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会员中心 我的书架

第五章 最近的自然科学革命和哲学唯心主义

(快捷键←)[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一年前,《新时代》杂志(1906-1907年第52期)登载了约瑟夫·狄奈-德涅斯的一篇题为《马克思主义和最近的自然科学革命》的论文。这篇论文的缺点在于:它忽视了从“新”物理学中得出的并且是我们现在特别感兴趣的认识论结论。但是,正是这个缺点使我们对这位作者的观点和结论特别感兴趣。像本书的作者一样,约瑟夫·狄奈-德涅斯所持的观点,就是我们的马赫主义者极其轻视的最“普通的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例如,尤什凯维奇先生写道:“自称为辩证唯物主义者的,通常是一般的、普通的马克思主义者。”(他的书(注:指帕·索·尤什凯维奇《唯物主义和批判实在论》一书(1908年圣彼得堡版)。--181。)第1页)就是约·狄奈-德涅斯这样一个普通的马克思主义者,把自然科学特别是物理学中的最新发现(x射线、柏克勒尔射线、镭(注:1895年,德国物理学家威·孔·伦琴发现了一种能穿透普通光不能透过的介质的短波电磁幅射,即x射线(也称伦琴射线)。

1896年,法国物理学家安·昂·柏克勒尔在研究不同荧光物体对照相底片的作用时,发现铀盐能在黑暗中对照相底片发生作用。柏克勒尔的进一步实验证明,这种作用是由一种不同于伦琴射线的新的幅射引起的。这种射线被称为柏克勒尔射线。铀的放射性的发现是科学实验中认识放射性的开端。

1898年,出生于波兰而在法国工作的物理学家居里夫人和他的丈夫法国物理学家比·居里发现了钋和镭这两种天然放射性元素,其中镭的射线比铀强200多万倍。

x射线、柏克勒尔射线和镭的发现奠定了原子物理学发展的基础。--181。)等等)直接同恩格斯的《反杜林论》作了比较。这种比较使他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呢?约·狄奈-德涅斯写道:“在自然科学的各种极不相同的领域里都获得了新知识,所有这些新知识归结起来就是恩格斯想要提到首位的一点:在自然界中’没有任何不可调和的对立,没有任何强制规定的分界线和差别’;既然在自然界中有对立和差别,那么它们的固定性和绝对性只是我们加到自然界中去的。”例如,人们发现了光和电只是同一自然力的表现。(注:这一发现是英国物理学家詹·克·麦克斯韦作出的。麦克斯韦在迈·法拉第工作的基础上,总结了19世纪中叶以前对电磁现象的研究成果,建立了电磁场的理论。依据这一理论,电磁场的变化是以光速传播的。1865年,麦克斯韦根据自己的研究,得出光的本质是电磁波的结论。1887年,德国物理学家亨·鲁·赫兹用实验证明了电磁波的存在,从而证实了麦克斯韦关于光是电磁波的结论。--181。)化学亲和力归结为电的过程已日益成为可能。不可破坏的、◎第181页◎不可分解的化学元素被发现是可以破坏的、可以分解的,这样的化学元素的数目继续不断地增多,真好像是在跟世界的统一性开玩笑似的。镭元素已经能变成氦元素了。(注:英国物理学家欧·卢瑟福和化学家弗·索迪在研究放射性的基础上于1902年秋提出了放射性元素的嬗变理论。按照这一理论,放射性原子是不稳定的,它们自发地放射出射线和能量,而衰变成另一种放射性原子,直至成为稳定的原子。英国化学家威·拉姆塞在1895年从钇铀矿中分离出氦,1903年又证明氦这种最轻的惰性气体是在镭的放射性衰变中不断放出的。1908年卢瑟福通过实验测出镭以及其他放射性元素放射出的α粒子有两个正电荷,是双重电离的氦原子。--182。)“就像一切自然力都可以归结为一种力一样,一切自然物也可以归结为一种物质。”(黑体是约·狄奈-德涅斯用的)作者在援引一位著作家认为原子只是以太(注:以太原来是古希腊哲学家设想的一种介质,17世纪被人们重新提出,用来解释光的传播和电磁、引力的相互作用等现象。依照当时说法,光像声波一样是一种机械的弹性波,因此它的传播也必须有一种弹性介质作媒介;而依照光在传播中的性质,这种介质必须无所不在,没有质量,绝对静止。这种介质就是以太。电磁和引力作用则是以太中的特殊的机械作用。以太说在19世纪以至20世纪初仍为人们普遍接受。但它既同科学新发现的事实相矛盾,又没有得到实验的证实。随着相对论的创立和对场的进一步研究,人们发现光(电磁波)的传播和一切相互作用的传递都通过各种场,而不通过机械介质,因此以太作为一种陈旧概念就不再使用。--182。)的凝结这个见解时惊叹道:“多么辉煌地证实了恩格斯的名言:运动是物质的存在形式。”“自然界的一切现象都是运动,它们之间的差别仅仅在于:我们人所感知的是这种运动的各种不同形式…… 事实正如恩格斯所说的那样。自然界完全和历史一样,是受辩证的运动规律支配的。”

另一方面,只要拿起马赫主义的著作或关于马赫主义的著作,就一定会看到,它们自命不凡地引证了新物理学,而这种新物理学据说把唯物主义驳倒了,云云。这些引证是不是有根据,那是另一个问题。但是,新物理学,确切些说,新物理学中的一定学派跟马赫主义和现代唯心主义哲学的其他变种有联系,这却是丝毫不容怀疑的。像普列汉诺夫那样,忽视这种联系来研究马赫主义,就是嘲弄辩证唯物主义的精神,也就是为了恩格斯的某个词句而牺牲恩格斯的方法。恩格斯直率地说:“甚至随着自然科学〈姑且不谈人类历史〉领域中每一个划时代的发现,唯物主义也必然要改变自己的形式。”(《路·费尔巴哈》德文版第19页)(注: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24页。--编者注)因此,对恩格斯的唯物主义的“形式”的修正,对他的自然哲学论点的修正,不但不含有任何通常所理解的“修正主义的东西”,相反地,这正是马克思主义所必然要求的。我们谴责马赫主义者的决不是这样的修改,而是他们的纯粹修正主义的手法:他们在批判唯物主义的形式的幌子下改◎第182页◎变唯物主义的实质,他们采纳反动的资产阶级哲学的基本论点,又毫不打算直接、公开、断然地反驳恩格斯在这个问题上所作的像“没有物质的运动……是不可想象的”(《反杜林论》第50页)(注: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99页。--编者注)这样无疑是极端重要的论断。

不言而喻,在研究现代物理学家的一个学派和哲学唯心主义的复活的联系这一问题时,我们决不想涉及专门的物理学理论。我们感兴趣的只是从一些明确的论点和尽人皆知的发现中得出的认识论结论。这些认识论结论是很自然地得出的,以致许多物理学家都已经提到它们。不仅如此,在物理学家当中已经有了各种不同的派别,并且在这个基础上正在形成某些学派。因此,我们的任务仅限于清楚地说明:这些派别分歧的实质何在,它们和哲学基本路线的关系如何。

1.现代物理学的危机

著名的法国物理学家昂利·彭加勒在他的《科学的价值》一书中说,物理学有发生“严重危机的迹象”,并且专用一章来论述这个危机(第8章,参看第171页)。这个危机不只是“伟大的革命者--镭”推翻了能量守恒原理,而且“所有其他的原理也遭到危险”(第180页)。例如,拉瓦锡原理或质量守恒原理被物质的电子论推翻了。根据这种理论,原子是由一些带有正电或负电的极微小的粒子组成的,这些粒子叫作电子,它们“浸入我们称之为以太的介质中”。物理学家的实验提供出计算电子的运动速度及其质量(或者电子的质量对它的电荷的比例)的数据。电子的运动速度证明是可◎第183页◎以和光速(每秒30万公里)相比较的,例如,它达到光速的1/3。在这样的条件下,根据首先克服电子本身的惯性、其次克服以太的惯性的必要,必须注意电子的双重质量。第一种质量将是电子的实在的或力学的质量,第二种质量将是“表现以太的惯性的电动力学的质量”。现在,第一种质量证明等于零。电子的全部质量,至少是负电子的全部质量,按其起源来说,完全是电动力学的质量。质量在消失。力学的基础被破坏。牛顿的原理即作用和反作用相等的原理被推翻,等等。(注:列宁在这里援引的法国物理学家昂·彭加勒对质量概念的论述是符合当时物理学发展水平的。随着电子的发现而来的电子理论的发展,使解释电子质量的性质有了可能。英国物理学家约·约·汤姆孙曾提出一个假说,根据这个假说,电子自身的质量是由其电磁场的能量决定的(即电子的惯性有赖于场的惯性);于是引进了电子的电磁质量这一概念,这种质量依赖于电子运动的速度;而电子的力学质量,就像任何其他粒子的力学质量一样,被认为是不变的。研究电子电磁质量对速度依赖关系的实验本来应该发现力学质量的存在,但是瓦·考夫曼在1901-1902年进行的这种实验却意外地证明,电子的整个质量具有电磁的性质。由此得出了电子的力学质量消失的结论,而在以前力学质量被视为物质的不可分离的属性。这就成了种种所谓“物质在消失”的哲学思辨的根据。物理学的进一步发展(相对论)证明,力学质量也依赖于运动的速度,不能把电子的质量完全归结为电磁质量。--184。)

彭加勒说,摆在我们面前的是物理学旧原理的“废墟”,是“原理的普遍毁灭”。他同时声明说:不错,所有上述同原理有出入的地方都属于无穷小量--很可能有我们还不知道的对推翻旧定律起着相反作用的另外的无穷小量--而且镭也很稀少,但是不管怎样,“怀疑时期”已经到来了。我们已经看到作者从这个“怀疑时期”中得出的认识论结论:“不是自然界把空间和时间的概念(注:按彭加勒的原著,’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应为’时间和空间的框架(cadre)’。--编者注)给予〈或强加于〉我们,而是我们把这些概念给予自然界”;“凡不是思想的东西,都是纯粹的无”。这是唯心主义的结论。最基本的原理的被推翻证明(彭加勒的思想过程就是这样):这些原理不是什么自然界的复写、映象,不是人的意识之外的某种东西的模写,而是人的意识的产物。彭加勒没有彻底发挥这些结论,他对这个问题的哲学方面没有多大兴趣。法国的哲学问题著作家阿贝尔·莱伊在自己的《现代物理学家的物理学理论》(abelrey.《lathéoriedelaphysiquechezlesphysicienscontemporains》1907年巴黎f.阿尔康出版社版)一书中非常详细地论述了这一方面。的确,作者本人◎第184页◎是一个实证论者,就是说,是一个糊涂人和半马赫主义者,但是在这里,这一点甚至还有某些方便之处,因为不能怀疑他想“诽谤”我们的马赫主义者的偶像。在讲到概念的确切哲学定义,尤其是讲到唯物主义的时候,我们不能相信莱伊,因为他也是一个教授,作为一个教授,他对唯物主义者怀着无比轻蔑的态度(而且他以对唯物主义认识论极端无知著称)。不用说,对这样一些“科学大师”来说,什么马克思或恩格斯全不放在眼里。但是莱伊仔细地、一般讲来是诚实地引用了有关这个问题的非常丰富的文献,其中不仅有法国的,而且有英国的和德国的(特别是奥斯特瓦尔德和马赫的),所以我们将常常利用他的这部著作。

这位作者说:一般哲学家以及那些出于某种动机想全面批判科学的人,现在都特别注意物理学。“他们在讨论物理学知识的界限和价值的时候,实质上是在批判实证科学的合理性,批判认识客体的可能性。”(第1-2页)他们从“现代物理学的危机”中急于作出怀疑论的结论(第14页)。这个危机的实质究竟是什么呢?在19世纪前60多年中,物理学家们在一切根本问题上彼此是一致的。“他们相信对自然界的纯粹力学的解释;他们认为物理学只是比较复杂的力学,即分子力学。他们只是在把物理学归结为力学的方法问题上,在机械论的细节问题上有分歧。”“现在,物理化学的科学展示给我们的景况看来是完全相反的。严重的分歧代替了从前的一致,而且这种分歧不是在细节上,而是在基本的、主导的思想上。如果说每一个学者都有自己的特殊倾向是言过其实,那么毕竟必须确认,像艺术一样,科学特别是物理学也有很多学派,它们的结论常常是分歧的,有时候简直是彼此敌对的……

由此可以看出,所谓现代物理学的危机的含意是什么和范围多广。◎第185页◎

直到19世纪中叶,传统物理学认为,只要使物理学延续下去就足以达到物质的形而上学。这种物理学使自己的理论具有了本体论的意义。这些理论完全是机械论的。传统机械论〈莱伊是在特殊意义上使用这个词的,他指的是把物理学归结为力学的观点的体系〉就这样超越经验结果,超出经验结果的范围,提供了对物质世界的实在的认识。这不是对经验的假定说法,而是教条……”(第16页)

我们在这里必须打断一下这位可敬的“实证论者”。很清楚,他是在给我们描述传统物理学的唯物主义哲学,可是不愿意说出魔鬼(即唯物主义)的名字。在休谟主义者看来,唯物主义一定是形而上学、教条、超出经验范围的东西等等。休谟主义者莱伊不懂得唯物主义,所以对辩证法、对辩证唯物主义同恩格斯所说的形而上学唯物主义之间的区别也就一点不了解。因此,如对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的相互关系,莱伊完全不明白。

“……19世纪下半叶对传统机械论所作的批判破坏了机械论的这个本体论实在性的前提。在这种批判的基础上,确立了对物理学的一种哲学的看法,这种看法在19世纪末几乎成为哲学上的传统的看法。依据这种看法,科学不过是符号的公式,是作记号〈标记,repérage,创造记号、标志、符号〉的方法。由于这些作记号的方法因学派的不同而各异,于是人们很快就作出结论说:被作上记号的东西,只是人为了标记(为了符号化)而事先创造出来(fa?oé)的东西。科学成了爱好者的艺术品,成了功利主义者的艺术品。这些看法自然就被普遍解释为对科学的可能性的否定。只要不曲解科学二字的意义,那么,科学若是纯粹人造的作用于自然界的手段,若是单纯的功利主义的技术,它就没有权利被称为科学。说科学只能是人造的作用手段,而不能是任何别的东西,这就是否定真◎第186页◎正的科学。

传统机械论的破产,确切些说,它所受到的批判,造成了如下的论点:科学也破产了。人们根据不可能原封不动地保持传统机械论这一点,断定不可能有科学。”(第16-17页)

于是作者提出了一个问题:“现代的物理学危机是科学发展中的一个暂时的外部的偶然事件呢,还是科学突然开倒车并且完全离开了它一向所走的道路?……”

“……如果在历史上实际起过解放者作用的那些物理化学科学在这样一次危机中遭到毁灭,如果这次危机使它们只具有在技术上有用的处方的价值,而使它们失去在认识自然界方面的一切意义,那么,无论在逻辑上或在思想史上都一定会发生根本的变革。物理学失去一切教育价值;物理学所代表的实证科学的精神成为虚伪的危险的精神。”科学所能提供的只是实用的处方,而不是真实的知识。“对实在的东西的认识,要用其他方法去寻求……要走另外一条道路,要把认为是被科学夺去了的东西归还给主观直觉,归还给对实在的神秘感觉,一句话,归还给神秘的东西。”(第19页)

作为一个实证论者,作者认为这样的观点是错误的,认为物理学的危机是暂时的。莱伊怎样清洗马赫、彭加勒及其伙伴们的这些结论,我们将在下面看到。现在我们只来查明“危机”的事实和它的意义。从我们引证的莱伊最后几句话里可以清楚地看出,是哪些反动分子利用了这种危机并使它尖锐化的。莱伊在他的著作的序言里直率地说:“19世纪末期的信仰主义的和反理智主义的运动”力图“以现代物理学的一般精神为依据”(第2页)。在法国,凡是把信仰置于理性之上的人都被称为信仰主义者(来自拉丁文fides,信仰)。否认理性的权力或要求的学说被称为反理智主义。因此,◎第187页◎在哲学方面,“现代物理学的危机”的实质就在于:旧物理学认为自己的理论是“对物质世界的实在的认识”,就是说,是对客观实在的反映。物理学中的新思潮认为理论只是供实践用的符号、记号、标记,就是说,它否定不依赖于我们的意识并为我们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的存在。如果莱伊使用正确的哲学用语,他就一定会这样说:为旧物理学自发地接受的唯物主义认识论被唯心主义的和不可知论的认识论代替了,不管唯心主义者和不可知论者的意愿如何,信仰主义利用了这种代替。

但是,莱伊并没有认为这种构成危机的代替似乎是所有的新物理学家反对所有的旧物理学家。他没有这样想。他指出,根据现代物理学家的认识论倾向,他们可分为三个学派:唯能论或概念论(conceptuelle--从纯概念一词来的)学派;绝大多数物理学家现在继续支持的机械论或新机械论学派;介于这两种学派之间的批判学派。马赫和杜恒属于第一个学派;昂利·彭加勒属于第三个学派;旧物理学家基尔希霍夫、赫尔姆霍茨、汤姆森(开尔文勋爵)、麦克斯韦以及现代物理学家拉摩、洛仑茨等人属于第二个学派。这两条基本路线(因为第三条路线不是独立的路线,而是中间的路线)的实质何在,从莱伊下面的话中可以看出:

“传统机械论建立了物质世界的体系。”它的物质构造学说所根据的是“质上相同的和同一的元素”,并且这些元素应当看作是“不变的、不可入的”等等。物理学“用实在的材料和实在的水泥建造了实在的建筑物。物理学家掌握了物质的元素、它们发生作用的原因和方式,以及它们发生作用的实在的规律”(第33-38页)。“这种对物理学的看法的改变主要在于:抛弃了理论的本体论价值而特别强调物理学的现象论的意义。”概念论的观点从事“纯粹的抽象”,“探求那种尽可能排除物质假说的、纯粹抽象的理论”。“能◎第188页◎量的概念已成为新物理学的基础(substructure)。所以概念论物理学多半可以叫作唯能论物理学”,虽然这个名称对于像马赫这样的概念论物理学的代表是不适合的(第46页)。

莱伊把唯能论和马赫主义混为一谈当然是不完全正确的,同样,硬说新机械论学派尽管同概念论者有着十分深刻的分歧,也会得出对物理学的现象论的看法(第48页),这也是不完全正确的。莱伊的“新”术语并没有把问题弄清楚,反而把问题弄模糊了。但是为了让读者知道“实证论者”对物理学危机的看法,我们又不能撇开“新”术语。就问题的实质来说,“新”学派和旧观点的对立,正像读者会深信的那样,是同前面援引过的克莱因佩特对赫尔姆霍茨的批判完全一致的。莱伊在转述不同物理学家的观点时,在自己的叙述中反映出那些物理学家的哲学观点是十分含糊、动摇不定的。现代物理学危机的实质就是:旧定律和基本原理被推翻,意识之外的客观实在被抛弃,这就是说,唯物主义被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代替了。“物质消失了”这句话可以表达出在许多个别问题上的基本的、典型的困难,即造成这种危机的困难。现在我们就来谈一谈这个困难。

2.“物质消失了”

在现代物理学家对最新发现的论述中,我们的确可以看到这样的话。例如,在路·乌尔维格的《科学的进化》一书中,论述物质的新理论那一章的标题是:《物质存在吗?》他在那一章里说道:“原子在非物质化,物质在消失。”(注:路·乌尔维格《科学的进化》1908年巴黎a.科兰出版社版第63、87、88页。参看他的论文《物理学家关于物质的观念》,载于1908年《心理学年鉴》[《心理学年鉴》(《l’aéepsychologique》)是法国的一种心理学刊物,1895年起在巴黎出版。它的出版者起初是阿·比纳,后来是昂·皮埃龙。--190。]。)为了看看马赫主义者怎样轻易地◎第189页◎由此作出根本的哲学结论,我们且看一下瓦连廷诺夫吧。他写道:“对世界的科学说明’只有在唯物主义中’才能得到确实可靠的论据,这种说法不过是一种虚构,而且是一种荒谬的虚构。”(第67页)他把著名的意大利物理学家奥古斯托·里希当作这种荒谬虚构的破坏者举了出来,因为里希说:电子论“与其说是电的理论,不如说是物质的理论;新体系不过是用电代替了物质”(奥古斯托·里希《现代的物理现象理论》1905年莱比锡版第131页,有俄译本)。瓦连廷诺夫先生引用了这些话(第64页)后就大叫:

“为什么奥古斯托·里希竟敢这样侮辱神圣的物质呢?也许因为他是唯我论者、唯心主义者、资产阶级的批判主义者、某种经验一元论者、或者比这更坏的什么人吧?”

这种在瓦连廷诺夫先生看来是对唯物主义者的极端恶毒的谴责,正表明他在哲学唯物主义问题上十分幼稚无知。哲学唯心主义和“物质的消失”之间的真正联系何在,瓦连廷诺夫先生是绝对不了解的。他跟着现代物理学家所说的那种“物质的消失”,同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在认识论上的区分没有关系。为了弄清楚这一点,我们举出一位最彻底的、最明显的马赫主义者卡尔·毕尔生来说吧。在他看来,物理世界是一些感性知觉群。他用下图来说明“我们对物理世界的认识模型”,并声明,这个图没有注意大小的比例(《科学入门》第282页):

附图:◎第190页◎

卡·毕尔生为了使他的图简化,完全抛开了以太和电或正电子和负电子的比例关系问题。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毕尔生的唯心主义观点把“物体”当作感性知觉,至于这些物体由粒子构成,粒子由分子构成等等,涉及的是物理世界模型中的变化,而同物体是感觉的符号还是感觉是物体的映象这个问题丝毫无关。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是按照如何解答我们认识的泉源问题即认识(和一般“心理的东西”)同物理世界的关系问题而区分开来的,至于物质的构造问题即原子和电子问题,那是一个只同这个“物理世界”有关的问题。当物理学家说“物质在消失”的时候,他们是想说,自然科学从来都是把它对物理世界的一切研究归结为物质、电、以太这三个终极的概念,而现在却只剩下后两个概念了,因为物质已经能够归结为电,原子已经能够解释为类似无限小的太阳系的东西,在这个无限小的太阳系中,负电子以一定的(正如我们所看到过的,极大的)速度环绕着正电子转动(注:这里说的是当时的原子结构概念,带有推测的性质。随着物理学的进步,以后人们对原子结构的认识有了很大的发展。1911年,英国物理学家欧·卢瑟福根据用α粒子射击重金属箔的实验的结果,首次提出原子行星模型。按照这一模型,原子质量的大部分集中在一个带有正电荷的原子核中;每个原子有若干电子,其数量与其原子序数相等,这些电子沿圆形或椭圆形的轨道绕原子核运动,就像行星绕太阳运动那样。1913年,丹麦物理学家尼·玻尔根据原子行星模型用经典运动规律和德国物理学家麦·卡·恩·路·普朗克的量子概念阐明了原子结构,提出了玻尔理论。按照这一理论,电子是循着许多分立的圆形轨道绕原子核运动的,在不同轨道上的电子各有确定的能量;当电子从外层轨道跳向内层轨道时便发射光子。后来电子沿轨道运动的概念被证明是不正确的,而为量子力学的几率分布概念所代替。依照这一概念,原子中的各个电子都处在各自的一定能量状态中;电子的能量愈大,它与核的平均距离就愈远;原子中的各个电子按其能量大小分布在不同距离的几个“壳层”中,而每一“壳层”容纳的电子数量是有限的。原子核则由核子(带正电的质子和不带电的中子)组成。根据现在的理解,正电子是电子的反粒子。它带的电量与电子相同,但符号相反。它的质量也与电子相同。正电子与电子相逢就发生湮灭而一起转变为两个光子。因此,在通常情况下正电子不能经久存在。正电子是英国物理学家保·狄拉克于1928年在理论上预言,而为美国物理学家卡·安德逊于1932年在宇宙射线实验中发现的。--191。)。因此,物理世界可以归结为两三种元素(因为,正如物理学家贝拉所说的,正电子和负电子构成“两种在本质上不同的物质”,--莱伊的上引著作第294-295页),而不是几十种元素。因此,自然科学正导向“物质的统一”(同上)(注:参看奥利弗·洛治《论电子》1906年巴黎版第159页:“物质的电的理论”,即认为电是“基本实体”的学说,“差不多从理论上达到了哲学家一向追求的东西,即物质的统一”。并参看奥古斯托·里希《关于物质的构造》1908年莱比锡版;约·约·汤姆森《物质微粒论》1907年伦敦版;保·朗之万《电子物理学》,载于1905年《科学总评》杂志[《科学总评》杂志即《理论科学和实用科学总评》杂志(《revuegénéraledessciencespuresetappliquées》),是法国的自然科学刊物(双周刊),1890年起在巴黎出版。创办者是路·奥利维耶。--191。]第257-276页。),这就是把很多人弄糊涂了的那些关于物质消失、电代替物质等等的言论的实际内容。“物质在消失”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至今我们认识物质所达到的那个界限正在消失,我们的知识正在深化;那些从前看来是绝对的、不变的、原本的物质特性(不可入性、◎第191页◎惯性、质量(注:这里是指力学质量。在经典物理学中,它被认为是物质的永恒不变的特性。关于质量概念的变化,参看注73。--192。)等等)正在消失,现在它们显现出是相对的、仅为物质的某些状态所固有的。因为物质的唯一“特性”就是:它是客观实在,它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之外。哲学唯物主义是同承认这个特性分不开的。

一般马赫主义和马赫主义新物理学的错误在于:它们忽视了哲学唯物主义的这个基础,忽视了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差别。承认某些不变的要素、“物的不变的实质”等等,并不是唯物主义,而是形而上学的即反辩证法的唯物主义。因此,约·狄慈根着重指出:“科学的对象是无穷无尽的”,不仅无限大的东西,连“最小的原子”也是不可度量的、认识不完的、不可穷尽的,因为“自然界在它的各个部分中都是无始无终的”(《短篇哲学著作集》第229-230页)。因此,恩格斯举了在煤焦油中发现茜素的例子来批判机械唯物主义。为了从唯一正确的即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提出问题,我们要问:电子、以太等等,是不是作为客观实在而存在于人的意识之外呢?对这个问题,自然科学家一定会毫不踌躇地给予回答,并且总是回答说是的,正如他们毫不踌躇地承认自然界在人和有机物质出现以前就已存在一样。问题就这样得出了有利于唯物主义的解答,因为物质这个概念,正如我们已经讲过的,在认识论上指的只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而存在并且为人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而不是任何别的东西。

但是,辩证唯物主义坚持认为:任何关于物质构造及其特性的科学原理都具有近似的、相对的性质;自然界中没有绝对的界限;运动着的物质会从一种状态转化为在我们看来似乎和它不可调和的另一种状态;等等。不管没有重量的以太变成有重量的物质和有重量的物质变成没有重量的以太,从“常识”看来是多么稀奇;不管电子除了电磁的质量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质量,是多么“奇怪”;不◎第193页◎管力学的运动规律只适用于自然现象的一个领域并且服从于更深刻的电磁现象规律,是多么奇异,等等,--这一切不过是再一次证实了辩证唯物主义。新物理学陷入唯心主义,主要就是因为物理学家不懂得辩证法。他们反对形而上学(是恩格斯所说的形而上学,不是实证论者即休谟主义者所说的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反对它的片面的“机械性”,可是同时把小孩子和水一起从澡盆里泼出去了。他们在否定物质的至今已知的元素和特性的不变性时,竟滑到否定物质,即否定物理世界的客观实在性。他们在否定一些最重要的和基本的规律的绝对性质时,竟滑到否定自然界中的一切客观规律性,宣称自然规律是单纯的约定、“对期待的限制”、“逻辑的必然性”等等。他们在坚持我们知识的近似的、相对的性质时,竟滑到否定不依赖于认识并为这个认识所近似真实地、相对正确地反映的客体。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波格丹诺夫在1899年关于“物的不变的实质”的议论,瓦连廷诺夫和尤什凯维奇关于“实体”的议论等等,也都是不懂得辩证法的结果。从恩格斯的观点看来,不变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人的意识(在有人的意识的时候)反映着不依赖于它而存在和发展的外部世界。而空洞的教授哲学所描述的任何其他的“不变性”、任何其他的“实质”、任何“绝对的实体”,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看来,都是不存在的。物的“实质”或“实体”也是相对的;它们表现的只是人对客体的认识的深化。既然这种深化昨天还没有超过原子,今天还没有超过电子和以太,所以辩证唯物主义坚持认为,日益发展的人类科学在认识自然界上的这一切里程碑都具有暂时的、相对的、近似的性质。电子和原子一样,也是不可穷尽的,自然界是无限的,而且它无限地存在着。正是绝对地无条件地承认自然界存在于人的意识和感觉之外这一点,才把辩证唯物主义同相对主义的不可知论和唯心主义区别开来。

我们举两个例子来说明新物理学是怎样无意识地自发地动摇于辩证唯物主义和“现象论”之间的。辩证唯物主义始终是资产阶级学者所不懂得的,“现象论”不可避免地会得出主观主义的(进而会直接得出信仰主义的)结论。

正是那个奥古斯托·里希(瓦连廷诺夫先生没有能够就自己感兴趣的唯物主义问题向他请教),在他的一本书的绪论里写道:“电子或电原子究竟是什么东西,直到现在还是一个秘密;但是尽管这样,新理论大概注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获得不小的哲学意义,因为它将会取得关于有重量物质的结构的崭新前提,并且力求把外部世界的一切现象归之于一个共同的起源。

从现代的实证论和功利主义的倾向来看,这样的好处也许是不重要的。理论可以首先被认为是一种便于整理和排列事实的手段,是一种指导人们去进一步探索现象的手段。但是,如果说从前人们对人类精神的能力大概过于信任,把掌握万物的最终原因看得过于容易,那么现在却有一种陷入相反的错误的趋向。”(上引书第3页)

为什么里希在这里要跟实证论和功利主义的倾向划清界限呢?因为,他虽然看来没有任何一定的哲学观点,却自发地坚持外部世界的实在性,坚持承认新理论不仅仅是“方便的手段”(彭加勒),不仅仅是“经验符号”(尤什凯维奇),不仅仅是“经验的协调”(波格丹诺夫)和其他诸如此类的主观主义怪论,而是对客观实在的认识的更进一步。如果这位物理学家懂得辩证唯物主义,他对于同旧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相反的错误所下的判断,也许就会成为正确哲学的出发点。但是这些人所处的整个环境,使他们厌弃马克思和恩格斯,把他们投入庸俗的御用哲学的怀抱。◎第194页◎

莱伊对辩证法也是一窍不通的。但是他也不得不确认,在现代物理学家中间有“机械论”(即唯物主义)传统的继承者。他说:走“机械论”这条路的,不只是基尔希霍夫、赫兹、波尔茨曼、麦克斯韦、赫尔姆霍茨和开尔文勋爵。“那些继洛仑茨和拉摩之后制定物质的电的理论,宣称质量是运动的函数而否认质量守恒的人,都是纯粹的机械论者,并且从某种观点看来,他们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机械论者,是机械论最新成就(l’aboutissant)的代表。所有这些人都是机械论者,因为他们都以实在的运动为出发点。”(黑体是莱伊用的,第290-291页)

“……如果洛仑茨、拉摩和朗之万(langevin)的新假说被实验证实了,并且为物理学体系确立了十分稳固的基础,那么现代力学的定律依存于电磁学的定律就会是毫无疑问的;力学的定律就会成为特殊的情况,并且会被限制在严格规定的界限之内。质量守恒和我们的惯性原理就会只对物体的中等速度有效,所谓’中等的’这一术语是对我们的感觉和构成我们的普通经验的现象来说的。力学的全面改造就会成为必要的,因而作为一个体系的物理学的全面改造也会成为必要的了。

这是不是说放弃了机械论呢?决不是。纯粹机械论的传统将会继续保存,机械论将会循着它的发展的正常道路前进。”(第295页)

“电子物理学虽然应该列入按总的精神来说是机械论的理论中,但是它力图把自己的体系加给整个物理学。虽然这种电子物理学的基本原理不是取自力学,而是取自电学的实验材料,可是按其精神却是机械论的。因为,(1)它使用形象的(figurés)、物质的元素来表示物理的性质及其规律;它是用知觉的术语表达的。(2)虽然它没有把物理现象看作力学现象的特殊情况,但是却把力学现◎第195页◎象看作物理现象的特殊情况。因此,力学的规律依然和物理学的规律有着直接的联系;力学的概念依然是和物理化学的概念同属一类的概念。在传统的机械论中,这些概念是比较缓慢的运动的模写(calqués)。这种运动因为是唯一已知的并且可以直接观察的,所以就被看作是……一切可能有的运动的典型。新的实验证明,必须扩大我们关于可能有的运动的观念。传统力学依然是完整无缺的,但是它已经只能应用于比较缓慢的运动…… 对于高速度,则有另外一些运动规律。物质归结为电粒子,即原子的终极元素……(3)运动,空间中的位移,依然是物理学理论的唯一形象的(figuré)元素。(4)最后,对于物理学、对于物理学的方法、对于物理学的理论以及它们和经验的关系的看法,仍然和机械论的看法,和文艺复兴时代以来的物理学的理论是绝对同一的。从物理学的总的精神来看,这个见解比其他一切见解高出一筹。”(第46-47页)

我一大段一大段地全文摘录莱伊的文章,是因为,莱伊总是不敢提“唯物主义的形而上学”,不这样引证就不能说明他的主张。但是不管莱伊和他所讲到的物理学家们怎样发誓不提唯物主义,然而力学是缓慢的实在运动的模写,新物理学是极迅速的实在运动的模写,毕竟还是不容置疑的。承认理论是模写,是客观实在的近似的复写,这就是唯物主义。当莱伊说在新物理学家中间有一种“对概念论〈马赫主义〉学派和唯能论学派的反动”的时候,当他把电子理论的物理学家们看作是这种反动的代表的时候(第46页),就最好不过地证实了下述事实:实质上,斗争是在唯物主义倾向和唯心主义倾向之间进行的。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只是不要忘记,除了一切有学识的市侩们对唯物主义的一般偏见之外,在最杰出的理论家们身上也表现出对辩证法的完全无知。◎第196页◎

3.没有物质的运动可以想象吗?

哲学唯心主义利用新物理学或由新物理学得出唯心主义结论,这不是由于发现了新种类的物质和力、物质和运动,而是由于企图想象没有物质的运动。对这种企图,我们的马赫主义者不作实质性的分析。他们不愿理睬恩格斯的“没有物质的运动是不可想象的”(注: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99页。--编者注)这一论断。约·狄慈根早在1869年就在他的《人脑活动的本质》一书中说出了与恩格斯相同的思想。不错,他还带着他所常有的那种想“调和”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糊涂意图。我们暂且撇开这种意图不谈,因为这种意图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狄慈根同毕希纳的反辩证法的唯物主义进行论争而产生的。现在来看一看狄慈根本人对我们所关心的问题的说法吧。狄慈根说:“唯心主义者想要没有特殊的一般,没有物质的精神,没有物质的力,没有经验或没有材料的科学,没有相对的绝对。”(《人脑活动的本质》1903年版第108页)这样,狄慈根就把那种使运动和物质分离、使力和物质分离的意向同唯心主义联系起来,同那种使思想和大脑分离的意向并列起来。狄慈根接着说:“喜欢离开自己的归纳科学而转向哲学思辨的李比希,在唯心主义的意义上说道:力是不能看见的。”(第109页)“唯灵论者或唯心主义者相信力具有精神的即虚幻的、不可说明的本质。”(第110页)“力和物质的对立,正如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对立一样,早已有之。”(第111页)“当然,没有物质的力是没有的,没有力的物质也是没有的。没有力的物质和没有物质的力都是无稽之谈。如果唯心主义自然科学家相信力是非物质的◎第197页◎存在,那么在这一点上他们就不是自然科学家,而是……看到幽灵的人。”(第114页)

我们由此看到,40年前也有自然科学家认为没有物质的运动是可以想象的,而狄慈根说他们“在这一点上”是看到幽灵的人。哲学唯心主义同物质和运动的分离、同物质和力的脱离之间的联系究竟在什么地方呢?想象没有物质的运动实际上不是“更经济些”吗?

让我们设想这样一个彻底的唯心主义者,假定他抱有这样的观点:整个世界是我的感觉或我的表象等等(如果说的是“不属于任何人的”感觉或表象,那么因此改变的不过是哲学唯心主义的一个形式,而不是它的实质)。唯心主义者也不想否认世界是运动,就是说,是我的思想、表象、感觉的运动。至于什么在运动,唯心主义者拒绝回答,并认为这是荒谬的问题,因为只有我的感觉在交替变换,只有我的表象在消失和出现,仅此而已。在我之外什么也没有。“在运动着”--这就够了。再想象不出更“经济的”思维了。如果唯我论者把自己的观点贯彻到底,那么,任何证明、任何三段论法和任何定义都驳不倒他。

唯物主义者和唯心主义哲学信徒的基本区别在于:唯物主义者把感觉、知觉、表象,总之,把人的意识看作是客观实在的映象。世界是为我们的意识所反映的这个客观实在的运动。和表象、知觉等等的运动相符合的是在我之外的物质的运动。物质概念,除了表示我们通过感觉感知的客观实在之外,不表示任何其他东西。因此,使运动和物质分离,就等于使思维和客观实在分离,使我的感觉和外部世界分离,也就是转到唯心主义方面去。通常使用的否定物质和承认没有物质的运动的手法是:不提物质对思想的关系。事情被说成仿佛这种关系并不存在,而实际上这种关系正被偷运进◎第198页◎来;议论开始时,这种关系是不说出来的,以后却以比较不易觉察的方式突然出现。

有人向我们说物质消失了,想由此作出认识论上的结论。我们要问,那么,思想还存在吗?如果它不存在,如果它随着物质的消失而消失了,如果表象和感觉随着脑髓和神经系统的消失而消失了,那就是说,一切都消失了,连作为某种“思想”(或者还说不上是一种思想)标本的你们的议论也消失了!如果它存在,如果设想思想(表象、感觉等等)并没有随着物质的消失而消失,那就是说,你们悄悄地转到哲学唯心主义观点上去了。那些为了“经济”而要想象没有物质的运动的人们向来就是这样,因为只要他们议论下去,他们就默默地承认了在物质消失之后思想还存在。而这就是说,一种非常简单的,或者说非常复杂的哲学唯心主义被当成基础了。如果公开地把问题归结为唯我论(我存在着,整个世界只是我的感觉),那就是非常简单的哲学唯心主义;如果用僵死的抽象概念,即用不属于任何人的思想、不属于任何人的表象、不属于任何人的感觉、一般的思想(绝对观念、普遍意志等等)、作为不确定的“要素”的感觉、代换整个物理自然界的“心理的东西”等等,来代替活人的思想、表象、感觉,那就是非常复杂的哲学唯心主义。哲学唯心主义的变种可能有1000种色调,并且随时可以创造出第1001种色调来。而这个第1001种的小体系(例如,经验一元论)和其余体系的差别,对于它的创造者说来,也许是重要的。在唯物主义看来,这些差别完全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出发点。重要的是:想象没有物质的运动的这种意图偷运着和物质分离的思想,而这就是哲学唯心主义。

因此,例如英国马赫主义者卡尔·毕尔生,一个最明显、最彻底、最厌恶支吾其词的马赫主义者,在他的著作专论“物质”的第7◎第199页◎章开头一节就直截了当地用了一个很说明问题的标题:《万物都在运动--但只在概念中运动》(《allthingsmove-butonlyinconception》)。他说:“对于知觉的领域说来,什么在运动以及它为什么运动,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itisidletoask“)。”(《科学入门》第243页)

因此,波格丹诺夫的哲学厄运其实在他认识马赫以前就开始了,就是说从他相信伟大的化学家和渺小的哲学家奥斯特瓦尔德的话,以为可以想象没有物质的运动的时候就开始了。谈一谈波格丹诺夫的哲学发展过程中的这个早已是陈迹的插曲是很适当的,尤其是因为在讲到哲学唯心主义和新物理学的某些派别的联系时,不能避而不谈奥斯特瓦尔德的“唯能论”。

波格丹诺夫在1899年写道:“我们已经说过,19世纪没有完全解决关于’物的不变的实质’这一问题。这种实质以’物质’为名,甚至在本世纪最先进的思想家的世界观中,还起着显著的作用……”(《自然史观的基本要素》第38页)

我们说过,这是糊涂思想。这里是把承认外部世界的客观实在性,承认在我们意识之外存在着永恒运动着和永恒变化着的物质,同承认物的不变的实质混淆起来了。不能认为波格丹诺夫在1899年没有把马克思和恩格斯列入“先进的思想家”。但是,他显然不懂辩证唯物主义。

“……人们通常还是把自然过程区分为两个方面:物质和它的运动。不能说物质概念已经非常清楚了。对于什么是物质的问题,不容易提出令人满意的答复。有人给物质下定义,说是’感觉的原因’,或’感觉的恒久可能性’;但是,这里显然把物质和运动混淆起来了……”

很明显,波格丹诺夫的议论是不正确的。这不仅是因为他把唯◎第200页◎物主义对感觉的客观泉源的承认(用感觉的原因这几个字含糊地表述的)同穆勒所谓物质是感觉的恒久可能性这个不可知论的定义混淆起来了。这里的根本错误是:作者刚要接触到感觉的客观泉源是否存在的问题时,却中途抛开这个问题,而跳到关于没有运动的物质是否存在的问题上去了。唯心主义者可以认为世界是我们感觉(即使是“社会地组织起来的”、高度“协调起来的”感觉)的运动;唯物主义者则认为世界是我们感觉的客观泉源的运动,即我们感觉的客观模型的运动。形而上学的即反辩证法的唯物主义者可以承认没有运动的物质的存在(即使是暂时的、在“第一次推动”之前的……存在);辩证唯物主义者则不仅认为运动是物质的不可分离的特性,而且还批驳对运动的简单化的看法等等。

“……’物质是运动着的东西’,这样的定义也许是最精确的了;但是这正如我们说物质是句子的主语,’运动着’是句子的谓语一样,是毫无内容的。可是问题也许在于:在静力学时代,人们惯于一定把某个坚实的东西、某种’对象’看成是主语,而像’运动’这种不适合静力学思维的东西,他们只同意当作谓语,当作’物质’的一种属性看待。”

这倒有点像阿基莫夫对火星派(注:火星派即《火星报》的拥护者。

《火星报》(《nckpa》)是第一个全俄马克思主义的秘密报纸,由列宁创办。创刊号于1900年12月在莱比锡出版,以后各号的出版地点是慕尼黑、伦敦(1902年7月起)和日内瓦(1903年春起)。参加《火星报》编辑部的有:列宁、格·瓦·普列汉诺夫、尔·马尔托夫、亚·尼·波特列索夫、帕·波·阿克雪里罗得和维·伊·查苏利奇。编辑部的秘书起初是因·格·斯米多维奇-列曼,1901年4月起由娜·康·克鲁普斯卡娅担任。列宁实际上是《火星报》的主编和领导者。他在《火星报》上发表了许多文章,阐述有关党的建设和俄国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的基本问题,并评论国际生活中的重大事件。

《火星报》在国外出版后,秘密运往俄国翻印和传播。《火星报》成了团结党的力量、聚集和培养党的干部的中心。在俄国许多城市成立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列宁火星派的小组和委员会。1902年1月在萨马拉举行了火星派代表大会,建立了《火星报》俄国组织常设局。

《火星报》在建立俄国马克思主义政党方面起了重大的作用。在列宁的倡议和亲自参加下,《火星报》编辑部制订了党纲草案,筹备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这次代表大会宣布《火星报》为党的中央机关报。

根据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的决议,《火星报》编辑部改由列宁、普列汉诺夫、马尔托夫三人组成。但是马尔托夫坚持保留原来的六人编辑部,拒绝参加新的编辑部,因此《火星报》第46-51号是由列宁和普列汉诺夫二人编辑的。后来普列汉诺夫转到了孟什维主义的立场上,要求把原来的编辑都吸收进编辑部,列宁不同意这样做,于1903年10月19日(11月1日)退出了编辑部。从第52号起,《火星报》变成了孟什维克的机关报。人们称这以前的《火星报》为旧《火星报》,而把孟什维克的《火星报》称为新《火星报》。--201、543。)的责难:在火星派的纲领中无产阶级一词没有用主格出现过!(注:指经济派分子弗·彼·阿基莫夫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第九次会议(1903年7月22日(8月4日))上的发言。阿基莫夫在发言中批评《火星报》编辑部提出的党纲草案说:在讲党的任务的段落里“党和无产阶级这两个概念是完全分离和对立的,前者是积极活动的主体,后者则是党施加影响的消极人群。因此在草案的句子中党一词总是以主语出现,而无产阶级一词则以补语出现。”(见《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记录》1959年俄文版第127页)阿基莫夫认为,这就表现出了一种使党脱离无产阶级利益的倾向。--201。)说世界是运动着的物质,或者说世界是物质的运动,问题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相信物质的人说:’……要知道,能量应该有承担者呀!’奥斯特瓦尔德问得有道理:’为什么呢?难道自然界一定要由主语和谓语构成吗?’”(第39页)

这个在1899年深得波格丹诺夫欢心的奥斯特瓦尔德的回答,不过是诡辩而已。我们可以反问奥斯特瓦尔德:难道我们的判断一定要由电子和以太构成吗?事实上,在思想上把作为“主语”的物质◎第201页◎从“自然界”中排除掉,这就是默认思想是哲学上的“主语”(即某种第一性的、原初的、不依赖于物质的东西)。被排除掉的不是主语,而是感觉的客观泉源,因此感觉变成了“主语”,就是说,不管以后怎样改扮感觉这个词,哲学变成了贝克莱主义哲学。奥斯特瓦尔德含糊地使用“能量”一词,企图以此躲避不可避免的哲学上的抉择(唯物主义或唯心主义),然而正是他的这种企图再一次证明了诸如此类的诡计都是枉费心机的。如果能量是运动,那你们只是把困难从主语移到了谓语,只是把是不是物质在运动的问题改变为能量是不是物质的问题。能量的转化是在我的意识之外、不依赖于人和人类而发生的呢,或者这只是观念、符号、约定的记号等等?“唯能论”哲学,这种用“新”术语来掩饰认识论上的旧错误的企图,在这个问题上彻底破产了。

请看几个说明唯能论者奥斯特瓦尔德如何混乱的例子。他在《自然哲学讲演录》一书的序言中说:“如何把物质和精神这两个概念结合起来的旧困难,如果通过把这两个概念归入能量概念而被简单地自然而然地排除掉,那是一个很大的收获。”(注:威廉·奥斯特瓦尔德《自然哲学讲演录》1902年莱比锡第2版第8页。)这不是收获,而是损失,因为按照唯物主义的方向还是按照唯心主义的方向进行认识论的研究(奥斯特瓦尔德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他所提出的正是认识论的问题,而不是化学的问题!)这个问题,不会由于滥用“能量”一词而得到解决,反而会混乱起来。当然,如果把物质和精神“归入”能量这个概念,对立无疑会从字面上消除,但是鬼神学说的荒谬却不会由于我们称它为“唯能论的”学说而消失。在奥斯特瓦尔德的《讲演录》第394页上有这样的话:“一切外界现象都可以描述为能量之间的过程,其原因非常简单:我们意识的过程本身就◎第202页◎是能量的过程本身就是能量的过程,并把自己的这种特性传给(aufpragen)一切外部经验。”这是纯粹的唯心主义:不是我们的思想反映外部世界中的能量的转化,而是外部世界反映我们的意识的“特性”!美国哲学家希本针对奥斯特瓦尔德讲演录中的这一段话和其他类似的话,非常恰当地说,奥斯特瓦尔德“在这里穿着康德主义的服装出现”:一切外界现象的可解释性竟会从我们智慧的特性中得出来!(注:约·格·希本《唯能论及其哲学意义》,载于1903年4月《一元论者》杂志[《一元论者》杂志(《themonist》)是美国的唯心主义派别的哲学刊物,1890-1936年由保·卡鲁斯在芝加哥出版。--203。]第13卷第3期第329-330页。)希本说道:“很明显,如果我们给能量这个最基本的概念这样下定义,使它还包含心理现象,那么这就已经不是科学界所承认的,甚至也不是唯能论者本人所承认的单纯的能量概念了。”自然科学把能量的转化看作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和人类经验的客观过程,即唯物地看能量的转化。就是在奥斯特瓦尔德本人的著作中,在许多场合下,甚至可能在绝大多数场合下,能量也是指物质的运动。

因此也就出现了一种怪现象:奥斯特瓦尔德的学生波格丹诺夫成了马赫的学生以后,就开始责备奥斯特瓦尔德,这并不是因为奥斯特瓦尔德没有彻底地坚持唯物主义的能量观点,而是因为他承认唯物主义的能量观点(有时候甚至把它作为基础)。唯物主义者批判奥斯特瓦尔德,是因为他陷入唯心主义,是因为他企图调和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波格丹诺夫从唯心主义的观点来批判奥斯特瓦尔德,他在1906年写道:“……奥斯特瓦尔德的敌视原子论而在其他方面却和旧唯物主义非常接近的唯能论,曾引起我最热烈的同情。可是不久我就看出了他的自然哲学的重大矛盾:他多次强调能量概念的纯方法论的意义,但自己在许多场合下却不坚持这一点。在他那里,能量常常从经验事实间的相互关系的纯粹符号变◎第203页◎为经验的实体,即变为世界的物质……”(《经验一元论》第3卷第106-107页)

能量是纯粹的符号!波格丹诺夫此后便可以随意和“经验符号论者”尤什凯维奇,和“纯粹马赫主义者”、经验批判主义者等去争论了。在唯物主义者看来,这将是信黄鬼的人和信绿鬼的人之间的争论。因为,重要的不是波格丹诺夫和其他马赫主义者的差别,而是他们的共同点:唯心地解释“经验”和“能量”,否认客观实在。可是人的经验就是对客观实在的适应,唯一科学的“方法论”和科学的“唯能论”就是客观实在的模写。

“世界的材料对于它〈奥斯特瓦尔德的唯能论〉是无足轻重的;旧唯物主义也好,泛心论〈即哲学唯心主义?〉也好,都是和它完全相容的……”(第107页)波格丹诺夫离开混乱的唯能论,不是沿着唯物主义的道路,而是沿着唯心主义的道路走的…… “如果能量被认为是实体,那么这就是减去了绝对原子的旧唯物主义,即在存在物的连续性方面作过修正的唯物主义。”(同上)是的,波格丹诺夫离开“旧”唯物主义即自然科学家的形而上学唯物主义,不是走向辩证唯物主义(他在1906年仍像在1899年一样不懂得辩证唯物主义),而是走向唯心主义和信仰主义,因为没有一个现代信仰主义的有教养的代表、没有一个内在论者、没有一个“新批判主义者”等等会反对能量的“方法论的”概念,会反对把能量解释为“经验事实间的相互关系的纯粹符号”。就拿保·卡鲁斯(这个人的面貌,我们在上面已经十分熟悉)来说吧。你们会看到,这个马赫主义者完全是波格丹诺夫式地批判奥斯特瓦尔德的,他写道:“唯物主义和唯能论无疑都属于同一范畴。”(1907年《一元论者》杂志第17卷第4期第536页)“唯物主义对我们的启发是很少的,因为它只告诉我们,一切是物质,物体是物质,思想不过是物质的机能。而◎第204页◎奥斯特瓦尔德教授的唯能论一点也不高明,因为它对我们说,物质是能量,心灵不过是能量的因素。”(第533页)

奥斯特瓦尔德的唯能论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说明“新”术语怎样很快地时髦起来,以及怎样很快地被发现:表达方式的稍微改变,丝毫也没有取消哲学的基本问题和哲学的基本派别。如同“经验”等术语一样,“唯能论”的术语也可以用来表达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当然,彻底的程度是不一样的)。唯能论物理学是那些想象没有物质的运动的新唯心主义尝试的泉源,这种尝试是由于以前认为不可分解的物质粒子的分解和以前没见过的物质运动形式的发现而产生的。

8.“物理学”唯心主义的实质和意义

我们已经看到,在英国、德国和法国的著作中都提出了关于从最新物理学中得出的认识论结论的问题,并且从各种不同的观点展开了讨论。丝毫用不着怀疑,我们面前有一种国际性的思潮,它不以某一哲学体系为转移,而是由哲学之外的某些一般原因所产生的。上面对各种材料的概述,无疑地表明了马赫主义是和新物理学“有联系”的,同时也表明了我们的马赫主义者所散播的关于这一联系的看法是根本不正确的。不论在哲学上或在物理学上,我们的马赫主义者都是盲目地赶时髦,不能够根据自己的马克思主义观点对某些思潮作一个总的概述,并对它们的地位作出评价。

关于马赫哲学是“20世纪自然科学的哲学”、“自然科学的最新哲学”、“最新的自然科学的实证论”等等(波格丹诺夫在《感觉的分析》序言第4、Ⅻ页里这样讲过;参看尤什凯维奇、瓦连廷诺夫一伙人的同一说法)的一切空泛议论充满了双重的虚伪。因为◎第205页◎第一,马赫主义在思想上只和现代自然科学的一个门类中的一个学派有联系。第二,这也是主要的一点,在马赫主义中,和这个学派有联系的,不是使马赫主义同其他一切唯心主义哲学的流派和体系相区别的东西,而是马赫主义和整个哲学唯心主义共有的东西。只要看一看我们所考察的整个思潮,就会毫不怀疑这个论点的正确性。就拿这个学派的物理学家德国人马赫、法国人昂利·彭加勒、比利时人皮·杜恒、英国人卡·毕尔生来说吧。正如他们每一个人都十分正确地承认的,他们之间有许多共同点,他们有同一基础和同一倾向,但是他们的共同点不包括整个经验批判主义学说,特别是不包括马赫关于“世界要素”的学说。后三个物理学家甚至都不知道这两种学说。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只有”一个:哲学唯心主义。他们都毫无例外地、比较自觉地、比较坚决地倾向于它。拿那些以新物理学的这个学派为依据的、极力在认识论上加以论证和发展的哲学家来说吧。你们在这里又会看见德国的内在论者,马赫的门徒,法国的新批判主义者和唯心主义者,英国的唯灵论者,俄国的洛帕廷,还有唯一的经验一元论者亚·波格丹诺夫。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只有一个,就是:他们都比较自觉地、比较坚决地贯彻哲学唯心主义,不过在贯彻过程中,有的是急急忙忙地倾向信仰主义,有的则对信仰主义怀着个人的厌恶(亚·波格丹诺夫)。

我们所考察的新物理学的这个学派的基本思想,是否认我们通过感觉感知的并为我们的理论所反映的客观实在,或者是怀疑这种实在的存在。在这里,这个学派离开了被公认为在物理学家中间占统治地位的唯物主义(它被不确切地称为实在论、新机械论、物质运动论;物理学家本人一点没有自觉地去发展它),是作为“物理学”唯心主义的学派而离开唯物主义的。

要说明“物理学”唯心主义这个听起来很古怪的术语,必须提◎第206页◎一提最新哲学和最新自然科学的历史上的一段插曲。1866年,路·费尔巴哈攻击著名的最新生理学的创始者约翰奈斯·弥勒,并把他列入“生理学唯心主义者”(《费尔巴哈全集》第10卷第197页)。这个生理学家的唯心主义在于:他从我们感官同感觉的关系上研究感官机制的功用,例如,他指出光的感觉是由对眼睛的各种不同的刺激引起的,他想由此否定我们的感觉是客观实在的映象。路·费尔巴哈非常准确地抓住了自然科学家的一个学派的这种“生理学唯心主义”的倾向,即用唯心主义观点解释某些生理学成果的倾向。生理学和哲学唯心主义,主要是和康德派哲学唯心主义的“联系”,后来很长时间被反动哲学利用了。弗·阿·朗格曾以生理学为王牌来维护康德主义的唯心主义,驳斥唯物主义;而内在论者(亚·波格丹诺夫竟错误地把他们归入介于马赫和康德之间的路线)中的约·雷姆克却在1882年特别起来反对用生理学虚伪地证实康德主义(注:约翰奈斯·雷姆克《哲学和康德主义》1882年爱森纳赫版第15页及以下各页。)。那个时期许多大生理学家追求唯心主义和康德主义,正如现在许多大物理学家追求哲学唯心主义一样,这是不容争辩的。“物理学”唯心主义,即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物理学家的一个学派的唯心主义,既没有“驳倒”唯物主义,也没有证实唯心主义(或经验批判主义)和自然科学的联系,这正如弗·阿·朗格和“生理学”唯心主义者曾经枉费心机一样。在这两种场合下,自然科学一个门类中的一个自然科学家学派所显露的转向反动哲学的倾向,是暂时的曲折,是科学史上暂时的疾病期,是多半由于已经确定的旧概念骤然崩溃而引起的发育上的疾病。

正如我们在上面已经指出的,现代“物理学”唯心主义和现代◎第207页◎物理学危机的联系是公认的。阿·莱伊写道:“怀疑论批判用来反对现代物理学的论据,实质上可以归结为一切怀疑论者的一个著名论据:意见分歧〈物理学家中间的〉。”他与其说是指怀疑论者,毋宁说是指像布吕纳蒂埃尔那样的信仰主义的公开信奉者。但是这些分歧“没有对物理学的客观性提出任何反证”。“物理学的历史同任何历史一样,可以划分为几个大的时期,各个时期都以理论的不同形式、不同概貌为特征…… 只要有一个由于确证了当时还不知道或者估计不足的某一重要事实而影响到物理学各个部分的发现一出现,物理学的整个面貌就改变了,新的时期就开始了。在牛顿的发现以后,在焦耳-迈尔和卡诺-克劳胥斯的发现以后,都有过这种情形。看来,在发现放射性以后,也在发生同样的情形……经过一段必要的时间后,观察事件的历史学家,会很容易地在当代人只看到冲突、矛盾、分裂成各种学派的地方,看到一种不断的进化。看来,物理学近年来所经历的危机,也是属于这类情况的(不管哲学的批判根据这个危机作出什么结论)。这是伟大的新发现所引起的典型的发育上的危机(crisedecroissance)。不容争辩,危机会引起物理学的改革(没有这点就不会有进化和进步),可是这种改革不会改变科学精神。”(上引书第370-372页)

调和者莱伊极力要把现代物理学的一切学派联合起来反对信仰主义!这是好心肠的虚伪,然而终究是虚伪,因为马赫-彭加勒-毕尔生学派倾向于唯心主义(即精致的信仰主义),是不容争辩的。与不同于信仰主义精神的“科学精神”的基础相联系的、并为莱伊所热烈拥护的那个物理学的客观性,无非是唯物主义的“羞羞答答的”表述方式。物理学的唯物主义基本精神,正如整个现代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基本精神一样,将克服所有一切危机,但是必须以辩证唯物主义去代替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第208页◎

现代物理学的危机就在于它不再公开地、断然地、坚定不移地承认它的理论的客观价值,--调和者莱伊常常力图掩盖这一点,但是事实胜于一切调和的企图。莱伊写道:“数学家习惯于研究这样一种科学,它的对象至少从表面看来是学者的智慧所创造的,或者说,它的研究工作无论如何不涉及具体现象,因此他们对物理学就形成了一种过于抽象的看法。他们力图使物理学接近数学,把数学的一般理论搬用于物理学…… 一切实验家都指出,数学精神侵入(invasion)物理学的判断方法和对物理学的理解中去了。对物理学的客观性的怀疑和思想动摇,达到客观性所走的弯路以及那些必须克服的障碍,往往不就是由于这种影响(并不因为它有时隐蔽而就失去效力)而产生的吗?……”(第227页)

这说得好极了!在物理学的客观性问题上的“思想动摇”,就是时髦的“物理学”唯心主义的实质。

“……数学的抽象虚构,似乎在物理的实在和数学家们为理解关于这个实在的科学而使用的方法之间设置了一重屏障。数学家们模糊地感觉到物理学的客观性…… 当他们着手研究物理学的时候首先希望自己是客观的,他们力求依靠实在并固守这个据点,可是旧日的习惯在起作用。所以,一直到唯能论这种想比旧的机械论物理学更扎实地和更少用假说来构想世界,力图模写(décalquer)感性世界而不是重建感性世界的理论,我们总是在同数学家们的理论打交道…… 数学家们曾经用一切办法拯救物理学的客观性,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地知道,没有客观性就谈不上物理学…… 但是他们的理论的复杂性,他们所走的弯路,给人留下了一种笨拙的感觉。这未免过于做作,太牵强附会,矫揉造作(édifié);实验家在这里感觉不到那种不断和物理的实在接触时所产生的自发的信赖…… 实质上,这就是一切物理学家--这些◎第209页◎人首先是物理学家(他们是不可胜数的),或者仅仅是物理学家--所说的话,这就是整个新机械论学派所说的话…… 物理学的危机在于数学精神征服了物理学。在19世纪,物理学的进步和数学的进步使这两门科学密切地接近了…… 理论物理学变成了数学物理学…… 于是形式物理学即数学物理学的时期开始了;这种物理学成为纯粹数学的物理学了,它已不是物理学的一个门类,而是数学的一个门类。数学家过去已习惯于使用那种成为自己工作的唯一材料的概念(纯逻辑)要素,觉得自己受到那些他认为不大顺从的粗糙的物质要素的约束,在这个新阶段上,他们不能不尽量地把这些物质要素抽象掉,把它们想象为完全非物质的、纯逻辑的,或者甚至根本无视它们。作为实在的、客观的材料的要素,即作为物理要素的要素,完全消失了。剩下的仅仅是微分方程式所表示的形式关系…… 只要数学家不为自己头脑的这种创造性的工作所愚弄……就会看到理论物理学和经验的联系;但是初看起来,以及对于没有基本知识的人说来,大概会觉得这是随意构造理论…… 概念、纯概念代替实在的要素…… 这样,由于理论物理学采用了数学形式,便历史地说明了……物理学的微恙(lemalaise)、危机及其表面上同客观事实的脱离。”(第228-232页)

这就是产生“物理学”唯心主义的第一个原因。反动的意向是科学的进步本身所产生的。自然科学的辉煌成就,它向那些运动规律可以用数学来处理的同类的单纯的物质要素的接近,使数学家忘记了物质。“物质在消失”,只剩下一些方程式。在新的发展阶段上,仿佛是通过新的方式得到了旧的康德主义的观念:理性把规律强加于自然界。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非常欣赏新物理学的唯心主义精神的赫尔曼·柯亨,竟鼓吹在中学教授高等数学,以便把我们的唯物主义时代正在排除的唯心主义精神灌输给中学生(阿·朗格◎第210页◎《唯物主义史》1896年第5版第2卷第xlix页)。当然,这是反动分子的痴心妄想;事实上,除了少数专家对唯心主义的极短暂的迷恋以外,这里什么都没有,而且也不可能有。但非常值得注意的是:有教养的资产阶级的代表们像快淹死的人想抓住一根稻草来救命一样,企图用多么巧妙的手段来人为地为那种由于无知、闭塞和资本主义矛盾所造成的荒诞不经现象而在下层人民群众中产生的信仰主义保持或寻找地盘。

产生“物理学”唯心主义的另一个原因,是相对主义的原理,即我们知识的相对性的原理。这个原理在旧理论急剧崩溃的时期以特殊力量强使物理学家接受;在不懂得辩证法的情况下,这个原理必然导致唯心主义。

关于相对主义和辩证法的相互关系这个问题,对于说明马赫主义的理论厄运,几乎是最重要的问题。例如,莱伊像一切欧洲实证论者一样,不懂得马克思的辩证法。他仅仅在唯心主义哲学思辨的意义上使用辩证法这个词。因此,虽然他感觉到新物理学在相对主义上失足,可是他仍然绝望地挣扎着,企图把相对主义区分为适度的和过分的。当然,“过分的相对主义纵然不是在实践上,也是在逻辑上近似真正的怀疑论”(第215页),但是,要知道,在彭加勒那里,没有这种“过分的”相对主义。真了不起,像秤药那样多秤一些或少秤一些相对主义,就可以改善马赫主义的境况!

实际上,关于相对主义问题在理论上唯一正确的提法,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唯物主义辩证法指出来的,所以不懂得唯物主义辩证法,就必然会从相对主义走到哲学唯心主义。单是不了解这一点,就足以使别尔曼先生的《从现代认识论来看辩证法》这本荒谬的小册子失去任何意义,因为别尔曼先生关于他所完全不懂得的辩证法只是重复了陈词滥调。我们已经看到,一切马赫主义者在认◎第211页◎识论上的每一步都暴露出同样的无知。

物理学的一切旧真理,包括那些被认为是不容争辩和不可动摇的旧真理在内,都是相对真理,--这就是说,任何不依赖于人类的客观真理是不会有的。不仅整个马赫主义,而且整个“物理学”唯心主义都是这样断定的。绝对真理是由发展中的相对真理的总和构成的;相对真理是不依赖于人类而存在的客体的相对正确的反映;这些反映愈来愈正确;每一个科学真理尽管有相对性,其中都含有绝对真理的成分,--这一切论点,对于所有钻研过恩格斯的《反杜林论》的人来说是不言而喻的,而对于“现代”认识论来说却是无法理解的。

像马赫特别推荐的皮·杜恒的《物理学理论》(注:皮·杜恒《物理学理论及其对象和构造》,1906年巴黎版。)或斯塔洛的《现代物理学的概念和理论》(注:约·伯·斯塔洛《现代物理学的概念和理论》,1882年伦敦版。有法译本和德译本。)这一类著作,非常明显地表明:这些“物理学”唯心主义者最重视的是证明我们知识的相对性,而实质上他们动摇于唯心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之间。这两个处于不同的时代并且从不同的观点研究问题的作者(杜恒是专业的物理学家,他在物理学方面工作了20年;斯塔洛以前是正统的黑格尔主义者,后来却又因他在1848年出版了一本按照老年黑格尔派(注:老年黑格尔派又称黑格尔右派,是19世纪30-40年代黑格尔学派解体后形成的派别之一,代表人物是安·加布勒、赫·欣里希斯、卡·罗森克兰茨等。老年黑格尔派在哲学上承袭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体系,抛弃了他的辩证法,利用他关于宗教和哲学同一的论点,把黑格尔哲学解释为神学的唯理论形式;在政治上拥护封建等级制度,把普鲁士王国看作是“世界理性”的体现,反对资产阶级提出的关于信仰自由和政教分立的民主要求。--212。)的精神写出的有关自然哲学的著作而感到羞惭),都极力攻击原子论-机械论的自然观。他们证明这种自然观是有局限性的,证明不能认为这种自然观是我们知识的界限,证明那些持这种自然观的著作家们的许多概念是僵化的。旧唯物主义的这种缺点是不容怀疑的;不了解一切科学理论的相对性,不懂得辩证法,夸大机械论的观◎第212页◎点,这都是恩格斯责备旧唯物主义者的地方。但是恩格斯能够(与斯塔洛不同)抛弃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并且了解黑格尔辩证法的天才的真理的内核。恩格斯是为了辩证唯物主义,而不是为了那陷入主观主义的相对主义而屏弃旧的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例如,斯塔洛说:“机械论的理论以及一切形而上学的理论,把局部的、观念的、也许是纯粹假设的属性群或个别属性实体化,把它们说成是各种各样的客观实在。”(第150页)如果你们不拒绝承认客观实在,并且攻击反辩证法的形而上学,那么这是对的。斯塔洛并没有认识清楚这一点。他不了解唯物主义辩证法,因而常常经过相对主义滚入主观主义和唯心主义。

杜恒也是一样。他费了莫大的力气,从物理学史上引用了许多在马赫的书中也常常可以看到的那种有趣的、有价值的例子来证明“物理学的任何一个规律都是暂时的和相对的,因为它们是近似的”(第280页)。马克思主义者在读到关于这个问题的冗长议论时会这样想:这个人在敲着敞开的大门!但是杜恒、斯塔洛、马赫和彭加勒的不幸就在于他们没有看见大门已经被辩证唯物主义打开了。他们由于不能对相对主义提出正确的表述,便从相对主义滚向唯心主义。杜恒写道:“其实,物理学的规律既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而是近似的。”(第274页)这个“而是”,就已经开始虚伪,开始抹杀近似地反映客体的(即接近于客观真理的)科学理论和任意的、幻想的、纯粹假设的理论(例如,宗教理论或象棋理论)之间的界限。

这种虚伪竟使杜恒宣称:“物质的实在”是否和感性现象相符合这一问题是形而上学(第10页),因此取消关于实在的问题吧,我们的概念和假说不过是符号(signes,第26页)、“任意的”(第27页)构造等等。从这里只走一步就达到唯心主义,就达到皮埃尔◎第213页◎·杜恒先生按照康德主义的精神所宣扬的“信仰者的物理学”(莱伊的书第162页;参看第160页)。而好心肠的阿德勒(弗里茨)--也是一个想当马克思主义者的马赫主义者!--所想出的最聪明的办法是这样地“改正”杜恒的理论:杜恒所排除的“隐藏在现象后面的实在,只是作为理论对象的实在,而不是作为现实对象的实在”(注:杜恒著作的德译本的《译者前言》,1908年莱比锡j.巴特出版社版。)。这是我们早就熟悉的根据休谟和贝克莱的观点对康德主义的批判。

但是皮·杜恒说不上有什么自觉的康德主义。他不过是也像马赫那样摇摆不定,不知道使自己的相对主义依据什么。在好多地方,他非常接近辩证唯物主义。他说,我们知道的声音“是在同我们发生关系时的那种声音,而不是在发声物体中本来那样的声音。声学理论使我们可以认识这种实在,而我们的感觉从这种实在中发现的只是外在的和表面的东西。声学理论告诉我们,在我们的知觉只是把握着我们称之为声音的那种表面现象的地方,确实有一种很小的、很迅速的周期运动”等等(第7页)。物体不是感觉的符号,而感觉却是物体的符号(更确切些说是映象)。“物理学的发展引起了不停地提供材料的自然界和不停地进行认识的理性之间的不间断的斗争”(第32页)--自然界正如它的极微小的粒子(包括电子在内)一样是无限的,可是理性把“自在之物”转化为“为我之物”也同样是无限的。“实在和物理学规律之间的斗争将无限地延续下去;实在迟早会对物理学表述的每个规律予以无情的驳斥--用事实加以驳斥;可是物理学将不断地修正、改变、丰富被驳斥的规律。”(第290页)只要作者坚持这个客观实在不依赖于人类而存在,那么这就是对辩证唯物主义的十分正确的阐述。“……物理学◎第214页◎的理论不是今天方便明天就不适用的纯粹人造的体系;它是实验方法所不能直接〈直译是:面对面地--faceàface〉观察的那些实在的愈来愈合乎自然的分类,愈来愈清楚的反映。”(第445页)

马赫主义者杜恒在最后一句话里向康德主义的唯心主义递送秋波:似乎给“实验方法”以外的方法开辟了一条小路,似乎我们不能径直地、直接地、面对面地认识“自在之物”。但是,如果说物理学的理论愈来愈合乎自然,那就是说,这个理论所“反映”的“自然”、实在,是不依赖于我们的意识而存在着的,--这正是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

总之,今天的“物理学”唯心主义,正如昨天的“生理学”唯心主义一样,不过是意味着自然科学一个门类里的一个自然科学家学派,由于没有能够直接地和立即地从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上升到辩证唯物主义而滚入了反动的哲学(注:著名的化学家威廉·拉姆赛说道:“常常有人问我:难道电不是一种振动吗?怎样才能用微小的粒子或微粒的移动来说明无线电报呢?对此回答如下:电是物;它就是〈黑体是拉姆赛用的〉这些极小的微粒,但是当这些微粒离开某一物体时,一种像光波一样的波就通过以太散播开来,而无线电报使用的就是这种波。”(威廉·拉姆赛《传记性的和化学的论文集》1908年伦敦版第126页)拉姆赛叙述了镭转化为氦之后指出:“至少有一种所谓的元素现在不能再看作是最终物质了;它本身正转化为更简单的物质形式。”(第160页)“负电是物质的一种特殊形式,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了;而正电是一种失去负电的物质,也就是说,是减去这种带电物质的物质。”(第176页)“什么是电?从前人们以为有两种电:正电和负电。当时是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是,最近的研究证明,过去一向叫作负电的东西,确实(really)是一种实体。事实上负电的粒子的相对重量已经测定;这种粒子约等于氢原子质量的七百分之一…… 电的原子叫作电子。”(第196页)如果我们的那些以哲学题目著书立说的马赫主义者们会动脑筋,那么他们就会了解,“物质在消失”、“物质归结为电”等等说法,不过是下述真理在认识论上的一种无力的表现:能够发现物质的新形式、物质运动的新形式,并把旧形式归结为这些新形式,等等。)。现代物理学正在走这一步,◎第215页◎而且一定会走这一步,但它不是笔直地而是曲折地,不是自觉地而是自发地走向自然科学的唯一正确的方法和唯一正确的哲学;它不是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终极目的”,而是在摸索中接近这个目的;它动摇着,有时候甚至倒退。现代物理学是在临产中。它正在生产辩证唯物主义。分娩是痛苦的。除了生下一个活生生的、有生命力的生物,它还必然会产出一些死东西,一些应当扔到垃圾堆里去的废物。整个物理学唯心主义、整个经验批判主义哲学以及经验符号论、经验一元论等等,都是这一类废物。◎第216页◎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首页 | 返回书页 | 错误报告 | 返回顶部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