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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没有办法找到朱蒂,然而他并不担心,他知道晚上朱蒂气消了就会回来。这时候,彼得决定去布鲁克林之前,打算先去见见丹尼森。

这是一个怪人,他的家庭背景富裕,总是到各个大陆旅行,他的祖父是一名百万富翁,很久之前他就建立了信托基金,为后代提供丰厚的收入来源。丹尼森住在一个月租十二美元的公寓里,那是基本处于贫民窟的位置,整栋公寓都蒙在曼哈顿大桥的阴影下。

在附近,他们总能够看到黎明到黄昏的太阳,而且还有许多身材走样的老头在街上烧垃圾,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源自于一个神秘的原因。在附近有许多意大利的廉租房,那里总是有无数的孩子在街道上喧哗追逐。老拉比们总是走在人行道上,他们背着双手,沉默寡言。有时候,会有老太太背着一袋木头经过,又或许是老头推着破烂的小车走过。

阴冷的廉价出租屋伫立在道路的两旁,那里悬挂着古怪的招牌和语言,其余的那一些更加贴近大桥,在窗户旁总是一些乐天知命的意大利母亲在沉思着。在几个街区以外的地方,高铁在铁轨上飞速而过,无数卡车从广场的鹅卵石地面上驶过,压得地面咔咔作响——这是鲍厄里街。这里有各种酒吧与门廊,为游客提供着各种炖菜。小唐人街在更远的地方,那是一条狭隘的街道。当然,华尔街高楼也在附近不愿的地方,那是高耸入云、一飞冲天的建筑,那宏伟的傲慢让它们看上去更加遥远阴森。

在那一天的午后,阳光明媚,彼得走在街道上,随着人来人往的前方走着。他看到了一个透露着悲伤的女高音歌手,她的腰间充满了赘肉,可这并无碍于她心怀着梦想,到廉价楼里歌唱——她的声音尖锐高昂,女高音响彻整条街道。这吸引了彼得的注意力,并且为此目瞪口呆。

在人行道上,小孩子总是在他身旁跑来跑去,当他走在纽约的街头总能够感受到悲伤。当他依然住在加洛韦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城市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当他走上了黑暗的楼梯上时,彼得闻到了阵阵发霉的味道,他即将来到丹尼森的公寓。公寓位于阴暗的出租房六层,看上去这栋楼已经被政府宣告为危楼。公寓的门口上了两把锁,外面的挂锁并没有锁上,门里头有一个链条锁,彼得敲门的时候它便慢慢展开来。在寂静的环境里,彼得充满着怀疑推开了门,丹尼森的长鼻子出现在门缝里,他似乎在嗅着些什么,随后彼得看到他冷眼探望着自己。

“是我啊,丹尼森。”彼得解释,他咧嘴而笑。

随后丹尼森开大了一点门缝,彼得尴尬地从门缝里挤进去。

“你自己一个人,对吗?”

“是的,我就自己一个人。”

“行!”丹尼森随后锁上门,说:“我很高兴又见到你了,彼得。”随后,丹尼森握着彼得的手,说:“咱们不必那么拘谨,我现在需要忙活一小会,不用客气,来到这里大家都是朋友。”随后他说完后露出微笑:“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先坐一会吧。”

彼得环顾四周,他进来的地方像是一个厨房,在那个地方,一个浴缸架在管道上,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附近还有一个洗碗池与旧冰箱,那是丹尼森在二手店买的。一个瓦斯炉放在旁边,看上去是那么油腻。天花板上,一条绳子在交叉着,上面晾着湿漉漉的衣服。

再往右就是到了房间,那是由四个小房间组成的公寓,在充满霉味的门口处,挂着一张帘子,将里面与外界隔绝开。左边是两个客厅——整个房子看上去就是凹字一样,客厅里有古老的书桌和椅子,也有一张麻将台。客厅的另一头也被帘子隔开了,彼得能够听到帘子后面传来的女人声音以及婴儿的哭声。

这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的黑发女孩拨开帘子打量了一下彼得,随后又消失不见。彼得知道,她是玛丽·丹尼森,平时她很少跟起来莱克讲话。她跟毒虫很熟,彼得偶尔听到她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毕竟她负责整个公寓的家务活。

彼得找来了一把椅子,随后坐了下来。他看着丹尼森跟另一个面如死灰的年轻人,他们正在将吗啡放在勺子里煮,他们神情严肃,偶尔会弯腰凑近勺子,并且捣鼓着棉花、注射器等工具,他们完全将彼得视若无物。

“看,这可是一个好东西。”面如死灰的年轻人说,这时候他整拿起了一根试管,目光中带着热情:“这里有一位罗杰斯,他可是一位十分考虑的合作伙伴,我从来不会觉得他有哪里做得不好。”

“呃,有一点他做得不好吧,他从来不给我准备棉花,毒虫也是这样子。”丹尼森扬了扬眉。

“他们会慢慢习惯的,你也是。他的神经永远都在绷紧状态,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他想保证所有人都能够过得很好。我已经离开他四年了,他知道我被中国人盯上了一段时间,他害怕我的货源被危及。要知道,你想要跟罗杰斯混,那么你就必须先得到他的信任,这是确保他给你供货的唯一途径。”

“是啊,阿尔,以后还是有劳你帮我美言几句了。”丹尼森说完,将一管注射针举起,在灯光下看了一会:“我会感激不尽的,你知道我很难跟其他人搞好关系,上周日的时候,迈耶将毒虫扔出了他的房间,并且明言不让他再去。我觉得他已经知道了毒虫曾经偷过他的处方了。”

“呃,”面无血色的年轻人卷起袖子:“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才不会拿着处方去骗人,你知道这很可能会惹到麻烦。”

“你应该会了解我的,阿尔,我是一个谨慎的人。”丹尼森露出了微笑。

“那住在布鲁克林的约翰逊医生现在如何?”

“你难道还没收到消息吗?上周的时候缉毒队找到了他,他现在倒是被保释了,但是实际上他的情况不太乐观。”

“那的确是一件悲伤的事情,要知道约翰逊算是一个好人。”

“是啊,”随后,两人都卷起袖子,将针头抵在手臂上。阿尔的手臂由于长期注射的缘故,已经变成了乌青,他想要将针头调整好,然而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经过几次失败后,阿尔放下针头,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还是打在腿上吧,这手臂已经废了。”随后,阿尔脱下裤子,手指在大腿上一条乌青的疤痕上移动,最终选到了一个满意的位置。他把针头插进去,随后推下针管的活塞……这时候,丹尼森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注射,正在认真地用水去清理他的针头。

“没错,约翰逊是一个好人。”丹尼森说。

“嗯,”阿尔将一块棉花敷在大腿上:“他的家庭还不错,可是他雀没能够活得堂堂正正,也许你会这样认为。”

“呃,我觉得缉毒队会吊销他的营业执照,然而这并不能难倒他。”

“使得,我也是这么认为。如果我们也面对袭击的话,那么我们也不能逃避,尽力而为好了。”

随后,他们两人将一切都清理干净,随后将药片跟针管都收了起来,丹尼森清理了玻璃杯跟勺子,阿尔洗了布去擦干净桌面,一切变得无比整洁。阿尔穿上了外套,丹尼森打算跟阿尔一块下楼。

“我必须去楼下买一些牛奶,阿尔,还要去药房一趟,买点止咳糖浆,我这里还有几个处方要试,头痛粉也要买一点。我怕你记不住,所以我跟你一起下楼吧。”

于是乎,这个面无血色的高个子打开门,说:“走吧。”

丹尼森点了点头,说:“请吧”,随后他们两人出去了,只有彼得留在屋子里。彼得无事可干,只好朝着客厅走去。

在客厅里,彼得发现了毒虫,他这时候正坐在一个桶上,尝试着将灯泡涂成蓝色。这时候,他看上去全神贯注,除了偶尔会跟玛丽说几句话之外。而玛丽这时候正尝试着将一把扫帚折断,看上去就像是心血来潮一般。流氓杰克正坐在一旁,他应该方才从时代广场来到这里不久。

房间里十分昏暗,在一个几乎不会被人察觉的地方,一个年轻人与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坐在那里。年轻人看上去脸色苍白,这时候他正瞪着眼睛去看着其他的人。

“嘿,老朋友,”毒虫叫了一声,他的眼神里带有责备:“我这会正想着你什么时候进来跟我们打招呼呢。”毒虫笑起来的时候显得特别狡诈,随后他继续说:“我已经没有时间睡觉了,我昨晚整个晚上都清醒着,就是为了等某个神经病将我的东西带来,我在时代广场的咖啡馆里坐了一晚上。你应该知道,如果我真的要给这里的人代买东西的话,我会累死的,毕竟没有人是不需要睡觉的,是吧。”他继续涂着灯泡,并且回想着做完发生的琐事。

后来,彼得才知道,涂蓝色灯泡的目的是为了晚上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一种古怪的效果。在毒虫的生活里,那不过是他最基本的装饰品,他想要避开这个荒凉的街头,然而事实上他却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下来。他希望有一天晚上,能够谁在丹尼森的家中。

玛丽·丹尼森正在偷笑,而杰克跟角落里的年轻人却什么都没有说,彼得这时候想要离开了。突然间,角落里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说:“谁想要吸一点嘛?”

“每个人都需要,兄弟。”毒虫白了他一眼,他的语气让人有点迫不及待:“我想了很久,你什么时候才肯把叶子拿出来。”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然后从信封里掏出一根烟,他看了一眼,随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克林特已经出来了。”毒虫说,随后他看了一眼彼得:“克林特每周都会带着最好的叶子出现,那就是他现在拿在手里的那一根。随后,他又会消失一周左右,我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拿到这些好的叶子,我知道纽约一定没有这样的叶子。自然,我也不周到克林特住在哪里,他怎么谋生,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又不会问。他喜欢坐在角落里,沉默寡言,然而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带着闪光。”

当毒虫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克林特已经开始点起了香烟,同时他看着身边的所有人,从容的他仿佛即将要进行演讲。

“看到了嘛,这就是克林特,没有什么比他看上去更加奇怪了。”毒虫说。

“说得真好听,毒虫。”克林特说:“来一口吧,这个真不错。”他把一根点燃了的烟递给了毒虫,随后毒虫猛烈地吸入了一口,这让彼得感到十分惊讶,随后他又把烟递给了玛丽,玛丽也用力吸了一口,然后烟传到了彼得手中,彼得试完了以后,他又把烟递给了杰克。随后,烟回到了克林特手中,他接过烟,随后沉思了一会,说:“跟你们说说蟑螂吧。”

克林特身体前倾,随后指了指地面:“我现在住的地方有很多蟑螂,然而,他们对我来说并不存在什么威胁,我跟他们相处得十分好。你们知道我怎么做到的嘛?几年前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我曾经跟自己说,蟑螂也是人,因为它们甚至比人类还要多,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观察了它们很久,我看到了它们的稳重与情绪,还有它们的想法。也许你会觉得很好笑,或者觉得我在吹牛,甚至你会怀疑我……”

大家听了克林特的话,都笑了起来,流氓杰克更是跺脚大笑。

“如今,”克林特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进一步将身体前倾,展开双臂并且挥舞着手臂,继续说:“我开始的时候,也十分厌倦看到蟑螂出现在厨房里,并且它们会在我们的面包上爬过。后来,我发现自己太喜欢蟑螂了,而且生活中有太多的蟑螂了,我想你们都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于是乎我找来了一根小小的绳子。”克林特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绳子,细细的长长的:“就像是这样的绳子,当我看到有蟑螂出现的时候,我就甩绳子打在它的背上,当然,我不会下手太重……”克林特屏住呼吸,说:“只要轻轻翻动着手腕,不必要下手太重……”他轻轻地甩着绳子,其他人看着他。

“现在它们已经在我的训练下变得更加精明了,它们不会再出现在我的厨房里,而且它们会在桌子下的平底锅里生活着,它们开始有自己的秩序。我试过跟它们说话,并且躺在地上看着它们。它们有的是普通平民,住在平底锅里,也有的是隐士,它们喜欢留在下水道。当然,大部分蟑螂都是傲慢的,它们会住在墙上的一些裂缝里,高高在上。当然,它们也会存在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比如说有时候妻子会抛弃丈夫,跟别的蟑螂私奔,也有时候会两个丈夫决斗,其中一个会将另一只打败。最可恨的是,它们里头有小偷,总是将面包屑跟吃剩的果酱都偷走。我告诉你们,这就有点胡来了。对了,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

随后,克林特激动地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随后,隔壁家的蟑螂也搬到我家来,那是一群没有训练过的蟑螂,它们喜欢在桌子上到处爬,这时候我觉得我不能忍了,于是乎我开始尝试着动手反抗,虽然我不确定这些惹麻烦的是不是隔壁那些没有训练过的蟑螂,甚至我有时候会因为隔壁蟑螂犯下的错而痛打着那些没错的蟑螂。我发现,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蟑螂生闷气,并且会因为它们的行为而感到气愤。你们明白嘛?它们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跟它们说话的时候,它们从来不会正眼看我一眼。也许是因为我做错了,我没有正确地对待他们,以至于它们现在变得不开心。我这时候才明白,一切都是隔壁的蟑螂惹出来的祸。所以,我把所有的蟑螂都聚集在平底锅上面开会,我努力思考应该如何去表达自己。我能够感知到麻烦即将到来。你们明白吗?我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一开始都去到墙底隔壁的洞穴里,跟隔壁的蟑螂打了一架,那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常胜将军擅长从侧面猛攻,当然还有疯子跟将军等蟑螂也十分活跃。伙计们,你知道那是一场火爆的战争,直到第二天,隔壁的蟑螂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我自己家的蟑螂则安定了下来,过上了有序的生活。”

“它们会在洞口设置哨兵,”他继续说着:“没有人能够进去,这让我伤心了好久,我意识到我因为隔壁蟑螂犯下的罪而惩罚了自己的兄弟。有好几天,我都躺在地板上试图跟它们解释,因为事实上我对此并不知情。还好,到最后它们原谅了我。为乐表示我的兴奋,我给他们吹了一点麻烟,一开始我只是吹了一点点,让它们开心一下。你知道,它们闻到香烟以后都表现得十分活跃,它们用力地吸着烟,就像是这样……”克林特昂起头吸了一口,大家都发出了笑声。

“明白了吗?现在我家的蟑螂已经爱上了大麻跟吗啡,我如今不得不一直给他们提供大麻。我的这些威力强大的大麻是它们的最爱,我能够看到它们脸上松弛的表情,因为它们都能够感受到,我的大麻是最好的。”

“我也觉得,这是纽约里头最好的叶子。”毒虫点了点头。

彼得来到布鲁克林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街道上满满都是行人,他们成群结队有的去看电影,有的朝着酒吧走去,或者他们单纯现在这个夜晚轻松地走着,然后到街旁的地摊吃上热狗。彼得在失落中走着,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孤儿,虽然在他的心里始终带着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安慰,他匆忙地往家里头走去。

也许,布鲁克林之所以比曼哈顿跟温暖,就是因为他的父母住在这里,这让他感到悲哀,又感到惊讶,他所有的朋友都崇拜着些什么的时候,其他人则在严肃地工作着,生活着,然后享受着他们的夜晚,让快乐来得更加舒坦。

当他回到布鲁克林的家时,彼得站在昏暗的街道上,看着屋子里的家人,心里头产生了巨大的快乐与满足。他的妈妈正在厨房里工作着,而父亲乔治则在看着报纸,米奇在客厅挥舞着手脚,收音机里传来了音乐与欢呼声。

有一段时间,彼得直接坐在栏杆上,然后面向着地下室的窗户,看着上面的人行道以及头顶上那朦胧的月光。他看到许多男孩站在角落里对着好看的姑娘吹口哨,也看到情侣们手牵着手,在轻柔的夜晚喃喃耳语。在布鲁克林的四月,一切都是那么轻柔,就连大船在港口上发出的颤音,也变得亲切。

彼得的内心如今被一百万个迷茫与欲望所占据着,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曼哈顿感到痛楚,为什么又会陷入到恐惧与恐惧中。

“我这才刚刚在想你什么时候回家呢!”乔治明显十分高兴:“你去了一趟加洛韦,你没有碰到任何一个朋友?也没有碰到我的老朋友对吧!彼得,老贝洛特、卡蒂埃他们都不在吗?我觉得加洛韦应该没怎么变,下一次我得自己去看看。”乔治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我说你应该省点钱,然后住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看几场电影,那多好。老实说,我这会正盘算着过一会去看电影。你妈妈给你做了下午茶,我也买了很多面包,你看起来很饿的样子。”乔治看到彼得后,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他不由自主地一直笑着,说着。

彼得坐在餐桌旁,大口大口地喝了一碗妈妈做的浓汤,然后一口气吃了三块深褐色的猪排,还有豌豆、土豆泥、西红柿跟牛奶……父母坐在一旁,陪着他喝着咖啡,然后看着彼得狼吞虎咽的样子。米奇则坐在一旁,翻阅着爸爸的报纸。

“我想你去看了你的女朋友了吧。”乔治笑了:“那个穿着宽松裤的可爱女朋友朱蒂?儿子,如果说我见过你哪个女朋友的话,估计就只有她了。不过我知道你不想跟她结婚,对吗?”

“是吧,没想过。”

“不管怎样也好,儿子,你不应该跟她住在一起。”马丁太太开口:“一个女孩子能够跟男人同居的话,她也许并不是真的尊重你。当然,我对朱蒂也不是十分了解,可是她看起来真的不错,虽然我不清楚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妈,别说了,这又不是什么打不了的事情,现在大家都是这样,时代在进步嘛。”

“对啊,”乔治笑了笑,随后捅了一下马丁太太的肋骨,说:“现在大家都这样,你听到了吗?现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社交达人。哈哈哈,我居然养了一个花花公子,时代真的变了。要是我在家乡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早被我爸打死了。虽然,我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一八九零年了,但是我曾经听说过那个英国国王说过:‘上帝不会因为我们在时代的旅途中贪图玩乐而惩罚我们’,哈哈哈,”乔治突然问道:“你那些不务正业的朋友都怎样了?”

“他们估计过得不错,我想。”彼得低声说。

“丹尼森呢?他是个人物,现在他过得怎样?”乔治突然露出了好奇。

彼得不知道如何应答。

“还有总是喝醉的那个孩子,好似叫伍德吧,我总觉得他的脑子有问题。又一次他在酒吧将啤酒杯丢在地上,然后他告诉服务员是意外,这真是一个糟糕的谎言。”

“对对对,他就是这样的人。”

“我就不懂了。”马丁太太叹了口气:“我真希望你能够交点正常点的朋友。你的那些伙计,我能听到的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他们都是没有什么脑子的对吧。”

“他们就是太有脑子了。”彼得翻了翻白眼。

“比如说朱蒂,如果她真的喜欢你,为什么她不挣点钱去将家里装扮得舒适点呢?我听说,她的家里一团糟,她每天都去排队,然后去酒吧瞎混,就靠她的阿姨养着。你可以觉得我是个八卦的老人家,然后我最希望能够看到一个对你好点的姑娘。”

“她可以的,”彼得笑了:“她会做饭,有时候也会去工作……她现在在给我织袜子,这些你都没有八卦到,有时候她只是想要释放一下自己,现在的女孩子都这样。”

“这真让我搞不懂。”马丁太太摇了摇头:“这让我听起来觉得那些女孩子都没有好的操守,我真希望你能够遇到一些正常一点的年轻人,就像是你在加洛韦认识的汤米一样,虽然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还有丹尼也挺靠谱的。”

“你知道,这是纽约!”父亲突然拍了拍桌子:“这个地方就是这样让人疯狂,这个国家所有疯狂的人都来到了纽约,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去,只能够在这里。”随后,乔治心想:“我们也搬来了,所以我们也不要期望那么多了。”

彼得看了一眼乔治,问:“你们最近收到过伊丽莎白的信嘛?”

乔治望向别处:“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收到她的信了。”

“是啊,真让人难过。”马丁太太说。

“我们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我想,她已经忘记了她的父母了。我总是觉得她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猫,傻乎乎地跟别人走了。就像是很多人那样,你也是知道的。当然,当时在底特律发生了一些十分可怕的事情,这让她感到十分受伤。然而,我们也很受伤啊,我们都知道她受到的伤害,而她却不知道我们有多难过,她丝毫不在乎我们的感受。也许,你会说我不应该对这个国家期待太多,然而那是我的孩子,不过在哪个国家,父母也是她唯一的依靠。我相信信仰也是这样,首先应该从自己的孩子开始,然后才到其他人。天啊,老一辈的人真是烦透了。”乔治叹了叹气,随后继续说:“我能够跟你说很多这样的话,我能够告诉你为什么一切都变成这样。你看我很窝囊对吧,因为对我而言,这个世界已经颠倒了,就像是你将茶杯反过来一样。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相信对错,你说呢?是这样嘛?”

彼得摊手:“也许,你说的也有对的部分。”

“彼得,你应该知道,我在纽约跟布鲁克林逛了好久,我见到过很多人,看了很多电影,也听过很多人聊天。我是这样发现问题的,你明白嘛?这一代人他们依然有是非观,这无可否认,可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会做那么多疯狂的事情嘛?就像是你的那些朋友一样。他们知道自己犯错,也会因此而不安,可是他们从来不相信对错!是啊,他们明白却不相信,那是一个很大的区别。我想要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一直在想。自从上一次战争结束以后,很多东西都变了,有的在变好,比如说一些生活水平以及国家经济等等,但也有的在变坏,就像是年轻人已经没有办法去相信生活中的对错。我曾经在报纸上看过一个纽约女孩在旅馆自杀的新闻,她自杀的原因竟然是没有办法跟家人沟通,感觉到家人对她生活的压迫?我的天啊,那一定是一个有钱的女学生。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他的父亲是一名有名的商人,人们发现她的时候,房间里还有很多名牌衣服。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呢?难道因为她的家庭为她提供了最好的一切,最好的学校以及最好的衣服嘛?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压迫嘛?首先对于这件事,我想说的是,她在学校里学的都是狗屁,如今最好的学校教学生的都是什么东西?真是过分,我想就是学校让这一代孩子跟父母变得格格不入。”

“原来是这样么?”彼得笑了笑:“在一分钟之前我还以为你因为我的那些朋友而对我指责。”

“的确,我承认我并没有办法理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他们根本没有是非观,也没有责任感,他们对未来也没有任何希望,也许你会说这是因为战争带来的原因,然而你并没有想到那些还没来得及用这种方法去感受的年轻人,还有那些可怜的在前线的孩子,他们以后也是这样吗?你想你的妹妹伊丽莎白,她已经早熟了一次严重的打击,我想她以后再也不会去关心任何的东西,因为对她来说,在某个地方的某个东西已经失去了。上帝也知道,你的母亲跟我也都试图着让你们每一个孩子都能够过上最好的生活,我们也尝试着让你们学会对生活充满敬意,然而对于伊丽莎白,甚至对于弗朗西斯都没有什么用处。你甚至不会想到,弗朗西斯现在成为了一个可笑的混混,连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一天我碰到过他跟他的朋友在一起,我想那是列克星敦大道吧,他跟我说了几句话,然后还没来得及跟他的朋友介绍我,他就说很忙走掉了。”

“弗朗西斯?”彼得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去年冬天的事情,怎么了?”

“他现在要过上自己的生活,我们可以理解,”马丁太太说:“然而他应该还有对父母的尊重,例如将他的父亲介绍给他的朋友。”

“他没有来过这里吗?”

“没有,从来没有,哪怕是一封信也没有写过。”

“哎,就这样吧!”乔治一脸怒气:“我就当没了这个儿子吧,虽然他曾经也向我跟他的母亲寻求帮助。我要说的事情,他就是最好的反面例子,那是你的哥哥,我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上个月我读过一本书,我敢肯定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丑陋的东西。封面上说,这个作者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人,于是乎上面印着各种宣传口号。我读了,那是一个关于年轻人的故事,他是家里的败家子,总是喜欢抱怨生活。最后,他去了纽约,然后他在纽约发现了自己骨子里是一个娘们,他喜欢男人,于是随后的日子里全是他跟别人的抱怨。他总是跟别人说他怎么怎么不开心,随后他认识了另一个‘娘们’,于是乎他们开始了浪漫的生活。这里头有很多曲折的故事,甚至还把政治给牵扯了进去,这真的是一件震惊世界的事情啊——两个男孩像是笨蛋一样在嬉戏,在地铁里的男厕所里鬼混。最后,在故事的结尾他们谈论成熟与长大,然后用了很多这类型的词语,仿佛在谈论别人的幼稚,同时也将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此。我的天啊,以前有一个医生告诉过我,说十三岁的男孩都很可能会叛逆,然后当他们十五岁的时候就对叛逆没了兴趣了,因为他们遇到了女孩,也到了追女孩的年纪。所以,我觉得我们的好孩子有点儿吹牛。”

“纽约的确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彼得沉思着。

“我们还是找人写一本这样的书吧,将小说的故事建立在这上面,而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么一种直接——这个社会上的傻子逼任何时候都多,甚至成为了年轻人的信仰。”

“雷昂就是这样说的,”彼得笑了笑:“你记得雷昂嘛?那个四眼的小伙子。”

“我当然记得他,我怎么会忘了他呢!”乔治谈起:“我这辈子从来还没有听到过谁像他一样说话。这以后我就交给你了,彼得,你一定能够辨认出好坏,加洛韦的帕诺斯就是一个怪人,然而他心地却很好,但仅仅是这样罢了。”

随后,乔治傻笑了一会,突然又正经了起来:“我笑,但并不代表这不是一件严肃的事情。要是不发生一些什么事情的话,那么这个国家就要灭亡了。在过去十年的时候,一些十分极端的事情发生了。就像是我说的一样,他们将茶杯倒转,要把让这个国家变得强大的东西统统推翻。这些都是该死的外来思想,那是一种恶毒,这种恶毒会从欧洲一直来到这里。”乔治咆哮:“找点活干,然后它们应该告诉美国公民,应该怎么投票,应该怎么花钱,随后它们开始改变我们的经济,之前它们在自己的国家里做了几个世纪的乞丐,现在呢?它们认为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因为好玩?还是说只有通过战争它们才能够来到这里?然后将这里变成欧洲?只是,你发现了吗?”乔治肆无忌惮地说着:“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而我没有,他们应该知道做什么,他们都是马克思的拥护者——或者是谁?我忘了那个人的名字,反正他们读这个的书,读那个的书,而我们只是一群无知的人,只知道工作。对了,我在联合广场还听到许多东西,我去那儿总能听到不少。”

“那你应该去看一下弗朗西斯的朋友,恩格斯。”彼得耸肩:“他是左派知识分子里最有才华的一人。”

“我可不想见他,或是看到跟他一样的人。”乔治高声大叫:“我随时会扭断他们的脖子,我怕我真的做出来。”

米奇笑了,因为他看到父亲难得的暴躁,看上去更是有些滑稽。母亲这时候做了一壶咖啡,随后将甜品拿出来。彼得跟乔治将甜品一扫而光。他们围着餐桌,一直坐到午夜。对于他们而言,那是一种快乐,同时也伴随着阴暗,这是一种让人狂喜而又难以言喻的感觉,甚至还有一阵阵淡淡的悲伤,在角楼附近盘旋着……他们无法言喻,但是他们都感觉到,并且为这种感觉而心怀感恩。

“我实在不知道,”马丁太太一脸伤感:“据我了解,最好的生活在于我在我祖父农场里过的那种生活。那时候我的父亲还没有去世,我也没有必须要到鞋厂工作。你知道的,乔治,那时候你刚刚认识我,你周末到农场里找我。那时候你没到周六早上就和我一起去田园采集新鲜的蔬果,然后做一顿大杂烩——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所有的蔬菜都从地上采集而来,肉汤的味道也十分浓郁,我觉得当时的他都要撑破肚子了!你还记得嘛?乔治,我当时觉得你看上去脸色发青。”

“我当然记得。”

“是啊,我的祖父当时在地窖里还收藏了一大桶苹果酒,整整一个下午,你就不停地喝苹果酒……”

“我还经常跟小老头到河边钓鱼,你还记得嘛?”

“当然记得,然后那时候的晚上,我祖父都会到院子里点燃一堆木炭,然后开始做晚餐。那时候,我们晚上还会做糖浆。我们就站在门外一直拉,直到糖浆变成金黄色,我们围在一起唱歌跳舞。你知道,那是最好的时代了,我们吃着糖浆,然后伴随着琴声唱歌跳舞。彼得,你知道吗?当时祖父要让我们喝一杯热酒,然后再开始睡觉,他把这些酒叫做铁轨酒。他放了一块烧热的铁在酒里,然后杯子里会冒出蓝色的烟,你喝酒的时候,我祖父总是会说:‘喝了这酒,你们可以穿着灯笼裤去滑冰了’。”说这话的时候,马丁太太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是一个有意思的老人家。”

“早啊,彼得,早上的时候,我的祖父总是会出门挤牛奶,不久他就会带回来一桶满满的奶油,能够用刀子切开的那种。然后他总是会切开一些牛胸肉,煎好了再放八只鸡蛋。随后,他把你父亲叫来,然后让他吃掉所有的早餐。当然,有时候你的姨妈也会用她的炉子做一些美味的面包,那里面浸满了奶油,还有加上一点糖浆……”

“重要的是,”乔治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如果你没有吃过奶油跟糖浆做的面包的话,那么你估计就错过了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你还记得嘛?乔治,周日的时候,我祖父总会习惯去打几只鸭子,然后回来把毛给拔了,将鸭子切开两半,随后开火煮食。”

“天啊,那简直就是盛宴。”

“晚上的时候,彼得,我们都会到教堂里做祷告。你父亲那时候还在追求我,所以就随着我一块去了,但是我也知道,在其他时候他从来不会去教堂的。”她对孩子眨了眨眼:“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说呢?我的叔叔如今依然在农场里过着这样的生活,还有的在加拿大。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这是最好的生活了。不错,他们工作很辛苦,但是他们能够在工作中找到应有的回报,他们生活得健康快乐,而且他们的思想也独立,没有人告诉他们应该做些什么,那里可以有各种的价值观与信仰,事实上大家都一些爱去教堂的善良人,一个真正的人。”

“嘿,怎么没说到我。”乔治叫了起来,拍了拍彼得的肩膀:“我觉得祖父并不像是你妈说的那样。”

“纽约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马丁太太继续说:“它的优点在于它能有很多的演出,还有很多的商店。可是如果非要说我最想要的生活,那估计还是乡村跟小镇吧。”

他们就这样聊到两点钟,直到米奇在一旁打起了瞌睡。当他们都回到房间里休息的时候,彼得来到院子里待了几分钟。他在寒冷的夜空下抽了一根烟,随后看着远方一个人抱头痛哭的广告牌。他开始觉得,在仓库的墙上所映射的,正式布鲁克林的夜晚向他咆哮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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