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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剧 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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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1830年3月7日午夜应若阿尼邀请参加晚宴

1830年2月25日以来,演员们一直在法兰西剧院演出《艾那尼》。每场演出的收入为五千法郎。每晚,观众都在喝倒彩,这是很罕见的。正厅观众席发出轻蔑的倒彩,包间里的观众发出嘲笑声。演员们感到羞愧,也感受到了观众的敌意。大多数演员嘲笑自己不得不说的话。新闻界几乎每天上午都异口同声地取笑这部戏剧及其剧作家。如果我走进阅览室,我拿起的每张报纸上都会写:“像艾那尼一样荒谬,像艾那尼一样糊涂、虚伪、夸夸其谈、自命不凡、奢侈浪费、愚蠢荒唐。”我如果在演出期间突然走进剧院走廊,就会看到观众从包间里出来,愤怒地甩门而去。玛尔斯小姐认真忠实地扮演自己的角色。不过,即使在我面前,她也会嘲笑这个角色。米什洛无奈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却在我背后嘲笑这个角色。换背景的人、管理员、管灯光的人都指责我。

1830年3月7日,我和邀请我的若阿尼一起吃饭。若阿尼扮演瑞伊·戈麦斯,他和侄子住在花园路一号。他侄子是个年轻的神学院学生。在晚宴上,人们没有喝酒,只喝了饮料。参加的人中有些是记者,还有多瓦尔夫人的丈夫梅尔·多瓦尔先生。晚饭后,拥有世上最美白发的若阿尼起身,把酒杯倒满,然后转向我。当时,我坐在他右侧。下面是他对我说的话。我一回到家,就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维克多·雨果先生,二百年前,那位尚不为人知的老人扮演了《熙德》中的狄埃格。皮埃尔·高乃依给予他的尊敬和赞赏比今天您给予我这个扮演瑞伊·戈麦斯的老人的尊敬和赞赏要少。

第2节

玛尔斯小姐患病

上次生病时,玛尔斯小姐时常神志不清。有一天晚上,当医生来时,她正一阵阵发高烧,精神恍惚。玛尔斯小姐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自己珍视的一切,包括剧院、母亲、女儿、侄女乔治娅。她时而大笑,时而哭泣,时而尖叫,时而深深叹息。

医生走到玛尔斯小姐的床边说:“亲爱的女士,冷静点,是我。”她因为精神恍惚,所以没有认出医生。医生接着说:“张嘴,让我看看你的舌头。”玛尔斯小姐凝视着医生,张开嘴说:“瞧,这里!哦!我的牙齿都是自己的!”

当时,扮演塞利梅纳 的演员还健在。

第3节

弗雷德里克·勒迈特

弗雷德里克·勒迈特脾气暴躁,孤僻寡欢,但很善良。他和孩子们与情妇克拉丽丝·米鲁瓦一起过着平静的隐居生活。

弗雷德里克·勒迈特喜欢聚餐,不过,他向来只邀请带头捧场者 波尔谢。弗雷德里克·勒迈特和波尔谢是直接以“你” 相称的好朋友。波尔谢非常聪明、彬彬有礼,而且很富有。他慷慨地将钱借给急着还租金的作家。波尔谢是阿雷尔说的那种“喜欢保护又蔑视文人”的人。

弗雷德里克·勒迈特桌上的菜从不少于十五道。在仆人上菜时,他看着菜品,评价菜品,但并不品尝。

他常说:“味道太糟糕了。”

“你吃了吗?”

“没有!坚决不吃!”

“还是尝一尝吧。”

“不吃。”

克拉丽丝·米鲁瓦说道:“我尝尝吧。”

“我劝你不要尝。”

“我只是尝一下。”

“把那盘菜端走!弄脏了!”

因此,弗雷德里克·勒迈特派人去找厨子,还严厉地责骂克拉丽丝·米鲁瓦。

弗雷德里克·勒迈特的家人都很怕他。他的家仆整天提心吊胆。在餐桌上,如果弗雷德里克·勒迈特不说话,就没人说话。当弗雷德里克·勒迈特沉默时,谁敢打破沉默?人们会认为吃饭的都是哑巴,或是特拉比斯会修道士。不过,有值得庆祝的特殊情况。吃晚饭时,弗雷德里克·勒迈特喜欢在最后吃鱼。如果有大比目鱼,他会在吃完奶油后食用。吃饭时,弗雷德里克·勒迈特喝一瓶或半瓶波尔多酒。晚饭后,他点燃雪茄并喝两瓶红酒。

不过,弗雷德里克·勒迈特是一名有天赋的喜剧演员,为人也很好。他很容易流泪,只要对他说一句生气或责备的话,他就会流泪。

事情可以追溯到1840年。以路易丝·博杜安之名扮演《吕伊·布拉斯》 女王的阿塔拉·博杜安小姐,离开了杰出的喜剧演员弗雷德里克·勒迈特。弗雷德里克·勒迈特非常喜欢她,因此,他很难过。

阿塔拉·博杜安的母亲曾为这件事极力劝告过女儿。弗雷德里克·勒迈特尽管很爱她,但偶尔会出现暴力倾向。此外,当时,一个俄罗斯贵族出现在阿塔拉·博杜安的生活中。简而言之,阿塔拉·博杜安小姐坚定自己的选择,拒绝见弗雷德里克·勒迈特。

弗雷德里克·勒迈特做出威胁,尤其是对阿塔拉·博杜安的母亲。一天早晨,有人疯狂地按阿塔拉·博杜安家的门铃。她的母亲一开门,就吓得缩成一团。按门铃的人是弗雷德里克·勒迈特。他走进屋,一屁股坐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对老妇人说:“别怕,我不是来跟您置气的,我是来哭泣的。”

第4节

1846年9月,喜剧院

波捷已经老了,生命即将终结时,他在圣马丁门演戏。他在街上演戏和在舞台上演戏一样认真。小男孩们会跟着他说:“波捷在这里!”他在巴黎附近有间小屋。之前,他常去小屋,骑在一匹小马上排练。他细长的腿几乎可以挨着地。

蒂耶尔瑟兰是希腊文化研究者,欧德里是瓷器鉴赏家。伊曼纽尔·勒潘特很高大,像大象一样笨拙,他负债累累,玩世不恭。

圣马丁门

就像在舞台上一样,阿尔西德·图斯兹、桑维尔和拉威尔在演员休息室里信口雌黄地开玩笑。

艾蒂安·阿纳尔创作经典的歌词,他钦佩的人物是大力士参孙。因为没有被授予十字架勋章,所以他很生气。在演员休息室里,他鼻子上和脸上涂着胭脂,头上戴着假发,在扇人耳光和被扇耳光之间,他谈论弗朗索瓦·皮埃尔·纪尧姆·基佐 的最后一次演讲、自由贸易和罗伯特·皮尔爵士 。艾蒂安·阿纳尔停下并登上舞台表演,然后回来继续严肃地演讲:“我刚才说罗伯特·皮尔……”

近来,可怜的艾蒂安·阿纳尔几乎被逼疯了。他很爱一个情妇,不过,情妇骗了他。他的情妇有了足够的钱后,就对艾蒂安·阿纳尔说:“我们的关系是不道德的,因此,我必须结束这种关系。一个诚实可靠的人向我求婚,我要和他结婚了。”因此,艾蒂安·阿纳尔郁郁寡欢。他的情妇说:“我可以优先考虑嫁给你。”不过,艾蒂安·阿纳尔已经结婚了,于是,他的情妇离开了他,摇身一变,成为中产阶级。艾蒂安·阿纳尔极度悲伤,差点失去理智。然而,他仍要每晚在歌舞剧院演唱自己的讽刺诗,用自己的丑陋样貌、年龄和满脸的麻子寻开心。他自嘲所有妨碍自己取悦心爱女人的东西,使观众发笑。不过,他的心碎了。他穿着寒碜的红色燕尾服。在小丑的自嘲中,有多少永久无法治愈的悲哀啊!大笑是多么令人伤心的事啊!

第5节

玛格丽特·乔治斯

1867年10月23日,玛格丽特·乔治斯来看我。她穿着蓝色裙子,上面有白色条纹。她很优雅,又很悲伤。她说:

“我很疲倦也很气愤。我要求得到玛尔斯小姐的抚恤金,他们答应给我两千法郎,但并未兑现承诺。对他们来说,两千法郎只是一口面包而已,但他们拒绝给我这个吃面包的机会!他们想让我在历史剧院参演历史剧,但我拒绝了。像我这样的胖女人能在那些一目了然的演出中做什么呢?此外,作者在哪里?剧本在哪里?角色在哪里?至于去各省巡演,我在1866年试过,但没有阿雷尔,我不可能做好。我不知道如何管理演员。你觉得我怎么能和这些坏人相处好?我本打算在1867年10月24日完成演出。然而,1867年10月20日,我付给他们报酬,然后逃了回来。我回到巴黎,到可怜的阿雷尔坟前祭拜。在墓碑上看到他的名字真是太可怕了!但我没有哭。我的眼睛很干涩。我感到冷漠。人生多难测!想想看,这么聪明、这么机智的人竟会像白痴一样死掉!他就这样度过了短短的一生。无缘无故地死了,没有留下什么。一切都自生自灭。我要让拉谢尔给我当助演。我要和她一起演老掉牙的故事—《伊菲格涅》。我们会赚钱的,但我不在乎是否赚钱。此外,我敢肯定她不会演《罗多庚》!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演一幕《卢克雷齐亚·波吉亚》。你知道,我支持拉谢尔,因为她有演艺才能。看看她如何击败狡诈的法兰西演员们!她续签了聘用协议,保证自己有表演的机会、假期和酬金。签合同时,她说:‘我忘了告诉你们,我已经怀孕四个月。因此,五个月后,我才能演出。’她做得很好。如果我当初也像她那样做,将来就不会死得太悲惨。您瞧,悲剧演员最终去演喜剧。你知道可怜的多瓦尔夫人的结局吗?她是一个值得怜悯的人!我不知道多瓦尔夫人在哪里演出。她可能在图卢兹,可能在卡庞特拉,也可能在谷仓里。她演出就是为了生存!像我一样,多瓦尔夫人很落魄,她的头发已经脱落。在只有四根牛脂蜡烛做舞台台灯,用刨得很粗糙的木板搭建的舞台上,她拖着可怜的、年迈的躯体继续演出。她和去过监狱或应该待在监狱的流动演员同台演出!啊!维克多·雨果先生!对健康和富有的您来说,这不算什么。不过,我们是贫穷的可怜虫!”

阿尔西德·图斯兹

艾蒂安·阿纳尔

弗朗索瓦·皮埃尔·纪尧姆·基佐

罗伯特·皮尔爵士

历史剧院

第6节

活人舞台造型

1846年,在巴黎的演出引起了轰动。女人们只穿粉色紧身衣和薄纱进行表演。她们摆的姿势被称作“活人舞台造型”。她们在圣马丁门和巴黎的半圆形剧场演出,只有少数男性观看。有一天晚上,我出于好奇,去看幕后的女人们。我去了圣马丁门,因为她们打算在那里重新上演《卢克雷齐亚·波吉亚》。舞台经理维尔莫身材瘦小,但很聪明。他说:“我带你去看看美女们吧。”

后台有很多男士—作家、演员、喷火手、舞台掌灯人、更换舞台背景的人。他们跑来跑去,或工作或参观。七八个几乎全裸的女人在他们中间四处走动,个个神态天真恬静。这些女人从头到脚穿着薄而透明的粉色紧身衣。她们的脚趾、肚脐和乳房,甚至身体各个部位的静脉和皮肤上最不明显的地方都一览无余。不过,腹部的紧身衣比较厚,只能显出那里的形状。帮女演员做造型的男人也穿着类似的衣服。这些人都是英格兰人。

每隔五分钟,幕布会打开一次,女人们做一个舞台造型。她们在一个由枢轴转动的巨大木制圆盘上摆出固定姿势。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靠在圆盘下的垫子上负责转动圆盘。男女演员们穿着薄纱或由细毛线织成的衣服。从远处看,他们非常难看;从近处看,他们就像一座座质量很差的粉色雕像。圆盘每转动一圈,演员向坐在昏暗剧场里的观众全方位地展示了“活人舞台造型”后,幕布就会被拉上。片刻后,另一个舞台造型布置好了,演出再次开始。

有两个女演员很漂亮。一位女演员长得很像1840年上演的《吕·布拉斯》中演过女王的雷伊夫人,她身材极好。另一位不但漂亮,可以说是貌若天仙。她忧郁的黑色眼睛、轻蔑的嘴角、迷人又傲慢的微笑极美。我相信,她叫玛丽亚。在一个被称为“奴隶市场”的舞台造型中,她表现出王室的绝望和裸体王后被廉价卖给第一个买主时坚忍的沮丧。她的紧身衣在臀部被撕破,露出了结实的白皮肤。然而,她们毕竟是伦敦的贫穷女孩,所有人的指甲里都是污垢。

演员们回到后台演员休息室时,与换舞台背景的人和作者肆无忌惮地说笑。她们一边说着蹩脚的法语,一边卸妆,露出姣好的面容。她们的微笑很自然,是完美纯真或腐化堕落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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