠令宰相宣进

止御史台作条目不得直进从此人不奏事矣陛下

闻见止于数人耳目天下之士方钳口结舌陛下便

为无事可论岂知惧而不敢进即林甫国忠复起矣

臣谓今日之事旷古未有虽林甫国忠犹不敢公为

之陛下不早觉悟渐成孤立后悔无及矣于是中人

等腾布中外后摄事太庙言祭器不饬载以为诽谤

贬峡州别驾

大唐新语倪若水为汴州刺史元宗尝遣中官往淮

南采捕鵁鶄及诸水禽上疏谏曰方今九时忙三

农并作田夫拥耒蚕妇持桑而以此时采捕奇禽异

鸟供园池之玩远自江岭达于京师力倦担负食之

以鱼肉间之以稻粮道路观者莫不言陛下贱人而

贵鸟陛下当以凤凰为凡鸟麒麟为凡兽则鵁鶄鸂

之类曷足贵也陛下昔龙潜藩邸备历艰危今氛

祲廓清高居九五玉帛子女充于后庭职贡珍奇盈

于内府过此之外又何求哉手诏答曰朕先使人取

少杂鸟其使不识朕意将鸟稍多卿具奏之词诚忠

恳深称朕意卿达识周材义方敬直故辍纲辖之重

以处方面之权果能闲邪存诚守节弥固骨鲠忠烈

遇事无隐言念忠谠深用喜慰今赐卿物四十段用

答至言

开元天宝遗事明皇忧勤国政谏无不从或有章疏

规讽则探其理道优长者贮于金函中日置座右时

取读之未尝懈怠也

唐书李揆传揆拜中书舍人干元二年宗室请上皇

后号曰翊圣肃宗问揆对曰前代后妃终则有谥景

龙不君韦氏专恣乃称翊圣今陛下动遵典礼奈何

踵其乱哉帝惊曰几误我家事遂止后即张氏有子

数岁欲立为太子而帝意未决时代宗已封成王帝

从容语揆曰成王长有功将定太子卿意谓何揆曰

陛下此言社稷福也因再拜贺帝曰朕计决矣

独孤及传及补华阴尉辟江淮都统李峘府掌书记

代宗以左拾遗召既至上疏陈政曰陛下屡发德音

使左右侍臣得直言极谏壬辰诏书召裴冕等十有

三人集贤殿待制以备询问此五帝盛德也然顷者

陛下虽容其直而不录其言所上封皆寝不报有容

下之名无听谏之实遂使谏者稍稍自钳口饱食相

招为禄仕此忠鲠之人所以窃叹而臣亦耻之十室

之邑必有忠信况朝廷之大卿大夫之众陛下选授

之精欤假令不能如文王之多士其中岂不有温故

知新可懋陈政要而亿则屡中者陛下议政之际曾

不采其一说尧之畴咨禹之昌言岂若是耶昔尧设

诱木于五达之衢孔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

寡然则多闻阙疑不耻下问圣人之心也愿陛下以

尧孔心为心日降清问其不可者罢之可者议于朝

与执事者共之使知之必言言之必行行之必公则

君臣无私论朝廷无私政陛下以此辨可否于献替

而建太平之阶可也俄改太常博士

姚南仲传南仲华州下邽人干元初擢制科授太子

校书累迁右补阙大历十年独孤皇后崩代宗悼痛

诏近城为陵以朝夕临望南仲上疏曰臣闻人臣宅

于家帝王宅于国长安乃祖宗所宅其可兴凿建陵

其侧乎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见也今西近宫阙

南迫大道使近而可视殁而复生虽宫以待之可也

如令骨肉归土魂无不之虽欲自尽了复何益且王

者必据高明烛幽隐先皇所以因龙首而建望春也

今起陵目前心一感伤累日不能平且匹夫向隅满

堂不乐况万乘乎天下谓何陛下谥后以贞懿而终

以近臣窃惑焉今国人皆曰后陵在迩陛下将日

省而时望焉斯有损圣德无益先后欲宠反辱惟陛

下孰计疏奏帝嘉纳

令狐峘传峘为司封郎中知制诰兼史馆修撰德宗

立诏元陵制度务极优厚当竭帑藏奉用度峘谏曰

臣伏读汉刘向论山陵之诫良史咨欷何者圣贤勤

俭不作无益昔舜葬苍梧弗变其肆禹葬会稽不改

其列周武葬毕陌无丘陇处汉文葬霸陵不起山坟

禹非不忠启非不顺周公非不悌景帝非不孝其奉

君亲皆以俭觳为无穷计宋文公厚葬春秋书华元

为不臣桓魋为石椁夫子以为不如速朽由是观之

有德者葬薄无德者葬厚章章可见陛下仁孝切于

圣心然尊亲之义贵合于礼先帝遗诏送终之制一

用俭约不得以金银缘饰陛下奉先志无违物若务

优厚是咈顾命盭经谊臣窃惧之今赦令甫下诸条

永出望速诏有司从遗制便诏答曰朕顷议山陵荒

哀迷谬以违先旨卿引据典礼非惟中朕之失亦使

朕不遗君亲于患敢不闻义而从奉以终始虽古遗

直何以加焉

册府元龟德宗贞元元年正月量移吉州长史卢杞

为饶州刺史给事中袁高执诏书不下又廷诤之乃

止太子少保韦伦太府卿张献恭于紫宸殿前奏高

所奏至当臣恐烦圣听不敢缕陈其事献恭奏曰袁

高是陛下一良臣望特加优异帝谓宰臣李勉等曰

朕欲授杞一小州刺史可乎勉曰陛下授大州亦可

其如兆庶失望何帝曰众人奏杞奸邪朕何不知之

勉曰卢杞奸邪天下之人皆知之唯陛下不知此所

以为奸邪也帝默然良久左常侍李泌复对见帝曰

卢杞之事朕已可袁高奏何如泌奏曰累日外人窃

议以陛下同汉之桓灵臣今观望旨乃知尧舜之不

逮也帝悦慰勉之

十二年信州刺史姚骥举员外司马卢南史准例配

得有典一人每月请纸笔钱一千文南史以官闲冗

无职事于典而纳其直凡五年计赃六十千文又云

私买铅烧黄丹诏令刑部员外郎裴澥监察御史郑

楚大理评事陈正仪充三司使往按之并召对于延

英德宗曰必须评审无令漏罪衔冤三人将退澥独

立奏曰臣览姚骥奏状云南史取直典纸笔虽于公

法有违在情可恕德宗曰此事亦应其有但未知烧

铅事何如澥曰烧铅为黄丹格令不禁准天窦十三

年敕铅铜锡并不许私家买卖盖防私铸钱亦不言

不许烧黄丹然南史违敕买铅不得无罪三司使至

江南今忽缘小事令往非唯罢耗州县亦恐远处闻

之各怀忧惧臣闻开元中张九龄为五岭按察使有

录事参军告其非法朝廷唯令大理评事往按近大

历中鄂岳观察使昊仲孺与转运判官刘长卿纷竞

仲孺奏长卿赃犯三千万贯时止差监察御史苗丕

往推今姚骥所奏事既无多臣若堪任此行即请独

往恐不要三司尽行德宗曰卿言是也可召楚相等

来及至乃赐坐曰朕懵于理道处事未精裴澥所奏

深合事宜卿可宣付宰臣但行举一人往按问

十八年三月以前摄东都团练使齐总为衢州刺史

给事中许孟容上表封还时左补阙王武陵右补阙

刘伯刍复上疏言之繇是诏书留中不出明日雨不

视事特开延英门召许孟容对帝慰谕开纳曰使百

执事皆如卿朕何忧也

唐书李绛传绛拜监察御史元和二年授翰林学士

俄知制诰绛见浴堂殿帝曰比谏官多朋党论奏不

实皆陷谤讪欲黜其尤者若何绛曰此非陛下意必

憸人以此营误上心自古纳谏昌拒谏亡夫人臣进

言于上岂易哉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加有雷霆之威

彼昼度夜思欲陈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将以闻则又

惮而削其半故上达者财十二何哉干不测之祸顾

身无利耳虽开纳奖励尚恐不至乃欲谴诃之使直

士杜口非社稷利也帝曰非卿言我不知谏之益

李栖筠传栖筠子吉甫元和二年杜黄裳罢宰相乃

擢吉甫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吉甫连蹇外

迁十余年究知闾里疾苦常病方镇强恣至是为帝

从容言使属郡刺史得自为政则风化可成帝然之

出郎吏十余人为刺史

册府元龟宪宗元和五年九月复以吐突承璀为左

卫上将军依前知内侍省事充右神策护军中尉兼

左卫功德使承璀尝建谋征讨无功而还于是谏官

上疏恳论帝从之间一日降为军器等使

翰林学士司勋郎中知制诰李绛面论吐突承璀用

兵无功合加显责又承璀于军中立圣政碑非旧制

不可许帝初甚怒色变绛前语不已辞旨恳切因泣

下上徐察其意直色稍和卒大开悟遂以绛为中书

舍人学士如前亟命军中曳去所立碑曰微绛言不

知此为损我翼日又面赐绛紫衣金鱼亲为绛择良

笏勉之曰尔他时在南面无易此心绛为相时教坊

忽称密旨取良家士女及衣冠别第妓人京师嚣然

绛谓同列曰此事大亏损圣德须有论谏或曰此嗜

欲间事从谏官上疏绛曰居常相公尝病谏官不论

事此难事即推与谏官可乎遂极疏论奏翼日延英

召对帝举手谓绛曰昨见卿状所论采择事非卿尽

忠于朕何以及此朕都不知向外此是教坊罪过不

喻朕意以至于此朕缘丹王已下四人院中都无侍

者朕令于乐工中及闾里有情愿者厚其钱帛只取

四人四王各与一人伊不会朕意便至如此朕今已

科罚其所取人并放归若非卿言朕宁知过失

卢氏杂说宪宗时中官吐突承璀有恩泽欲为上立

德政碑碑屋已成磨砻石讫请宣索文时李绛为翰

林学士奏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无

立碑纪美之事恐取笑夷夏上深然之遽命拆屋废

石承璀奏碑屋用功极多难便毁拆欲坚其请上曰

急索牛拽倒其纳谏如此

册府元龟元和六年永昌公主薨欲起祠堂宰臣李

吉甫奏请置墓户冀日帝谓吉甫曰卿昨所奏罢祠

堂深惬朕心朕初疑其冗费缘未知故实是以量减

及览所奏方知无据然朕不欲破二三十户百姓当

择官户谨信者委之吉甫等拜贺帝曰此岂是难事

有关朕身不便于时者苟闻之则改此岂足多邪卿

但切思规正无谓朕不能行也

九年十二月释下邽县令裴寰之罪仍放本县视事

初每岁冬以鹰犬出近畿习狩谓之外按宣徽院供

奉官为其使令徒众数百或有恃恩恣横郡邑惧扰

皆厚礼迎犒之恣其所便止舍私邸百姓畏之如寇

盗每留旬月方更其所是年冬月次下邽寰嫉其暴

但据文供馈使处公馆杜其侵扰使者归或谮寰有

慢言帝大怒将以不敬论宰臣武元衡等于延英恳

救理之帝怒不解及出逢御史中丞裴度将入元衡

等谓曰裴寰事帝意不问恐不可论度唯唯而入抗

陈其事谓寰无罪帝愈怒曰卿言裴寰无罪则当决

五坊小使小使无罪则当决裴寰度曰诚如圣旨但

以裴寰为令长爱惜陛下百姓如此岂可罪之帝怒

稍解初令书罚翊日释之

十四年四月命中官五人为京西和籴使谏议大夫

郑覃右补阙高钺等同以疏论帝览之即日罢其使

旧唐书宪宗本纪元和十四年三月辛丑上顾谓宰

臣曰听受之间大是难事推诚选任所谓委寄必合

尽心及至所行临事不无偏党朕临御以来岁月斯

久虽不明不敏然渐见物情每于行为务欲详审比

令学士集前代昧政之事为辩谤略每欲披阅以为

鉴诫耳崔群对曰无情曲直辩之至易稍怀欺诈审

之实难故孔子有众好众恶之论浸润肤受之说盖

以暧昧难辩故也若择贤而任之待之以诚□之以

法则人自归公孰敢行伪陛下详观载籍以广聪明

实天下幸甚

册府元龟穆宗以元和十五年正月即位二月丁亥

监察御史杨虞卿以帝频出盘游上疏切谏疏奏帝

令中使宣付宰臣云虞卿所上疏切直可奖后宰臣

令狐楚萧俯段文昌延英奏事因以纳谏为贺

十月群臣入阁既退谏议大夫郑覃崔偃补阙辛丘

度拾遗韦璀温会等廷论得失覃进言曰陛下即位

以来宴乐过多畋游无度今蕃寇在境缓急奏报不

知乘舆所在臣等忝备谏列不胜忧迫伏愿稍减游

乐留心政直又窃闻陛下晨夜昵狎倡优近习之徒

赏赐过厚凡金银货币皆出于苍生膏血不可使无

功之人滥沾赐与纵内藏有余亦乞陛下恭守节俭

勿容易而散如四方有事得以支用免令有司重敛

百姓实天下之幸帝初讶之顾宰臣萧俯曰此辈何

人俯进曰谏议大夫郑覃等帝意稍解谓俯等曰朕

有过失臣下能犯颜直谏岂非忠也又谓覃等曰允

卿所奏宰臣皆蹈舞称贺既退宰臣复诣延英奏事

帝令宣示覃等曰阁中奏事殊不从容今日已后有

事须面论者可于延英请对当与卿等从容讲论时

久无论谏于内阁者覃等既诤帝欣然纳之中外相

贺十一月行幸温汤李绛崔元略等切谏辛酉命宰

臣召李绛崔元略等至中书宣旨曰朕缘皇太后违

和欲幸温汤前者所以督行亲自简较卿等遂能极

谏深所愧怀于是各以表谢

读书镜穆宗时崔发殴曳中人因系狱不以郊赦原

台谏李勃张仲方伦申救皆不听李逢吉从容言曰

崔发殴曳中人诚大不恭然其母年八十因发下狱

积忧成疾陛下方以孝治天下所宜矜上愍然曰比

谏官但言发冤未尝言不恭亦不言其有老母如卿

所言朕何为不赦之即释其罪

册府元龟敬宗以长庆四年正月即位五月敕度支

所进修造殿宇木石一物以上□付山陵使收管仍

令般送陵所便充造作帝富有春秋畋猎之暇好治

宫室皆命为别殿以新宴游及庀藏事功用至广宰

相李程谏曰自古圣帝明王率资俭德以化天下况

谅阴之内岂宜兴作愿陛下悉以见在瓦本及工役

之费回奉陵寝因有是诏程兼请置侍讲学士帝皆

嘉纳十二月以翰林学士户部郎中高钺为中书舍

人充职谢恩于思政殿因谏帝以求理莫若躬亲用

示忧勤之旨也帝深纳其言

宝历元年二月浙西观察使李德裕献丹扆箴帝虽

不能尽用德裕之言而特命翰林学士韦处厚殷勤

草诏还答亦可谓奖善纳忠至矣又尝欲东幸宰相

及诸大臣等无不切谏而帝意益坚尝正色谓宰臣

曰朕去意已定其从官宫人等悉令内备糗粮必不

扰百姓宰臣李逢吉等顿首答言陛下贵为天子富

有四海天下一家何往不可况东都千里而近宫阙

具存巡狩游幸固有常典但陛下法驾一动事须备

仪千乘万骑不可减省纵不令费用绝广亦须使丰

俭合宜岂得自备糗粮以失大体臣等所以为不可

者祇以干戈未甚戢边鄙未甚宁窃恐人心摇动伏

乞陛下上为宗庙下为庶人稍回圣虑则天下幸甚

非唯臣等幸甚帝不听乃命度支员外郎卢贞简讨

人情大扰雒中居第及物价顿贵数倍百事执相继

献疏亦并不省朝廷方忧恐之次裴度自兴元入相

因别对具奏云国家建立都邑盖备巡游然自艰难

以来此事遂绝东都宫阙及六军营垒百司廨宇悉

已荒废陛下必欲行幸亦须缓缓修葺一年半岁后

方可议行目下交恐无素帝曰群臣皆云不合去若

以卿言即不去亦得何止后期旋又朱克融史宪诚

各请以丁匠五千人助修东都宰臣因之复得论陈

乃追贞还而罢行计

唐书柳公权传公权擢进士第穆宗拜司封员外郎

帝问公权用笔法对曰心正则笔正笔正乃可法矣

时帝荒纵故公权及之帝改容悟其以笔谏也文宗

召侍书迁中书舍人充翰林书诏学士常与六学士

对便殿帝称汉文帝恭俭因举袂曰此三澣矣学士

皆贺独公权无言帝问之对曰人主当进贤退不肖

纳谏诤明赏罚服澣濯之衣此小节耳非有益治道

者异日与周墀同对论事不阿墀为惴恐公权益不

夺帝徐曰卿有诤臣风可屈居谏议大夫

魏征传征五世孙字申之擢进士第同州刺史杨

汝士辟为长春宫巡官文宗读贞观政要思征贤诏

访其后汝士荐为右拾遗姿宇魁秀帝异之邕管

经略使董昌龄诬杀参军衡方厚贬淑州司户俄徙

峡州刺史谏曰王者赦有罪唯故无赦比昌龄专

杀不辜事迹暴章家人衔冤万里投诉狱穷罪得特

被矜贷中外以为屈法今又授刺史复使治人紊宪

章乖至治不见其可有诏改洪州别驾御史中丞李

孝本宗室子坐李训事诛死其二女没入宫上言

陛下即位不悦声色于今十年未始采择数月以来

稍意声伎教坊阅选百十未已庄宅收市亹亹有闻

今又取孝本女内之后宫宗姓不育宠幸为累伤治

道之本速尘秽之嫌谚曰止寒莫若重裘止谤莫若

自修惟陛下崇千载之盛德去一旦之玩好帝即出

孝本女诏曰乃祖在贞观时指事直言无所避每览

国史朕与嘉之为拾遗屡有献纳夫备洒扫于内

非曰声伎恤宗女之幼不为渔取然疑似之间不可

户晓辞深切其惜我之失不亦至乎虽居位日

浅朕何爱一官增直臣之气其以为右补阙先是

帝谓宰相曰太宗得征参裨阙失朕今得又能极

谏朕不敢仰希贞观庶几处无过之地

册府元龟文宗太和元年四月丙辰宰臣等于延英

既出再召韦处厚独对一刻余时宰臣启事得请之

后往往中变是日处厚与裴度窦易直同对既而从

容独进曰陛下用臣等为宰相使参大政前后论奏

皆蒙听纳近日虽云不阻然臣等既退寻多改移事

若出自圣旨则是陛下示臣等以不信若与别人商

量则臣等不合更居此位且裴度以元勋旧德历相

四朝孜孜竭诚人望所属陛下固宜亲重易直以忠

厚长者辅佐先帝陛下亦当委付微臣是陛下首自

选擢非因陈乞帝瞿然曰卿何事邪卿何事邪朕知

卿合作宰相昨内难既定朕以人望所属用卿不疑

军国事多方所倚赖今卿辞免是彰朕之不德朝廷

四方其谓朕何慰勉久之而退既出延英门遽命中

人复召处厚独入咨访移晷开陈理体者数百言其

要以旌别淑慝修举法制为请因复恳言裴度勋大

望崇且其心忠荩可以久于任使帝欣纳焉

开成元年正月以叙州司户参军董昌龄为峡州刺

史昌龄前在邕南以杀衡方厚待罪无何复命右拾

遗魏上疏曰臣闻王者涣汗之恩凡罪宽宥唯故

杀人者死乃王者不易之典也其董昌龄比者录以

微功任之方隅不能祇慎宠光恣其狂暴无辜杀戮

事迹显彰妻孥衔冤万里来诉伏蒙陛下睿圣慈悯

念其狂横时令鞫劾寻得贳原尚以微绩曲全性命

中外言议窃为未当今授之牧守以理疲人则杀人

者遭拔擢冤苦者何申诉此则理法所紊交为不可

臣忝备谏列不敢不言况陛下慎恤刑狱朔望循省

虑有冤滥以及生人傥事理稍乖则伤圣化今兹宠

授物议嚣然伏乞陛下速回成命以警列士则天下

幸甚疏奏数日昌龄复改为洪州别驾二月辛未宰

臣又奏谏官所论董昌龄不合为群守陛下遽即听

从臣下无不感说九月壬辰以左骁卫将军兼扬州

大都督府司马云朝霞为润州司马依前教坊副使

朝霞以善吹笛进帝为新声雅乐朝霞能承意变声

频符帝旨繇是有宠初授扬州司马谏官上言曰此

官品第尚书郎刺史皆为之非乐工所宜处也疏奏

之后帝于延英又称朝霞之能宰臣召谏官论以帝

旨于是右补阙魏入疏再论浃旬后降授此官十

一月庚午帝于麟德殿召翰林学士柳公权丁居晦

对因便授居晦御史中丞翌日制下是日帝问公权

向外人情所论如何公权奏曰昨陛下除郭旼为邠

宁节度使向外人情颇生异论帝曰郭旼是尚父之

侄太皇太后之叔在官无过犯自执金吾与小镇有

何议论公权奏曰陛下数日前取郭旼二女入内有

之乎帝曰然入参太后公权曰外议云郭旼二女有

殊色故令入侍遂领藩方不言郭旼有他能而蒙圣

奖帝俯首良久谓公权曰为之奈何公权曰昔庐江

王妃入侍太宗王珪切谏太宗遂还其本家今陛下

若令自南内送归郭旼之家内外必信非陛下所纳

郭旼之女授邠宁自无异论是日太皇太后遣南宫

留后张华送郭旼二女归家各与锦彩五十匹

武宗会昌二年十一月泾阳较猎白鹿原谏议大夫

高少免郑朗等于阁内论陛下较猎太频出城稍远

万机废弛晨出夜归方用兵师且宜停止帝优劳之

谓宰臣曰谏官甚要朕时闻其言庶几减过

东观余论武宗好长生久视之术筑望仙台势侵天

汉上始即位道士赵归真杖杀之罢望仙台院大中

八年复命缉之右补阙陈凝以下抗疏论其事立罢

修造以其院为文思院上英睿妙理尤长于纳谏从

之如转丸李璲除岭南节度使间一日以命中使颁

旄节给事中萧傲封上诏书上政听乐不暇别召中

使谓优人曰汝可就李璲宅却唤使来旄节及璲门

而反刘潼自郑州刺史除桂州观察使右谏议大夫

郑裔绰疏言不可中使至郑颁告已数日却命追制

纳谏从善皆此类也

册府元龟宣宗大中十一年正月车驾将幸华清宫

两省官进状论奏诏曰朕以骊山近宫贞圣庙貌未

尝修谒自谓阙然今属阳和气清中外事简听政之

暇或议一行盖崇礼敬之心非以盘游为事虽申初

会兼虑劳人卿等职备禁闱志勤奉上援经据古列

状献章载陈恳至之辞深睹尽忠之节已允来请所

奏咸知九月右补阙陈嘏左拾遗王谱右拾遗薛廷

杰上疏谏遣中使往罗浮山迎轩辕先生诏曰朕以

万机事繁躬访庶务闻罗浮山处士轩辕集善能摄

生年龄亦寿乃遣使迎之或冀有少保理也朕每观

前史见秦皇汉武为方士所惑尝以之为诫卿等位

当论列职在谏司阅示来章深纳诚意乃谓崔慎繇

曰为吾言于谏官虽少君栾大复生不能相惑如闻

轩辕生高士欲与之一言耳

赵璘因话录宣宗朝两省官对上曰卿等皆朕诤臣

切须各务公道但无私党所论事必与卿行若苟近

私虽直无益

大中七年冬诏来年正月一日御含元殿受朝贺璘

时为左补阙请权御宣政殿疏曰伏以新正大庆万

国来朝四方愿睹盛仪士庶固当胥悦但窃闻关辅

之内频岁不登自冬以来降雪极少尚须祈祷方轸

圣慈伏见去岁之初权御宣政从宜之制出自宸衷

事简礼全人心为便伏乞且推此例停御含元待至

丰年却依旧典所冀觞称万寿不愆元会之期礼酌

一时益表圣明之美臣官添谏列合陈管见疏奏之

明日闻上谓宰臣曰有谏官疏来年御含元殿事如

何莫须罢否宰臣魏公奏曰元年大庆正殿称贺

亦是常仪况当无事之时陛下肆觐百辟朝廷盛礼

不可废阙上曰近华州奏光化贼劫下邽县又关辅

久无雨雪皆朕之忧岂谓之无事须与他罢假如权

御宣政亦何不可也宰臣奉诏方欲宣下而日官奏

太阳当亏遂罢之其后宰相因奏对以遗补多阙请

更除八人上曰谏官但要职业修举亦岂在多只如

张道符牛业赵璘辈三数人足矣使朕闻所未闻

册府元龟后唐庄宗天佑十三年冬李存审破杨刘

进营麻家口为都营使筑垒以拒汴人时帝勇于接

战每以轻骑当贼遇窘数四存审凌旦度其必出叩

马泣谏曰王将复唐宗社宜为天下自爱搴旗挑战

一剑之任无益圣德请责效于臣昔耿弇不以贼遗

君父臣虽不武敢不代君之忧帝即时回驾

同光三年闰十二月两省谏官上疏请车驾不巡幸

汴州批答曰忽批谏疏深沃朕心非因谠直以上闻

岂致焦劳之未达卿以馈运不继军食有亏在京则

廪食阙如支许则供顿莫备卿等若别陈意见动□

机宜傥得稍济军储不移警跸即当傍询众恳尽述

良筹伫闻敷□浣予宵旰

晋高祖天福二年诏修西京大内谏议大夫薛融以

邺下用兵国用不足上疏请罢之优诏嘉许

周世宗显德三年世宗亲征淮南四月丁亥车驾发

自濠州回幸涡口是时锐于攻取意欲亲幸扬州宰

臣范质等以师老泣谏乃止

宋史吕蒙正传蒙正擢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赐第

丽景门上谓之曰凡士未达见当世之务戾于理则

怏怏于心及列于位得以献可替否当尽其所蕴虽

言未必尽中亦当佥议而更之俾协于道朕固不以

崇高自恃使人不敢尽言也

五朝名臣言行录窦偁为晋府记室贾琰为判官每

诸王宗室宴集琰必怡声下气褒赞捷给偁叱之曰

贾氏子何巧言令色之甚独不惧于心耶太宗即位

召为枢密直学士数月参政中谢语之曰汝知何以

及此偁曰陛下以臣往年霸府遭逢所以至此上曰

不然以卿尝面折贾琰故任卿左右思闻直言耳

太宗语侍臣曰朕何如唐太宗左右互辞以赞独李

昉无他言微诵白居易讽谏七德舞词曰怨女三千

放出宫死囚四百来归狱上闻之遽兴曰朕不及朕

不及卿言警朕矣

国老谈苑田锡知制诰太宗命三班奉职出使回上

殿因访民间利病锡上言曰陛下苟令三班奉职上

殿言事未审设吕蒙正已下何用乃罢之

读书镜真宗宫火灾王旦驰入对上惊惶语公曰两

朝所积朕不妄费一朝殆尽诚可惜也公对曰陛下

富有天下财帛不足忧所虑者政令赏罚有不当臣

备位宰相天灾如此臣当罢免继上表待罪帝乃降

诏罪己许中外上封事言朝政得失后有大臣言非

天灾乃荣王宫失于火禁请置狱出其状当斩决者

数百人旦持以归翼日乞独对曰初火灾陛下降诏

罪己臣上表待罪今反归咎于人何以示信且火虽

有迹宁知非天谴耶果欲行法愿罪臣以明无状帝

欣然听纳减死者数百辈

五朝名臣言行录马知节除枢密副使当时契丹已

盟大臣方言符瑞而公每不然之独从容极言天下

虽安不可忘战去兵之意真宗多以公言为是

东轩笔录陈恭公执中以卫尉寺丞知梧州驿递上

疏以乞立储贰真宗嘉其敢言翊日临朝袖其疏以

视执政叹奖久之召为右正言然为王冀公所忌一

日真宗赋御沟柳诗宣自宰相两省皆和进恭公因

进诗曰一日春来一度新翠花长得照龙津君王自

爱天然态恨杀昭阳学舞人

宋史王素传素知谏院王德用进二女子素论之帝

曰朕真宗皇帝之子卿王旦之子有世旧非他人比

也德用实进女然已事朕左右奈何素曰臣之忧正

恐在左右尔帝动容立命遣二女出赐素银绯擢天

章阁待制

闻见近录先公为谏官论王德用进女口仁宗初诘

之曰此宫禁事卿何从知先公曰臣职在风闻有之

则陛下当改无之则为妄传何至诘其从来也仁宗

笑曰朕真宗子卿王旦子与他人不同自有世契德

用所进女口实有之在朕左右亦甚亲近且留之如

何先公曰若在疏远虽留可也臣之所论正恐亲近

仁宗色动呼近珰曰王德用所进女口各支钱三百

贯即今令出内东门了急来奏遂涕下先公曰陛下

既以臣奏为然亦不须如此之遽且入禁中徐遣之

上曰朕虽帝王然人情同耳苟见其泣涕不忍去则

恐朕亦不能出之卿且留此以待报先公曰陛下从

谏古之哲王所未有天下社稷幸甚久之中使奏宫

女已出东门上复动容而起

渑水燕谈录景佑中赵元昊尚修职贡蔡州进士赵

禹庶明言元昊必反请为边备宰相以为狂言流禹

建州明年元昊果反禹逃归京上书自理宰相益怒

下禹开封府狱是时陈希亮为司录言禹可赏不可

罪宰相不从希亮争不已卒从希亮言以禹为徐州

推官徂徕先生石守道有诗曰蔡牧男儿忽议兵谓

禹也

五朝名臣言行录庆历三年上增置谏官以开广言

路亲笔余靖姓名除石正言公感激奋励遇事辄言

无所回避是年太白犯岁星于太微端门之右公论

之曰金火罚星皆主兵丧及饥盖木为德金为刑惟

金沴木五行所忌愿陛下责躬修德以谢天变

治迹统类庆历中赐谏院王素三品服余靖蔡襄欧

阳修五品服而谕之曰卿等皆朕所自择论事无所

避故有是赐

东轩笔录仁宗以西戎方炽叹人才之乏凡有一介

之善必收录之杜丞相衍经抚关中荐长安布衣雷

简夫才器可任遽命赐对于便殿简夫辩给善敷奏

条列西事甚详仁宗嘉之即降旨中书令照真宗召

种放事是时吕许公当国为上言曰臣观士大夫有

口才者未必有实效今遽爵之以美官异时用有不

周即难于进退莫若且除一官徐观其能果可用迁

擢未晚仁宗以为然遂除耀州幕官简夫后累官至

员外郎三司判官而才实无过人者

墨客挥犀包拯自御史直谏院危言正议倾动朝野

仁庙常温颜优纳近侍以为难帝曰忠鲠之言固苦

口而逆耳盖有所益也设或无益亦无所害又何必

拒而责之大圣之度慈厚若此

张相升为御史数上封章论及两府仁庙固谓曰卿

本孤寒何故屡言近臣公奏曰臣安得谓之孤寒臣

自布衣不数年致身清近曳朱腰金如陛下乃孤寒

也帝曰何为孤寒曰陛下内无贤相外无名将官冗

而失黜陟兵多而少教习孤立朝廷之上此所以孤

寒也帝喜而优容之近侍皆为之惧自此名重朝野

通鉴欧阳修论事切直人视之如仇帝独奖其敢言

顾侍臣曰如欧阳修者何处得来

五朝名臣言行录熙宁七年上以天下旱蝗诏求直

言司马光读诏泣下欲默不忍乃复陈六事一青苗

二免役三市易四边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

宜先罢又以书责宰相吴充曰天子仁圣如此而公

不言何也

宣和画谱刘采漂泊不得志一夕大雪拥九衢阖户

不出数日友生候之意其僵仆矣因大叫出曰我阻

雪不死拥褐坏屋下无所为得封事一通可献天子

俄上所陈事神宗嘉叹而官之

过庭录元符庚辰蔡京出韩师璞当轴下诏求言其

略曰言之当者朕有厚赏言之不当朕不加罪朕言

唯信无虑后悔于是四海之士莫不慷慨论蔡京之

失时忠宣在永州闻之惊曰师璞果能办此乎未久

京复相举言者窜岭外善类于是尽矣

皇朝名臣言行录王缙在言路知无不言每谓人才

实难多事之际宜为朝廷爱惜以故不专弹击而惟

论安危利害大计与所以启悟君心者上尝称公中

正不阿得谏臣体他日言事者有不称上曰王缙论

事可思即除知常州

挥麈余话陈禾字秀实四明人政和为右正言明目

张胆展尽底缊时称得人徽宗批出除给事中会宦

官童贯黄经臣恃贵幸骄险且与中执法卢航相为

表里搢绅侧目莫敢言者禾曰吾备位台谏朝廷有

至可虑者一迁给舍则非其职此而不言后悔何追

未受告命即抗疏上言力陈汉唐之祸不可不戒此

隙一开异日有不胜言者惟陛下留意于未然论列

既久上以日晚颇饥拂衣而起曰朕饥矣禾褰挽上

衣泣奏曰陛下少留容臣罄竭愚衷上为少留禾曰

此曹今日受富贵之利陛下他日受危亡之祸孰为

重轻愿陛下择之上衣裾脱落上曰正言碎朕衣矣

禾奏曰陛下不惜碎衣臣又岂惜碎首以报陛下其

言激切上为之变色且曰卿能如此朕复何忧内侍

请上易衣上止之曰留以旌直节翌日经臣率其党

诉于上前曰国家极治如此安得有此不祥之语既

而卢航上章谓禾一介书生言事狂妄东台之除既

寝复责授信州监酒久之自便丐祠奉亲还里

五朝名臣言行录上即位钦圣太后权同听断一

日二府奏事帘中宣谕曰神宗在宫中尝称曾肇可

用召还除中书舍人即日请对言治道在广言路而

已会日蚀四月朔故事当降诏求直言特命公草诏

因具着所以言于上者敷告中外于是投匦者日以

千数故上得尽闻天下事

贵耳集石湖范至能成大以中书舍人为祈请使至

寇庭颇立节葛王临辞有言曰天下是天下之天下

有德者得之但使宋帝修德而已不忧天下之不归

寿皇所以圣德日新基于此也

寿皇欲除知阁张说签书枢密院在朝诸公力争独

石湖不答或者皆疑之忽一日寿皇语及张说石湖

奏云知阁如州郡典客不应使典客便与知阁通判

同列何以令众庶见寿皇感悟遂寝此除易曰纳约

自牖此之谓也

辽史太宗本纪会同八年九月壬寅次赤山宴从臣

问军国要务对曰军国之务爱民为本民富则兵足

兵足则国强上以为然

辍耕录太宗素嗜酒晚年尤甚日与大臣酣饮耶律

文正王数言之不听一日持酒槽之金口以进曰此

乃铁耳为酒所蚀尚致如此况人之五脏有不损耶

上说赐以金帛仍敕左右日惟进酒三锺而止夫以

王之切谏不已而上终纳之可谓君明臣良者矣

金史世宗本纪大定二十一年三月乙未上谓宰臣

曰朕观自古人君多进用谗谄其间蒙蔽为害非细

若汉明帝尚为此辈惑之朕虽不及古之明君然近

习谗言未尝入耳至于宰辅之臣亦未尝偏用一人

私议也四月庚戌上谕宰臣曰朕之言行岂能无过

常欲人直谏而无肯言者使其言果善朕从而行之

又何难也

乌古论元忠传左丞张汝弼奏事世宗恶其阿顺谓

左右曰卿等每事依违苟避不肯尽言高爵厚禄何

以胜任如乌古论元忠为相刚直敢言义不顾身诚

可尚也

元史粘合重山传粘合重山金源贵族也国初为质

子知金将亡遂委质焉太祖使为侍从官数得侍宴

内廷因谏曰臣闻天子以天下为忧忧之未有不治

忘忧未有能治者也置酒为乐此忘忧之术也帝深

嘉纳之

英宗本纪延佑七年三月庚寅帝即位壬寅御史台

臣请降诏谕百司以肃台纲帝曰卿等但守职尽言

善则朕当服行否亦不汝罪也

至治三年秋七月御史台请降旨开言路帝曰言路

何尝不开但卿等选人未当尔

张养浩传养浩拜礼部尚书英宗即位命参议中书

省事会元夕帝欲于内庭张灯为鳌山即上疏于左

丞相拜住拜住袖其疏入谏其略曰世祖临御三十

余年每值元夕闾阎之间灯火亦禁况阙庭之严宫

掖之邃尤当戒慎今灯山之构臣以为所玩者小所

系者大所乐者浅所患者深伏愿以崇俭虑远为法

以喜奢乐近为戒帝大怒既览而喜曰非张希孟不

敢言即罢之仍赐尚服金织币一帛一以旌其直

通鉴元英宗谓拜住曰今亦有如魏征之敢谏者乎

对曰盘圆则水圆盂方则水方有太宗纳谏之君则

有魏征敢谏之臣帝善之

元史泰定帝本纪泰定元年五月丙午太白犯鬼侍

御史高奎上书请求直言辨邪正明赏罚帝善其言

赐以银币

明昭代典则洪武元年九月上手诏中书省臣曰昨

有张冲上书言时事其所言有可取者二一谓在廷

之臣令明言朝廷得失庶上有所据而用其所长一

谓中书省令各衙门正官各言得失每月用三人言

言贵简当选其练达剀切不避忌讳者量加擢用以

养忠直之气此甚可取也夫闻得失则知利病知利

病则生民蒙其福听忠直则正人多正人多则朝廷

清明矣自古治世之君皆由是道若秦二世隋炀帝

所以亡者坐不用此耳

洪武九年闰九月上以手诏谕山东布政使吴印曰

尝闻殷高宗思治而贤人入梦得傅说于版筑殷藉

以兴周文王起磻溪之钓叟遂相武王而创八百年

之业古有是君亦有是臣自是之后如是者盖鲜昨

天厌元德群雄并起朕于是摧强抚顺纲维海内以

主黔黎已九年矣其间尚有不迪于教而丽法者欲

以刑治之则不可胜诛姑缓其刑俾之输作冀其向

化期于无刑顷者天变于上朕心皇皇诏告臣民许

言朕过独卿敷露肝胆面陈国计朕以至意谕卿卿

若夙夜如此为国为民非特尽心于朕卿之令名亦

不朽矣

刑部主事茹泰素上书论时务五事累万余言上令

中书郎中王敏诵而听之虚文多而实事少次夕又

于宫中使人诵之再三审其切要可行者四事纔五

百余言因慨然曰为君难为臣不易朕所以求直言

者欲其切事情有益于天下国家彼浮词者徒乱听

耳遂令中书行其言之善者具为定式颁示中外使

言者无事繁文

洪武十年上谕侍臣曰舍己从人改过不吝帝王之

美事故大禹以五声听治为铭于笋曰教我以道

者击鼓教我以义者击钟以事者振铎以忧者击磬

以狱者挥鼗禹圣人也虚己求言如此之切故闻善

言则拜朕乐闻嘉谟屡敕廷臣直言无讳至今少有

以启沃朕心者侍臣对曰陛下聪明天纵孜孜为治

事无缺失群臣非不欲言但无可言者上曰朕日总

万几安能事事尽善所望者左右之臣尽忠补过耳

如卿所言非朕所望也侍臣顿首谢上又谓侍臣曰

人君深居高位恐阻隔聪明过而不闻其过阙而不

知其阙故必有献替之臣忠谏之士日处左右以拾

遗补阙言而是也有褒嘉之美言而非也无谴责之

患故人思尽职竭其忠诚无有隐讳如此则嘉言日

闻君德日新令闻长世允为贤明若昏庸之主吝一

己之非拒天下之善全躯保禄之臣或缄默而不言

或畏威而莫谏塞其聪明昧于治理必至沦亡而后

已由此观之能受谏与不能受谏之异也

洪武中解缙上封事太祖喜之兵部尚书沈缙忌其

年少得上意乞改御史使远于上缙时时直言太祖

慰谕赐镪曰汝归且读书著述缙归家八年太祖崩

缙来奔丧有司劾缙母丧未葬父年九十违诏奔丧

谪河州卫吏

太祖谕侍御史文原吉等曰比来台臣久无谏诤岂

朝廷庶务皆尽善抑朕不能听受故尔嘿嘿乎尔等

以言为职所贵者忠言日闻有益于天下国家若君

有过举而臣不言是臣负君臣能直言而君不纳是

君负臣朕尝思一介之士于万乘之尊其势悬绝平

居能言临对之际或畏威不能尽其词或仓卒不能

尽其意故常霁色以纳之惟恐其不尽言也至于言

无实者亦略而不究盖见秦汉以来季世末主护短

恶谏诛戮忠直人怀自保无肯为言者积咎愈深遂

至不救夫日月之行犹有薄食人之所为安能无过

惟能改过便可成德矣原吉对曰陛下此心即大禹

好闻善言成汤不吝改过之心也言而无实略不之

救尤见天地之量上曰有其实而人言之则当益勉

于善无其实而人言之则当益戒于不善但务纳其

忠诚何庸究其差谬

大政纪洪武十七年四月上与谏议大夫唐铎论听

言上曰人有公私好恶不齐故言有邪有正正言务

规谏邪言务谀谤言近于忠谀言近于爱惟不惑

于谤言则听日聪而谗人自去不眩于谀言则智日

明而佞人自绝矣铎对曰听言之难从古为然惟不

为所眩惑则谗自远陛下圣论深得其情上曰朕日

总万机所行有得失非资人言何由以知故广开言

路以来众言有善者则奖而行之风闻不实亦不之

罪惟谗佞面谀者决不可容也

明昭代典则洪武十七年闰十月上御东阁谓侍臣

曰责难之辞人所难受明君受之为无难谀之语

人所易从昏主信之尤易入朕观唐虞君臣赓歌责

难之辞气象雍容后世以谀相欢如陈后主江总

辈污秽简册贻讥千古诚为可戒右春坊赞善董伦

对曰诚如陛下所论惟明主则能慎择之上曰责难

不入于昏君而谀难动于明主人臣以道事君惟

在守之以正若患得患失则无所不至矣

三十年升翰林修撰张信为侍读编修戴彝为侍讲

上谕之曰官翰林者虽以论思为职然既列近侍旦

夕在朕左右凡国家政治得失生民利病当知无不

言昔唐陆贽崔群李绛之徒在翰林皆能正言谠论

补益当时显闻后世尔等当以古人自期毋负朕擢

用之意

大政纪永乐五年四月庚子上与侍臣论政贵尽群

情上曰朕与卿等论政事每不觉坐久或谓朕曰语

多伤气非调养之道当务简为贵朕语之曰人君固

贵简默但天下之大民之休戚事之利害必广询博

访然后得之非好多言也侍臣对曰舜无为而治然

亦好问好察迩言岂舜不贵简默哉上曰不如是不

足以尽群情

宣德四年正月己巳上在斋宫召大学士杨溥谕曰

比年臣下好进谀词令人厌之卿宜辅朕于善道溥

曰臣荷国厚恩敢忘报称上曰但觉朕有过举直言

无隐是即为报矣溥顿首曰自古直言非难而容受

直言为难陛下乐闻直言臣等敢不尽心

郊外农谈凤翔之麟游有虎臣者慷慨有气节成化

末贡入太学适闻万岁山架棕棚以备登眺臣上疏

极谏宪庙奇之祭酒费誾不知也惧其贾祸会六堂

鸣鼓声罪以锒铛锁之俄官校至宣臣至左顺门中

官传旨劳之曰尔言是也棕棚拆卸矣命吏部予七

品官誾闻而大惭臣知云南鹗嘉县事卒于官

大政纪弘治十一年十月户科给事中华上言时

政二事从之一曰广言路以开天下之壅蔽大略谓

今日致灾之由若贪饕之未去阙失之未修生灵困

苦之未苏边境应援之未息谏官得言之庶官亦得

言之大臣得言之小臣亦得言之必使天下无不敢

言之人无不可言之事乞敕所司考诸数十年之前

一二年之内有直言献于朝廷有直声动于天下而

解职调官者悉复而迁诸可为之位又当明示条章

俾凡臣工无得以言为讳

永陵编年史嘉靖二年御史汪珊疏言路开人情通

世治言路塞人情郁国危王氏重罪言者新莽势成

林甫杜塞言路禄山祸起彭泽不导皇上以三代之

盛而务为拒谏之计即史道论劾廷和纵有未当失

在一人耳遂因而尽杜人言可乎

听言部杂录

孔子家语孔子读史至楚复陈喟然叹曰贤哉楚王

轻千乘之国而重一言之信匪申叔之信不能达其

义匪庄王之贤不能受其训

吕氏春秋贵直篇贤主所贵莫如士所以贵士为其

直言也言直则枉者见矣人主之患欲闻枉而恶直

言是障其源而欲其水也水奚自至是贱其所欲而

贵其所恶也所欲奚自来

真谏篇言极则怒怒则说者危非贤者孰肯犯危而

非贤者也将以要利矣要利之人犯危何益故不肖

主无贤者无贤则不闻极言不闻极言则奸人比周

百邪悉起若此则无以存矣

素书听谗而美闻谏而仇者亡

中说礼乐篇贾琼曰虐哉汉武未尝从谏也子曰孝

武其生知之乎虽不从未尝不悦而容之故贤人攒

于朝直言属于耳斯有志于道故能知悔而康帝业

可不谓有志之主乎

中华古今注程雅问曰尧设诽谤之木何也答曰今

之华木也以横木交柱头状若华也形似桔□大路

交衢悉施焉或谓之表木以表王者纳谏也亦以表

识衢路秦乃除之汉始复修焉今西京谓之交午柱

东坡志林魏武帝既胜乌桓曰吾所以胜者幸也前

谏我者万全之计也乃赏谏者曰后勿难言袁绍既

败于官渡曰诸人闻吾败必相哀惟田别驾不然当

幸其言之中也乃杀丰为明主谋而不忠不惟无罪

乃有赏为庸主谋而忠赏固不可得而祸随之乃知

本初孟德所以兴亡者

名臣言行录王缙言听忠言于艰难之时易受直言

于平定之后难况寇雠未殄愿毋以目前暂无事而

忽刍荛之言

宋文鉴陈瓘刍说曰武帝征伐之意虽汲黯之言在

所不采而主父偃以□逖微贱进言九事乃以伐匈

奴为谏引尉佗章邯明秦之所以亡严安亦曰靡敝

国家结怨匈奴非所以子民而安边也夫偃安之所

陈与上异意以秦法论之是谓非上之建立必诛无

赦武帝乃见而谓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夫

言虽不用而其人见收则非特足以进天下之材亦

可以来天下之言一语不当从而废之则非特塞贤

材之路亦将钳天下之口武帝之异于始皇其在斯

访问于善宜虚心而待之主先入之言怀决定之意

掠能问之美无肯听之实如是而问者君子之所不

对也季孙欲以田赋使冉有访于仲尼仲尼曰丘不

识也既而私于冉有曰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

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于是乎三发而不对

孔子曰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孔子岂固隐哉为其

有决定之意而无肯听之实则遂事不可以复谏而

空言适足以自咎语默动静岂不谨哉

人主于听纳之际尤当宽详尽下不当使进言之士

怀未毕之语楚子革与王言如响析父讥之及其摩

厉以须之得间而讽焉能使其馈不食寝不寐以思

其言使灵王有自克之仁改过之勇则子革之言岂

小补哉然方其言之如响而其意有未尽则谓之

谀可也吕蒙正对太宗曰君子小人之盛衰系之时

运读其言者为之惊骇然至于论小人之害政戒人

主之不察则言之发端固有为也

君臣议论之际言脱于口而四方传之以警以劝所

以作天下之术常在于此尧舜三代君臣相与之际

语言宣尽何其坦然而无蔽隐也盖君欲举事兴为

必谋乎下而臣有嘉谋嘉猷必告乎上上有所未达

下有所未谕亦必反复论难无失其和以趋于正是

而后已夫岂有不尽之情未毕之语而使利口谝言

之士可得而间之也哉至唐之德宗则不然谋议之

际所询乎下者情有不尽所告乎上者语有未毕疑

贰之意作而刻核之心应固未尝以本然之意告其

大臣岂不曰所以密机事而固主权也然而言脱于

口而卢杞无不知焉恶君子之尽忠而显绝其言甘

小人之□邪而阴授其柄德宗之术亦已□矣

野客丛谈文帝虽天资仁厚然失于轻信赏罚之命

往往出于一时而不加细审所以当时之人卒能救

止不至丽于有过之地季布为河东守人或言其贤

则召以为御史大夫又言其使酒则罢归故郡贾谊

通诸家之书廷尉言其能则召以为博士绛灌言其

擅权则弃之长沙周勃以大臣之重或者言其反则

下廷尉太后言其不反则赦出之太仓令或者言其

过遽下腐刑缇萦言妾父廉平则恕之孟舒魏尚守

云中皆有能声稍有所闻则下吏削爵一闻田叔冯

唐之言遂复其故职至于以口钝而责上林尉以辨

给而迁啬夫以犯跸而欲致其死以盗环而欲致之

族是皆轻于喜怒刑赏往往如此正自其轻信之过

向非有以救之能无损于文帝之仁乎

方山纪述古者谏无官以天下之公议寄之天下之

人使天下之人言之此其所以为盛也

西原约言用贤者用其道也用其道者用其言也故

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用贤而不听其言虽贤人

皆聚于朝犹不用贤也

笔畴富家有一子爱之不啻金玉也求二乳母以字

之二乳母因主人之笃爱也亦笃爱之子将冠矣博

奕好饮禽色俱荒一乳母曰主人之所望者此子也

吾所以食所以衣者此子也盍亦告其父乎于是以

其子之过告之于其父其父曰汝贱人也乌可以贱

而议贵哉怒而逐之一乳母亦曰主人之所望者此

子也吾所以食所以衣者此子也盍亦戒其子乎于

是以其子之过戒之于其子其子曰汝仰食于我者

也乌可仰食于我而又彰我之过哉怒而逐之呜呼

使二母不言耶则不免于徒食之罪使二母言之耶

又不免于见怒而逐然则徒食之罪重怒逐之事轻

食人之禄者宁去此而就彼

读书镜夫忧盛危明辟邪镇恶此皆臣子一念忠义

所发诚不可已然或过于痛哭流涕而其事未必至

此过于嬉笑怒骂而其人未必至此故其势人主必

以言为轻而其渐人臣亦必以言为讳他日虽有积

薪之隐祸滔天之巨奸无复开口着手处矣

春明梦余录宋制入台有十旬不言事辄举辱台之

罚窃谓过矣使时无可言固将强聒也故尝谓台谏

之言事当论其大小不当论其疏密当论其缓急不

当论其朝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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