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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杂谱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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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李庚乾 【原名梅】 辑

罗山刘庆、嵩阳武夏 咸校订

总论

运同

同知

运副

通判

○总论

《礼运》曰:“小臣廉。”

方氏悫云:“廉则不窃矣。” 陈子澔云:“不亏所守也。”

愚按:小臣原兼内外官之位卑者言,外官位卑亦不止佐杂等官,然佐杂等官却包在内,故引之。又按,“廉” 字训清,或训俭,又或训敛,谓自检敛也。诸昼 “廉” 字,多指清洁不贪言,朱子所谓 “有分辨不苟取” 是也。葢清廉乃居官之要道,故《周官》弊羣吏六计以廉为本,魏主谕长史三字以清为先。特不可以一廉为足尽当官之分,须知廉之外,尚有善、能、敬、正法办等项在。不然,即真廉极廉,不过一自了汉耳。此本大小臣工无不当然,而礼独以之属小臣者,以大臣所任者大,廉不足以尽之,小臣不足以挠法 【三句本方氏悫】 ,惟廉为重。若无操守,其余无足观矣。国朝赵恭毅公申乔云:“有守者有为之根本,况四格重守,八法首贪。我国家功令森然,廉不尤为散职微员所当各自勉励者哉!” 至于俭与敛之为义,则是皆廉者所以成始而成终,不俭不能廉,廉必俭而不奢侈;不敛不能廉,廉必敛而不放纵也。

《中庸》曰:“在下位不援上。”

许子衡云:“援是攀援,君子居人下以事上,则安于在下之位,不敢攀援那上面的人。”

愚按:在下位者,不独外官中之佐杂人员,而佐杂人员亦在其内,则援上,我辈可不戒乎?夫上何为而援?求其庇己耳 【语本王氏步青】 。此弊在尝读此二语且能为此题文之士大夫犹不免,况异途出身未尝学问者乎?其所以不免援上者,由不能正己不求于人,不能正己不求于人,又由于愿乎其外。故欲不援,必自不求人始,而不求人又必自不愿外始。虽然,不愿外岂易言哉?此须深知笃信孟子 “得之有命,求无益于得” 之言,见得在外者不可妄求,不可必得,而安分守己,耐穷耐苦,学君子素位而行。为我见在职分之所当为,不谋利,不计功,不管在上者之知与不知,则于外无所愿,自于人无所求,即于人无事乎援也。若候补无差使者,无职事,难耐闲,无资斧,不胜困,更易犯此 “援” 字,更难言乎不援。吾尤愿与同人共戒之,共勉之。戒与勉何以能?亦曰修学而已矣。又按,在下位者之攀援成习,其风实自上开之。宋程叔子云:“祇为不求者不与,来求者与之,故致人如此。” 此言切中时弊。倘在上者差委一秉至公,或叙资 【如出身由正途、异途及到省久近之类】 ,或叙劳,一切请托弗受,则人知援之无益,谁复乐于夤缘?谁不争相砥励?而谓仕风有不静,人品有不端者哉?愚癸未分发出川,出京时未求阅卷老师。保和殿考孝廉方正时,阅卷大臣李协揆鸿藻、瑞尚书联、昆侍郎冈、童侍郎华、周阁学德润,一信嘱托上司刘制军前任江抚,愚举制科蒙准详调取考验。壬午冬赴御试,至都,适公服阕入觐,愚尝晋谒呈考卷,比辱答拜。而督川于今五年,戊子川闱公为监临,予充监临巡捕,始终未尝自通,亦未求人代通,皆非能不援也,不敢援也。而于刘公,葢又见宋刘忠定从司马温公游,温公居闲,忠定时节问讯不绝,及温公在政府,独无书。予岂敢望忠定万一,而不容不以温公待刘公,故窃师忠定之意行之,以张师德诣王相公门、鞠咏冀王公相知为戒。或以予为拙,或以予为戆,悉听之而已矣。

程伯子曰:“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

施氏璜云:“此言居官者以爱民为念,则虽最小之官亦有实惠于人。但患为官者无爱民之实心,则不见其有济耳。若一命之士果存心于爱民,亦可以为民解忿息争,亦可以为民兴利除害,于人必有所济也。”

愚按:一命如今之九品官及未入流是也。一命且有济于人,况八品以上之佐贰乎?

《二程遗书》曰:“有人注拟差遣,欲就主簿者,问其故,则曰:‘责轻于尉。’伊川先生曰:‘却是尉责轻,尉只是捕盗,不能使民不为盗;簿佐令以治一邑,使民不为盗,簿之责也,岂得为轻?’或问:‘簿佐令者也,簿所欲为,令或不从,奈何?’先生曰:‘当以诚意动之。今令与簿不和,只是争私意。令是邑之长,若能以事父兄之道事之,过则归己,善则惟恐不归于令,积此诚意,岂有不动得人?’”

愚按:由簿而推之,凡为佐杂官者,皆当事长官如父兄,皆当积诚意以事之。

朱子曰:“官无大小,凡事只是一个公。若公做得来,也精采,便是小官人也,望风畏服。”

吕子坤云:“公私两字,是宇宙内人鬼关。若自朝堂以至闾里,只把持得公字定,便自天清地宁,政平讼息。”

又云:“君子与人共事,当公人己而不私。苟事之成,不必功之出自我也;不幸而败,不必咎之归诸人也。”

愚按:公则不萌自私自利之心,好恶无弗与民同,平天下之要道亦不外是。况佐杂官所分治者不过百里之内,人心岂有不得,岂有不服者哉?

文定何公坦曰:“官职崇卑,当安义命。自抱关击柝以上,苟能官修其方,职思其忧,虽未着殊庸伟绩,亦可无愧于心,无负于国。若苟且以侥求幸进,将谁欺乎?”

愚按:今之佐贰杂职,援例者十有八九,其指捐之项皆出各人所自欲,职虽卑,无可怨尤。安义命一层,自正途外不必言。然不问正途、异途,有官必有方,有职必有忧,欲求无愧无负,可不修所当修,思所当思乎?

北溪陈子曰:“卑官虽无行道之责,薄禄亦无苟受之理。”

愚按:受禄如何为不苟?称职而已矣。道非尊官不能行,职则无官不当尽然,职所在即道所在,尽职何莫非行道?特寓于散职末职之道小,即行亦不足言行,故不以行道责之,非谓卑官竟无道可行也。予于是窃有感矣。夫古者君子之仕,本以行道,非为贫也。而自战国以来,仕者大率为贫,其或不为贫,便是欲贵。要之所为,不外于荣利,直不知行道为何事。即有宦业显著,亦其异人之才质做出,暗与道合,本于学问道德者百不得一二焉。葢幼学壮行,必实备用世之道于己,“行” 字方有着落,方可说。若学其所学,初不知道为何物,则无所为道,更说甚行不行为。此事所关非小,可以验士尚之华实,并可以觇世运之升降。非上有圣君,下有贤臣,岂能回此狂澜也哉?

叶氏文炳曰:“贪污自多欲尚侈始,小官俸廪几何,百尔皆欲如意,不受赂安从得?清心寡欲,正本澄源,乃吾儒功用。”

文忠真子曰:“簿勤于勾稽,使人无重迭追催之害;尉勤于警捕,使人无穿窬攻刦之扰。其所济岂少哉!”

李氏翀曰:“俗言三世仕宦,方会着衣吃饭。愚谓三世仕宦,子孙必是奢侈享用之极。衣不肯服浣濯补缀,必欲鲜华;食不肯餐蔬粝菲薄,必欲精凿。此所谓着衣吃饭也。殊不知富贵者,贫贱之基;奢侈者,寥落之由;丰腴者,困苦之自。葢子孙不学而颛蒙,穷奢极欲而无德以将之,其衰必矣。”

愚按:今日佐杂官中,世家子弟不少,尤当奉此条为金箴。愚家自四叔祖均权至予从侄世晋,葢四世仕宦矣,而着衣吃饭尚无会者,以前辈家规崇朴素也。虽今日不免贫困,然不由享用奢侈使然,固可以无悔恨矣。

明太祖谕天下巡检曰:“古者设官分职,不以崇卑,一善之及人,人受其利焉。朕设巡检于关津扼要,遏察奸伪,期在士民乐业,商旅无艰。然自设置以来,未闻其举职者。今特遣使分视各处,其检防有道,讥察有方,能坚守是职,镇静一方者,秩满来朝,朕必嘉焉。”

新吾吕子曰:“世上没个好做的官,虽抱关之吏也,须夜行早起,方为称职。纔说做官好,便不是做好官底人。”

愚按:今日各省官员,捐纳者十有六七,而佐杂中尤多。大抵说做官好者也,岂知做官是苦事,为官是苦人。彼特妄想荣身享福发财而已,固无做好官之具,亦无做好官之心。谁能学张廷尉为名臣,学黄颍川为循吏哉?

又曰:“作焉能为有无底人,以之居乡,尽可容得,只是受一命之寄,便是旷一命之官;在一日之职,便是废一日之业。国一无所赖,民一无所裨,而俾之贪位窃禄,此人何足责,用人者无辞矣。”

愚按:言不足责,乃所以深责之。读此条而不惊愧汗下者,是无恻隐羞恶之良者也。奋发以破人之量,我令众人叹服,一雪此言,吾愿与同辈共勉之。文成王子不云乎:“勿以进非科第而自轻,勿以官卑而自慢。”

又明同知通判之职曰:“府总州县之政,事务繁多,设佐贰以分之。同知、通判之职掌不同,而一以安静为主,则府佐所同也。”

又明州县佐贰之职曰:“州同、州判、县丞、主簿,分牧令之政,共州县之民者也。官虽有正副,而权不轻;位虽有尊卑,而事不异。有管粮者,当思如何恤民,如何足国。奸顽富势,如何催征;负累荒逃,如何处置。簿籍之清查欲明,欠少欠多,不要胡敲乱打;比较之规则要定,正名正户,不许代纳阴侵。里胥之弊,不妨察见渊鱼;皁快之奸,切莫纵令吃鰕。须是常例革而后法令行,要知分别明而后鞭朴少。清军者,须清本户,莫卖放本户,却着隔里同姓含冤;巡捕者,须获真贼,莫漏网真贼,却将无辜良民受拷。奉堂官批词,切莫不分贫富,但问有力稍力以奉承;受富势嘱托,切莫不问曲直,只是要打要钱以出气。耳软听皁快支使,一吞其饵,则猫鼠同眠;性慵任左右通同,一入其笼,则鸡犬受害。至于私接呈状,滥罚纸红,擅作威福,重用拷掠;署印则随事科财,营差则所至媒利,此皆不肖常态,而有志向上者之所耻也。”

又明库官之职曰:“库官吏之弊有三:重收以苦纳户,轻放以苦支人,暗盗以亏公帑。收放重轻,关系甚大。我既借左右以行私,左右亦借我以请托,非分之恩,只得从其所欲;难开之例,无能拒其所求。法尽废,令难行,职此之故。至于侵盗官银,皆缘在下者借公帑以奉承,在上者借公名以支取,黏带含糊,乘机作弊。傥官若廉正,则关检自严,左右自畏,安敢行私。故曰:廉生威。正大者必光明,光明则吐气扬眉,令行禁止,何利不兴,而何害不除。”

又明司狱官之职曰:“监中人犯,多非良民,朝思暮想,只求撞网脱笼,得便乘机,便要刦囚反狱。若肯用心关防,岂能插翅飞出?乃使重犯脱逃,疏慢之罪,百口何辞?发解之时,稍松羁绊,亦难逃责。至于牢头狱霸,行暴殴人,或囚饭入门而本囚未得入口,或囚粮到狱而本囚不得沾恩。秽污不肯扫除,疾病不报调理。女监纵吏卒奸淫,轻犯将重木?匣凌虐。如此作官,必有天祸。明理者知监仓乃阴德之地,狱官乃方便之人。轻犯存哀矜之心,时加体悉;重犯严关防之法,不肯凌虐。斯为称职,而子孙享其余庆矣。”

又明税课司之职曰:“税课设官,一则收余利以充国家之用,一则征商贾以抑逐末之人。匹布上街,无不抽税,有司官指此为科敛之媒,巡税官以此为攘夺之具。如此刻剥,何异盗贼?且税课原无定数,税钱岂尽报官?割众家之肉,安自己之身,天灾人祸,岂肯宽饶?呜呼!有司若肯清廉,其所以钤制关防,不患于无法。不然,税课巡拦且得借我以肥其身,所得几何,而恶名皆我受矣。可不慎哉!可不慎哉!”

又明巡检之职曰:“巡检之设,原为盘诘奸细,查问逃亡,缉捕盗贼,关防诈伪,使军民商贩得以自在通行,盗贼奸徒不敢公然来往,如此方为称职。而今作巡检的,扰害居民,刁难过客,有甚好处?试自思之。”

又明仓官之职曰:“朝廷钱粮,黎庶膏血,攒零合整,积在仓中。凶荒可以活万姓之生,征讨可以济三军之急。为仓官者,仓中之地,务使干燥,上防雨湿,下防水浸,又要防雀入,防鼠盗。盛暑连阴,禀讨官钥,将谷翻上倒下,务使熏蒸湿热之气得以宣泄,米谷自不红腐。出放之时,升合不欠,出纳之数,册籍要明。如此,上司自然喜悦,前程自然远大。”

又明驿递之职曰:“驿递衙门,路当冲要,常见上官,才能易显,不知也有苦处。站银急支不来,过客急送不起。怒夫马之不齐者,不管死活;恨供具之不丰者,常加责骂。上司之公差,不免凌索;监中之囚犯,每费关防。但官穷,穷不过人夫;官累,累不过骡马。做驿丞的,重索马头常例,过取徒夫面钱,以官钱放债,领银则加倍扣还,致贫夫常受饥寒。指过客为名,开销则半属冒破,而站银多入囊箧。徒夫有钱者卖放,有力者保放,纪法荡然;马骡无钱者多差,有势者不差,公道灭矣。或受居民词讼,或与流娼奸淫,种种不良,事事可恨。不知一经访察,或被告发,戒饬的也是你,拏问的也是你。不如小心谨守,多做几年,世道清明,何尝亏枉好官哉!”

又饬官恩例贡出身者曰:“昔者,汲黯以父任,霍光以兄任,即今官恩生也;张释之以入赀,卜式以入粟,即今例贡生也。此四公者,人品何如?近世诋以荫得官者为豢养之子,以粟拜爵者为铜臭之夫,不论作人何如,但以出身相訾,何见之俗也!抑此两人者,不自爱耳。藉门户之光,幸冠裳之易,华衣鲜食,佚游宴乐,文学故事,漫不留心。及授之政,倔强不谙世务,而恣意见以乱官常;阘茸不奋精神,而纵贪婪以诖吏议,则谁之咎哉?负七尺之躯,享一命之荣,无分毫之益,为衣冠之玷,以实世俗之笑,吾甚耻之。”

又饬吏承出身者曰:“杂职小官,多出于吏员承差,通明律例者不多,练达政事者甚少。此心久坏,惟利是图,岂无贤人君子,秉正持廉,要之千百中十一耳。倘念终身优免所在,荣光今日得做一官,是我报效之日。俸禄虽薄,比吏自然略厚;升迁虽小,好官定是途长。努力自爱,无负教言。”

忠烈杨公涟曰:“今天下事,坏在纱帽气,不坏在头巾气。假使天下士大夫,不论官大官小,官浅官深,尝带些秀才意思,迂阔古板,终是儒者行径。人人把经书论孟收拾身心,天下何必不三代?而无奈功名富贵之徒,反于礼乐弦诵之事为仇也,则天下之所以治日少而乱日多也。”

愚按:把经书论孟收拾身心,求之秀才中且不可多得,况非秀才乎?然即非秀才,又何人不可把经书论孟收拾身心也?苟能尔,无论官大官小,虽不由科目出身,亦自带些秀才意思。

林氏燫曰:“大凡入仕路,在慎之于始也。参谒与其烦也,宁简;知识与其众也,宁稀。毋择官,择官而仕则必受恩于人,难以立身;毋择事,择事而任则必务便于已,难以处众。待物之来,徐而应之以道义,守身守官,非有二理也。”

几亭陈氏龙正曰:“事前不求人,存得廉耻;事后不尤人,免添荆棘,是为人稳实把柄。处事前不求人,多少安闲;事后不尤人,多少和乐,是人生真切受用处。凡人皆然,居官尤甚。”

勺廷魏氏禧曰:“官无小,地无僻,惟在其人何如耳。”

文正汤子曰:“官无论尊卑,各有当尽之职。为一官即尽一职,便是天地位、万物育的气象。”

愚按:位育乃圣贤致中和之效验,夫岂易言?然官各尽职,人事无愆,则与天命相通。天变可不见于上,地变可不动于下,而万物之生机亦无不畅,此太平有道,在位皆贤良之世也。几见风雨不时,寒暑不节,地震山崩,谷饥菜馑,胎殰卵殈,圣主贤臣之世有之哉?汤子亦就学道之君子言,不学而仕者,岂可漫以是期之耶?吾辈亦及今力学可耳,慎毋自画自弃而曰:“此圣贤之事,我不能。” 夫天下惟富贵有命,非求可得;若圣贤,人人可学而至。颜子不曰:“有为者亦若是。” 孟子不曰:“人皆可为尧舜乎?”

敏果魏公象枢曰:“见居官者,不问职掌尽否,兴利除害几何,百姓安危何事,辄问何时升转,宦囊有无,迁移者有谁照管,淹滞者是谁阻抑。凡问及此,即为薄待天下之人。”

愚按:问者所以立论如此者,缘本人设想无不如此也。不然,此问胡为乎来哉?欲人不薄待我,还须我自待先不薄。如何为自待不薄?立志行己,一以古名臣循吏为程而己矣。

篑山张氏贞生曰:“人能于做官时,动静言色无异于做穷秀才时,则其立志之高可知。”

清端于公成龙曰:“郑侠语人云:‘无功于国,无德于民,若华衣美食,与盗何异?’夫衣食甚细,而至以盗相推,此充类之尽,唯恐长吏稍奢也,是不可不戒。”

愚按:此为长吏言,而不止为长吏言也。闲曹末秩,禄入几何,奢其何堪?尤当痛戒。

勉庵熊氏宏备曰:“官虽至卑,不可以己之名节佐人之喜怒。”

愚按:此可为易传 “上交不謟” 之脚注。凡谄上者,皆不顾名节者也。葢患得失之心胜,则顾名节之心亡矣。行己有耻者,断不出此。新吾先生云:“理会得义命两字,自不肯做低人。” 此保全名节之方也,愿与吾辈共服之。

存斋涂氏天相曰:“做人者,做官之基也。人好则官自好。吾辈可终身不做官,而不可一日不做人。一日不做人,即终身常做官,而人之理已先亡矣。虽做官亦尸位焉已耳,即做人亦尸气焉已耳,乌足以为官哉?乌足以为人哉?然则何以做人?曰:立人之道,仁与义而巳矣。何以做官?曰:仁以育万物,义以正万民而已矣。”

愚按:佐杂亦官也,欲做好佐杂,又可不务做好人以立其基乎?

臣鉴录曰:“恤民不在临事,苟能念念不忘,则随时调剂,一言可以造无穷之福。慎勿曰:‘我闲曹也,冷局也,小官也,而竟置之于不问也。’”

易斋袁氏守定曰:“凡入仕途,如身陷陈,前后左右,无非锋刃相向。凡上官之陵轹,同僚之侵侮,属吏之谲慢,百姓之唐突,势所必有。祇能忍,便了一切。”

敬庐林氏芳春曰:“都门候选有法曰:‘耐。无所事事,难以过日,惟专心正学,日有所闻,始可无入而不自得。’”

愚按:此 “耐” 字可通于外官候补者,此过日之法,亦外官候补者所不能离。故吾知之,用之,录出,俾同辈共知之,冀同辈各用之。

又曰:“居官者,一要立品,二不可见钱重,三要节俭。有此三者,便立得脚住。”

文恭陈公宏谋曰:“报满后,升用与否,难以悬定,惟应静听。功名定数,食禄有方,以此汲汲弗遑之心,用之于遥遥莫必之地,亦觉无益。不如就现在所居之位,行现在应办之事。将来超擢,固可欣庆;即鹏飞稍待,而奉职克勤,亦可问心无愧。”

又曰:“同僚相遇,岂能人人尽如己意?惟虚公而又体之以恕,常觉在己未必尽是,而在人未必尽非,则自然少所滞碍。”

又曰:“职掌无多,而就所得为,勤勤恳恳,洞中体要。有一分心思,即造一分福泽,不必以事小为嫌。先儒所谓‘存心爱物,必有所济’也。”

心余蒋氏士铨曰:“官无尊卑,视人立志何若耳。苟气足达其志,学足驭其才,而其识又能条理于才与学之闲,卷舒于气与志之际,则由卑可至于尊。即终其身于卑秩,而其见尊于贤人君子者,可自完其长民之量。浸假菲薄自安,委琐龌龊,以为吾之所处固如是,则为人鄙贱而轻易之也,不亦宜乎?”

又官戒诗事上官曰:“职在则然,贵安其卑;礼在则然,宁等谄之。横逆则顺受也,而未可与持。彼哉豚鱼,尚可以中孚格之,而况上官,亦民之有司。不诚不信,吾知汝殆而;不廉不谨,吾知汝殆而。”

柯氏辂曰:“仕宦不堪,惟取巧。”

愚按:取巧一节,今虽大僚正印不免,何论散秩微员哉?虽正途出身者不免,又何论异途人员哉?夫巧则无所不至,无所不为。葢患得患失之念胜,而耻心亡矣。何不取周子拙赋一读之乎?新吾先生云:“变仕风难,此风其尤难变者欤?” 然吾不能无望于在上位者。

余山陈氏仅曰:“朝廷设一官,必有一事。簿尉杂流,与民最近,但肯一分自尽,便有一分及民,不比州县事繁任重,难于周到也。故居官则宜尽职,奉委则宜尽心。如以闲曹□吏自居,便是自暴自弃。做官原是苦事,以官为乐者,必不想做好官;做官原是暂事,以官为家者,便难想做好官。在官之人,一廉不足以葢众愆,一贪遂足以生万恶。当官只言清字,便是自了汉,有负于国计民生多矣。若清而傲,而讦,而吝,必有害于身;清而刻酷,而执拗,而姑息,更有害于民。昔人谓:‘做官不要钱,如妇人不偷汉,是本分事,不足为轻重。’居官当三复是言。居官者,不可一日不存去官心,不可一日不作去官计。富贵利达,人之所乐也;沈滞蹭蹬,人之所恶也。然有命焉,我安之。而为妻妾者、子弟者、宾客者、奴仆者,未必皆安之,不能禁其不交谪也。则试问之,不安将若何?但开得口出,我便做;若对我开得口出,而对人仍开不得口,说不得出,还做得出否?仕宦临政,最易骄纵者,子弟;能使子弟不知为居官,可以见其治内矣。最难约束者,差役;能使百姓不知为差役,可以见其治外矣。

古之为官也,使民息讼;今之为官也,使民滋讼。使民息讼者,常恐其有讼,无以保民之身家;使民滋讼者,常恐其无讼,无以肥己之囊橐。士大夫有三患:处己患在自是,临下患在自恃,事上患在自市。事上司,主于敬,却着一毫诡随不得;接同寅,主于和,却着一毫狎肆不得;抚黎庶,主于仁,却着一毫姑息不得;用刑罚,主于威,却着一毫忿怒不得;理烦剧,主于静,却着一毫因循不得。欲速为当官第一戒。欲速于得上,则露才急名以求虚市,其甚者,干谋营竞,无所不为,徒受上司颐气之辱而已;欲速于得下,则苛刑繁令以责小成,其究也,丛脞扞格,一切废弛,徒供下民逅厉之资而巳。故惟积信可以获上,惟积诚可以化民。为政者,惟尽吾分所当为而巳,非特上宪及同寅之毁誉不足以营心,虽小民之毁誉亦不可视为忻戚。倘有一求全干誉之心,将有为其所不当为者矣,亦有当为而不为者矣,非当官之义也。居官当守四勿戒:勿作太仓之雀鼠,勿作权门之犬马,勿作百姓之虎狼,勿作同寅之蜂虿。君子当官之容,有三变:绅士望之则生敬,良民望之则生亲,胥吏宵小望之则生畏。”

愚按:三变之容,非临时装饰出来的,惟平日居心行事,有以令人信服,然后望之者有敬、亲、畏之不同。葢非君子之容果有变,乃望之者各自见得其如此也。

又曰:“寮寀中,平昔岂无意见不合之处?及至联事同功,必当开诚布公,和衷共济,不宜稍存芥蒂于心。如其人果难共事,不妨善谢于上,别委他人。若因前隙而我诈尔虞,置公事于不顾,如政体何?居官当用刑时,须保得一点仁心在;当取财时,须认得一个义字真。势豪巨猾,苟势不能翦除,且静俟之,不宜挑之使动。初入官便得美缺,此大不幸也。起居饮食,一切顺心;酬应周旋,诸图体面。自己即或有把握,而妻子仆从,受用巳惯,日后万不能节省,亏空由此而起,遑待计及归田时耶?王阳明学问,得力于龙场,动心忍性,须从忧患中千锤百炼出来。”

止斋黄氏俊苑曰:“天下到无人不可做官,惟视乎巴结之力与不力。则不随流俗者,自然要札定脚跟,办一付耐苦骨头,方有结煞。若不甘巴结,冀乎实至名归,作不长贫贱之想,势必半上不下,添出笑柄,为世诟病矣。有志者宜辨之于早也。”

愚按:止斋先生之时,尚不至如今天下无人不可做官,而其语已觉有无限感慨。若使先生目击今日情形,又不知如何伤心也。其不随流俗巴结者,几人哉?

又曰:“如今学者,读书时不曾讲究甚么治民事神,做官时更不讲究甚么治民事神。果如仲夫子言,尚于仕后肯留心学所以治民事神者,夫岂无补于职任?在古人则不敢以仕为学,在后世能即仕以为学者,仍有济也。” 又曰:“问仕途者,有曰科甲出身,曰捐纳出身。予欲增一语曰‘读书出身’。葢系读书了做官,不论科甲、捐纳,自然晓得君国真切,其政绩必不同于人。”

按:此所谓读书,非谓习举业文字,乃指读有用之书,读一字能行一字者言也。不然,何以别于科甲出身者哉?葢科甲出身,算不得真读书人也。

玉峯许氏鲁曰:“今之仕宦者,大抵惟利是视,而佐贰尤甚。佐贰于例本不当擅受民词,今乃于民之讼者,不问其理之有无,一词进,必先奉官若干,吏若干,役若干,然后施行。无是,虽有理不得也。至于详文,有贿则无理亦为之斡旋,无贿则有理亦为之淆乱。两造俱有贿,则斟酌两平。今之为佐贰者,咸若是。噫!上干国法,下朘民膏,亦非所以自爱也。”

愚按:惟利是视,此新吾先生所谓以在家治生营产心为官,未有不贪鄙者也。愿与吾辈共戒之。又按,玉峯先生所警者佐贰,然今之杂职官何莫不然,何可不戒?

高氏廷瑶曰:“别驾,闲曹也。体近于郡守,而权轻于牧令。近于郡守而俨然抗焉,则郡守憎;轻于牧令而肆然临焉,则牧令憎。以闲曹介两闲,而上下交憎,势将孤立。故善为别驾者,长事郡守而友事牧令,虚而与之委蛇,则自大之戒一也。凡置别驾,多在瘠土,食禄少则贵能贫。如歆羡郡守、牧令之膴仕而强欲效焉,不擅作威福不得也。擅作而酿起祸,又将自救不赡,昏夜乞援于他人,无论援否,我已辱矣。此之谓多事,当戒二也。国家诏糈以养廉,官虽闲,贫果能节俭自守,亦何患不足?若不知省节,一任纷华,迨其不足,则不得不呼助焉,称贷焉。既自取累,而人亦且厌其烦,是卑鄙也,此三当戒也。诚能以洁己奉公为别驾鹄,钱则有所不取,事则无所不办,使郡守、牧令皆倚重之,循声日着,大府自有见闻,同官自有公论,夫岂别驾所能限乎?”

愚按:此虽为别驾言,而凡属佐贰,欲为好官,举不外是,而尤可通于为直隶州佐贰者。

又曰:“夫居官之要,莫要于谨言慎行。举止戒浮动,说话戒夸张。上官及朋友有事相商,不可漏泄,所谓‘几事不密则害成’也。同寅中有声名卓越、才守俱优、政迹昭著者,则以为师;踰闲荡检者,则以为戒。或有所短,断不可宣之于口,使人抱终身之恨,其雠必深。更不可攻发人之阴私,其祸更烈。同侪欢聚,多言不若慎言,说要事不如说闲事。触人忌讳者不可暴扬,有关公事者不可訾议。此中关系匪轻,恂恂自守,藏聪明于浑厚,载福之器也。盛名不可居,为人所忌。有一事办得好,如系委办,则曰‘此某上官之意也’;如与人同办,则曰‘此某某之力也’;如己专办,则曰‘职分所当为,求其免过而已’。时时出以谦逊,不致招尤。才华不可露,亦为人所忌也。惟有事则速办,细心斟酌,不使有错,了得快而又不错,才自见矣。人每自矜曰‘我不要钱’,此言非也。不要钱乃本分事,非格外好处,何必言?夫要钱必受人使令,轻则以功名使我,重则以性命使我,何其视钱重而视己轻也?要钱则必作孽,颠倒是非,出入人罪,不如是不得钱也。不敢作孽,自不敢要钱矣。我行我法,我尽我心,故不要钱者亦自求其心之所安而已,何必宣言于众乎?”

陈氏会芳曰:“明知非义,不惮依阿徇人,坏己只为恋恋一官故。若轻利守正,虽南面不我困,况佥壬哉?”

愚按:恋恋一官,今日通病,而异途之佐杂尤甚。何也?彼以财易官,将以官营财,不获厚利不已,即获厚利犹不已,其患失方无所不至,顾肯半途而舍去哉?即己既去官,又使其子弟为之者,亦坐恋恋舍不得也。

又曰:“官场陋习,非损人利己,则畏难苟安。利己者害民,苟安者不害民而亦无益于民。罪案虽殊,而其为圣朝之蠹则无以异。士君子读书稽古,抗怀经世,一行作吏,乃为此两种人负咎贻羞,生不如死。居官不能尽却应酬,然亦当拨冗抽闲,以为静坐读书之地,存心作事,庶有补益。若一味以应酬为事,朝夕奔驰,日不暇给,会不关切之人,讲不由衷之话,岂惟无益,而所损正多矣。自来灭绝天理,无如躁进之士。一登仕路,精神意气并入纷华,一切声音笑貌、服食起居,皆不难巧谐新样,本来面目弃之若遗。推其富贵利达之心,即亲爱如父母妻子,可不复顾,而君国民物,更无不浮沈值之。吁!至性沦汨,天谴随及,如是而不亡者,谁乎?实心为民,须置官度外。”

舒氏孔恂曰:“居官原是苦事,然做一分便有一分效验,此中亦有回甘。居官最要快性,了一件便少一件,积压自家亦得便宜。吾辈做人居官,只有自问一层最为切实,原不因上官之一喜而益,一怒而损。即使上官实有龃龉,而在我苟无以取之,则亦无与己事。省垣需次,勿以无事而荒于嬉,读律即读书也。交接过于拘谨与过于开展,均不能免累,此中颇有经权;待人过于示信与过于怀疑,均不能得力,此中别有驾驭。总在相时地事势而为之,而不能豫存成见。”

○运同

按:运同,明曰运同知,与副使、判官俱佐盐运使者,实沿金元之旧。葢汉大农丞、隋盐池总副监、唐监盐官之类,别称鹾贰,亦称大佐,赋运副、运判同。

明耿九畴为两淮盐运司同知,痛革宿弊,条奏便宜五事,着为令。母丧去,官场民数千人诣阙乞留,乃起为都转运使 【大清一统志】。

○同知

按:同知,在秦汉为郡丞,亦称长史。汉又曰治中,南北朝、隋俱有丞名,隋唐又俱有长史名,又俱尝改为司马,隋又尝改为通守、赞治,唐初亦曰治中,后尝改为别驾。宋时虽有同知,然非郡佐官,乃枢密院及大宗正司之贰,见《宋史・职官志》。其以同知为郡佐官,实始于辽,历金元皆曰同知府事,明直曰同知,今不改。别称上佐、郡佐、邦佐、端僚,见《称谓录》。

汉黄霸 【字次公,阳夏人,谥定侯】 为河南太守丞,处议当于法,合人心,太守甚任之,吏民爱敬焉。自武帝末,用法深,由是俗吏尚严酷,以为能,而霸独用宽和为名。宣帝闻霸持法平,召以为廷尉正。自汉兴,言治民吏,以霸为首 【《汉书・循吏传》】 。

愚按:黄定侯以入财为官,而做成循吏,官岂论出身哉?出身高者,固宜自重,不可自恃;出身低者,尤宜自奋,不可自薄也。然使定侯非从夏侯胜受《尚书》狱中,积三年之久,其宦业安必至是?夫不学无术,学不优尚不可仕,况不学乎?抑吾闻之,书道政事者也,定侯善于治民,定侯其能行所学,而大异乎后世读书不得书之用者哉?

孔奋 【字君鱼,茂陵人】 除武都郡丞。时陇西余贼隗茂等夜攻府舍,残杀郡守,贼畏奋追急,乃执其妻子,欲以为质。奋年已五十,唯有一子,终不顾望,遂穷力讨之。吏民感义,莫不倍用命焉。遂禽灭茂等,奋妻子亦为所杀。世祖下诏褒美,拜为武都太守。奋自为府丞,已见敬重,及拜太守,举郡莫不改操,郡中称为清平 【《后汉书・本传》】 。

愚按:事君贵能致身,见危贵能致命,身命且致之,于家何恤?忠臣临难不顾私,亲亲且不顾,又于妻子何恤?其所以能致、能不顾者,得力在一 “毅” 字。小不忍则乱大谋,处此时势,士君子之最不幸,无可奈何。孔关内刘歆所反从受道者,宜其臣节之能立矣。

葢勋 【字符固,广至人】 为汉阳长史。时武威太守倚恃权势,恣行贪横,从事武都苏正和案致其罪。凉州刺史梁鹄畏惧贵戚,欲杀正和以免其负,乃访之于勋。勋素与正和有仇,或劝勋可因此报隙。勋曰:“不可。谋事杀良,非忠也;乘人之危,非仁也。” 乃谏鹄,鹄从其言。正和喜于得免,而诣勋求谢,勋不见,曰:“吾为梁使君谋,不为苏正和也。” 怨之如初 【同上】 。

愚按:此所谓以直报怨也。直者,至公无私之谓。以直云者,不以私害公也。史传所载如此类者甚多,其所以能如是者,葢临事只看道理如何,一似未曾有怨一般,非尝用功于克治涵养者,未易语此。葢京兆史称其强直,此其一征。

南齐裴昭明 【闻喜人】 为长沙郡丞,罢任,刺史王蕴谓之曰:“卿清贫,必无还资,湘中人士有须一礼之命者,我不爱也。” 昭明曰:“下官忝为邦佐,不能光益上府,岂以鸿都之事,仰累清风。” 【《南齐良政传》】

隋敬肃 【字宏俭,蒲坂人】 为颍川郡丞。炀帝令司隶大夫薛道衡为天下羣官之状,道衡状称肃曰:“心如铁石,老而弥笃。” 时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当途用事,其邑在颍川,每有书属肃,肃未尝开封,辄令使者持去。述宾客有放纵者,以法绳之,无所宽贷。去官之日,家无余财 【《隋书・循吏传》】 。

唐贾敦实 【冤句人,洛州刺史贾敦颐之弟】 为洛州长史,宽惠,人心怀向。洛阳令杨德干矜酷烈,杖杀人以立威,敦实喻止曰:“政在养人,伤生过多,虽能不足贵也。” 德干为衰减。始,洛人为敦颐刻碑大市傍,及敦实入为太子右庶子,人复为立碑其侧,故号棠棣碑 【《唐书・循吏传》】 。

白居易 【字乐天,太原人,谥曰文】 贬江州司马,不以迁谪介意,与凑、满、朗、晦四禅师为人外之交,每相携游咏 【《旧唐书・本传》】 。愚按:通考,唐时司马多以处迁谪,视为冗员,则无职事,如宋之主管宫观可知。不然,文公固欲奋厉効报,兼济生灵者,岂肯佚游荒政,徒诗酒以遣怀、遣日也哉?观其刺杭州有惠政可见矣。其不以迁谪介意,亦人所难及,但不如程叔子在涪着《易传》,蔡西山在道州讲学之为素患难,行乎患难耳。

明贾义 【字宜之,金华人】 叙州同知,检核屯地,平反疑狱。郡多以军窜入民籍,脱漏营伍三百余,义清理悉还故籍。民逋粮八十七万石,因循至不可究诘,义廉为豪猾侵渔,而委之逃绝小户,乃令民得自首,核实追偿。夷汉杂处,每缘茶贡事至激变,义请于高筠等县设长官司,专督夷人荼贡,其后宁谧 【《金华县志》】 。

严琥 【开县人】 为高州同知,化州、吴川等县岁矿铁,民苦赔补,无敢言者,琥力请停止,民歌曰:“生我慈母,活我严父。” 【《大清一统志》】

漆文昌 【瑞州人】 沈毅有谋略,为永昌抚夷同知,于各险隘建八关三堡,皆亲履相度,悉中机宜,缅夷不敢内窥,腾永之民尸祝焉 【同上】 。

国朝蒋君祝 【字赓三,仁和人】 永昌府同知,有土司颇骫法,君单骑入苗洞,晓以大义,苗大戢。尝摄府事,为置义仓,或曰:“摄守乃不惮劳如是?” 君曰:“苟利于民,奚问摄为?” 会夏旱,民赖仓谷得不饥,乃大服。铜厂有羡余,悉以归公。大府入觐,尝举君以对,上称真廉吏云 【《国朝先正事略》】 。

愚按:蒋君之置义仓,葢新吾先生所谓 “一日在官,一日尽职,无逆料时之久暂,而苟且其行者也”。谓非素位而行之君子哉?

李君大本 【字立之,安邱人】 宝庆理猺同知,所隶通水峝有苗僧行贾临桂,知县意其为贼党吴方曙,方曙者,从马朝柱谋反,时方绘图悬购者也。讯朝柱所在,妄言在峝中以告巡抚,立上奏,帅兵出,命君从行。君曰:“僧言真伪不可知,大兵卒至,苗必骇且生变,请潜访之,果在,以兵禽之未晚也。” 既而白僧言实妄,巡抚疑未释,廷讯苗僧,果诬如君言 【同上】 。

○运副

按:运副,金元明俱曰运副使,葢即宋之盐铁副使,与唐以来之转运副使异。转运副使乃如今之各省守道,见《历代职官表》。又宋之发运副使,佐发运使兼制盐政者,亦相似。

宋张纶 【字公信,汝阴人】 除江淮制置发运副使。时盐课大亏,乃奏除通泰楚三州盐户宿负,官助其器用,盐入优与之直。由是岁增数十万石。泰州有捍海堰,久废不治,岁患海冒民田,纶议修复。论者难之,以为涛患息而畜潦之患兴矣。纶曰:“涛之患十九,而潦之患十一,获多而亡少,岂不可耶?” 卒成堰,州民利之,为立生祠 【《宋史・循吏传》】 。

金赵重福 【字履祥,丰州人】 为沧州盐副使。岁饥,民煮卤为盐,卖以给食,盐官往往杖杀之。重福曰:“宁使课殿,不忍杀人。” 岁满,课殿当降,以岁荒薄其罚 【《金史・循吏传》】 。

愚按:此所谓实心爱民,置官度外也。

○通判

按《宋史・职官志》云:“宋初惩五代藩镇之弊,始置诸州通判。” 是通判,宋以前无之。欧公《归田录》谓:“既非副贰,又非官属,常与诸州争权。” 而马氏《通考》谓:“是佐郡守者。” 二说不同,其将何从?意欧公所云,或初置时事,其后更定则不然,故《通考》云尔。观王质答黄宗旦 “受命佐君” 之言可见。赵清献公尝谓:“是古监郡之职,当时又谓之监州。” 然其结衔皆云 “通判某州军州事”,其云 “某府通判” 则始于明 【本《潜研堂文集・答袁简斋书》】 。若称为 “别驾”,据《后汉・百官志》,别驾乃诸州之从事史,为刺史属吏,《通典》所谓 “随刺史之后,别驾一车以行者”,并非州佐,郡无从事故无别驾。以别驾为州郡之佐,葢始于唐。唐州郡更相为名,其为刺史,特如今之知府、直隶州,非复汉之职纠二千石、魏晋之统辖数州者比 【本《随园随笔》】 。而别驾因相沿为郡佐官之名,迨宋置通判,遂以为别称,故苏文忠《通判杭州戏子由》诗云:“余杭别驾无功劳。” 未免与当时州佐之别驾混矣。又按,通判,宋尝改为同判,避章献太后讳,见《齐东野语》。别称又曰 “倅”,又曰 “半刺”,并见《称谓录》。若金元时,又改为判官,与宋府属州之佐同称云。

宋王质 【字子野,莘人,文正公旦之侄】 通判苏州。州守黄宗旦颇以新进少质,尝因争事,宗旦曰:“少年乃与丈人抗耶?” 质曰:“受命佐君,事有当争,职也。” 卒不为屈。宗旦得盗铸钱百余人,下狱治,告质曰:“吾以术钩致得之,喜见于色。” 质曰:“以术钩人,置之死,而又喜,仁者之政固如是乎?” 宗旦惭沮,为薄其罪 【《宋名臣言行录前集》】 。

赵抃 【字阅道,西安人,谥清献】 通判泗州。濠守给士卒廪赐不如法,声欲变,守惧,闭户不出。转运使檄抃摄治之,抃至,从容如平时,州以无事 【同上《后集》】 。

唐介 【字子方,江陵人,谥质肃】 通判潭州。有巨贾私蓄明珠,太守以下悉轻其直而售之,介独不与。狱发,仁宗谓近侍曰:“唐介必不肯售。” 奏至,果然 【《臣鉴录》】 。

蔡齐 【字子思,胶水人,谥文忠】 通判济州。日饮醇酎,往往至醉,太夫人颇忧之。贾存道虑其以酒废学,生疾,乃为诗示之曰:“圣君宠重龙头选,慈母恩深鹤发垂。君宠母恩俱未报,酒如成病悔何追。” 齐矍然起谢之,自是非亲客不对酒,终身未尝至醉 【《人谱类记》】 。

愚按:酒能生祸,能伤生,能败德,甚且甘之至于亡国。葢美禄之为利,不敌狂药之为害,人无不当戒,况官乎?刘元明谓 “作县令莫饮酒”,岂惟县令,凡为官者,皆以不饮为佳。于廷尉数石不乱,而治谳益精明;孔长史醉日居多,而判决未尝有壅,此仅见者耳,岂足为训哉?文忠因贾公之诗而戒饮,可谓勇于改过者矣。

先儒司马公光 【字君实,夏县人,谥文正,从祀孔庙】 通判并州。麟州屈野河西多良田,夏人蚕食其地,为河东患。庞籍命公按视,公建筑二堡以制夏人,募民耕之。耕者众则籴贱,亦可渐纾河东贵籴远输之忧。籍从其策,而麟将郭恩勇且狂,引兵夜渡河,不设备,没于敌。籍得罪去,公三上书自引咎,不报。籍没,公升堂拜其妻如母,抚其子如昆弟,时人贤之 【《宋名臣言行录后集》】 。

苏轼 【字子瞻,眉山人,谥文忠】 通判杭州。高丽入贡,使者发币于官吏,书称甲子。轼却之曰:“高丽于本朝称臣,而不禀正朔,吾安敢受?” 使者易书称熙宁,然后受之。时新政日下,轼于其闲,每因法以便民,民赖以安 【同上】 。

晁宗恪 【字世恭,祥符人】 通判杭州。州将矜己自肆,上下莫能变。公徐与之论可否,语平而气和,将畏且从也。由是上下倚公以治 【《元丰类稿》】 。

鲜于侁 【字子骏,□州人】 通判绵州。吏狃贪成风,至课卒伍供薪炭刍豆,鬻果蔬取赢直,侁一切勿取。郡守以下效之,赵抃使蜀,荐于朝 【《大清一统志》】 。

范纯仁 【字尧夫,吴县人,文正公仲淹次子,谥忠宜】 通判安州。问民疾苦,兴利革弊,立诸生教条,日有课,月有最,安陆自是多学者 【同上】 。

陈执方通判江州。时民饥,有刈人之禾而伤其主,法当死者,执方以为:“古之荒政,所以恤人者尽矣,然尚缓刑,况于今哉?” 即奏贷其死 【《折狱龟鉴》】 。

范如圭 【字伯达,建阳人】 通判荆南府事。荆南积逋二十余万缗,户部责偿甚急,曰:“不且有谴。” 帅孙汝翼惧,欲加赋于民以塞责,公持不可,曰:“吾宁被谴,此不忍为也。” 无何,孙去,公言于后帅王公师心,悉奏蠲之 【《朱子文集》】 。

愚按:范公亦所谓实心爱民,置官度外者。

刘清之 【字子澄,临江人】 通判鄂州。其俗计利而尚鬼,家贫子壮则出赘,尤谨奉大洪山之祠,病者不药而听于巫,死则不葬而畀诸火。清之皆谕止之 【《历代循吏传》】 。

黄震 【字东发,慈溪人,门人私谥曰文洁先生】 通判广德军。社仓行之久,民困于纳息,人皆以朱子故不敢议。震曰:“朱子本法,设之自民,非官置也。且法出于尧舜三代圣人,犹有变通,安有先儒为法,不思救其弊耶?” 乃别买田六百亩,以其租入代社仓息,约非凶年不贷,而贷者不出息。郡多淫祠,言诸司禁绝之。俗有向神自婴桎梏,或自拷掠以徼福者,召使自状其罪,其人曰:“本无罪。” 震曰:“汝罪多,不敢对人言,故告神以免罪耳。” 杖之 【同上】 。

郑刚中温州判。岁饥,流民载道,劝守发仓赈之,守曰:“恐实惠不及饥者。” 答曰:“业有措置。” 以万钱,每钱押一字,夜出里巷,遇僵卧者给一钱,戒曰:“勿拭押字。” 次早,凭钱给粟,饥者无遗,守叹服 【《广舆记》】 。

胡朝颍嘉兴判。时郑清之家奴暴横,朝颍寘诸法,遗书郑云:“以天子之命吏,挞宰相之家臣,罪当避位。” 清之以书闻上,上喜曰:“得一佳士矣。” 【同上】 。

愚按:胡公可谓不畏疆御者。遗书认罪,而罪竟不及,此又司马温公 “我箴” 自反以息人之罪我之一验,所谓 “肯说自己一个不是,即人之气平也”。

元乌古孙泽 【字润甫,临潢人】 调永州路判官。湖广平章要朿木贪纵,诛求无厌,使者旁午,随处置狱,至永,孙泽戒吏善供帐,丰酒食,顺适其意,闲以利害晓之。使者感愧,不敢发其毒,一郡获安 【《历代循吏传》】 。

许维祯 【字周卿,遂州人】 为淮安总管府判官。属县有二虎为害,祷于神,一虎去,一虎死。境内旱蝗,祷而雨,蝗亦息 【《元史・良吏传》】 。

愚按:一祷而虎去蝗息,自是至诚感神之效。然须知平日必有为民之实心,惠民之实政,史虽不载,可想见也。不然,临渴而掘井,岂有济哉?谓予不信,盍观鲁中牟、刘宏农、宋九江、韩潮州乎?

明郭东清公有守。初为东昌通判,一日他出,属吏之妻馈果一盒于其室人,拒不受,强委而去。东回,室人告以故,东问曰:“汝尝之乎?” 曰:“啖三四枚矣。” 东市补之,使妻遣还。室人曰:“何必补之?” 东曰:“所不欺者心耳,非在物也。” 其立心不苟如此 【《续太平广记》】 。

和鹏 【平定州人】 为苏郡倅。清介绝俗,不受人一蔬之馈,所御一青袍,垢敝服之自若,妻子不免饥寒,公不恤也 【同上】 。

张吉 【余千人】 为景东通判。俗鄙戾,吉教以礼义,民有罪者薄责之,约无再犯。土知府陶氏见吉不携家,欲为置妾,不听;遗以银器,不受。心敬吉,遣其子棨就学。由是夷民向慕,渐有中土之化。吉益自励,作慎独、穷理、改过、求仁四箴,置座右,忘其身之在蛮也 【《大清一统志》】 。

愚按:不听置妾,是不好色;不受银器,是不好货。打破货色两关,是圣贤路上人,何患做不成好官?此岂不学而能然乎?考张公生平,学宗洛闽,晚岁涵养益粹,则以儒为吏,宜非人所易及矣。至自励作四箴,置座右,又所谓 “素夷狄,行乎夷狄” 也。

裘贤为潮州通判。为政勤爱民,笃。尝出劝农,释冠带,执农具以耕,其妻馌之。其年大熟,人皆以为劝农所致 【同上】 。

愚按:今直省官员每岁行耕耤礼,何尝不亲执农具?然不过虚应故事,浮文虽具,而实意无存,何以感天心而致丰年也?其或有年,亦会逢其适耳,亦侥幸耳,岂真劝农者之所召哉?裘公如非平日勤政爱民,即亲耕妻馌,何益之有?

国朝金君岳 【字哲训,登州人】 调桂林龙胜通判。每独策一骑,周厯丛篁深箐,搜访其山川阸塞,宵小窜匿之所,著为《桑江平乐纪要》二书。制府苏公见其书,称奇才,欲荐君,君以疾辞。语人曰:“苏公不能驭下,虑他日有事。” 未几,苏竟以罪免。巡抚熊公叹曰:“金别驾知几其神乎?” 【《小仓山房文集》】 。

高君植 【字槐堂,武康人】 任江宁南捕通判。听讼如悬镜,树臬各以其影应,民多舍令来从君。病卒,邑之人走位相吊泣,且言曰:“自有此官,从无此公。” 【同上】 。

佐杂谱卷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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