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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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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敦逸黄庆基言事不实并出知军州

监察御史董敦逸言臣辙不公事,黄庆基言臣兄轼毁谤先朝事,三省进呈。微仲奏曰:「敦逸四状,言苏辙多不应实,三省同签文字,皆以为某之罪;庆基三状,言礼部尚书苏轼任中书舍人日,所撰李之纯等六人告文,涉讥先帝。其间《陆师闵告》一道,系范百禄词,非轼所撰。然臣窃观先帝圣意,本欲富国强兵,以鞭挞四夷,而一时羣臣将顺太过,故事或失当。及太皇太后与皇帝临御,因民所欲,随事救民,盖理然耳。昔汉武好用兵,重敛伤民,昭帝嗣位,博采众议,多行寝罢。明帝好察,多兴惨狱,章帝承之以宽厚,当时天下悦服,并未有以为谤毁先帝者。至如本朝,真宗即位,弛放逋欠,以厚民财;仁宗即位,罢修宫观,以息民力。凡此皆因时施宜,以补助先朝阙政,亦未闻当时士大夫有以为毁谤先朝者。近自元佑以来,言事官凡有弹击,多以毁谤先朝为词,非惟中伤士人,兼亦摇动朝廷,意极不善,若不禁止,久远不便。」臣辙奏曰:「臣昨日取兄轼所撰《吕惠卿告》观之,其言及先帝者有曰:『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终然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兄轼亦岂是讥毁先帝者耶?然臣闻先帝末年,亦自深悔已行之事,但未暇改耳。元佑初改正,乃是追述先帝美意而已。」太皇太后曰:「先帝追悔往事,至于泣下,当时大臣数人,其间极有不善,不肯谏止。」微仲曰:「闻永乐败后,先帝常曰:『两府大臣,略无一人能相劝谏。』然则一时过举,非先帝本意明矣。」太皇太后曰:「此事皇帝宜深知之。」微仲曰:「皇帝圣明,必能照察此事。」于是得旨,敦逸、庆基并知军事差遗。

议除张茂则换内侍旧人

元佑八年十月末,上遣张茂则传宣「非久替换内中旧人」,却于转出大使臣内抽取数人,令寄资充内中差遣。辙曰:「上左右须得是当人乃可。况上初听政,中外观望,举动不可不慎。又太皇太后在日,至公无私,人情未免憎爱,所用人尤宜慎择,留后伏事祖宗岁久,今此用人,宜助上选择。」茂则唯唯而去。十一月二日,崇政殿门幕次,密院出刘瑗以下十人姓名,并换入内供奉官。仓卒不审,但将有过犯冯景等二人,见持服刘瑗、李慤二人不行外,抽取六人。既退讲议,乃知祖宗无抽取寄资例。至初四日,见上论之。辙奏曰:「陛下方亲政,中外贤士大夫未曾进用,而推恩先于近习,外议深以为非。臣等浅陋,前日失不开陈,今已无及。陛下今后慎之而已。」至十日,密院复出内批,以刘惟简随龙权入内押班。梁从政、吴靖方先帝随龙,除从政内侍省都知,靖方带御器械。十一日,垂拱殿幕次,商量本欲伸前议,以非初政所宜。方进呈,未及开陈,微仲卷起文字曰:「依已得圣旨。」众愕然而退。十一日,中书舍人吕希纯封还词头。十二日,中堂会议,微仲曰:「先取六人,祖宗无例。密院仓卒将上,失不理会。」予曰:「吾辈亦自失之,不可推过密院。」尧夫曰:「侍郎言是也。」微仲曰:「宰执论事,当据条例,六人无例,可以追改。惟简等三人皆有近例,不可论也。」予曰:「追论六人而舍三人,似畏强凌弱,不如并论而罢之。」尧夫助微仲曰:「惟六人可论。」韩师朴继至,亦言此三人有例,无可言者。刘仲冯曰:「只论三人可也。诸公若能协力,何事不济?」予曰:「相公欲并论六人,亦无不可,使六人虽去,而三人不罢,吕舍人何缘肯止?纵改差,姚舍人耻不若人,亦须封还,则益张皇。愚谓不若并论,纵不尽从,徐更筹之。但吾侪一心,上前无一可一否之论,即善矣。」微仲曰:「来日见上,若未从,即奏竢再见详议可也。」予称善。十四日,进呈希纯状。上曰:「只为禁中阙人,兼有近例。」微仲曰:「虽知此,众议颇有未安。」师朴曰:「此与冯宗道、梁惟简例正相似。」辙曰:「此事非谓无例,盖谓亲政之初,中外拭目以观圣德,首先擢用内臣,故众心惊疑耳。然臣等前者不能仰回圣意,致使宣布于外,以致有司封驳,此皆臣等罪也。」仲冯曰:「虽有近例,外人不可户晓,但以率先施行为非耳。」微仲曰:「致令人言,浼凟圣听,此实臣罪。今若不从其言,其余舍人亦未必肯奉行,转益滋章,于体不便。况人君以纳谏为明,若屈己从众,于圣听愈光。臣闻太祖一日退朝,有不悦之色,左右觉而问之,太祖曰:『适对臣僚指挥事有失当,至此悔之。』由此观之,人君不以无失为明,以能悔改之为善耳。」上释然,曰:「除命且留竢祔庙取旨也。」辙又奏曰:「臣窃闻仁宗听政之初,即下手诏:「凡内批转官,或与差遣,并未得施行,仰中书、枢密院审取处分。』史记之「是时上方亲阅庶政,中外闻之,人情大悦』,正与今日事相类矣。陛下诚以仁宗为法,天下之幸。」

议奏荐门客

旧制,母后之家十年奏门客。元佑九年,皇太妃之兄朱伯材以门客奏徐州富人窦氏,旧未有法,范尧夫无以裁之。一日日中,请予至都堂,与李邦直议之。予曰:「上始亲政,皇太妃閤中事,自当遍议之。车服仪制,一也;月给,二也;奏荐,三也。今车服仪制已付礼部矣,皇太后月给,尚书已奏乞依太皇太后矣,皇太妃宜付户部议定。至于奏荐,亦当量有所予,亦付吏部可也。凡事付有司,必以法裁处,朝廷又酌其可否而后施行,于礼为便。」明日奏之。上曰:「月给,留竢内中批出;奏荐,皇太后家减二年,皇太妃十年。」议已定。邦直独奏曰:「此可为后法,今姑与之可也。」上从之。他日殿庐中,邦直言:「仁宗朝,殿前指挥使李璋违法,有所陈乞,仁宗重违之。张杲卿时在密院,固执久之,乃从。又以璋乱法,乞加罪责。仁宗黾俛许之。韩魏公同在殿上,归而嗟叹,以为不可及。」予曰:「此事他人不知,邦直魏公之壻,乃得知之。虽然,非知之难,蹈之实难。」坐中皆哂,而邦直安然无愧容。

议赈济相滑等州流民

九年二月初,司农卿王孝先言,赈济之余,军粮匮竭。又送伴北使张元方等还,言相、滑等州饥民众多,仓廪空虚。予见范尧夫、郑公肃议曰:「此事不可不令上知。」二人皆不欲,曰:「侍郎何以为计?却恐上闻及。」予曰:「虽未知所出,然当令上知之。昔真宗初即位,李沆作相,每以四方水旱盗贼闻奏。参知政事王旦谓沆曰:『今天下幸无事,不宜以细事挠上听。』沆曰:『上少,当令常闻四方艰难,不尔,侈心一生,无如之何。吾老不及见此,参政异日忧也。』」尧夫曰:「善。」刘仲冯曰:「诚宜先白,若上先言及,不便。」既而尧夫先奏:「近日,张元方自河朔来,言流民甚众。」辙曰:「元方言见相州见养流民四万余人,通利军一万余人,滑州三千余,然军中月粮止支一斗,其余尽令坐仓。盖廪已空矣,恐别生事。」上曰:「为之柰何?」辙曰:「滑州已支山陵余粮万石与之,可以支持一两月耳,兼京东赈济司准备粮食太多,提刑司又太多,已令安抚、转运司再相度去讫,须竢见得去着,更议应副。又京城赈济,应副备至,然省仓军粮,只有二年五个月备。臣曾令王孝先具的实数劄子在此。」上曰:「何其寡备至此?」辙曰:「此非一日之故,盖累年官卖米太多。去年臣曾与吕大防商量,限市价九十以上乃卖;今为饥馑,只卖六十,盖不得已也。熙宁初,臣在条例司,窃见是时有九年已下粮。」上曰:「须九年乃可。」辙曰:「九年未易遽置,但陛下常以为意,慎事惜费,令三五年间有三五年备,亦渐可也。臣之愚意,以为朝廷新经大丧,继以荒馑匮乏,若灾止如此尚可,万一更有水旱,将何以继之?方今正是君臣恐惧脩省之日,不可不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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