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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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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里奇伯勒焦急地等待着奥鲁斯的最新消息,我发现他有一封急件刚刚才送到。他报告说,布立吞人向他在伦敦以北的营地发起了两次进攻,一次在白天,另一次在晚上,他事先已经给营地加强了防御,所以不列颠人被击退了,而且还有一些损失。不过,似乎敌人每天都有增援部队到达,最远的是从西边的南威尔士来的;据说撤进威尔德的肯特人也送了一封信给卡拉克塔库斯,信上说只要奥鲁斯被迫撤退,他们就会从树林里出来,切断他去往大本营的退路。所以奥鲁斯请求我尽快与他的部队会合,我跟奥鲁斯疏散到大本营的几位重伤员谈了一下,他们一致认为,不列颠的步兵没什么好怕的,可他们的战车似乎顷刻之间就无处不在,而且数量众多,少于两三百人的正规军步兵根本就没法离开主力大军。

我的纵队现在要准备前进了。大象们扛着大捆大捆的备用标枪和其他军需品;可是挂在骆驼背上的一种古怪机器让我一头雾水。

“恺撒,这是您的前任皇帝发明出来的,”波西德斯解释道,“七月份在里昂的时候我擅作主张让人做了一套六个,放在骆驼背上运到了布洛涅。这是一种攻城的机器,专门用来对付野蛮部落。”

“我可不知道先帝还有军事方面的发明。”

“恺撒,我想您以后会发现这种机器有用极了,尤其是在与轻便绳子一起使用的时候。我还自作主张带了几百码轻便绳子,都是卷好的。”

波西德斯咧着大嘴笑了,我知道他脑子里有个巧妙的计划,但是却不想让我知道。于是我对他说道:“泽克西斯大帝有个军事大臣名叫赫尔墨提姆斯,跟你一样也是个宦官,每次赫尔墨提姆斯获准独立解决战术问题时,像是攻陷坚不可摧的城镇却不用攻城机器,或是渡过无法涉水而过的河流却不用船只,他总是能解决问题。可要是泽克西斯或是其他人企图提出忠告和建议来插手,赫尔墨提姆斯就会说,这问题已经变得太过复杂,请恕他无能为力。你就是第二个赫尔墨提姆斯,幸运的是,我打算让你自己做主。你在方尖碑船只一事上的先见之明赢得了我的信任。你要知道,我对你的骆驼和它们驮的东西寄予了厚望,如果你让我失望的话,我就会对你很不高兴,没准回去以后会把你扔到竞技场里喂豹子。”

他仍然咧着嘴在笑,答道:“那要是我帮你打了胜仗又如何呢?”

“那我就会给你最高的荣誉——既在我的权限之内,又符合你的身份——赐予你无头之矛。你的行李中还偷运了其他什么新奇玩意吗?这些骆驼、大象和非洲来的长矛手在战神广场上比正儿八经远征时看起来还要壮观。”

“没有了,恺撒,就是这些了。不过我想在咱们打完仗以前布立吞人能一饱眼福了,等到演出结束以后,咱们可以收入场费的。”

我们从里奇伯勒出发,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抵抗,奥鲁斯特地派了第十四军团的小分队回来替我们把守着河流的渡口。我们过河以后,他们就排着队走在我们后面。从里奇伯勒到伦敦,我连敌方一个布立吞人也没看见。九月五日,我和奥鲁斯在伦敦会师了。我想他看见我就跟我看见他一样高兴。我首先便问他军队的士气好不好。他回答说很好,而且他向他们承诺的援军只有我带来的一半,对于大象的事提都没提,所以咱们的真实兵力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我问他敌人是否会挑起战斗,于是他给我看了一幅等高线地图,是用伦敦和科尔切斯特之间乡下的黏土做的。他在地图上指出了一个地方,位于伦敦-科尔切斯特公路——当然不是罗马那种公路——的二十里处,卡拉克塔库斯一直在忙着给这里修建防御工事,即将来临的大战几乎肯定会发生在这里。这是一座森林很茂密的山头,名叫布伦特伍德山,围绕着公路弯成了一个巨大的马蹄形,每一个尖端处都修建了有围栏的大型碉堡,中间也有一座。这条公路向东北方延伸。敌军的左翼在山头背面,有沼泽的掩护;敌军的正面有一条很深的溪流,名叫威尔德溪,构成了一道易守难攻的屏障;在敌军的右翼,山脊向北弯曲,又延伸了三四里,但是沿途的树木、荆棘灌木和黑莓长得异常茂密,如果要朝右翼走,就得派一队人马从中砍出一条路来,可奥鲁斯说这样肯定是行不通的。到科尔切斯特就只有这一条公路可以走,而且我也想尽早向敌人的主力部队发起攻击,于是便仔细研究了其中涉及的战术问题。俘虏和逃兵主动提供了树林里防御工事的准确情报,这些工事似乎设计得极为巧妙。我并不喜欢正面攻击的想法。如果我们没有先攻陷两侧的碉堡就进攻中间的要塞,那就会暴露在两翼的猛烈攻击下。但是先攻击两侧的碉堡对我们也没有多大帮助,如果我们花很大代价成功占领它们的话,就意味着我们要进入森林,还要通过一系列的栅栏杀出一条路来,而且每一个栅栏都得分头拿下。

我和奥鲁斯召集所有的总参谋和军团司令官召开了一次作战会议,大家一致同意向中央的要塞发起正面进攻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必须做好准备承受惨重的损失。不走运的是,山脊前面树林和小溪之间的山坡非常适合部署战车。奥鲁斯建议采用菱形的阵型来进行大规模进攻,菱形的尖头由一个军团组成,分为两波,每一波有八排。接着是两个军团并排行进,和第一个军团的阵型一样。再来是三个军团并排,这是菱形最宽的部分,大象会被安排在这里掩护两翼。后面又是两个军团,最后是一个军团。骑兵和其余的步兵就作为后备部队。奥鲁斯解释说,菱形可以针对侧面的进攻提供保护;敌人要想进攻第一个军团的两翼,与之重叠的第二道防线就肯定会向敌人投出标枪;要进攻第二道防线,与之重叠的第三道防线就会开火。第三道防线则有大象保护。如果大量战车从后方猛攻,那么这些军团还可以转过身来,一样能互相保护。

我对菱形阵型的看法是,它很漂亮,在共和制时代的某某和某某战斗中——我将这些战斗一一列举了出来——应用得非常成功;可是布立吞人的数量超过我们太多了,一旦我们进入马蹄形的中央,他们就可以立刻用大量军队从各个方向朝我们进攻,要想击退他们,我们的阵型就一定被会打乱;菱形的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几乎肯定会分开。我还强调说,我没打算让伤亡人数超过正面进攻预计损失的十分之一。维斯佩西安搬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老话,有点不耐烦地问我是否打算降低损失并且立刻返回法兰西,还问我,如果这样的话,我还指望军队能尊重我多久。

我反驳道:“杀猫的方法很多,不是非要用牛角粥勺把它活活打死,而且还把勺子给搭进去。”

他们像老将那样居高临下地跟我争论起来,企图用技术性的军事术语吓住我,仿佛我什么都不懂。我愤怒地大声喊道:“先生们,奥古斯都神从前常说:‘萝卜也许不懂希腊语,但是我懂。’我研究了四十年战术,不用你们来教我。打仗不过就是将人当作棋子来下跳棋罢了,我对这种游戏的走法和开局全都了如指掌,不论是常规的还是非常规的。但是你们必须要明白,这个游戏不是你们想让我怎么玩,我就能怎么玩的。身为国父,我如今要对子民们负责,我不会浪费他们三四千条性命来进行这种攻击。如果是我的父亲德鲁苏斯或是我的哥哥日耳曼尼库斯,做梦也不会想到对如此坚固的阵地进行正面进攻。”

盖塔问道——没准是在讽刺我:“恺撒,那么您认为您那高贵的亲人们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他们会找到一条路绕进去。”

“可是这里没有路能绕进去,恺撒,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了。”

克拉苏·弗鲁吉说道:“敌人的左翼由苍鹭国王守护着,右翼则是山楂女王。据俘虏说,他们对此深感自豪。”

“苍鹭国王是谁?”我问道。

“沼泽之神。在不列颠人的神话里,他和战争女神是表亲,女神会伪装成渡鸦停在矛头上。她将被征服者赶进沼泽,她的表亲苍鹭国王就会把他们统统吃掉。山楂女王则是一位贞女,春天时穿着白衣服。她会帮着士兵们打仗,用她的刺来替他们保卫围栏;你瞧,他们将有刺的树木砍倒,尖刺朝外堆成一排,把树干紧紧地捆在一起。要通过这个障碍可真叫人害怕。不过山楂女王守护敌军右翼时并没有人为地砍倒树木。我们的侦察兵已经确定,树林里到处都是缠在一起的树枝,乱成了一团,不管想从哪儿穿过树林都是徒劳的。”

奥鲁斯说道:“没错,恺撒。我想咱们恐怕得下定决心从正面进攻了。”

“波西德斯,”我忽然喊道,“你当过兵没有?”

“从来没有,恺撒。”

“感谢神灵,那咱们没当过兵的就有两个人了。现在假设我承担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将咱们的骑兵弄到敌军的右翼去,穿过那不可逾越的、乱糟糟的荆棘,你能不能带着禁卫军通过那无路可走的沼泽区绕到敌军的左翼?”

波西德斯答道:“恺撒,您交给我的是比较容易的一侧。沼泽里刚好有一条小路,虽然通过时需要排成一列纵队,但那毕竟还是一条路。昨天我在伦敦遇到一个人,他是一位走南闯北的西班牙眼科医生,在乡下四处给得了沼泽眼疾的人治病。眼下他就在军营里,他说他对这片沼泽非常熟悉,他总是走那条小路,这样就不用经过山上的关卡。自从辛白林死后,他们收起通行费来就没个准数了,过路人鞍囊里的钱多就得多交,钱少就少交。这位眼科医生已经受够了被他们盘剥。清晨时分沼泽里几乎总是起雾,他便顺着这条小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过去。他说只要上了这条路就好走了,出口在山脊另一边半里的地方,旁边就是一个松树林。布立吞人很可能会派士兵守在那里——卡拉克塔库斯是个很细心的将军——不过我想拿下他们是没有问题的,有多少人愿意跟我走,我就能带多少人穿过沼泽。”

我很赞许波西德斯说明的计谋,但是很多将军却对此表示怀疑;接着,我也说明了自己强行突破另一侧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这些将军的兴趣都集中在菱形阵型上,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印度象能够突破茂密的灌木丛,只要是能够想象得到的,它们都能过去,而且不会被荆棘或是尖刺给吓倒。不过,为了不把这个故事说两遍,作战会议以及会上的决定就不多说了,我这就来说说这场战斗,它是九月七日在布伦特伍德打响的,对于我来说,这个日子过了很久依然难以忘怀,就像我哥哥日耳曼尼库斯在威悉河打败赫尔曼的那天一样值得纪念;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才不过五十八岁,还没有奥鲁斯年纪大。

我们沿着那条公路从伦敦向科尔切斯特进发,我们的先头部队一直在忙着对付不列颠的前哨散兵,但是直到罗姆福德才遇到像样的抵抗,这个小村庄距离布伦特伍德大约有七里,我们在这里发现渡过罗姆河的浅滩被敌人牢牢地把守着,整整一个上午都被敌军挡在这里,他们有两百人阵亡,还有一百人被俘。我们却只损失了五十个人,但是其中有两名上尉和一名营长,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布立吞人也算是值了。那天下午,我们见到了布伦特伍德山脊,便在小溪的这一边安营扎寨过夜,将小溪当作屏障来御敌。

我占卜了吉凶。打仗之前总是要用圣鸡来占卜吉凶的,将小块小块的豆子饼给它们,看它们会怎么吃。如果它们没有胃口,那这场仗实际上就已经输了。最好的征兆是,养鸡的祭司一打开笼门,它们就飞奔出来,既不喊叫也不拍翅膀,吃得狼吞虎咽,还有大片大片的豆子饼从嘴里掉下来。如果它们啄地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就预示着敌人会一败涂地。当然,我们肯定会得到最吉利的兆头。养鸡的祭司并没有让圣鸡们看见自己,而是跟我一起站在笼子后面,就在我将豆子饼扔到它们面前的一刻,他突然将笼门向后滑开。圣鸡们冲了出来,甚至连咯咯叫一声都没有,简直就把饼给扯碎了,碎块撒得到处都是,它们这种鲁莽的样子让我们大家都乐坏了。

我准备了一篇自认为非常合适的演讲,会让人想起李维遗风,不过我觉得在这样一个具有历史重要性的场合,还是需要用这种风格来发言的。内容是这样的:

罗马人,别再喋喋不休、大喊大叫地徒劳赞颂从前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黄金时代,也别再将现世贬低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粗俗年代,因为这个时代的荣耀理应由我们来勇敢捍卫。希腊人并不是自从特洛伊之后才有英雄,尊贵的荷马早就歌颂过他们,如果他的记载可信的话,英雄们总是将这两句诗挂在嘴边的:

我们打起仗来比所有的祖先,

都要英勇,这让我们无比骄傲。

罗马人,不要过分谦虚了。昂起你们的头颅,挺起你们的胸膛,今天排着队来和你们打仗的这些人,和你们的祖先非常相像,就像鹰,就像狼——他们的种族凶猛、骄傲、胆小、粗俗,他们挥舞的兵器我们几百年前就不用了,他们驱赶着用来拉战车的小矮马品种非常古老,他们使用的那点可怜的战术只有史诗作者才会为之浪费笔墨,他们不是以军团来组织,而是以氏族和家庭来分组——而你们却有着严明的纪律,他们一定会成为你们的手下败将,就好像那低下头向带着猎矛和网的熟练猎人发起进攻的野猪。明天,当你们清点死者的时候,当郁闷的俘虏排着长长的队伍从轭门[1]下走过的时候,如果你们想起自己曾有片刻对现在失去信心,曾为遥远过往那已成历史的荣耀感到迷惑,这一定会成为你们的笑料。不,同伴们,这些英勇的原始人一定会倒在你们的剑下,他们的尸体会在战场上横七竖八、满地都是。刚才我——你们的将军——占卜了吉凶,圣饼的碎片从圣鸡们贪吃的嘴里掉出来,在地上扔得到处都是,不列颠人也会是这个下场。

我听说,你们当中有些人——并非出于害怕或不忠,而是因为懒散——在受命出发参加这次远征时曾犹豫不决,辩称奥古斯都神已经将罗马帝国的版图永远限定在了莱茵河与英吉利海峡的这一边。如果这属实的话——我一定会向你们证明这不是真的——那么奥古斯都神也就不值得我们崇拜了。罗马的使命是教化全世界——你们到哪儿还能找到另一个民族,比不列颠人更加受得起我们打算赐予的恩泽?我们肩上的任务不同寻常却虔诚无比,我们要将先祖的这些凶猛伙伴转变成罗马的顺从子民,而罗马这赫赫有名的城市就是我们的母亲。奥古斯都神曾经给我的祖母奥古斯塔女神写过一封信,他是怎么写的呢?“放眼未来,我能够看见,不列颠变得跟如今的法兰西南部一样文明开化;岛上的居民在种族上跟我们是近亲,我觉得如果他们成为罗马公民,会比日耳曼人要好得多……没准不列颠的贵族们在罗马的元老院里也可以有一席之地。”(不要笑)

在这次战争中,你们已经勇敢地全身而退,两次大败敌军。你们手刃了与我为敌的托葛杜努斯,为我所受的侮辱报了仇。第三次你们也不会失败的。你们的军力比从前更强,勇气更足,各阶层更加团结一心。你们跟敌人并没有两样,你们也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保卫自己神灵的神庙。罗马的士兵不管是在高加索的冰天雪地、阿特拉斯另一边的炽热沙漠、日耳曼的潮湿森林,还是不列颠的草原作战,心里都绝不会忘记给了他姓名、勇气和责任感的那座美丽城市。

我还写了好几段,都是这种崇高的调调,但奇怪的是,这篇演讲我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我登上军法台,上尉们齐声喊道:“欢迎,恺撒·奥古斯都,我们的国父,我们的皇帝!”他们刚一喊完,士兵们就掌声雷动,我差点摔下来。那篇优美的演讲我一个字也不记得了,只能对他们伸出双手,热泪盈眶地脱口说道:“好了,孩子们;圣鸡说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为他们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我们会打得他们一败涂地,让他们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我指的是不列颠人,不是圣鸡。”(大家哄堂大笑,我觉得自己最好也跟他们一起笑,仿佛这是我有意说的笑话。)

“别再笑话我啦,孩子们,”我喊道,“难道你们忘记了吗,埃及有个故事,说有个黑人小男孩因为父亲把晨祷念成了晚祷而笑话他,那个黑人小男孩后来怎么啦?他被鳄鱼给吃了,所以你们要小心了。嗯,我如今就要变成个老头了,可现在是我这辈子最自豪的时刻,我希望我那可怜的哥哥日耳曼尼库斯也能在这里和我一起分享此刻。你们当中有人记得我那伟大的哥哥吗?也许不会有很多人记得,毕竟他已经去世二十四年了。但是你们一定都听说过,他是罗马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将领。明天就是他大败日耳曼部落首领赫尔曼的周年纪念,我希望你们能用与之相称的方式来庆祝。今晚的口令就是‘日耳曼尼库斯!’,明天的战斗口号也是‘日耳曼尼库斯!’。我想,如果你们喊他名字的声音足够大的话,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听见的,他会知道自己所热爱的、统领得如此优秀的军团并没有忘记他。这会让他忘记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厄运——你们知道他是在睡梦中被毒死的。第二十军团明天将承担起带头攻击的光荣使命;日耳曼尼库斯以前总是在军营里说,你们第二十军团是整个正规军里最不听话、最爱喝酒、最爱吵架的部队,可你们一上战场就成了雄狮。第二军团和第十四军团,日耳曼尼库斯把你们称为军队的骨干,明天法兰西盟军守在两肋,你们就负责做他们的坚强后盾。第九军团负责压阵,因为日耳曼尼库斯总说你们是部队里行动最慢的军团,但却是最靠得住的。你们禁卫军另有特别任用。你们不执勤的时候过着最轻松的日子,却拿着最多的钱,所以只有在你们服役的时候把最危险、最讨厌的任务交给你们,这样对其他的部队才公平。我现在就说这么多。乖孩子们,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让你们的父亲对你们感激不尽吧!”

他们向我欢呼,一直喊到嗓子都哑了,我这才知道波利奥是对的,而李维是错的。在大战前夕,一位优秀的将领不可能像事先计划的那样发表演说,就算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发言稿也不行,因为他的唇舌一定会听从内心的召唤。我这番讲话跟另一篇相比真是糟糕极了——你们肯定也同意这一点——但它的效果之一就是从此之后我让第九军团不是以“第九西班牙军团”(他们的全名)而是以“第九蜗牛军团”为人所熟知。第二十军团也是如此,他们的全名本来是“战胜瓦列利的第二十军团”,可是现在却被其他军团称为“醉狮”;第十四军团的士兵要是遇见了第二军团的士兵,就会互相称对方为“骨干”。而法兰西辅军则总是被人叫作“肋骨”。

军营里起了一层薄雾,但是午夜过后不久月亮就出来了,这可帮了大忙;要是天阴的话,我们就不可能穿过沼泽了。我一直睡到午夜,然后波西德斯按照预先的安排叫醒了我,递给我一支蜡烛和一根用营火点燃的松枝。我用松枝点着了蜡烛,接着向埃杰里娅仙子祈祷起来。她是一位预言女神,从前的明君努玛事事都要问她的意见。我还是头一次举行这种家族仪式,但是我哥哥日耳曼尼库斯、我伯父提贝里乌斯、我父亲、我祖父、曾祖父以及他们之前的祖先们总是在大战前一天的午夜里举行这个仪式;如果他们会打胜仗的话,就必定会从仙子那里得到同一个吉利的兆头。那是你能想象到的最寂静的夜晚,祈祷的最后几个字刚一说完,烛火就会突然间自己熄灭,仿佛是被人用两根手指给掐灭的一样。

我一直都不确定是否要相信这件神秘的事情,我觉得烛火会熄灭可能是由于自然的原因——一阵气流,或是蜡烛芯里坏掉一块,或者甚至是观看的人无意中叹了一口气。埃杰里娅仙子不可能一听到克劳狄族人的祈祷就立即从内米湖畔她住的小树林飞到日耳曼中部、西班牙北部或是提洛尔——据说她在这些国家都曾时不时地开恩给过惯常的预兆。于是我将点着的蜡烛放在帐篷里最远的一头,可能从门帘进来的任何气流都吹不到它,然后走出十步,开始庄重地向埃杰里娅祈祷。这段祈祷很短,用的是萨宾的方言。祷文因为是口头流传,显然已经残缺不全,因为萨宾语原本是贵族用的语言,很久以前在罗马就被废弃了;但是我在研究历史的时候学习过萨宾语,所以能把祷文背诵得跟原本的样子差不离。果然,我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就眼看着蜡烛突然熄灭了。我立刻将它重新点起来,看看是不是蜡烛芯出了问题,又或者波西德斯对蜡烛芯动了手脚;可是没有,它再一次明亮地燃烧起来,一直烧到最后,蜡变成了硬币大的一小摊,蜡烛芯才倒在了里面。在我这漫长的一生中,很少会有真正神秘的经历,这次就算其中之一。我在这方面的天赋并不出众。不过我哥哥日耳曼尼库斯却总是为幻觉和鬼怪所扰。诗人歌颂过的半神半人、仙子和魔鬼多数他都见过。他担任亚细亚总督时曾到访特洛伊,居然有幸在美妙的幻觉中见到了西布莉女神——咱们的特洛伊祖先崇拜的就是她。

* * *

[1]古罗马人用三根长矛搭成拱门,象征轭,令败敌从其下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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