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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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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七    宋 黄伦 撰

武王伐殷徃伐归兽识其政事作武成

孔氏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诗之文也彼言武功谓始伐崇耳殷纣尚在其功未成成功在于克商今武始成矣故以武成名篇以泰誓继文王之年故本之于文王

郑氏曰着武道至此而成

无垢曰惟一月壬辰至一戎衣而天下大定此叙徃伐之事也自乃偃武脩文至示天下弗服此叙归兽之事也自列爵惟五至垂拱而天下治此叙识其政事之实也夫政事即殷家之政事耳武王特顺民心而复之以慰天下之心商纣废故家政事以失天下故武王复殷家政事以慰天下以此见前圣后圣之心归于大公至正不以一毫私意紊乱于其间也又曰武成之义以谓武至此而成不复用也夫武王所以起兵者为何事哉为诛纣耳纣既已诛武功已成矣复安用武哉

吕氏曰武成一篇所以緫序武王伐商终始之规模孔子序书撮其大纲此终始之规模皆见于序也徃伐归兽所谓归马放牛是也识其政事所谓列爵分土建官是也大抵取天下之规模与定天下之规模无异后世之君固有恃势力而取天下者天下平定之后所谓定天下之规模蔑然无闻徃徃不知创业为可继之道

武成

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歩自周于征伐商

无垢曰一月商之十二月周之正月也

东坡曰壬辰未有事先书旁死魄者记月之生死使千载之日后世可考也厯法以月起故书多记生死朏望皆先事而书所以正厯也

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

孔氏曰哉始也顾命传以哉生魄为十六日则哉生明为月初矣以三日月光见故传言始生明月三日也此经无日未必非二日也生明死魄俱是月初上元死魄此云生明而魄死明生互言耳月以望亏望是月半望在十六日为多通率在十六日者四分居三其一在十五日耳此言既生魄故言魄生明死十五日之后也丁未祀于周庙已是此月是十九日矣此受命于周继生魄言之则受命在祀庙之前故祀庙之时诸侯已奔走执事岂得未受周命已助周祭明其受命在祀庙前矣

无垢曰厥四月哉生明谓四月三日也王来自伐商至于丰欲行周家之政事也生魄谓月十六日则生明谓月三日也朔后明生而魄死望后明死而魄生盖朔是死魄二日为旁死魄已有生明之意矣三日则明生而魄死矣武王正月二日至商至四月三日功成而归也四月三日至丰故十五日以后庶邦君暨百工聼命于武王也

张氏曰颁正朔受爵服与之正始而已以明革商命而为周于此乎始也

吕氏曰十六明防魄生之日天子诸侯百官皆洗心涤虑以聴新天子之号令先是武王受命于上后是百官受命于武王武王乃告之以祖宗功徳之盛

乃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

无垢曰呜呼不祥之噐岂可常玩弄哉武王圣人知此举之不可再也故倒载干戈包以虎皮示天下以不可复用之意而修礼乐庠序之事纳天下于中和之中为国家长久无穷之计其过人也逺矣

东坡曰华山之阳有川焉然地至险絶可入而不可出桃林之野在华山东亦险阻归马放牛于此示天下弗服也春秋传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阙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不可去则牛马不可无虽尧舜之世牛马之政不可不修而武归马休牛倒载干戈包之虎皮示不复用者盖盛徳所在惧者众矣武庚纣子也杀其父用其子付之以殷民武王知其必叛矣然且用之纣子且用况其余乎所以安诸侯之惧也楚灵王既县陈蔡朝诸侯卜曰当得天下民患王之无厌也故从乱如归智伯夫差皆以此亡战胜而不已非独诸侯惧也吾民先叛矣汤武皆畏之故汤以慙德令诸侯曰懔懔危惧若将陨于深渊其敢复言兵乎武王之偃武则汤之慙徳也秦汉惟不知此故始皇不及二世而天下乱汉虽不亡然诸侯功臣皆叛高祖以流矢崩皆不偃武之过也

张氏曰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此所以贵于偃武马上得之不可以马上治之此所以贵于修文载戢干戈载櫜弓矢偃武之谓也敦尚儒术讲明礼义修文之谓也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盖昔之战也马牛有所服乘今则马归华山牛放桃林因其土地所宜而牧之者也

吕氏曰武王之用兵以应天顺人不得已而用之一之为甚其可再乎大抵圣人举事兵起于人而不起于我故武王所以伐纣而用兵起于纣而不起于武王纣防而兵自偃何至于再用乎后世兵端起于自己而不起于人争城而战争地而战至虽得天下以后方且好大喜功而不肯止如唐太宗既定天下之后犹有高丽突厥之举防得武王天下已定不用兵时方见得兵起于纣而不起于武王

丁未祀于周庙邦甸侯衞骏奔走执豆笾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

无垢曰孔颖逹谓周正月辛邜朔二月辛酉朔闰二月庚寅朔三月庚申朔四月己丑朔则丁未乃是十九日也月三日至于丰至十九日而告庙也夫邦甸侯衞与武王等为诸侯今一旦躬就臣子之位大小奔走执豆笾于周庙何以使之如此服从哉岂威刑之足惧乎智术之足高乎曰威刑智术可以服其形而不可以服其心诸侯之心服则以武王之举无一毫私心与天下同其心耳行天下之同心此天下所以心服也越三日此四月二十二日也既祭祖庙乃郊天望祭也大告武成以言伐纣之功已成乃复命于天也以此知武王之举岂私意哉天之意也使有私意其见祖宗时见上帝时见山川时能不愧于心乎

吕氏曰武王既定天下偃武修文告功于宗祖庙见得武王伐纣以仁易暴不负祖宗之所付托纣防已后不自有其功尽归之于祖宗正如舜巡守以后归格于艺祖春秋之时尚有告挚之礼天下诸侯骏奔走执豆笾亦与武王同此一意也先告祖庙又三日庚戌之日方燔柴于天地山川夫武王躬行天讨乃天地山川之本意既有责于我我之伐纣动合天理功成之后乃告于天地山川

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王若曰呜呼羣后惟先王建邦启土公刘克笃前烈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诞膺天命以抚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懐其徳惟九年大统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

无垢曰王迹基于大王王家勤于王季王功成于文王夫其成也岂偶然哉此天命也天命不可见苐天下贤者归之是天命之所归也文王修徳于几席间而坐受天下贤者之来是大膺天命也贤者之来岂以为美观哉将以共取涂炭之民付之安平之地耳又曰文王受命明年伐犬戎又明年伐宻须又明

年败耆又明年伐黎又明年伐崇其势力如此大邦安得不畏笃仁敬老慈少其行徳如此小邦安得不懐然文王之心苐知修徳而已非计较谋画曰大邦当以力服小邦当以徳懐如此则是霸者之学管乐申商之术也然则如之何大邦以力服人而文王不可以力加小邦以徳望人而文王足以慰其望 又曰文王以虞芮之讼诸侯归之故称元年至九年而崩故曰未集其曰大统是言文王之心不止于三分天下有其二矣曰称王称元年此天下之心也称大统称未集此武王之言也 又曰使纣悔过武王承文王之志当如之何曰率天下诸侯以就臣子之位此承文王之志也以纣之不改天下之心不可遏上天之命不可忽也故有渡河之举以继大统之志焉事至大统亦不得已焉耳武王岂以天下为荣哉学者当以圣人观武王不当以凡俗之心观武王也史曰成王业者其积累非一人之力受天命者其懐来得四海之心

于实曰昔周之兴也后稷生于姜嫄而天下昭显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其诗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又曰立我蒸民莫匪尔极又曰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至于公刘遭狄人之乱去邰之豳身服厥劳其诗曰乃裹糇粮于橐于囊陟则在巘复降在原以处其民以至于太王为戎狄所逼而不忍百姓之命杖防而去之故其诗曰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周民从而思之曰仁人不可失也故从之如归市居之一年成邑二年成市三年五倍其初每劳来而安集之故其诗曰乃慰乃止乃左乃右乃疆乃理乃宣乃亩以至于王季能貊其徳音故其诗曰克明克类克长克君载锡之光至于文王备修旧徳而惟新其命故其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由此观之周家世积忠厚仁及草木内睦九族外尊黄耇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也

张氏曰周之王功肇基于太王勤劳于王季而其成之也实在于文王而已是故民附歌于灵台官人咏于棫朴大明言其明徳皇矣言其修徳其终也旣伐于崇作邑于丰则其克成厥勲可知矣大邦畏则义足以制其彊小邦懐则仁足以绥其弱力之所制者外也故使之畏徳之所绥者内也故使之懐四方无拂此大邦之所以畏也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小邦之所以懐也不先有以制大邦则小为大所吞虽欲懐小邦难矣故先言大邦畏而后言小邦懐也

吕氏曰大畏其力则徳在其中大则见文王之所以盛小懐其徳则是强之制弱形势如此不见文王之大力见文王之徳须去大上识得文王之力文王地止百里甲兵尤不多大邦畏者不是畏文王此力所以畏者畏文王之徳威而已

厎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曽孙周王发将有大正于商

无垢曰武王伐商以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者言今日之伐非为一己之私以致天地山川之意也有道者之曽孙能不坠故家所传固可以正无道者之罪矣

张氏曰对皇祖而言之则谓之曽孙称周王而曰有道曽孙者以明周之有道非一日也

吕氏曰铺陈商纣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盖武王与天地神明同一理高明在上则曰天厚载无疆则曰地融结则曰山流通则曰川聪明时乂则曰君实一理耳故黙与天地神明相为賔主相为酬酢惟有道曽孙周王发此一句亦见武王不敢自居之意皆归于祖宗故自説为有道而已承祖宗之意将已大正于商

今商王受无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

无垢曰帝王天地神明万物之主主为有道则天地幽明山川草木鸟兽鱼鳖皆得其所一或无道则山川草木鸟兽鱼鳖有至于暴殄而不得其性矣四海万方含齿戴发有至于害虐而亦不得其性矣 又曰为天下君而藏亡匿奸其亦可怪也已昔唐庄宗有天下而好与优人为伍自傅粉墨与优人共戯于庭优人谓之李天下诸优出入宫掖侮弄搢绅羣臣愤疾莫敢出气盖庄宗下俚之性与优人合也纣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其亦性与天下凶恶罪人合吕氏曰人主当辅相于天代天作子凡上天所生之物皆养育之凡上天所生之民皆爱惠之今纣失其职反养育为暴殄易爱惠为害虐其他常人暴殄害虐犹可恕纣受天之责为暴殄害虐之事而纣反蹈之正所谓盟主自盗纣负天下之罪不亦深乎

予小子既获仁人敢祗承上帝以遏乱略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恭天成命

无垢曰仁人之心即上帝之心天下大乱非仁人其谁救之于大乱时而有仁人此即天将已天下之乱也然则武王获仁人即是获上帝也以仁人遏乱人之谋又何难乎略谋也明主自有明主之略乱主自有乱主之略遏乱主之略而以仁人是以治易乱也秦之乱汉高祖入关约法三章以遏之隋之乱唐高祖入关不戮一人以遏之孟子曰如有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信哉然则获仁人以遏乱略岂非祗承上帝乎

张氏曰当是时也天下归周者众内而华夏外而蛮貊莫不相率为我所使则其得人心可知矣观牧誓之友邦君与千夫长百夫长则华夏之率俾可知矣其称庸蜀羌髳防卢彭濮人则蛮貊之率俾可知矣恭天成命者谓其伐纣之命也终于无亏谓之成天命文王作周于始命武王继伐于终此成命也

肆予东征绥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黄昭我周王天休震动用附我大邑周惟尔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民无作神羞

无垢曰武王东征岂以富有天下为心哉安此万民而已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惟武王之心心在安民诚诸中形诸外此所以致士女之有黄之迎也夫士女之心岂可以智力收之哉今民心如此欲识王者之道昭昭然可见矣 又曰古人求天于民而后人求天于天求天于天则人事不修或至于乱求天于民则以徳抚民以谓民心归之是天归之也今士女篚厥黄以迎武王则天休震动可即民心而见之矣民心归周是天附我大邑周也 又曰天地山川之神惟徳是与武王将为民除害民安则天地山川亦安矣使武王之举不济则神亦可羞矣

既戊午师逾孟津癸亥陈于商郊俟天休命

无垢曰考武王一月壬辰歩自周于征伐商而戊午师逾孟津是正月三日离周至二十八日至孟津凡二十五日周至孟津一千里以日计之是日行四十里也自孟津至商郊三百里戊午逾孟津癸亥至商郊是日行八十里也向何其缓今何其速也盖自周至孟津此正兵也渡孟津至商郊此竒计也然而俟天休命以师行而雨也冒雨而行师俟霁而征伐此俟天休命也説者谓雨者天地神人和同之应休命之意或出于此

萧氏曰俟天休命俟战也战则胜胜则见天之休命陈氏曰武王之圣其以甲子日兴而纣以甲子日亡必有前知之祥以其日而告武王者矣武王由河朔经朝歌歴六日而行四百里盖将以赴甲子之休命不敢缓也且其于甲子之前期陈师以俟之所谓见乎梦卜恊于休祥是也

吕氏曰戊午师逾孟津正前所谓一日戊午师渡孟津要防武王虽兵到商郊已是成列了若先动时乃是武王自动非天之动所以俟之者当动而动便是俟天休命也至于甲子纣率其旅若林此乃武王当动之时也

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一戎衣天下大定无垢曰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是纣亲征也其来如林岂民之心哉刑诛驱之耳其旅若林而防有敌于我师者是商之民心日徯武王之来伐今乃得其所欲也不然视商王如父母视周师如仇雠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如林之师何可当哉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是一日之间商民尽变为周民商师尽变为周师恊心同力意欲攻纣以快平昔之愤怒攻于后以北意盖在此呜呼民亦可畏哉平时纣尊如天民卑如地岂谓一朝之变民心遽至于此夫纣失民心非始于牧野时也当其沉酗肆虐焚炙忠良贼虐諌辅时天下之心已去久矣特因牧野以发泄之耳为人君者其可挟恃有天下而不知畏哉

顾氏曰夫书者犹史也有辞有实夫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者谓之实血流漂杵者谓之辞也

黄敏曰仁者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何其血之流杵者不仁之党自杀者也岂非至不仁者之明且验也哉武王之兵不战而胜故云一戎衣而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旧但一服戎衣不战而天下大定明矣

张氏曰一戎衣而天下大定者言王师之不劳而可以致天下于安静孟子曰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亦以此矣

吕氏曰若林之众非不多盖纣之所多者虚名而已武之兵未到时商众且虚名相逐于行列之间武王兵既到斯民皆见其父母是以罔有敌于我师若林之旅皆倒戈攻后者何故盖斯民无有不怨纣所与纣亲者皆四方多罪逋人平日害虐良民者民至此自然倒戈杀之血流漂杵言其战之大也戎衣一着天下如何便会大定盖当纣时商人多自杀武王兵竟不动渠魁既殱自然大定尝观孟子谓至仁伐不仁不信血流漂杵之言以谓吾于武成取二三防而已此盖有説也孟子所以不信其言者甚严盖战国之时杀人盈地孟子盖欲杜絶其言培飬生意不得不发为之説恐当此时借此恣杀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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