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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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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

门人邵阳陈大章校刊

贺督府大司马中丞半洲公蔡先生平安南序

夫华夷尊卑者,天下之大防也,冠履之大分也,是故圣人重之而春秋谨焉。在夷狄而中国,则中国之;在中国而夷狄,则夷狄之。况夷狄而夷狄者乎!弒父与君,夷狄之祸也,是故中国圣人所必诛,而不以听者也。往年安南陪臣莫登庸弒其国主黎氏,有司以闻,皇赫斯[怒,下诏诛之,其]春秋之义乎!惩乱臣贼子之祸乎!时[则有言不宜]远以病中国者,似仁矣,而非义也。有言宜征伐以正大罪者,似义矣,而非仁也。非仁曷恩?非义曷威?恩威并行,仁义兼举,春生秋杀,天之道也。十九年秋,予归休罗浮,总督大司马中丞蔡公半洲公寓书有曰:「躬赴邕管,提兵压境而不轻动;仰承高论讨而不伐之意也。密悬赏格,激彼忠义,且疑莫氏之心,庶其中有他,亦如明教所及者也。」及其寓书於觉山洪大巡,亦复云云。盖前二年,予闻安南之事,愤之悯之,昌言於朝曰:「天子讨而不伐,夫讨词之下,使以夷狄伐夷狄也。不伐之伐,勿以夷狄病中国也。其亦窃附春秋之义乎!人人得诛乱贼之法乎!讨之者义也,不伐之者仁也。」天子嘉纳,下之兵部,兵部议可之,以咨大将。大将动[诸省]之兵,先声以威之也,冀其悔祸之萌,并育以恩之也。噫!不图半洲公能用迂朽之见,而不自用其兼人之敏也。其能集大事,可预卜矣。虽舜之大智,亦不外此矣。夫能不自用而用人,虽治天下可也,而况蕞尔小丑之邦乎!先是登庸上表乞降,人曰:「诈也,伪也。」至今年十有一月三日,登庸果出国境,诣幕庭,组系稽首,输?投降,愿归钦州旧侵故地,悉革称号纪元故习。且曰:「求免一死,尚恐不得。」信若言也,恐不得免死而已。似诚矣,而非诈以伪矣。夫求免一死,此刘盆子所以望於光武,光武所以待(盘)[盆]子者,如斯而已矣。此外莫知其它,故曰:「似诚矣,而非诈以伪矣。」夫待以不死,圣人之深仁也;莫知其它,圣人之大义也;仁至义尽,圣人天道之极致也。明天子在上,必有以处之者矣。朝廷重矣,中国尊矣。於是老臣举手加额,欢贺於家,军士相与欢贺於营,士庶相与欢贺於学,商旅相与欢贺於途,百工相与欢贺於肆,耕农相与欢贺於野,大夫相与欢贺於公府。於时广东三司诸君,以刘司训希贤走币於罗浮之墟,曰:「铨也、席也、岳也、晚也、大珊也、嘉谋也、楗也、楷也、延也、大受也、希元也、廷 范也、忻也、廷玉也,愿有请也。幸得公文之重,以辉华夷之光也,以泄群情之欢也,以致贺焉,而天下之大防大分亦因以严明焉。」甘泉叟曰:「此吾之所乐道者也,吾之所伫望乎圣断者也。因效史臣书有苗之格,以贺以俟。」

贺大巡侍御觉山洪君序

嘉靖十九年十一月三日,安南逆臣莫登庸入关乞降,组系徒跣,伏首幕庭,且愿还钦州侵疆,悉革纪元故习。大将许之,以闻於朝,罢兵息民,华夷称庆。广东三司诸君谋曰:「吾等宜为军民庆,抚按一体也。」乃拜价高掌教宝,[请予文以]庆侍御焉。甘泉子十辞,而高子十坐以请。侍御闻之,辞焉:「吾未有筹边之策,则吾胡为而受庆?」高教授以复三司,三司曰:「折冲尊俎,越在千里,则何有於临边乎?」侍御又辞甘泉子於冼秋官。冼子曰:「侍御於讨而不伐之义,不亦赞可之已乎?」侍御曰:「是皆将领之智勇,动诸省之兵,先声之所致也。吾未尝有戎马之事,则吾胡为而受庆与?」冼子曰:「夫不费斗粮束矢,不罢一民而坐定者,子不亦赞可之已乎!夫兵以坐定为上,筹策兵戎次之。」或曰:「请闻坐定之道。」曰:「有四:一曰怀远,二曰服远,三曰慑远,四曰来远。夫怀斯服,服斯慑,慑斯来,来斯化,化斯正矣。故君子大居正焉耳矣。何忧乎叛夷?」藩司杨君诸贤曰:「然则立法制可以怀远乎?」曰:「可也。君不闻子产义以使民,而敌国不敢窥乎!若是乎足以怀之矣。乃今侍御君理义仓,立义阡,养生送死无憾矣。清[杂]税,颁乡约,除害兴利有赖矣,斯亦不足以怀远也乎!」臬司欧阳君诸贤曰:「然则正罪人可以服远乎?」曰:「可也。君不闻四凶一诛,天下咸服乎!若是乎足以服之矣。今侍御君之按广也,祯魁一诛,辑宁四境,而四境之民啸歌胥庆焉,斯不亦足服远矣乎?」都司董君诸贤曰:「然则宜处置可以慑远乎?」曰:「可也。君不闻唐之处宜而承宗削地,汲黯在朝而淮南寝谋乎!若侍御者奏官山猺,而以猺治猺,劾贪官武,而黄珍宵遁,斯不亦足以慑远也乎!」督学刘君曰:「然则文德可以来远乎?」曰:「可也。君不闻远人不服,文德以来。有苗之格,益赞诞敷乎!今侍御君弘开精舍,养育贤才,以明圣贤之学,议修乡校,举择师儒,以立圣学之基,非文德之修乎!斯不亦足以来远也乎!夫法制怀远者,法春之生也,正罪服远者,法秋之杀也;处置慑远者,法夏之长也;文德来远者,法冬之成也。春以生之,秋以杀之,夏以长之,冬以成之,天之道也。人知生杀长成之代运乎万化,而不知天之功也。天何与焉?夫谓生杀长成之非天之功也,可乎?」冼子以复於侍御,侍御曰:「垣也岂敢以贪天之功哉?吾知从君子以学天之理焉耳矣,学天之不与焉耳矣,夫何敢与?」甘泉子曰:「嗟乎!觉山子之学也,不亦善乎!让美而不居,不亦盛德矣乎!夫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矣。觉山子之言,谦谦受益,吾见远人之来,心悦而诚服也,有在矣。诸君子宜以是为侍御庆焉。」

送大巡觉山洪君外补温州太守诗序

门人有问甘泉子曰:「语有之:『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世岂有斯人哉?」曰:「诚有之,吾盖未之多见也。」又曰:「苟有欲立达人者,乃自立达者也。有自立达之心,斯有立达人之心。有自立达而欲立达人之心,而人不欲自立达者,非人也。有欲自立达之心,而不知立达乎我者与生我者等,非人也。知立达乎我与生我者等,而不思所以为报者,非人也。中庸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甘泉子曰:「以言乎赞,犹二之也;以言乎参,犹三之也。夫性一也,岂二三云乎哉?虽谓与天地一可也。知性一,则知我即天地也,天地之化育即我之化育也。是故与天地化育一者,不在尽人物之性之外;尽人物之性者,不在尽性之外;尽性者不在至诚之外。故曰:『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夫物我两成,天地造化一体,功用大矣,不外乎诚而已矣。」或曰:「敢问乎诚。」曰:「诚者,忠信之积也,中心为忠,心中故实,忠信之谓也。故夫子曰:『主忠信。』主忠信,夫中心而实,久则化而诚矣。」门弟子曰:「若觉山洪侍御者,岂非其人哉?」甘泉子曰:「洪氏之子,其殆庶乎!确矣,中心而实矣,不息而至於诚矣。夫成己成物之心,天下一人而已矣。揽辔下车,明政刑焉、必依伦理焉、遵制谕俗焉、敦学校焉、修社塾焉、开舍馆焉、来多士焉、厚馆谷焉、诣罗浮躬致甘泉叟莅教焉、联二教官宝、大章申训焉、数会讲於天关寓馆焉、松林焉、堞楼焉。诸非立人、达人、尽人、成物之心耶?中心无为,立己於勿忘勿助之间,不懈而骎骎乎至诚可必矣。」明年三月,外补温州守官,尊矣。或曰:「外之也。」君子曰:「夫泰山之高,不可摧也。日月之明,不可掩也。觉山在令则为名令,在御史则为名御史,在守则为名守也,必矣。夫何惧?」於是父老欲留之,诸生欲挽之,而不可得。相与言曰:「夫立我、达我、成我与生我等者,我安能忘之?咸买舟,从甘泉子送於三水之涯。陈司训大章进册,请倡为诗三叠以序之,而诸师生继焉。诗曰:白云山名苍苍兮,珠江泱泱。觉山之去兮,谁与翱翔?江水泱泱兮山云长,我思觉山兮安可忘?右一解○飞云蒙头兮隐青霞,揽云月兮为家。觉山不来兮令我长嗟。右二解○长嗟兮舒啸,四山暮兮猿鸟号噭。山容蹙兮予怀悄悄,青衿送子兮三水之表。右三解○嘉靖二十年四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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