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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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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七十一    宋 司马光 撰记

仁宗赐张公御书记

皇佑初故右谏议大夫张公为翰林侍读学士仁宗皇帝谓侍臣曰朕宅帝位几三十年天下名儒皆率与之游自得张某使我日闻所未闻因书纸为博学字命使者即其家赐之当是时国家中外无事天子方向艺文同侍殿阁者皆名臣之选无不环观愧羡莫敢望云公既没十有六年公之子子瑾字材之将摹着其书於石谓光曰必为之记光曰昔公知滑州光从事於幕下尝闻公之言曰余平生喜书读之不啻数十百过其简编弊矣然每发之必有新获之意焉噫公之笃学如此宜其当明主之知为多闻之友受殊常之宠成不朽之名也使曩也先皇帝赏公以万金於今何有固不若垂一言之褒其为子孙光荣世世无穷也夫知人则哲帝尧之所难仲尼门人以千数独称顔渊为好学今材之所为欲以彰先皇帝之知人而扬先公之好学也夫彰君之明忠也扬父之美孝也惟忠与孝材之两有焉光也虽无文又焉敢无一言以表着其实乎

韩魏公祠堂记【元丰七年作】

没而祠之礼也由汉以来牧守有惠政於民者或为之生祠虽非先王之制皆发於人之去思亦不可废也然年时寖远人寖忘之惟唐狄梁公为魏州刺史属契丹寇河北梁公省彻战守之备抚绥雕弊之民民安而虏自退魏人祠之至今血食熙寜初河北水溢地大震官寺民居荡覆者大半诏以淮南节度使司徒兼侍中韩魏公为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公既爱民如爱子治民如治家去其疾忘巳之疾闵其劳忘已之劳未几居者以安流者以还饥者以充乏者以足羣心既和岁则屡丰在魏五年徙判相州魏人泣涕遮止数日乃得去魏人思公而不得见也相与立祠於熙寜禅院塐公像而事之後二年公薨於相州魏人闻之争奔走哭祠下云合而雷动连日乃稍息自是每岁公生及违世之日皆来致祠作佛事未尝少懈噫公之德及一方功施一时者魏人固知之矣至於德及海内功施後世者亦尝知之乎公为宰相十年当仁宗之末英宗之初朝廷多故公临大节处危疑苟利国家知无不为若湍水之赴深壑无所疑惮或谏曰公所为如是诚善万一蹉跌岂惟身不自保恐家无处所殆非明哲之所尚也公叹曰此何言也凡为人臣者尽力以事君死生以之顾事之是非何如耳至於成败天也岂可豫忧其不成遂辍不为哉闻者愧服其忠勇如此故能光辅三后大济艰难使中外之人餔啜嬉游自若曾无惊视倾听窃语之警坐置天下於太宁公之力也呜呼公与狄梁公皆有惠政於魏故魏人祠之然其为远近所尊慕年时虽远而不毁非有大功於社稷为神祗所相佑能如是乎况梁公之功显天下皆知之魏公之功隐天下或未能尽知也然则魏公不又贤乎宜其与梁公之祠并立於魏享祀无穷公薨後九年魏人以状抵西京俾光为记将刻於石窃惟梁公二记乃李邕冯宿之文光实何人敢不自量顾魏人之美意不可抑又欲以其所未知者谂之故不敢辞

陈氏四令祠堂记

故左谏议大夫赠太师中书令秦国陈公某有三子长曰某国文忠公某官至枢密使同平章事左仆射次曰郑国文惠公某官至户部侍郎平章事太子太师致仕幼曰某国康肃公某官至武寜军节度使皆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始秦公为济源令县西龙潭有延庆佛舍三子相与为学其中既而相继登进士科文忠康肃公仍居羣士之首遂接踵为将相始大其家子孙蕃衍多以才能致美官棊布中外故当世称衣冠之盛者推陈氏其後文忠公自枢密出判河阳文惠公与其子主客郎中某孙虞部员外郎某康肃公之子祠部郎中某前後皆为京西转运使主客君之子某复为济源尉济源河阳之属县河阳京西之属郡也四世凡七人莅官於是故济源之人被陈氏之政为多秦公尤有恩於民能使其民既去而思之虞部君尝行部过济源游龙潭佛舍见秦公善政铭真宗皇帝赐文忠公诗主客君题名皆刻於石叹曰吾家所以能显大於世自非曾祖父勤施仁政於民三祖父力学以取富贵何从而致之乎至於今子孙蒙福禄不絶岂可不知其所自邪乃构堂於佛舍之侧画四公之像而祠之集三石刻皆置祠下且属光为之记光曰光之文不足以发扬先君之美不敢为虞部曰不然某之建是祠堂非敢自矜奕世之美盖欲来者见之知爱民好学可以大其家有以劝也光曰如君之言其志远其益大矣光何敢辞若夫四公之事业则有国史在光不敢及也

先公遗文记【元丰三年三月十日作】

玉藻曰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尔扬子曰书心画也今之人亲没则画像而事之画像外貌也岂若心画手泽之为深切哉今集先公遗文手书及碑志行状共为一椟寘诸影堂子子孙孙永祗保之

谏院题名记【嘉佑八年作】

古者谏无官自公卿大夫至於工商无不得谏者汉兴以来始置官夫以天下之政四海之衆得失利病萃於一官使言之其为任亦重矣居是官者当志其大舍其细先其急後其缓专利国家而不为身谋彼汲汲於名者犹汲汲於利也其间相去何远哉天禧初真宗诏置谏官六员责以职事庆历中钱君始书其名於版光恐久而漫灭嘉佑八年刻着於石後之人将历指其名而议之曰某也忠某也诈某也直某也回呜呼可不惧哉

闻喜县修文宣王庙记【嘉佑元年作】

或问太古何如曰不今日如也何以言之曰古之人寒衣而饥食贪生而畏死不殊於今也喜怒哀乐好恶畏欲与民俱生非今有而古无也古之人食鸟兽之肉草木之实而衣其皮鸟兽日益殚草木日益稀人日益衆物日益寡视此或不足视彼或有余能相与守死而勿争乎争而不巳相贼伤相灭亡人之类盖可计日而尽也圣人者愍其然於是作而治之择其贤智而君长之分其土田而疆域之聚其父子兄弟夫妇而安养之施其礼乐政令而纲纪之明其道德仁义孝慈忠信廉让而教导之犹有狂愚傲狠之民悖戾而不从者於是鞭朴以威之鈇钺以戮之甲兵以殄之是以民相与安分而保常养生而送终繁衍而久长也及周之衰先王之道荡覆崩坏几无余矣其不絶者纎若毫芒自非孔子起而振之廓而引之使闳大显融以迄于今则生民之衆几何其不沦而为禽夷也今国家所以奉事孔子非轻也庙食於国於州於县以岁时陈其俎豆鸣其金石以礼飨之自天子之贵亲北面而拜焉所以然者非一人之私为道存也然吏於州县者或以簿领鞭朴为急务视孔子之祠及学校废为余事置之曾不谁何彼真俗吏无足道者闻喜自前世固搢绅大夫之林薮也县有孔子庙咸平中武吏慈释回修之尉李垂为之记厥後继而为长者其严事孔子之心不能及释回於是庙屋隳顿垣墉圯缺草树荒椔碑石断仆况於乡饮酒之容弦诵之音固不可得而睹闻矣今大夫马君至而叹曰呜呼为川者知防而不知濬则横溃而不禁为民者知怒而不知教则愁怨而不从故善为川者相高下而导之善为民者明是非而告之是以为者逸而从者易物遂性而功速成也今为吏者不能掲先王之道以教人而曰吾专任刑罚亦足为治者是掩民之耳目而以?穽俟之也不仁孰大焉乃属邑中之贤士大夫而告之曰今孔子之庙废而不修士无所讲其业民无所承其化斯岂惟令之辠亦二三子之耻也皆曰斯固邑人日夜所不忘而不敢请者也今明府有命是天相圣人之道而以明府赐邑人也敢不奔走而承之乃相与敛材聚工葺屋之隳而壮大之修垣之圯而高厚之去木之椔而改树之起碑之仆而更刻之民不加赋吏不告劳不日而新庙焕然成矣於是邑中之贤士大夫相与朝夕诵尧舜之书咏商周之诗於其中彬彬然有邹鲁之风矣噫马君之於学也既正其基矣犹未也今之吏率三岁而更後之人继而长於斯者宜勿替马君之功引而伸之学者宜卒成马君之志而振大之知人所以严事孔子者非徒饰其祠诵其文也固将明其道循其法心谕而力行之使近者悦化远者慕效繇邑及於乡繇乡及於家父靡不慈子靡不孝兄靡不友弟靡不恭夫然後知学之成而为益大也夫道之汚隆岂有常邪人为之则存不为之则亡非道去人人去道也古者至治之时或耕者推畔行者推涂狱讼不兴盗贼不作彼风俗若是之美者岂古则可为而今不可为邪繇教之未至故也今基既正矣其余则勉之而已矣何惮不及於古邪人之言曰古民淳质故可教今民伪薄故不可教是瞽惑之言不足稽也於庙之成马君谓光旁县之人也宜为之记光以不文辞不敢为使者三返而不获命因直述所闻而书

秀州真如院法堂记【皇佑四年作】

壬辰岁夏四月有僧清辨踵门来告曰清辨秀州真如草堂僧也真如故有讲堂庳狭不足以庥学者清辨与同术惠宗治而新之今高显矣愿得子之文刻诸石以谂来者光谢曰光文不足以辱石刻加平生不习佛书不知所以云者师其请诸佗人曰佗人清辨所不敢请也故惟子之归而子又何辞光固辞不获乃言曰师之为是堂也其志何如曰清辨之为是堂也属堂中之人而告之曰二三子苟能究明吾佛之书为人讲解者吾且南乡坐而师之审或不能则将取於四方之能者皆伏谢不能然後相率抵精严寺迎沙门道欢而师之又属其徒而告之曰凡我二三子肇自今以及於後相与恊力同志堂圯则扶之师缺则补之以至於金石可弊山渊可平而讲肄之声不可絶也光曰师之志则美矣抑光虽不习佛书亦尝剽闻佛之为人矣夫佛盖西域之贤者其为人也清俭而寡慾慈惠而爱物故服弊补之衣食蔬粝之食岩居壄处斥妻屏子所以自奉甚约而惮於烦人也虽草木虫鱼不敢妄杀盖欲与物并生而不相害也凡此之道皆以?洁其身不为物累盖中国於陵仲子焦光之徒近之矣夫圣人之德周贤者之德偏周者无不覆而末流之人犹不免弃本而背原况其偏者乎故後世之为佛书者日远而日讹莫不侈大其师之言而附益之以淫怪诬罔之辞以骇俗人而取世资厚自丰殖不知餍极故一衣之费或百金不若绮纨之为愈也一饭之直或万钱不若脍炙之为省也高堂钜室以自奉养佛之志岂如是哉天下事佛者莫不然而吴人为甚师之为是堂将以明佛之道也是必深思於本源而勿放荡於末流则治斯堂之为益也岂其细哉

竚瞻堂记【元丰六年作】

元丰三年天子大飨明堂召河东节度使守司徒兼侍中潞国文公自北都入觐於京师以相祀事礼成天子以公劢相三后克底隆休泽敷乎烝民功安乎庙祧复命公以太尉留守西都於是公尹洛者三矣将行天子仍赐之诗云西都旧士女白首竚瞻公洛人喜公之来荣天子之言明年相与构堂於资圣佛祠肖公之像於其中名之曰竚瞻又二年河南进士宋师中李彻与其乡里士民之衆以书抵光曰公再为宰相三守洛都虽惠化徧天下靡有不周而在洛为多今吾人日洒扫兹堂而奉事之至於子孙固不忘矣异时远方之人有过兹堂而不知其所以然者亦吾人之耻也子盍为我书其事着於石以传告无穷光谢曰诸君以此属我诚大幸然凡为士者颂一守令且犹秉笔不敢轻为况公之德业位望崇显如是乃使如光者纪之必得罪於识者能无惧乎西都搢绅之渊薮贤而有文者肩随踵接诸君不往求之顾惟不肖之求能无慙乎愿置我而更请於佗衆皆曰子出公之门最久其居洛又久然则记兹堂也子於何避之夫登岱华者固不能尽其高广游沧海者固不能穷其幽深苟身之所至目之所睹皆可得而言矣光既不得辞乃曰光侨居於洛巳十有三年日闻士民之誉公者如出一口敢问公之前後治洛其规为施置如何而得民心若是愿条以告我得藉之以书衆皆曰公之为政其大者汪洋溥畅若化工之神膏雨之仁固非吾人之所测也其细者樵夫牧儿皆能道之又不足以尽公之美也姑以吾人之所及者言之其简而有节安而不扰乎抑又闻之昔黄霸为颍川太守治为天下第一及作相时人不谓之贤谢安为吴兴太守在官无当时誉及作宰相名振异域彼皆才有所不赡故用有所不周能兼之者其在公乎光曰诸君知其一未知其二光尝学於史氏观自古为人臣者或得於君而失於民或得於民而失於君君非不悦也如民疾之何民非不爱也如君恶之何若是者殆不可胜算也至於事君以忠养民以仁恻然至诚积於胸中夙夜不倦悠久不渝晦之而益光隐之而益彰逃宠而宠不我舍避名而名常我随若玉之在山珠之在渊击钟鼓於宫种草木在土逹于上下而不可掩者弥百千年无几人而已矣诗云乐只君子天子命之言得乎上也岂弟君子民之父母言得乎下也书曰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言其上下得也上下得者其惟禹稷与臯陶乎佐舜禹以阜安斯民君赖之如股肱民依之如父母功盛乎一时名高乎百世公之德其近是乎不然何天子之宠光便蕃而不厌下民之悦服悠久而不忘若此其备乎衆皆曰然光曰然则请书此为之记

独乐园记【熙寜六年作】

孟子曰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与少乐乐不如与衆乐乐此王公大人之乐非贫贱者所及也孔子曰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顔子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此圣贤之乐非愚者所及也若夫鹪鹩巢林不过一枝鼹鼠饮河不过满腹各尽其分而安之此乃迂叟之所乐也熙寜四年迂叟始家洛六年买田二十畒於尊贤坊北辟以为园其中为堂聚书出五千卷命之曰读书堂堂南有屋一区引水北流贯宇下中央为沼方深各三尺疏水为五????注沼中状若虎爪自沼北伏流出北阶悬注庭下状若象鼻自是分为二渠绕庭四隅会於西北而出命之曰弄水轩堂北为沼中央有岛岛上植竹圆周三丈状若玉玦揽结其杪如渔人之庐命之曰钓鱼庵沼北横屋六楹厚其墉茨以御烈日开户东出南北列轩牖以延凉颸前後多植美竹为清暑之所命之曰种竹斋沼东治地为百有二十畦杂埘草药辨其名物而掲之畦北植竹方径丈状若棊局屈其杪交相掩以为屋植竹於其前夹道如步廊皆以蔓药覆之四周植木药为藩援命之曰采药圃圃南为六栏芍药牡丹杂花各居其二每种止植两本识其名状而已不求多也栏北为亭命之曰浇花亭洛城距山不远而林薄茂密常苦不得见乃於园中筑台构屋其上以望万安轘辕至於太室命之曰见山台迂叟平日多处堂中读书上师圣人下友羣贤窥仁义之原探礼乐之绪自未始有形之前暨四逹无穷之外事物之理举集目前所病者学之未至夫又何求於人何待於外哉志倦体疲则投竿取鱼执袵采药决渠灌花操斧剖竹濯热盥手临高纵目逍遥徜徉唯意所适明月时至清风自来行无所牵止无所柅耳目肺肠悉为已有踽踽焉洋洋焉不知天壤之间复有何乐可以代此也因合而命之曰独乐园或咎迂叟曰吾闻君子所乐必与人共之今吾子独取足於巳不以及人其可乎迂叟谢曰叟愚何得比君子自乐恐不足安能及人况叟之所乐者薄陋鄙野皆世之所弃也虽推以与人人且不取岂得强之乎必也有人肯同此乐则再拜而献之矣安敢专之哉

记历年图後

光顷岁读史患其文繁事广不能得其纲要又诸国分列岁时先後参差不齐乃上采共和以来下讫五代略记国家兴衰大迹集为五图每图为五重每重为六十行每行纪一年之事其年取一国为主而以朱书佗国元年缀於其下盖欲指其元年以推二三四五则从可知矣凡一千八百年命曰历年图其书杂乱无法聊以私便於讨论不敢广布於佗人也不意赵君摹刻於板传之蜀人梁山令孟君得其一通以相示始光率意为此书苟天下非一统则漫以一国主其年固不能辨其正闰而赵君乃易其名曰帝统非光志也赵君颇有所增损仍变其卷秩又所为多脱误今此浅陋之书既不可掩因刋正使复其旧而归之

传家集卷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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