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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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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四

宋 禇伯秀 撰

田子方第二

孔子见老耼老耼新沐方将被髪而乾慹然似非人孔子便而待之少焉见曰丘也眩与其信然与向者先生形体掘若槁木似遗物离人而立於独也老耼曰吾游心於物之初孔子曰何谓邪曰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言尝为汝议乎其将至隂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出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而莫见其形消息满虚一晦一明日改月化日有所为而莫见其功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归始终相反乎无端而莫知其所穷非是也且孰为之宗孔子曰请问游老耼曰夫得是至美至乐也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孔子曰愿闻其方曰草食之兽不疾易薮水生之虫不疾易水行小变而不失其大常也喜怒哀乐不入於胷次夫天下者万物之所一也得其所一而同焉则四肢百体将为尘垢而死生终始相为昼夜而莫之能滑而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弃隶者若弃泥涂知身贵於隶也贵在於我而不失於变且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夫孰足以患心已为道者解乎此孔子曰夫子德配天地而犹假至言以修心古之君子孰能脱焉老耼曰不然夫水之於汋也无为而才自然矣至人之於德也不修而物不能离焉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夫何修焉孔子出以告顔囘曰丘之於道也其犹醯鷄与微夫子之发吾覆也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郭注慹然似非人寂泊之至无其身心而後外物去初者未有而倏有游於物初然後明物之不为而自有也心困口辟欲令仲尼求之於言意之表试议隂阳以拟之出天发地言其交也莫见为纪之形而未尝守故明其自尔故无功也生萌於未聚死归於散所谓迎不见首随不见後至美无美至乐无乐也死生亦小变知小变而不失大常故喜怒哀乐不入於胷次知身贵於隶故弃若遗土苟知死生皆我则所贵者我而我与变俱故无失也已为道者解乎此所谓解也老耼谓天地日月皆不修为而自得孔子谓比吾全於老耼犹瓮中之与天地也

吕注未始有物则起居语默孰非游於物之初心困焉则非知所能知口辟焉则非言所能言议乎其将非其至也夫隂阳交通成和而物生焉远之为岁近之为日外而万物内而一身莫不有是也或为之纪莫见其形消息改化以是而已生?死归始终无端亦以是而已则向所谓物之初者殆是也天下之所美所乐非美乐之至得此而後为至美至乐也兽之易薮鱼之易水此其小变而不失水薮之大常得是而游之者天下莫不一而同焉则死生莫之能滑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知身贵於隶则贵在我虽有小变岂以所贱而失吾所贵哉万化无极亦奚足以累吾心已为道者解乎此故也

疑独注物之初谓未有气质之前试议其将难以尽言也肃肃北方之气赫赫南方之气大吕隂声生於已是出乎阳也黄钟阳声生於亥是出乎隂也隂阳之中各有冲气以为和而物生焉物得以生不知其纪而莫见隂阳之形消息盈虚至日有所为总言隂阳变化之理生出於不生此其所萌也死入於不死此其所归也非是隂阳也孰为之主哉天下之至美无美至乐无乐故所得日新所玩无故得在已之至美而游乎物之至乐可谓至人矣死生小变道大常也兽易薮鱼易水犹人处大道之中随变任化未始非我也以死生为小变则喜怒哀乐何足介怀天下者万物所同得其所同则死生莫能滑况得丧祸福乎圣人以道为贵其次贵身则有患矣人皆知身贵於隶而不知身为大患知道贵於身则贵常在我而死生不得与之变天地之间万化无极何足以累乎心惟有道者能解乎此孔子既闻至言复问老子德配天地犹未能忘言何也老子告以水之於汋至人之於德天高地厚日月之明皆本於自然又何修焉谓吾虽有言犹无言也

碧虚注槁木遗物谓其藏精藴神离人立独谓其丧耦入寥游於物初未始出其宗也拟知而心已困欲言而口又辟离心忘言斯近之矣夫肃隂之气降乎下赫阳之气升乎上二仪通和万物妙化谓其有纲纪也而不覩其形兆消息有数晦明有常也谓其有造为也而不覩其功用生则?於恍惚死则归於窅冥无端则莫知其始无穷则莫知其终若非此道何物为之宗主邪孔子又问游学於忘言之道夫学道讵有所得得其性之至美至乐而已其於死生也犹兽之易薮鱼之易水暂尔小变又何患焉夫天下者旁礴万物而为一自其同者视之则已之百体犹臭腐也此之死生犹寤寐也况其他乎故视执御与轩冕犹易水易薮耳所谓外化而内不化者也贵在於我未始非吾其乐无涯讵复有患壁水之汋挹而善利岂有所造为至人之德业广被岂有所修治犹天高地厚日月之明何假修焉是以夫子自喻以瓿蠓去覆而识天地之大全也

鬳斋云立於独言超乎世表物之初无物也隂阳发乎天地四句只是一隂一阳之谓道交通成和即独隂不生独阳不成似有物为之纪而莫见其形消息晦明日有所为而莫见其功始终无端皆言造物也至美至乐赞道之妙鱼兽虽易水易薮而水草不失犹人同此天下岂能自异知其一出於天而莫不同则死生且不能滑况祸福乎仆隶去来弃如泥涂似我贵而彼贱也若知道之可贵实在於我则外物之变岂能失我之至美至乐哉世间万化无极又何足为心累但愚俗不解惟已与道合者方晓此耳至言指前文谓老子犹不能离言语以修心孰能免此答以江河之水汋之而不竭者以其本质无为而自然也至人之德与天地日月亦自然而已又何容力乎物初者无名天地之始即太极也肃肃出天赫赫出地即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隂静极复动循环无端似有物为之纪而莫见其形即所谓上知造物无物下知有物之自造也明乎物初则知己之初以至天地之初亦若是而已得是至美而游乎至乐斯为人道之至也夫物之生死有萌有归人之生死可不深究小变谓生死大常不坏也不坏者一灵之本静而曰性含虚空为有余动而曰心入尘垢为不足达斯理者涉变而通知常曰明其存也如月在水其化也如风行空何易水易薮之足虑哉天下者万物之所同则四肢百体岂吾独有知隶贱可弃而身贵常存则何得丧祸福之能滑夫水之於清性自然也喻至人之德无假修为而物自归之天职生覆地职形载主教化者圣人之职斯其所以为大全也欤此章要旨在生萌死归而先圣於此多不明言欲人反而求之充其真见之实然後不为死生转移且人处生死之间上知下愚无得免者生图厚养死图厚葬比比皆然而罔知所萌所归之何如也夫欲知其所归必当究其所萌乍闻此言若茫然无致力处研穷经意互有发明

南华亦尝有云察其始也本无生非徒无生而又无形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有生生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四时也又云善吾生者所以善吾死则先圣不言之秘真人己详言之人患不求耳是道也可以心会而不可以言尽即禅家究竟父母未生已前风火既散已後虽因师指而入终焉直须自悟所谓说破即不中道也学者勉之

庄子见鲁哀公哀公曰鲁多儒士少为先生方者庄子曰鲁少儒哀公曰举鲁国而儒服何谓少乎庄子曰周闻之儒者冠圜冠者知天时履方履者知地形缓佩玦者事至而断君子有其道者未必为其服也为其服者未必知其道也公固以为不然何不号於国中曰无此道而为此服者其罪死於是哀公号之五日而鲁国无敢儒服者独有一丈夫儒服而立乎公门公即召而问以国事千转万变而不穷庄子曰以鲁国而儒者一人耳可谓多乎

郭注德充於内者不修饰於外

吕注庄子数假孔子问学於老聃之徒以明所谓圣知者非至道之尽也此言不发则学者无以知尊孔子之实

疑独注杨子曰通天地人曰儒斯真儒也内有其道质也外有其服文也有一不具皆非儒也惟圣人践形然後能称其服学不至於圣人而服儒衣冠此俗儒也举鲁国儒服而真儒一人则尊孔子之至也碧虚注为王佐者一夔而足兴儒教者何假三千故羊质虎皮必有惑者盛德若愚岂无知者哉

鬳斋云此段盖言儒服者多而皆不知道也

南华以间世卓荦之才而居溷浊之世时人无足与语无以发胷中之奇遂上论皇王中谈孔老下至杨墨桀跖悉评议而无遗其余察言行之实判心迹之微不啻明监之烛秋毫也或谓所谈多讥孔子徒观其言而不究其意耳是章结以举鲁国儒服而儒者一人余谓尊孔子者莫南华若也请观东坡庄子祠堂记庶表余言之不妄云

百里奚爵禄不入於心故饭牛而牛肥使秦穆公忘其贱与之政也有虞氏死生不入於心故足以动人宋元君将画图衆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後至者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盘礴臝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

郭注内自得者外事全故神闲而意定也

吕注小则百里奚之得政大则有虞氏之动人以外物入其心而能至是者未之有也解衣盘礴所以为真善画者也

疑独注爵禄小物死生大事能外爵禄未能外死生能外死生则无所不能矣夫内矜则外庄内足则外闲内矜则神散欲进而有不受之嫌外闲则神定虽为而有无欲之意元君择画史而得其真由此道也碧虚注待时命而饭牛人必观其行事父母而忘生衆必察其孝急於人用者学未至适然自得者艺必精粗迹尚尔况妙理乎

鬳斋云方其饭牛岂有求爵禄之心惟其不求所以见用动人者感动而化之画史之无心於求知而解衣盘礴元君所以知其为真画也

爵禄无心而饭牛故穆公与之政而治工拙不矜而盘礴故元君知其画之真心虚则物附内足者外闲故也今世之从事才技者汲汲然恐人之不知而用才者则惟外饰是取宜其得之不精也再考饭牛而牛肥只应作饭牛而肥谓百里奚虽处贱躬耕而乐道忘贫四体充悦非谓牛肥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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