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乃金属之首要本质,唯一源泉/
艺术最高酊剂的酿造经由我等。
无泉无水能似我/
我制造贫穷和富贵,健全和病灾。
因我可为良药,可为鸩酒。
这幅图(见图1)直达炼金术象征的核心,因为它力图描绘“伟业”的神秘基础。这个基础是个二次项的四相性,其特征由四个角落的四颗星来代表。它们是四大元素。上方中央处有第五颗星,代表着第五大存在,源自四的“一”。在“第五元素”(quinta essentia)下方的水池,是“密义瓶”(vas hermeticum),转化在此发生。它包含着“我们的大海”(marenostrum),“永恒之水”(aqua permanens)或者“圣水”。这是“黑色之海”(mare tenebrosum),混沌。这个容器也被称为“子宫” [73] ,在其中“雏形人”(foetus spagyricus)得以孕育。 [74] 这个水池——和周围的四方形相反——是圆形的,因为它是完美的母体,四方形作为一种不完美的形式,必须进入其中被改变。在四方形中,元素们仍然是分离的,彼此充满敌意,从而必须在圆形中得到联合。水池边缘的铭文证实了这一意图。它如是说(以缩略语的形式):“无论是化身为矿物形式、动物形式或者植物形式,墨丘利在其灵性本质上总是同一。”(这里“植物形式”应该被翻译为“活着的”,而“动物形式”翻译为“有生命的”,甚至是“有灵魂的”。 [75] )在水池的外缘有六颗星星,它们和墨丘利一起代表着七大行星或七大金属。它们似乎都被包含在墨丘利 [76] 中,因为墨丘利是“众金之父”(pater metallorum)。当被人格化时,他是七大行星的联合体,一个身体就是世界的“原人”(anthropos),就像迦约马特 [77] ,七大金属从他的身体流入地球。由于他的女性本性,墨丘利也是“七”的母亲,而不仅仅是“六”的母亲,因为他是他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78]
图1
从“海”中升起了墨丘利喷泉,“三重之名”(triplex nomine),据说和墨丘利的三重面向有关。 [79] 他以“处女之乳”(lac virginis)、“醋酸之泉”(“acetum fantis)和生命之水”(aqua vitae)的形式,从三个水管流淌出来,展示自己。这些是他不可胜数的同义名中的三个。之前提到过的墨丘利的统一性在这里通过一个三元体来代表。重复强调了墨丘利的三相性,是“三一”(triunus)或“三重的”(trinus),地府,下界,或者甚至是天堂三位一体的地狱对应物,就像但丁的魔鬼是三头一样。 [80] 因为同样的原因,墨丘利也经常以三头蛇怪的样子展现。在三根水管之上,我们看到了太阳和月亮,它们是必不可少的随从以及神秘转化的父母,而更高一些的地方,是第五元素之星,四大敌对元素的统一的象征。在图片的顶部是“分叉的(或双头的)蛇怪”(serpens bifidus) [81] ,致命的“二元体”(binarius)被多恩(dorn) [82] 定义为魔鬼。这个蛇怪是“墨丘利之蛇”(serpens mercurialis) [83] ,代表着墨丘利的“双重本质”(duplex natura)。蛇的双头吐放着火焰,从其中科普特圣母玛利亚或犹太女先知玛利亚获得了她的“两缕烟雾”(duo fumi) [84] 。这两缕烟雾便是(图中的)那两道蒸汽,它们的凝缩 [85] 启始了一个过程,导致了多重的升华或蒸馏,目的是为了纯化“魔鬼之味”(mali odores)、“坟墓恶臭”(foetor sepulcrorum) [86] ,以及开始时附着的黑暗。
这一结构揭示了转化过程的“四重特性”(tetrameria),希腊人对此早已知悉。转化过程以四种独立的元素开始,然后逐级上升到墨丘利在无机界、有机界和灵性界中的三个面向。接着,在获得了日神和月神的形式后(即珍贵的金属金和银,同时也是可以用爱克服元素间不和之神的光芒),它在阿尼玛(anima)、第五元素、永恒之水、酊剂或者哲人石的同一和不可分(不朽、缥缈、永恒)本质中达到顶峰。这个从数字4到3到2到1的进程,就是“玛利亚法则”(axiom of maria)。这个法则以各种形式贯彻在整个炼金术中,就像一个中心思想一样。如果把无数的“化学”解释搁到一边,我们就得到了如下的象征性步骤:完整的起始状态,是以四种交互拮抗的倾向为特征的——要自然地、可见地定位一个圆形,4是对圆最自然的界定。这个数字的减少,目标在于最终的统一性。在此进程中首先出现的是数字3,一个阳性的数字,从3中出现了阴性数字2 [87] ,阳性和阴性聚在一起,不可避免地以性的联合这种方式制造出1的理念,这个1一直被称为“国王之子”(filius regius)或者“哲人之子”。
四元体是流传最广泛的原型之一,也是最有用的呈现功能配置的图式,通过这些功能配置,意识自我辨明自我的方位。 [88] 这就像我们理解的望远镜中的十字交叉线一样。由四元体的顶点构成的十字架其普遍性也不相上下,而且对西方人来说可能有最高的道德及宗教意义。同样地,圆形作为完整和圆满存在的象征,是广泛存在的对天空、太阳和上帝的表达,它也用来表达人和灵魂的原初意象。 [89] “四”作为秩序可被创建的最小数目,代表着没有达成内在统一性之人的多元状态,也就是束缚和非统一状态,非整合状态,在不同方向上被撕裂的状态——一种使人苦恼的、不得救赎的状态,它渴望统一、调和、救赎、疗愈和完整。
三元体表现为“阳性”(masculine),即作为积极化解者或“有为者”(agens)显现,其炼金术对应物是上升流(upwelling),与之相关的二元体是“阴性”的、接受性的、吸收性承受者(absorbent patiens),或者是仍“有待形成、有待孕育”(informatio,impraegnatio)之物的材料。三元体的心理对等物是愿望、欲望、本能、攻击和决断,而二元体对应着精神系统作为整体对意识心灵之冲动或决定的反应。后者本身是完全无能为力的,除非它能成功地克服纯粹自然人的惰性,并且在他的懒惰和持续阻抗的条件下实现其目标。但是借助冲动或说服,意识心灵能够完成它的目标,而仅仅是在有结果的“行为”中,人才是一个活生生的整体和统一体。(正如浮士德所言:“太初有所为”。) [90]
然而说到底,我们的象征图画是炼金术之哲学和方法的说明图谱。我们不能保证这些内容符合古代大师们所知的物质本质,它们只能衍生自无意识精神。在炼金术士中,无疑有一定程度的意识审查,但是这丝毫不能阻碍无意识投射任何东西,因为无论研究者心灵如何偏离眼前观察的事物,愈行愈远,自行其是,无意识的灵性主宰(spiritus rector)都会接替过来,并引导心灵回到不变的、潜在的原型上,这些原型由于这种退行而被迫进入投射中。这里我们来到了熟悉的土地上。在最后一部也是最伟大的炼金术著作——歌德的《浮士德》中,这些东西都被描绘成最壮观的画面。歌德实际上是在描述炼金术士的体验,炼金术士发现他投射进入曲颈甑里的是他自身的黑暗,他那未被救赎的状态,他的激情,他为达到目标而进行的斗争,这个目标就是——成为真正的他,实现母亲生育他的目标,在充满困惑和错误的漫长人生旅程之后,成为“国王之子”,成为至上母亲之子。或者我们可以追溯到《浮士德》的重要前身——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茨的《化学婚礼》,据称歌德知道此书。 [91] 基本上它是同样的主题,同样的“玛利亚法则”,说的是罗森克鲁茨如何从他以前的蒙昧状态中转变,逐渐意识到他和“王权”有关系。但是为了和作品的时代保持一致(17世纪初期),整个过程有更多的投射,而对英雄(意象)投射的撤出——在浮士德身上,这让他成了超人 [92] ——只是浮光掠影地带过。而这两者心理过程本质上是相同的:逐步觉知炼金术(士)在物质秘密中感受到的那些强有力的内容。
在这幅《墨丘利喷泉》之后的文字主要是关注此技艺中的“水”,也就是汞。为了避免重复,我推荐读者参考我的演讲《精灵墨丘利》(the spirit mercurius ,89)。这里我只提出,这种液态物质,连同它所有的矛盾性质,真正地表征着被投射进入它的无意识。“海”是它的静止状态,“喷泉”是它的激活状态,而“过程”是它的转化。用来表达无意识内容整合的理念是“金丹”(elixir)、“万灵药或万能药”、“可饮之金”(aurum potabile)、“永恒食物”(cibus sempiternus)、哲学之树的“赐予健康之果”、“燃烧之酒”(vinum ardens),以及所有其他不胜枚举的同义词。有一些名称显然是不吉利的,但是其独特性却丝毫不减,例如“月树之汁”(succus lunariae or lunatica) [93] 、“萨图恩之水”(aqua saturni)、毒药、蝎子、龙、火之子、男孩的尿或狗的尿、硫黄、魔鬼,等等。
虽然在文中没有明确陈述,但是墨丘利喷泉在水池中的喷涌和回流形成了一个圆圈,这是墨丘利的本质特征,因为他也是那使自己受精,杀死和吞食自己,并使自己重生的蛇怪。关于这一点我们可提出的是,循环之海并无出口,它通过其中心涌出的泉水永恒地自我补给,这在库萨的尼古拉斯 [94] 那里被看作是上帝的象征。 [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