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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达·阿诺德咬了一口长条泡芙,一股奶油从宽大的门牙中间喷出来。嗓音有些混浊的她在“蓬帕杜夫人闺房”里笑了几声,说道:“自打离开汤姆,我从来没有这么多钱可以花。”她又咬了一口,肥厚的舌头上贴了满满一层奶油。“我还得感谢弗雷德。要没有他向我透露黑小子……”

“干吗不把这些事统统抛开?”科克里先生说,“开心一点儿不行吗?这样下去会有危险呀!”

“哦,不错,这样下去是危险。”她承认道,但是从这双快活的大眼睛里根本不可能看到真正意识到危险的感觉。从来不曾有任何东西能够使她相信,哪一天她也会像弗雷德一样躺倒在那满是蛆虫的地方……她的思绪无法沿着这条轨道运行,她只能走上那么短短一截,道路就会自动转换,于是她又晃晃悠悠地转入那条已经习惯了的路线——那条用月票来往的路线,沿途有着称心如意的住宅、乘船游览的广告,还有便于乡村人谈情说爱、带有围篱的小灌木丛。她一边盯着手里的长条泡芙一边说:“我从来不认输,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正在惹出多大的麻烦呢。”

“把这种事留给警察去办吧。”

“哦,不行。我知道怎么做合适,不用你来指点我。你瞧那人是谁?”

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脚穿油光锃亮的皮鞋,身着白色衬衫配一件背心,还别着一枚镶着宝石的饰针,轻手轻脚地从“蓬帕杜夫人闺房”的另一头走来。“好大的气派。”艾达·阿诺德说。

一位女秘书在他身后不远处快步跟上来,高声念着一张清单:“香蕉,橘子,葡萄,桃子……”

“温室吗?”

“温室。”

“那是谁?”艾达·阿诺德又问了一遍。

“就这些吗,科里奥尼先生?”那位秘书问。

“有什么花?”科里奥尼先生问,“你能搞到油桃吗?”

“搞不到,科里奥尼先生。”

“我亲爱的夫人。”科里奥尼先生说,他的嗓音越来越远,马上听不见了。他们只听清了“激情”这个词。艾达·阿诺德两眼朝“蓬帕杜夫人闺房”里的雅致摆设扫了一圈。这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搜索出一个软垫,一把沙发躺椅,还有她对面那个男人薄薄的嘴唇。她说:“咱俩可以在这里快活一下。”她的眼睛盯着他的嘴。

“太贵了。”科克里先生神色紧张地说,一只过于敏感的手摩挲着他瘦瘦的小腿。

“用黑小子赢的钱付账嘛。再说——你也知道——咱们没法在贝尔维第亚旅馆寻开心,那儿太古板拘束了。”

“你真不介意在这里稍微开心一下?”科克里先生问。他眨巴了几下眼睛。你没法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究竟是渴望还是害怕艾达做出肯定的答复。

“我干吗要介意呢?我根本不知道这会给谁带来害处。这就是人的本性嘛。”她咬了一口长条泡芙,又把这句熟悉的口头禅重复了一遍,“说到底,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合乎情理的开心,合乎人性的开心……

“你去把我的包拿来。”她说,“我去订房间。总而言之——我也得谢谢你。你出了力……”

科克里先生脸微微一红。“一人出一半吧。”他说。

她冲他咧嘴一笑。“托黑小子的福。我是在还债。”

“男人是喜欢——”科克里先生小声说。

“相信我吧,我知道男人喜欢什么。”长条泡芙、深陷的沙发躺椅,还有那花里胡哨的摆设,这一切就像让她喝了一杯掺了催情剂的茶一样。她被一种充满醉意的、春情荡漾的心境撩拨得哆嗦起来。在他们俩各自说出的话语中,她在每一个字里都只能发现那一个意思。科克里先生羞红了脸,更深地陷入窘境中。“一个男人总是情不自禁有感觉。”一见她那副乐不可支的神态,他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还用你告诉我吗?”她说,“还用你告诉我吗?”

科克里先生走后,她便为即将到来的狂欢做起准备来,牙齿间还残留着长条泡芙的香甜味道,脑海中的弗雷德·黑尔仿佛火车离站时站在月台上的一个人影似的向后闪去。他已经属于某个暂时被人遗忘的地方;那只挥舞的手只是增添了这一新经验所带来的兴奋。这是一份新的但也老得无法计量的经验。她用充血的、老练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一间带有大圆屋顶和隔音墙的供人寻欢作乐的卧室——一面长长的镜子,一只衣橱,一张很大很大的床。那个服务员还在一旁伺候着,她却大大方方地在床上安歇下来。“弹性不错,”她说,“弹性不错。”服务员走后,她又在床上坐了好半天,筹划着这场夜间战役。如果这时候有人对她说起“弗雷德·黑尔”,她简直辨别不出这个名字来啦。眼下有了另外的兴趣,在下一个小时里把他交给警察吧。

然后她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开始脱衣服。她从不主张穿得太多,一眨眼工夫,她便一丝不挂地出现在那面长长的镜子里了——一副结实的、硕大的身体,真有点儿让人望而生畏。她站在又厚又软的地毯上,四周是镀金的框子和红色天鹅绒的帘帷,她脑子里忽然闪出一连串人们常说的流行词语——“爱之夜”“人生只一回”,等等。她与情欲的关系就像这些西洋镜与情欲的关系一样。她吮吸了一下留在牙缝里的巧克力,微微笑了笑,她丰满的脚指头在地毯上摆动着。她在等候科克里先生——这样一副盛开的鲜花般的硕大身躯,准会让他吃一惊。

窗外,海潮擦过铺着卵石的海滩退落了,露出一只靴子,一块生锈的铁片,那个老头弯着腰,还在石头缝里东寻西找。太阳沉到了霍夫镇的房屋后面,暮色降临了。科克里先生提着两只手提箱从贝尔维第亚旅馆慢慢走来——他舍不得花出租车费;他投在路面的身影渐渐拉长了。一只海鸥尖叫着俯冲下来,扑向一只撞在码头铁质地基上躯壳破碎的死螃蟹。正是接近黑暗的时刻,正是从英吉利海峡飘来暮霭的时刻,也正是爱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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