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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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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三十九

宋 褚伯秀 撰

天地第六

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臣子之盛也亲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子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臣而未知此其必然邪世俗之所谓然而然之所谓善而善之则不谓之导谀之人也然则俗故严於亲而尊於君邪谓已导人则勃然作色谓已谀人则怫然作色而终身导人也终身谀人也合譬饰辞聚衆也是终始本末不相坐垂衣裳设采色动容貌以媚一世而不自谓导谀与夫人之为徒通是非而不自谓衆人愚之至也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惑者终身不解大愚者终身不灵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适者犹可致惑者少也二人惑则劳而不至惑者胜也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不可得也不亦悲乎大声不入於里耳折杨皇荂则嗑然而笑是故高言不止於衆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胜也以二?锺惑而所适不得矣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其庸可得邪知其不可得也而强之又一惑也故莫若释之而不推不推谁其比忧厉之人夜半生其子遽取火而视之汲汲然唯恐其似已也郭注以君亲所言而然所行而善此直违俗而从君亲故俗谓其不肖耳未知至当正在何许俗不为尊严於君亲而从俗不谓之謟明尊严不足以服物则服物者在於从俗是以圣人未尝隔异於世必与时消息故在皇为皇在王为王岂背俗而用我哉世俗遂以多同为正故谓之导谀则作色不受而终身导谀亦不问道理期於相善耳夫合譬饰辞应受导谀之罪而世复以此得人以此聚衆亦为从俗者恒不见罪坐也世皆至愚乃更不可不从圣人道同而帝王殊迹者诚世俗之惑不可解故随而任之天下都惑虽我有求向至道之情而终不可得尧舜禹汤随时而已故大声非委巷所尚俗人得啧曲则同声动笑此天下所以未尝用圣人而常自用也各自信据故不知所之莫若即而同之也趣令得当时之适不强推之令解则相与无忧於一世矣天下皆不愿为恶其为恶或廹於苛役或迷而失性耳然迷者自思复厉者自思善也

吕注臣子然君亲之所然而善其所善则世俗以其謟谀而谓之不肖不知其然而善之为非者果必然邪至於然世俗之然而善则不谓之謟谀所以严於君而尊於亲果安在邪谓已导谀则必作色恶其名之恶也而终身导谀合譬饰辞聚衆不免为其实则终始本末不相当也合譬饰辞皆非其理之当而以此羣於人所以为导谀也夫合譬饰辞聚衆耻为导谀且不可则夫不知反性命之情而垂衣设采动容貌以媚一世而不自谓导谀与夫人为徒通是非而不自谓衆人乃愚之至也知其愚者非大愚则所谓病者能言其病其病之者犹未病是犹可为也至於终身不解不灵则病不能言其病是无可为者也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适犹可至譬道兴之世得道者多失道者少二人惑则劳而不至喻道丧之世失道者多而得道者少今天下惑予虽有祈向不可得也则世道交丧无可与明此者民之迷也其日已久则虽祈其向此亦莫之从此乃至人之所深悲也大言不入於里耳至俗言胜也以惠子之聪明犹谓庄子之言为无用则世可知矣二垂踵惑则惑者一人之足而所适不得小惑昜方也今天下惑则所谓大惑昜性也予虽有祈向可得乎我非爱其道而不以明天下也知其不可而强之则我亦一惑而已非致命尽情而兼忘天下者也故莫释之而不推与之相忘而若已不推则谁其比忧邪譬之厉人恐子似已则道之为物人心而已而彼独不得则其疾岂特厉之比身而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岂特子似已之比吾虽释之而不推彼独不忧耶

林疑独注世之所谓孝子者能顺亲之意所谓忠臣者能得君之心亲之所行未必皆合於义而子一切顺之则入乎谀君之所为未必皆合於义而臣一切从之则入乎謟孝则不谀忠则不謟臣子之盛也为臣子者以顺君为事而不能以道义绳之则世俗指为不肖然亦未知其果为不肖邪此言从君亲而违世俗皆未必是而违君亲世俗则不谓之导谀夫世俗果能严於亲尊於君乎皆非先王任其两行之道导者取其意而引之谀者因其好而入之世俗知恶其名而不羞其实犹恶醉而强酒也合譬则善为言饰辞则善为文始是而终非本善而末弊出於乡原之学世俗多从之及其终弊亦不罪坐此所以为之而不息也世所谓君子者垂衣裳以为文设采色以为饰动容貌以为礼以取世人之爱此真导谀之人而自不谓之导谀与斯人为徒是非相通而不自谓衆人愚之至也愚而自知其愚小愚也惑而自知其惑小惑也三人行而一人迷所适之方犹可至惑者少也二人迷则劳而不至惑者胜也当时天下皆惑而庄子一人求向至道终不可得也大声淡而无味犹咸池大韶也折杨皇华俗之小曲高言极高明至言至於道言所以不出者以俗言多而胜之也?与锺皆圆击之有声以二?一锺齐击则听者无所适而惑矣况今天下皆惑一人虽有向导之心讵可得邪知其惑不可解而强解之又一惑也莫若释之而不推不推谁其比忧哉丑恶之人尚欲其子妍则惑者岂不厌迷而思悟邪

祥道注义可以从则孝子从义不从父故昜蛊之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则亲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世俗必谓之不肖子矣道可以从则忠臣从道不从君故临之二咸临吉无不利则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世俗谓之不肖臣矣然世俗之所谓然而然之所谓善而善之则不谓之导谀岂俗固严於亲尊於君邪以无不尽惑而莫之解也导则逢人之过谀则长人之过人皆有导谀之实而恶导谀之名岂特如此哉又至於合譬以明之饰辞以文之聚衆以传之是终始本末不相坐而终莫不以受其过可谓愚矣二人惑则劳而不至惑於所适之路也以二?锺之声惑而所适不得惑於所适之意也盖天下之理以多变寡则昜以寡惑多则难其习俗之薄以哇声俗言导之则昜以大声高言入之则难今天下皆惑予虽有所向庸可得邪

碧虚注从世俗则失尊严於君亲顺君亲则得导谀於世俗然君亲者一人之私善世俗者天下之公是私心则非忠孝公论则非謟谀故贤人君子未尝独异於世也夫导谀者亦嫌人指其不正而终身导谀善苟合也以至饰辞聚衆户外屦满圣人观之可谓导谀矣而世人称美之讵复有罪坐者哉谓彼希意则憾之而不受彼之顺顔则恬然受之与夫峩冠慱带文藻语言嘘俞仰俛乐人称誉者为如何哉可解者非大惑有灵者非大愚终身不解不灵者矜名嗜利之心未刳耳若以已所见解释彼愚惑我寡彼衆岂不悲哉大声之不入里耳高言之不止衆心如击?撞锺其音必异不唯听莹而又莫知所之矣人人欲悟盖因不得已而惑於惑则孰与之忧乎厉人恐子似已亦自知其恶也则愚惑者岂无趋善之心哉鬳斋云不谀不謟能谏其君父也随其所言以为然随其所行以为善不知谏者也在君亲则以谏为是不谏为非而我之於世随其所善者而为之随其所以为是者而是之则世俗反严於君亲乎盖言今人之所谓道皆世俗之所同是者非独得於已而与造物为徒者也我之所谓道即与世俗同则我之所为亦导谀世俗而已恶导谀之名而终身不免导谀言其不能异於世俗也合譬饰辞聚天下之学者而归已观其初心要高於一世而终不能离当世之人是其终始本末不相照应矣垂衣设采动容言儒者之衣冠容貌循循善诱故以为媚一世此皆讥吾圣人之意学於我者皆流俗庸人我之是非与彼通同则亦流俗之人耳既与庸人为徒而不自谓为庸人是至愚而无见者也终身不解不灵言其不自知祈向趋向也天下皆惑於其说我虽独有所趋向何以回一世哉折杨皇华里巷曲名以比俗言大声古乐喻至高之论俗言胜则至言隐矣垂踵垂足而坐不肯行也二垂踵惑即前言二人惑也或作?锺义不可解乃传写之误知其不可得而强之又一惑也不推不必推说比近也付之不言则不近於忧此自解之言厉人恐子似已是自知其恶而世之惑者皆不自知则不如厉人矣到此譬说两句似结不结真奇笔也善君亲之言行则俗谓之不肖善世俗之言行而不谓之謟谀俗非严於亲尊於君也盖臣节主忠子道主孝不当以謟谀事其君父也至於待世俗则所然所善不稽其实未免为导谀而已恶其名而为其实终身由之而弗悟饰辞聚衆以相夸然卒至於害道败德若乡原之所为是其始终本末谬戾若此不相坐犹云不相安也彼乃垂衣设采动容以媚一世而不自谓导谀非愚而何知愚惑者非愚惑言其犹可化至於不解不灵虽圣人亦无如之何矣三人行至不可得也言世之惑者衆非一人所能回大声不入至俗言胜也发明前意?锺当垂踵二人垂踵惑而不行所适犹不得况天下皆惑予虽有所求至其可得邪知其不可得而强之又增其惑不若?之而不问夫复何忧哉此真人见其不可救而自难自解之辞结以厉人生子取火视之言丑者犹不愿子之似已则迷者岂无向善之心在上之人有以觉悟其本然之天固未尝不在也经云开天者德生开人者贼生可不谨欤

百年之木破为牺樽青黄而文其断之在沟中比牺樽於沟中之断则美恶有间也其於失性一也跖与曾史行义有间矣然其失性均也且夫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二曰五声乱耳使耳不聪三曰五臭薰鼻困惾中颡四曰五味浊口使口厉爽五曰趣?滑心使性飞扬此五者皆生之害也而杨墨乃始离跂自以为得非吾所谓得也夫得者困可以为得乎则鸠鴞之在於笼也亦可以为得矣且夫趣?声色以柴其内皮弁鹬冠搢笏绅修以约其外内支盈於柴栅外重纆缴睆睆然在纆缴之中而自以为得则是罪人交臂历指而虎豹在於囊槛亦可以为得矣

郭注畧而不备

吕注牺樽青黄以譬曾史之修沟中之断以譬盗跖之污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乃所以为得恶取曾史盗跖於其间哉夫色者非明而色色者明以五色乱之乃所以使目不明也声者非聪而声声者聪以五声乱之乃所以使耳不聪也逹乎此则五臭之薰鼻五味之浊口趣?之滑心亦若是而已心无趣?以趣?滑之所以使性飞扬而不止也彼杨墨者固天下之才士而不闻道所知不出於五者之间乃始离跂自以为得则鸠鴞之在笼也亦可以为得矣夫柴其内而使道不得集约其外而使心不得解其缪内支盈於柴栅外重纆缴自达者观之在纆缴之中晥晥然明矣犹自以为得则罪人交臂历指虎豹在於囊槛亦可以为得矣

疑独注以青黄之樽比沟中之断美恶虽不同然其本一也而为物皆失其性矣盗跖曾史行义不同而同於离本失性亦犹牺樽与沟中之断耳五色乱目五声乱耳鼻之於臭口之於味亦然困惾拥塞爽违厉病也趣利?害滑乱其心心乱而性亦散矣此五者皆生之害而杨墨离跂於性命之外以此为得不能无困以困为得鸠鴞在樊笼之中亦可以为得矣趣?声色以柴其内冠弁搢绅以约其外内盈於四支者如柴栅纆缴绳也以趣?塞满於内府方之柴栅搢绅约束於外形譬之纆缴以况困弊也而自以为得者何异罪人反缚交臂历指虎豹在於囊槛亦可以为得乎

祥道注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盖人之生也性静而莫之动德厚而莫之迁妄境在前灵源遂滑以至忘不赀之良贵趣无穷之?腐者岂不惑哉此君子所以贵乎啬也然管夷吾曰耳欲闻者音声而不得听谓之阏聪目欲见者善色而不得视谓之阏明以至体之欲安者美厚而不得从谓之阏适意之欲为者放逸而不得行谓之阏性凡此诸阏废虐之主也拘此废虐之主戚戚然以至久生非吾所谓养何邪盖善啬者不戚戚戚戚者非善啬也

碧虚注木生青全削器则性毁人本自适行义则真残故视听食息存之亦可亡之亦可唯趣?不系乎心者逍遥乎尘垢之外岂纆缴囊槛所可絷哉鬳斋云其断在沟中破为牺樽之余者也虽荣辱不同而同为枯木耳此与臧谷亡羊意同声色臭味皆足以乱性以四者与趣?并言所以抑之也困惾冲逆人自鼻而通於颡也浊口污其口也或作噣非厉爽乖失也以趣是?非滑乱其心则自然之性失矣杨墨之学趣?滑心者也彼以其说自困而以为得则鸠鴞在笼亦可以为得矣贬之之甚也以其趣?是非梗碍胷次故曰柴其内冠弁搢绅儒者之服以礼拘束故曰约其外内则塞之充盈如柴栅然外为礼文所拘如罪人?缚睆睆目视貌人见其自苦如在束缚之中而彼自以为得则罪囚之人囊槛之虎亦可以为得矣盖极口以诋杨墨也

此段引喻以明失性之弊诸解已详兹不赘释

是篇首论天地大化人物衆多在君天下者泛观以道通行以德无为无欲官治分明盖以不同同之物莫得而异也大莫大於天地尊莫尊於道德圣人道兼覆载故得而并称焉或问有圣人而无天地何以为圣人余谓有天地而无圣人亦何以为天地然则天地圣人相因而不可无者也故南华以天地明君德此所以统天地御万物而君天下之道也人见其应物多方疑其圣知聪明絶人远甚而不刳心无为之所致也是以有君天下之德者立本原以正其在我则天下不期合而合人物不期化而化视乎无形听乎无声玄感奇应有不止乎此者故黄帝遗玄珠而象罔得之帝尧要啮缺而许由危之谓道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聪明得也华封请三祝圣人使分之富授职千岁上僊则何累之有子高辞诸侯而耕于以见德衰刑立贤人退藏法密於前患锺於後乱自此始矣故举太初有无俾究物生之本性命之所自来德同於初物将自化彼可不可然不然服恭俭拔公忠者抑又外用其心矣汉隂之耻用机械武王之帅师拯民一则抱朴守贞一则以权济义出处动静时有不同皆不离乎道而已若夫厉人之恐子似己大惑者终身不灵残朴为樽滑心伤性德不足以存生如天下何凡此皆以困为得若杨墨之若觳难为者也至比之鸠鴞虎豹则非唯薄之而恶之亦甚矣昔孟子辟杨墨而圣道明世世称之以为功不在禹下余於此亦云南华之功不在孟子下後世必有以为然者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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