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府志卷之三十六

启

国朝

启王请增募绿旗兵

李之芳

谨启大将军和硕康亲王殿下。伏惟亲王大驾临浙，职以身在行间，未获面承方略。前蒙令谕，下询地方情形，及官兵数目，除会同将军赖塔具启外，窃惟以顺计逆，原操必胜之理。即以事势校量，逆贼何难扑灭？但欲早平逆贼，则在厚集兵力，以期迅速进勦。谨为亲王陈之。闽来之贼，共有三路，兼温、处从叛之兵，分向衢州、金华、台州，而其狡谋专在布散谣言，潜给伪札，煽惑人心，以致各处土寇纷起。然皆乌合之众，能战者少，我兵皆久经训练，若分路齐进，贼自望风而靡，此必胜之势一也。闽中钱粮原少，向恃外省协济。今耿逆搜括富户，剥削穷民，人不聊生，供输不继，兵必自变。我兵粮饷，飞挽相续，一切军需，皆动支正项，不累民间，士马饱腾，军心踊跃，此必胜之势二也。

贼兵怕至淫掠妇女，焚烧房屋，民间资蓄，寸草不留，百姓恨入骨髓。我兵纪律申严，秋毫无犯。皇上屡颁恩谕，严禁骚扰。前包衣佐领兵马进勦义乌，得获逆贼巢内，所掠民间子女，皆查访还民，欢呼载道。今亲王临莅，约束倍严，百姓颙望天兵，此必胜之势三也。温、黄叛帅，负恩从逆，度其弁兵岂尽良心澌灭，亦有籍居内地，顾恋室家，大帅既至，自必有幡然归命者。至于亡命奸徒，啸聚山林，其附近百姓被胁割辫，使其无路自归，此乃贼之诡计。官兵所至，拒敌者即行勦杀，安居者即行抚戢。朝廷仁义之师，本为定乱安民，不戮无辜，地方𠃓于平靖，此必胜之势四也。

有此必胜之势，而数月以来，未即荡平，总因兵少之故。今衢、金、台郡城皆驻满兵，一可当百，自是所向必克。但各处皆深山仄径，势必兼用步兵。浙省向来沿海兵多，内地兵少，台、宁二府见在绿旗兵有一万五千余，金、衢二府，连职标并各营调集之兵仅六千余。属县地方，处处紧要，四面分布，愈见单寡。战则无兵以守，守则无兵以战。职前与将军赖塔再三商酌，疏请增调绿旗兵七八千，蒙发提督叚应举之兵，又巳尽赴台绍。且职等具疏之时，严、绍尚未有警，今此两处并须防御，本省既难抽调，邻省不能屡发，惟有陆续召募，𬘓练成军，庶为一策。查浙省经制兵四万八千六百三十九名，除新设援勦三营及太平营外，尚缺额兵一万有余。拟于职标照提标之例，添设前、后二营，每营设兵一千名，并增中、左、右三营内兵一百五十名，共足五千之数，以资策应进勦。其金、衢、严、绍见今俱系冲疆，各副将下俱应添足二千名，以守地方。合算共应增绿旗兵四千八百五十四名，俟平定之日，仍可酌量分拨。各营汛并不不亢。三在经制额外，若目前战守足用，便可合势齐进，早奏荡平。如蒙亲王允行，伏乞准令召募，并制造甲械，俟亲王具题，或令职具题，统祈谕示施行。

启王衢城势迫亟请拨兵防御

李之芳

谨启亲王殿下。衢州四面贼寇逼犯，前蒙遣护卫，目击情形。今满汉绿旗官兵在城外沿河拒守，昼夜擐甲，目不交睫，将及一月，贼众有增无减。职标营自副将以下，兵丁以上，尽数发出，巳无一旅留城，分布要口，接连二十余里，每处官兵不过二三百，前后皆系贼营。职勉励将士，竭力支持，但众寡悬殊，兵力疲敝，实非长策。若撤回守城，贼势愈加猖獗，四面益难堵御。见今龙游、兰溪一带，皆有贼兵窥伺，劫截粮草，以此二千余兵，东西不能兼顾，日切忧虑。况与贼相拒日久，悉知我兵虚实，倘或合势齐犯，前后受敌，一有疏虞，则衢州岌岌不保，全浙形势不可收拾矣。职数月以来，从无张皇告急之词，惟鼓励人心，支撑冲要，祇待大兵络绎继进。初因金、衢绿旗兵少，请到江南五千之兵，巳尽往台、绍，向于金、衢两府之中，酌量缓急，东驰西应。自金华贼势并紧，就近遂无应援。若论战，则不可以孤军深入而不顾后路；若论守，则无有昼夜擐甲，并无更番而可以持久者也。

且四乡之民，扶老携幼，避贼而来，无居无食，皆草栖露宿，哀号荒野，不忍见闻。间有一二乡村，自相团练，尚在者御，但乡民力量有限，原藉官兵救援。今官兵自守不暇，安能四出救应？若日久无援，非为贼所杀掠，即亦将化而为贼矣。如此贼众愈增，而徒恃此二千余久疲之兵，以当日增之贼，难保无虞。职膺封疆之任，非以身在衢州而独言其急，实为扼守门户第一重地，不可不计万全。如台当温州一路之冲，台、宁二府有二万兵，尚忧不足；金、衢当江山、常山、温、处四路之冲，共止五千余兵，形势单弱，较然明白。职非不知省城亦无兵可发，顾今绿旗兵似不能再请。朝廷增调，而三镇虽经设立召募，尚非旦夕之事，不得不就见在之兵，权其缓急，以济事机。伏乞亲王钓裁，将太平营兵拨赴衢州。至福建总督郎廷佐之兵，虽召募未足，然多必及千，少亦数百。如蒙并𫵵先发在衢州紧急之时，增一兵得一兵之用。再如金华大捷之后，贼势稍缓，并容职酌量移调。两郡相距颇近，如有警息，仍可随时策应。若启候示，自衢至省，往返数日，当此贼情紧急，惟恐有误。为此剀切上陈，伏乞恩鋻施行。

启王请禁旗营抢掳并给还难民子女

李之芳

启为亟请安抚残黎，收拾人心事。据布政司布政侃李士桢详称：大兵攻抵温郡，需用粮料协济。今处属虽经恢复，地荒民逃，米榖鲜少，今应察访民情隐痛，请启亲王清字禁示，徧为张挂，鼓舞招徕，民自悦服，四方景从，粮草不缺，兵民两利。等因。又据分巡温处道姚启圣详称：奉本部院牌开，据该道呈称，见在贝子军前，料理地方残黎，设法招抚百姓。但自乐清、青田至永嘉，全经抢掳，日见无妻无母一二残黎，相对痛哭。等因。到本部院。据此，为照难民子女，案准部文，不得一概抢掳。奉旨通行在案。况百姓苦为贼陷，实出于势不得巳，官兵伐罪救民，自应多方绥辑。该道身属监司，随军抚民，责任攸系。仰道即将乐清、青田、温州一带难民子女，未经掳带者，作何启请禁止；巳经掳带者，作何查给还民；远携贩卖者，作何稽察杜绝。此系地方紧要事务，万勿瞻狥推诿。等因。奉此，正在启请。间又奉本部院牌开：据乐清县申详：乐清民人妻女，被官兵抢掳数千，赎回仅止有数，或一家尽掠，斩嗣绝烟，或远携贩卖，以此觅利。

巷多啼哭之声，野遍呼号之惨。等情到本部院。据此，为照乐邑男妇子女，多被进勦官兵掠带远携。本部院批阅申详，殊堪悯恻。案准部文内开：真正贼寇，未必携带四二妻子而行，营中所有难民子女，许令民间认领，不得一概抢掳。奉旨钦遵在案。

今据前因，仰道立速就近启请贝子，查明给还，一面速议杜绝远携贩卖之法，庶免难于查给。等因到道。奉此。窃照旗营抢掳男妇子女，奉本部院檄行，未经掳带者，作何启请禁止？本道巳经启请贝子，自康熙十四年十月十五日以后，不许擅抢一名，并求贝子印发清字告示，遍行张挂，禁兵拏夫强买等事。间有强横者，本道当即拏请贝子鞭责，此英亦可少止矣。又奉檄行，远携贩买者，作何稽察杜绝？本道遍行察访，实非民人贩卖，俱系金华、杭州满兵来买，其实以兵卖兵。及至本道行查，则托云：是我亲戚，我送他等语，以旗卖旗，殊难稽究。又奉檄行，巳经掳带者，作何查给还民。本道自抵军前，招集残黎，盈庭哭诉，惨不忍见，当即启请贝子，尚未给还等因。又据温州知府王国泰报称：瓯民久遭寇虐，惨伤巳极。

今兵马踵至，乡民妻女被掠无存。营盘左右数十余里，村落惟有瓦砾，渺无人迹，极目遥望，炊烟几绝。案蒙颁发告示，给还民间妇女，不谓各兵将所掠妇女，或托寄于省中，或深藏于营内，乡民寻觅，竟无谋面，甚有遭兵荼毒者。叩乞启请亲王，颁发令谕，通行给还。等因。又据永嘉县知县郑廷俊报称，永嘉自二十九都起，至五十二都，民人悉被抢掳，逃亡殆尽。间有招集一二民人，又被各旗营兵厮，以放马寻菜为名，四处抢掠，致百姓纷纷逃避，田稻遍野不割。将来兵饷民食，大是可虞。等情。各到职。该职看得乐清、青田、永嘉一带，先因逆贼祖弘勋从叛，官兵应援不及，将百姓失陷，原出于势不得巳。迨大兵进勦，真正逆贼窜入瓯城，此守土弗去之百姓，即不肯从贼之百姓，正可宣布朝廷德意，招徕抚绥，使其室家完聚，乐业安居，庶几人皆怀我深仁，到处效顺，将见逆贼势穷，自相离散，即直入八闽，亦不难于闻风底定。今据司、道、府、县禀报旗营掳带子女情形，是地方虽复有土无人，不但朝廷财赋，将来无从出产，即见在粮糈巳乏人供运，亦恐有误军机。

且百姓既遭抢掳，无家室系念，必致铤而走险，反得遂逆贼狡谋，煽诱愚民，以增贼寇，关系非浅。职思大兵进取，固须鼓励士气，尤须收拾人心。此被贼蹂蹸之德意，孰非朝廷之赤子，亦即亲王之赤子。亲王急欲平贼，总为亟欲安民。职受国恩。谬膺重寄，安敢将地方情形，缄默不言，有负亲王救民水火之至意。用敢据地方各官来文，激切敬陈，仰祈大张清字，严谕民间认领，并乞亲王颁示各旗营官兵，严禁抢掳，庶王言一出，万姓欢呼，非特户口复集，赋役有资，兼之人心巩固，向化接踵。不难立致荡平矣。为此具启，仰祈钧鉴施行。

启王赎难民子女

李之芳

启为吁怜情悿，俯𫵵代题，以全生民骨肉，以足丁粮事。康熙十七年三月十一日，准巡抚陈秉直咨文，又据布政司李士祯、按察司张登选、驿传道李之粹、杭严道王梁、运司阎廷谟会详前由到职。据此。该职看得，自用兵以来，诏旨频颁，惟以爱民为亟。亲王仰体皇上至意，自进驻金华，以及平定全闽，所至之地，约束严明，百姓无不感仰。惟温、台一路，当时固山贝子有放抢之令，以至难民子女被抢独多。前准兵部据百姓控告，咨行职等确查报部。行据按察司查明被抢男妇数目，造册启请查给。蒙亲王行据各将军、都统启覆，并无掳掠良民子女等因，以致奉谕未允职等所请。在各将军、都统以为贼所曾到之地，其子女即系应抢之人，遂覆称并无良民。但真正贼寇，始则用兵负固，既则投戈乞降，其妻子固安然无恙，而所得者则皆贼至不能自脱，贼去不肯相随穷苦难民之妻子也。查部文，杀贼之余，不许掳掠，难民子女，即得自贼营，亦许民间认领。奉有依议速行之旨，正指贼所屯踞地方而言。贼自为贼，民自为民，原有分别。今未经查给，则与部文未合，因此未经报部。近来或有地方官捐助代赎者，难民自行募化取赎者间，或有旗丁自心感动，径行给还者。但给赎者少，留营者多。今值蒙古官兵凯旋，各属难民盈千累百，群集省城，呼号呈控，援引诏旨，咸称不蒙具题发还，惟有跟随赴京叩阍等语。

随准巡抚移咨会题，并各司道呈详前来。职查各难民纷纷哀控，巳非一日。职等惟谕以亲王，自必查给，稍以慰安其心。今日未蒙给还，而蒙古又现在起行，生离死别，只在顷刻，是以情状迫切如此。温、台等处仅存残黎，皆系饥寒失业之人，既见骨肉，永无还期，彼更何所瞻顾？若使千百为群，赴京登闻，职等不先陈奏，何以自解？见拟会疏具题，不敢不先启报。如蒙亲王径颁令谕，通令给还，职等仍与地方各官公同捐散，酌给价值，则百姓既得完聚，而旗丁亦无苦累，实为两全，则亦可以报部完结矣。职谨会同巡抚陈秉直，合词具启，伏祈钓鉴独断，迅赐谕示施行。

启抚军请蠲沾化县钱粮

王植

前于二月某日，晋谒钓墀，恭请明训，蒙谕将地方五情形，详悉具禀，温语霁颜，反复谆切，敬聆之下，忭感交并。兹于十七日抵任，所见经行州县，风景民情，虽礼歉苦乐，各有不同，而地瘠民贫，异常艰苦，非逾格恩施，不能解其倒悬，未有如沾化之甚者。当职初入县境，地无青苖，白鹻黄茅，荒凉被野。体问乡间父老，咸称八年以来，递岁乾旱，十室九空。境内西南两面，方幅蕞尔，洼咸过半。东北一带，地逾百里，皆滨海斥卤，历来少收。惟东南一隅，稍有沃壤，然亦浮沙白土，性异膏腴。从前通县所赖，惟小麦、棉花二种。近因连遭春旱，不能布种。去年春后，不得巳，始种禾榖，当五六月间，苗势葱茂，可望礼收。经前县以有年报上，不意七八月间，棉虫害稼，大损收获，实为暗荒。是以各县多蒙轸念加赈之天恩，而沾土独居有名无实之富岁，此其情形之大略也。

职复检查地丁钱粮数目，额征银一万四千四十余两，其地小田薄可知。而乾隆八年分除旱灾蠲免外，应征银一万二千九百四十余两，内未完一千八百三十余两，于十一年带征；乾隆九年分除旱灾蠲免外，应征银一万一百七十余两，内未完三千三百六十余两，于本年带征。虽前令设法催输，八年分催完一千二百七两零，其十一年正赋，反有六千八百五十余两未完。查民间室有盖藏者，十无一二，其贫者或扫野田草子糊口，或采鹻地齑菜充肠，窘困之状，笔不忍书，而拖欠累累。除十年分未完银一千九百七十余两，应巳巳年带征外，计八年带征并十一年正粮共七千四百七十余两，正值奏期在即，九年带征与本年应征共一万七千四百余两，又复例需催科，是以窘迫无聊之穷黎，一时而征四年之赋，既苦于剜肉医疮，又不便缓征弛赋，势之难为，情之可悯，诚无计为之展转。

敢再查卑县有被灾案内，奉旨分五年带征者，于乾隆八年分奉文借出麦种银二百八十五两零，九年分两次借出春麦、秋禾籽种银四百一十九两零。又各项米榖，现在存仓者，仅榖六千五百二十余石。其社榖商输登莱拨运等项下，民借榖三千一百余石，拨运米麦项下，民欠麦三千三百八十余石，民欠米九千二百八十余石，核之时价二，共值银二万七百余两，至今颗粒。未偿，是正赋之外，积欠米榖者，多多如此。夫以弹丸之区，当积歉之后，以盈千累万之数，责之室如悬磬之民，不惟无益国计，尤恐民力难支，移散他方，未免更廑宪怀。此职所蒿目棘心，不得不据实上陈，转吁大人，为民请命者也。

伏阅本年正月邸抄，钦奉上谕，将济南府属之陵县所有带征八年正耗粮米五千七百九十余石，加恩豁免。仰见民生疾苦，皆圣主所乐闻，况更苦更难之沾邑，数倍于济属之陵县。幸值大人时位兼隆，上孚圣心，有一言而足以苏毙起枯者，此千载难得之一时也。可否据情入告，将应征四年钱粮，并拨借米麦穷民难完之情形，上达睿聪，一视同仁，则海滨穷黎更生为幸矣。乾隆十二年三月，

启鹤抚军豁减海礼黎敬等五庄旧粮新赋

周瑞

敬禀者：切查卑县僻处海滨，地多斥卤，阖邑形势，居九河之下流，而黎敬等五庄又在县之东北，形如釜底，尤为极洼最下。一遇雨水过多，上流悉注，即成水乡。更且土性镰薄，兼旬不雨，又坚硬如石，几等不毛。追溯前明，原系荒芜废地，为德藩牧马草厂，召民佃种，并无额赋，验苖起租，每亩征租银七厘，纳于藩邸。废藩之后，欲将此地变价，民苦斥卤洼下，十岁九荒，不肯上价，遂加二倍泒租，每亩收租二分一厘。彼时尚有可垦之地二百九十九顷有余，泒征租银六百二十八两零。

迨本朝定鼎，由佃改业，由业转售，𠃓租粒为正供，从此改输于官。顺治十一年间，奉提督军门耿，将阖县大粮地亩酌定赋役，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上地以一亩四分折为一大亩，中地以二亩三分折为一大亩，下地以四亩六分折为一大亩，每大亩一例科银五分有奇，至今遵照。独黎敬等庄地亩仍以二百四十步小亩作额。至顺治十三年，每亩又加增银七厘。前县刘可仕任内，奉文报垦，复好大喜功，将该庄地亩增报一百四十九顷三十余亩，共成四百四十八顷有零，每岁征粮一千二百五十五两。雍正四年，奉文丁摊入地，又经前县米漳不察苦情，不分肥瘠，一律均摊，每亩加泒丁银三厘三毫，丁粮共该三分一厘三毫，通共额征一千四百四两有零，遂为今日之定数。

该处庄民以阖县大粮地亩既分上、中下三则，每亩科粮，名为五分有零，实以小亩折成大亩计筭，粮虽重而实轻。该庄以小亩为一亩，粮虽轻而实重。又以地处最洼极嫌礼稔之岁，一亩所获，除去籽种人工，每不敷完一岁钱粮，甚有不敷籽种之处，以故积欠累累，售买无人，弃产而逃，流徙外出者，不一而足。雍正十二年及乾隆六年，节据该庄民人吁恳呈请减赋。历经各前任据情通详，奉宪批行委勘详覆。于乾隆二年蒙前抚部院法题请照依卑县下地科粮。乾隆十一年又蒙前抚部院喀具折密奏，均奉大部以事关钱粮，不便请减，议驳在案。切思国朝百余年来，章和巳定，卑职何敢锁渎。但查卑县地方，民穷土瘠，甚于他处。而黎敬等庄尤为卑县最苦之区，居民则鹄面鸠形，庐舍则颓垣破壁，饔飧不继，衣不蔽体，种种堪悯。素蒙各宪洞鉴。卑职履任以后，详察民隐，盖因该处相近沿海，多产野盐，从前庄民日逐刮卖，借资糊口，所以连次增赋，尚可竭蹶办粮。自雍正年间，盐归商办，设立余家巷巡察营兵八十余名，禁私严密，不能刮卖，生计绝而官逋日多。以故自雍正初年，至于乾隆十年，应纳钱粮，从无清款，幸邀节次覃恩，得以豁免。今自十一年起，至二十年止，积欠仍前，官斯土者未尝有怠于征，实则追无可追。

卑职目击情形，巳为分年垫解，尚有未清年款，现在设法完欠。惟是旧逋未楚，新粮踵接，岁岁相仍，势必官顾考成，日事追呼，小民畏比，日就逃亡。去岁复据该庄民人欲齐贤等环庭哀吁，纷纷具呈，情愿退地归官。卑职复先后据情详禀，奉委蒲台县严令暨本府节次勘查详覆。适当前抚部院驻节未久，旋奉升调，不及查办。今逢大人福曜照临，恩膏广被，政令聿新，正吏愓民怀，兴利除獘之会。所有卑县黎敬等庄苦楚情形，卑职不敢以格于部议，为之隐默，谨备细禀陈。伏祈大人俯念边海穷黎，恩施调剂，则一方万姓戴德于生生世世矣。

议

国朝

条陈荒疲请宽积逋议

孙钖蕃为疲邑极坏难支，诸獘积重不返，敬陈末议，以保遗黎事。职一介鄙儒，三楚末学，前训公安，即见沾化水灾之诗，后任遵化，又读山东旱荒之诏。不期补授，遂绾斯符，敢不力为竭蹶，以图报称。顾天下事有𠃓为者，有难为者，有必不可为者，𠃓为者土。沃民富，赋税无亏，顺事而理，为难为者；赋重民繁，头绪不清，犹可竭智毕虑而为之；必不可为者，土满民空，势不能为无米之炊，不得不起而更张之，如今日之沾化是也。沾化旧一海落潮滩耳，地卤不毛，百不等于他县。汉、晋之间，屡建屡废。其建也，以其地当海口，其废也，以其土薄𠃓灾。自金、元以来，其几废者屡矣。明嘉靖间，以水灾几废，赖两院累疏题覆，减赋并里，而县仅存。

万历丙辰，又几废矣，赖两院累题定例，七分追征，而县又仅存。自顺治四年，厘正钱粮，照万历初年则例起科，而沾化荒亡过半，额项不敷。当时有司支吾目前，无能为民请命者，遂增重于现在之田粮，不惟不等于万历初年，且有加于崇贞末年矣。如上地之三分，进而四分五厘余也；中地之二分四厘，进而三分八厘余也；下地之一分八厘，进而二分七厘余也。地土劣于海礼，而赋税四倍于海礼；肥饶不敌阳信之什一，而起科一等于阳信。使当时守土者按其故籍，呼吁而力陈之，何以积獘至此？况县自顺治七年以后，渰没者十余年，近又荒旱者二三岁，其不废为荒堞旷土者，计，惟有变计而更张之巳耳。

职自四月初三日到任，见城郭倾颓，人民离落，库无余铢，仓无粒米，官无居室，吏无庇廨，欢县务何以堕坏至此？至三日点卯，则某里以全荒告，某里以尽逃告，又某里以死绝无人告。及赴省晋谒，出郭西行，六七里间，树木渐稠，田亩渐治，乃曰：此阳信界也。北不过四五里，即曰：此海礼界也。迨往滨对州利津，出城东门，弥望百里，野草连空，海鸟飞呜，与天上下，或三十里而始有一村，或五十里而始有一闾。土人云：只此到海，皆层县治。鸣呼！古人立邑于此，焉得而不屡废乎？以前连坐数令，或经赦而去，或赦所不及，而困羁不能去，有殒命者，有革职者，有降俸至二十级者，逋欠累累，盈千积万。察其所以，皆由土瘠民贫，虽智尽能索，不能令芜秽不毛之地、无人之境，而别为神输鬼运之谋故也。今议交盘则悬项无补，议积欠则逃亡莫征，议恳荒，议弭盗，尚当需效于后时；议固圉，议厘奸，犹难立致于此日。且地惟产盐，而盐法大坏，野有茂草，而草亦藏奸。职心怜民命，虑切焚身，所以不得不大声疾呼，流涕而为民请命也。万望仁德大人，俯赐清览，勿罪狂愚，必将沾化破格存恤，单疏上请，当兴当厘之要务，再加详察，可宽可缓之深仁，暂从鄙议。

即大势卒难挽回，未必不少补其苴漏。纵一时难以速效，而日后可为渐图，岂惟凋獘之余黎，沾被恩波，无有巳时，即谬叨如职，亦得附青云而施后世矣。谨陈肤见，条议如左：一、严交盘以杜侵蚀。从来新旧代换之日，正獘窦丛蔚之时。沾邑十余年来，竟无二载无事之县令，苟非遇赦，亦无一日得清之交盘。职受任方始，何敢因循不言。今沾邑额粮原系一万六百有奇，除顺治十八年以前业经蠲免外，康熙元、二、三、四年分未完共六千二百二十四两零。即据草册所开，属之民欠者，仅三千一百四十三两零，余三千八十余两，皆无著落。或称领解而无批回，或为那借而无抵补，或经透支而未追价，或积蠹之侵蚀而故为推诿，或监收之渔猎而别为支吾。各里总数短额，应追里书，柜头开造不符进库，应追收役，库收不符，所出应追库吏起解而无批回，应追解役，除各项外，尚有侵渔，典守不能辞其责矣。逐一核检，首尾自明，若复含糊，獘将奚底？仰恳彻底清查，要归厘正，不惟可谢裕蛊之咎，亦可免代僵之患矣。

一、征积欠，以副考成。沾化地鹻民贫，著之邑乘，夙称疲敝。前经水旱连年，兹复旱荒接岁，当此功令森严之日，更值民户逃亡之秋，多方招徕，犹恐不至，严刑峻敛，谁复思归？缓则忝罚交加，急则流亡立尽。职非不惜一巳之功名而难此敲朴，但不忍立死之牛羊而受为刍牧。伏冀用一缓二，照各省盐课之例，许其分数带征，总筭十分，约为年限，以每年带征几分为额，须通扣一年之完欠，以课功罪，勿但即日月之征解，辄定处分，所谓日计则不足，月计则有余，月计则不足，岁计则有余者也。

一、招流移，以复本业。沾化幅帽，西南甚窄，约不数里，即邻封境界，东北滨海，弥望百里，皆属县治。污莱触目，绝鲜村庐。加以近年灾祲频仍，逃移甚众，如洼张、南台诸里，地荒民散，绝无人烟，以致国课拖欠，良有其由。职见今设法招集，犹恐疑信相半，计须履亩清查，详核其可耕之田土，缓征其久逋之。租粮。以见在之人种见在之地，勿使其包赔；令复业之家理见存之业，勿重其遣累，则流移者可。以渐复，而土居者不致复逃矣。

一仿古制以练民兵。沾化二十年来，草窃不靖，或肆劫编户而隐忍不敢以闻，或环守盗所而相顾不加一矢，皆民不知兵，乡保不练之故。古制浸没。斯非一朝。即县有健快、马壮名色，徒为勾捕差摄故事；即营有分汛驻守哨卒，不过晨星寥落几人，祇有日奉资粮之费，未见当塲获盗之功。职忧时虑患，欲效古制，四门立之防长，各乡立之乡长，备制火药、鸟𬬰、铳砲弓矢、刀棍器械，一准贯绳连轨之法，首尾声援，远近响应。盗劫一家，十家共击；盗入一村，比闾皆起。无事以劝耕积榖为先图，有警以鸣锣放铳为号令。出入守望，务期合力同心，一有逸贼，即为故纵。庶行之既久，盗贼屏踪，可期久安长治，他故不生矣。

一、整盐法以裕国课。沾化属有利国、礼民、富国、永利四塲课司，均系产盐之地，而县境接海，斥卤不毛，故沾人世业灶七民三。盖地方产盐，人惟以盐为生计。从来按季发票，原为本土食盐而设，故本土食盐之人，身纳灶粮，手执帖票，自不同于远贾遥贩之辈。旧制许贫人户挑𠃓米，非偏私也。今经年不见部票，利归行盐之黠诈，害贻产盐之官民，但于终季压令县文缴票，总因前官传舍，獘窦膏锢，至此极也。至若私巡之人，应巡沿河上下，验票查引。今则但巡产盐之地，不巡行盐之人，苟得重贿，即连车累载，彼且执批为之前驱。且律云：各官巡获私盐，俱发有司归勘。今乃塲官不由县注考，私盐不经由有司，是以盐法大坏，不可补救。仰乞轸念沾邑刚卤之地，仅以盐为命脉，每季预发引票到县，敕令四塲，仍属县官，具其贤否，严禁私盐，以令官盐盛行，庶办纳国课有赖，而残黎得庆再生矣。

一、查草荡以济荒残。沾城以东，荒茅百里，无业之氓，樵采度日，亦其宜也。今邻封富室，如阳信、武定、滨州等处，皆连车百辆，下灶采薪，昼夜不绝。闻自八九月起，至四五月方止，间有奸民暗载私盐，覆之以薪，夹带而行，视为得计。独不思沃土之民，岁取十千，何与疲邑之户？斥卤之壤，黄茅白苇，岂无守土之官，而富强之辈乃得越境攘取乎？仰乞钓批，凡有草荡，官为查核，属之某里某甲者，官为分方，计地纳档，方许采樵，而荒地亦获荒产之利，奸民不得为藏奸之谋矣。

沾化减粮议

赵恒祚

沾化逼近北海，与禹贡兖州所称厥田中下，厥赋九等者也。沾化南距大清河百里而近，西距卫河三百里而遥，中间地势低洼，或断或连，要皆九河下稍，并唐宋历代黄河东面之决口。至于逼近海岸，潮水浸淫，则土性鹻卤，尤难与他邑相较，故惟紧邻之海礼一县略可比也。海礼县境，东西相去百里有余，南北亦百里有余，沾化东西相去亦百里有余，而南北不及四十里，是沾化之地固不及海礼三分之二矣。海礼现征丁地银一万七千六百二十两零，征米一千一百九十八石三斗零。

沾化现征丁地银一万三千八十一两零，征米一千二百二十五石五斗零。是沾化之粮足当海礼十分之八，则以沾化粮额之重，较重于海礼也。

查海礼不分等则，一例，大粮地三千三百五十八顷，每亩征银五分一厘。沾化三等地三十七百五十余顷，其上地一百七十顷零，每亩征银五分五厘四丝；中地七百一十七顷零，每亩征银四分七厘九丝；下地二千九百顷零，每亩征银三分七厘三毫六丝。海礼则除上好地一亩四分折官粮一亩，其次则以二亩三分折一亩，又次则以四亩六分折一亩。然则海礼中下田地，虽与沾化粮额略同，而实在耕种亩数则不啻三四倍矣。沾化上地粮额亦与海礼略同，然中地则加倍有半，下地则三倍有半，又何惑乎地少粮多，而苦累尤甚于海礼也。夫沾化地势之低洼，不堪与他县较，而绝不异海选。谓礼之低洼，土性之鹻卤，不能与他县争，而绝不异海礼之鹻卤。今海礼以粮额稍轻，犹得系属于各邑之末，而沾化以粮额独重，几难并存亽两邑之中，岂沾化百余里之耕耘遂可荒废，万余口之性命遂可舍置乎？不然，何以紧紧比邻，而不得援海礼之成例也？伏祈当道大人，念切恫瘝，救此一方，将沾化三等地亩题请改归一例，照依海礼折准数目，勒为定则，所减不过数百顷之地，所捐不过一二千之粮，而沾化一县之穷民，永免苦累，百世万年，感德无既矣。

疏凿清河议

赵恒祚

天下大利大害所在莫甚于水，而欲兴利而除害者，亦大抵出于疏凿。顾凿以治其上流，谓其源之塞而竭也；疏以治其下流，谓其水之积而溢也。不塞则不得轻议凿，不积则不得轻议疏矣。愚窃计大清一河，凿之乃绝无可凿，疏之则母庸多疏也。考大清之水，乃禹贡之济渎，源出王屋，三伏四见，然后至寿张安民亭，合汶水，东北流，至利津盐塲入海。

今会城东至蒲台，西至张秋，商舟经由，即其故道，而水甚微细，力不负舟，凿之一议，殆由乎此。然说者谓黄河南徙后，济渎中枯，又自东平筑坝以来，巳全遏汶水西流，南北分注，于是泰山诸泉，并西南漳、卫诸水，尽取为会通漕河之用，常虑不给，安有涓滴可分引入清河者耶？泺水去清河最近，然自明时以迄今日，巳别濬为小清河，以为会城东北众水之纲纪。若全决入济，则小清河之经流将绝，而不免乾枯淤塞之患。利彼害此，又断断不可者矣。大清河河身低下，旱乾之际，如在瓮底，疏导灌溉，势必无由。至于霖潦既久，山水暴下，河流泛溢，堵筑不暇，又何有多开支河以杀水势也？若乃蒲津两河中积沙一股横截水内，阻断商舟，剥换艰难，此则宜酌量挑掘，以除害而兴其利矣。夫禹凿龙门，以积石而下，水不南流也；禹疏九河，以大陆以北，水不入海也。今大清河上无可凿，下无多疏，因地制宜，当必有策以处此。

自雍正八年，清河水溢，浸坏城郭，各处决口未经堵塞，诚不可不豫为之计。至近海低洼之州县，开沟泄水，邻国为壑，权其利害所在，而议疏议凿，是则下邑穷民，所属望于循户诸大夫矣。

沾化开沟泄水议

赵恒祚

以善兴利者，必通计其利之大小，而利无偶遗；善除害者，亦必通计其害之重轻，而害不偏受。若近年开沟泄水，则西南诸邑并受其利，而沾化乃独受其害也。愚请略而言之，西南自运河东岸，南北近千里，中间自临邑、禹城、平原、陵县、德州等处，各有低洼地亩，积雨伤苖，于是附会徒骇、马颊、钩盘故道，开沟放水，分泄于商、惠、阳乐诸邑，而又总泄之沾化，其泄愈远，其水愈多，丈余之沟，势不能容。且沾地原系低洼，高处多镰，而积水乾涸，反得成熟。现今低下河形，俱系价买承粮，永为世业。开沟愈广，捐地必多，愚民各护巳田，委曲迁避。然而积水一泄高下全空；若开沟太深，又恐远滞海潮，泛滥浸淫，其害更大。夫国家沿河治水，原有买地除粮之例。今沾化开沟巳久，曾未闻价买何地，开除何粮，而又年年刷濬，坐废农功，沾民何辜，乃偏受邻邑之苦累，至此极也。总之，沾化逼近东海，泄水势必经由，开沟深广，海潮又𠃓留滞。惟是未挑则议帮夫，方挑则议买地，既挑则议除粮，挑后则议岁修，使沾民但以地借邻，而不至为邻失地，且不至无地承粮，庶西南并享其利，而沾亦不独受其害矣。

治河议

俎涛

本年十一月初五日，为钦奉上谕，引沁济运，如不能容纳，由盐河消其水势。圣明睿虑，超越千古。抚台留心国计，加意民生，恐引沁入运之后，运河、盐河俱不能容纳，虑及盐河之冲决，村舍民田之渰没，飞檄行州，细询绅士民人，令各抒所见，讲求万全之策。又委员查勘徒骇形势，为未雨绸缪之防，为国为民，心甚盛也。某恭承下问，敬陈一得之愚。按武定一州，盐河界其南，徒骇带其中。州志盐河来自张秋，自东阿以下长清、历城等处，山水、雨水与诸泉水皆汇其中。由唐张道口入州境，讫老君堂，下交滨州，横亘八十余里。春初势微，夏秋山水一发，则河流暴涨，往往老岸不过数尺，时长时消，势无一定。至于徒骇，来自东昌减水闸，由刘菩萨桥入州境，讫王郎中河，下交滨州，亦横亘八十余里。然一线微沟，宽不过数丈，深不过数尺，堤岸多半塌平，甚且腹与岸等。

加之禹城、临邑、商河诸县，与本州洼水皆注其中，势不能容，每至泛涨，两旁民田常有渰没之灾。此盐河与徒骇巳往之情形也。昔之盐河无可虑，今则有大可虑者。康熙癸未，河决张秋，漫入盐河，州境白龙湾、谭家埽、姚家沟等处尽皆冲决，本州与阳、海、沾、滨诸州县尽皆渰没，千里萧条，遂至上廑宸虑。今以一线盐河为宣泄运沁之路，其冲决乌能免乎？即今岁八月以来，河涨漕满白龙湾，势巳将决，幸老父母督筑堤岸，仅尔无虞，此以知堤防之最急矣。至徒骇之为患，更有不可胜言者。无论河身窄浅，雨水稍多，常至十年九溢。即以今岁久旱，闰六月河水陡发，两旁田禾渰没遂多。十月二十日，寒水又发，两旁麦苖，目今尽在冰内。寒冬河溢，乃从前未有之奇灾。虽父台督修心劳，百姓畚插力尽，而冰川难障，徒至官民交困而巳。俯念盐河不修，则难容运沁之正泒，徒骇不修，则难容运沁之支流，恐河北州县，将来悉成泽国，害在民生，不且忧及。

国计乎。至于作何开濬，作何蓄泄，宪台自有硕画，固非鄙末所敢轻议者。若必询及刍荛，则盐河形势，务在白龙湾以下，峻其堤岸，而徒骇有当细讲者。一则河腹不可不濬也，河腹深，然后水有所容，一则河岸不可不筑也，河岸高然后水有所束，一则水门不可不立也。水门立，然后蓄泄有其路。但物料人工，动费巨万，固非民力所能胜，亦岂州县官捐俸设法所敢任乎？乞老父母申详宪台，缮疏题请，恳发少府金钱，为一劳永逸之计，庶运沁疏通，上有裨于运道，田庐无损，下有益于民生，所谓非常之功，特非常之事而立也。谨抒管见，不知有当于采择否？

文

社学教规申督学文

明徐九皋

其略曰：化民成俗，教学为先，而蒙养乃作圣之功，社塾为大学之本，圣王立政，未有不亟乎此者。本朝稽古定制，二学徧天下，可谓盛矣。而政以久敝，法因时弛，大学科举以是取士，故虽未至振起，犹未尽至废湮。惟社学之教，则久废不讲矣。间有存者，其师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学，不过课仿句读之末。如是而望其小子有造，成人有德，不可得也巳。近皇上令郡县申明旧制，甚盛典也。本职猥以菲材，滥竽兹邑。到任之初，首见社学荒芜，教养无法，无以称上意旨，粗述条约，督令教读，训迪子弟，颇知向往矣。而社学未建，教习无所，振作无机，恐终废弛，以速官愆。意欲率尔创建，则时属民艰，不忍重费。因念境内多有私创淫祠，已经差人查拆营造外，所有教规，相应斟酌定拟，以永持循。

妄据一得之愚，及古人。之遗法，创为数条，欲以给诸社学，以为造育之方。一曰建学，中为养正堂，东西为左右塾，前为门，初入学者居之右塾，其学业将有成效者升之左。凡入大学弟子员，于是乎取之养正堂，绘诸礼图于璧塾，子弟习礼歌诗，朔望本职较阅，胥于此焉。左右塾内择忠信晓礼者各一人，序其出入。二日立师，右塾教读一人，择其笃实而习于诗礼者，左塾教读一人，择其文行兼优者。城外四关，各举有行谊者一人为社长，各延塾师一人，领教子弟。教读塾师各要饬躬励行，修业崇礼，以为子弟表率。三曰选子弟。各塾师及右塾教读，选塾中子弟明敏强毅，驯习训教者，不拘多寡，惟在得人，列名送于左塾教读，是为秀子弟，录为一簿，酌其大小贤能，以比于礼。

四曰教约。左右教读，各塾师必教之以孝亲敬长、隆师亲友之道，以动其恻隐是非、礼让羞恶之良。居处必恭，步立必正，视听必端，言语必谨，容貌必庄，衣冠必整，饮食必节，出入必省，几案必整齐，堂室必洁净，相呼必以齿，接见必有定程。董氏之教其乡者，学礼、学坐、学行、学立、学言、学揖。真先生之教其子者，其习读先弟子职，次小学，次论语，次大学，次中庸，次孟子，次孝经，次通鉴纲目，非圣人之书，不得一槪杂施，以坏正学。其习举业者，必典实，必淳正，勿崇靡浮，以伤雅道。每日读书作课之余，仍教之歌诗，必关伦理者。五曰习礼，投壶、学射、冠婚惟其宜。五月较阅，月朔，各塾师率子弟会于社学，令秀子弟习礼歌诗，众子弟肃观于侧，候本职亲阅。既至，先教读，次塾师，次子弟。见毕，随命子弟习礼，视其节度明整，容止端庄者，行赏有差。乃命歌诗，或讲书，或考课，复赏，优者乃退。六曰考课。凡四时责教于塾师，间有不务实功，专事诡饰者；有不修本业，惟计束修者，有凭借官府，欺妄小民者，小则夏楚，大则斥逐。年终教读，塾师果能训迪不怠，教有成效者，免其徭役。其年高德劭者，请与乡饮，仍加奖焉，否者有常罚。七曰为谒教读，每月朔望进县一见，各塾师于朔日在社学内一见，不许俟候，以妨子弟之功课。

义塳祝文丙辰，四月。

张志芳

天灾流行，何代蔑有。嗟尔生民，罹此茶苦。赈米方将，冏金随继，生者全活，死者巳逝，一饱无时，遽尔夭折。虽曰大数之莫逃，抑亦本县之失德。四境之中，冤魂郁结，白日无光，风霾为孽，饿莩载道，我心恻然。建兹义塳，葬尔陌阡。悲鸣暮夜，青火燐燐。或徘徊星月之下，或呻吟原野之间。悠悠无定，进退迍邅。聊将一奠，慰尔九泉。生既有数，没岂无缘。或归尔之乐土，或返尔之故园。遗塳尚存，复为封植。幽灵四散，无为我生民之疾。尚飨。

国朝

驱虸蚌文

周虔森

从来民为邦本，食为民天。有生民之利，不可不兴，有杀民之害，不可不除。如五谷之类，生民者也。于焉耜趾，干焉耕耘，生之则在人。然非雨露之优渥，不能培其滋长；非田祖之默祐，不能必其有秋。是生之者在人，而实在天也。如害苖之虫，杀民者也。既方皂矣，人方冀其可生；既坚好矣，人巳幸其必生，而忽有螟螣，及其蟊贼，将生民之具转而为杀民之机，是杀之者专在天而不在人也。独不知上天以好生为主，民有可生之道，天固善全以生之；即民有自罹于杀之势，天亦补救以生之。是欲杀者尚可转而生之，岂巳生者必欲转而杀之乎？阳信地瘠民贫，水旱相继，岁次壬戌，两麦无收，六月不雨，天固以杀之之势示民矣。某宰兹土，自惭不德，百般告罪，拜祷数旬，幸而甘霖大沛，四野遍沾，转赤土为膏腴沃壤，变杜干为绿叶青枝，天又以转杀而为生之之势示民矣。

民皆曰：丰年之庆，可立致也。饥者得食，寒者得衣，阳邑之民赖以生。且国赋出于斯，朝廷之给兵饷，支禄食，亦出于斯，即天下之民亦赖以生。夫何入秋以来，突生一虫，名曰虸蚌，害在食苖之叶，继将枯苖之本，是秀而不实者，患在此虫也。不实则无收，无收则民之衣食无出，是将杀阳信之民矣。且国赋无出，兵饷禄食无出，并将杀天下之民矣。然则民固可杀乎？不孝不弟，不勤不俭，五伦之道不尽，立身之范不端，如是则民可杀。不敬三光，不惜五谷，豪强奸霸者有之，放逸邪侈者有之，如是则民可杀，可杀则竟杀之巳耳，夫复何辞？然而犹有请杀一人以生一人，则有人可杀也，以其数相等也；杀十人以生一人，则十人可恕也；以其生不及所杀也。杀一人以生亿千万人，则一人断不可逭也，以所杀者少，所生者众也。

民之可杀，其咎在民，其原实在宰是民者之一人耳。民之五伦不尽，立身不端，皆宰之训戒不严也。民之强豪奸霸，放逸邪侈，皆宰之督责不勤也。如是而宰可杀，民又何可杀？某昏昧性成，教养无术，莅任一载，上无以益吾国，下无以益吾民，致干天怒，降此虫灾，因一人而迁及于一邑，因一邑而迁及于天下，如是而一人之杀，其尚可须臾缓乎？谨此哀垦尊社，转达上帝，欲除虸蚌之害，先除邑宰之害，可也。欲将虸蚌付之水火，先将邑宰付之刀锯鼎镬可也。如是而一人就杀，阳邑之民以生，天下之民亦生，某将俯首就戮，惟神鉴之。

详请豁减海丰县黎敬等庄旧粮新赋文

赫达色

覆查得海礼县黎敬等五庄，地鹻粮重，请照本邑大粮下地减额征收一案。前据该县详据庄民谷齐贤等吁请减额征收，以苏民困，仰蒙宪批查议，当委蒲台县查勘。又经卑府亲诣确查，遂将该五庄实甚地瘠民贫，逋逃疾苦，及应请减额豁粮，庶几能苏积困各情形，详陈宪案，备蒙严檄驳饬，令再筹议另详。等因，遵又转饬该县，并行委员悉心妥议去后。今各据其详前来。卑府覆加查核，该县僻处海滨，固极洼鹻，而黎敬等庄，俗名五王庄，则更形如釜底，鹻瘠尤为特甚。每遇雨泽稍稠，四境方喜深透，该处巳众流汇归，便成巨浸。且其土性板实，偶多晴霁，他处腴田正资畅发，而该地禾苗巳成黄萎，是天时原未成灾，惟五庄偏受其害。

盖以地本下下，非尽田天时人事之不齐，而确有旱不可耕，涝不可种之实患也。是以该处自乾隆九年起，至十九年，此十一年之内，竟有七年被灾，其余四年，或勘不成灾，或收成歉薄，虽非不毛之地，实鲜成熟之年；纵未岁岁成灾，实屡有暗荒之苦。但其牛驴籽种、人工，仍须岁岁竭蹶。倘幸而西成，间有数亩之薄收，亦不敷多亩失收之工本；即幸有一年之偶熟，亦难抵历年亏欠之钱粮。

总以灾祲之年，与鹻薄之地居多，得失牵筭，计除工本，每亩所获，实有不敷每岁应纳之粮银也。且有巳荒难垦之地，仍须岁岁赔粮，兼之地甚鹻薄，即其所生草菜，亦不茂密，可以稍资补助之计。以故五庄之熟地，每岁工本全施，尚是收成莫必。若其既荒之地，则断断不能以蒿莱可抵岁粮也。奈五庄既得夫下土，又偏输夫重粮，其初以牧地垦耕，每亩仅输租银七厘，继则攺租银为粮额，又逐渐加赋摊丁，增至三分一厘零，较前加至三倍有余。初时每岁验苖起租，今则不论苖之有无，按额催征，即系未垦之地，亦令赔粮。又从前原额仅作地二百九十九顷一十一亩，亩少则粮轻，今则连前原额共增至四百四十八顷四十四亩零，亩多则粮重。且该县地土洼薄，阖邑大粮下地，例以四亩六分积一千一百四步，折为大粮地一亩，较各省二百四十步为一亩之通例，原属加宽。盖以地有肥瘠，而亩分广狭，未可等类齐观，制甚善也。该邑大粮地一亩，额征银五分零，以二百四十步之小亩计之，按每亩仅纳银一分一厘零。而黎敬等五庄之地，并不折算，即以二百四十步之小亩为一亩，每亩征银三分一厘零，较之该邑下地，每小亩征银一分一厘，几至三倍。再与四亩六分作一大亩者为比，则五庄之地，每一大亩竟应征银一钱四分有奇。

彼常年有收之地，尚无若是之重粮，况以最鹻极洼，频仍旱涝之区，较本邑下地为不若者乎？以故五庄之民日见穷蹙，相继逋逃。当日庄民一千四百余家，今则仅存六百余户。其拖欠历年钱粮，除钦奉恩。诏查豁，以及该县陆续设法办完，尚有积欠累累，实巳奇穷极苦，无从折变输将。况旧欠未清，新粮又至，将来积久愈累，完楚无期，官顾考成，日事追迫，小民畏比，日益逃亡，地益荒芜，粮从何出？将见官民交困，而上致国课空悬。不若亟请变通，庶免穷黎失所。总之五庄疾苦，莫尽绘图，卑府向巳屡至其庄，嗣又亲历遍勘，实系满目荒凉，凋敝特甚。前据委员查叙困苦情形，与卑府据情详转，委无过为描写，自干欺罔之咎戾也。祗蒙驳饬，又经行据该县及委员缕悉前情。卑府复再四筹酌，斯时拯救，委鲜良图。所有更名黎敬等庄地粮，惟冀仰垦宪慈，俯赐转请，剀切具题，俾沐皇仁浩荡，得邀损上益下之圣恩，照依本邑大粮下地科则阔步，另行减定征收，则滨海贫氓如获更生之庆矣。

至奉饬从前两次请减，俱以该庄下地小亩比照该县大粮下地小亩科筭，并无大亩之语。今以一千一百四步为亩之处，殊欠妥当。仰见钧示周详。兹经查据该县声称于顺治十一年，奉提督军门酌定赋役，勒诸碑石，每下地四亩六分为一亩，又于清查丈地弓式，以昭法守等事。案内报部，册开：海礼县下地一千一百四步为一亩，比大亩一千一百四步，与小亩四亩六分，合筭相符。今可否计步声叙，转请减征，抑或仍照前题，以小亩比照科筭，统候本司酌定。为此具申，伏乞照详施行。

引

重修武定州志引

明邢侗

余从楚藩两拜疏，自谢家食。盖中蔚之园，蓬蒿郁其芜没；翟没翟尉之门，贫贱署乎雀罗。顾悠然自惬，嗒乎若遗。时一泛滥缃素，点定篇章，博识羡乎张华滑稽。吊乎方朔。来禽青李，摹内史之银钩；色丝幼妇，发中郎之珉碣。春玩落花，秋弄白云，五体付之橛侏，二仪恍乎初判矣。一日，观察李君道甫携帙而临之，谓：此武定野史未定书，子为我辑之校之。

余重道甫请，实以道甫品流绝代，洁清自好，开一府于穷鄙，浃旬仅能茹菜；胠百牍于一箧，落笔飒然若飞。且复饬久废之军容，轸阽危之民瘼，尽人猇腾，所在春育。若夫属邑长丞奉法，俨坐使者于堂皇，郊蹊刳折无虞，赖有仁公之复露。间祛民蠹，率频年漏目之渠魁；动敕贼曹，虑一夫未帖于枕荐。人或谓其铮铮喜事，不自缄默，而苟无此君，则弱之肉，强之食，虎其吏，鱼其民矣。张官设吏，意乃谓何？而驾言龚渤海之将欲安之也，则畴其胜之也哉？士论定于盖棺，故志不及立传，姑为表著一二简端。

道甫锐意武功，且复沾沾文献，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矣。所谓质有其文武，未得而器拟者也。武定知有宪司纪纲实自道甫开端，籍识风土大凡，则亦自道甫始基之矣。猗与盛哉！猗与盛哉！

国朝

重修武定州志征事迹引

李钟麟

志备方州，体原经史。舆图昉于禹贡，传纪创于马迁，莫不质有其文，庶几今犹夫古。然纂修之要，笔削须严；而残缺之余，搜罗宜广。若我武定州者，乃少昊爽鸠之故墟，盖天文危宿之分野。太公北履，爰开无棣之封；始皇东巡，厥有厌次之号。历代或分所隶，胜国斯攺今名。州之有志，刘敬虚先生作之于前，邢子愿先生修之于后，州牧王公，重加纂辑。顾此三贤之手笔，又历五纪之春秋。未续者，将恐湮灭而无传；巳刻者，间有漫漶而难识。况经鼎革维新之运，方际重熙累洽之时，莫睹全书，良为阙典。值我州大夫堳岚赵父母，游刃有余，风行草偃，下车未几，政通人和，乐大一统之升平，举五十年之废坠。欲厘旧志，因命重修。不佞何人，敢肩斯任。且守苫庐之寂寞，孤陋寡闻，惟望梓里之贤豪，广询博访。若地里，若建置，若田赋，有沿革，有兴废，有重轻。若风俗，则功利夸诈之习依然，狐魅师巫之术不绝。岁时伏腊，嬉游自率其常；婚姻死亡，佽助尚从其厚。若灾详，则岂无陵谷日星之变，霜雹水旱之虞，亦或有虫鱼草木之妖，童谣讹言之惑。若职官，则召父杜母之俦，闻其声而犹思其德；政虎赋蛇之吏，隐其恶而不没其名。若循良则有名宦之祠，舆人共祝；若军旅，则在文明之代，武备难弛。至于选举，则巍科脢仕，鹊起蝉联者，固有其人。

至于人物，则廊庙山林，雄飞雌伏者，各行其志。至于烈女，有冰霜之节操，仪两髦而赋柏舟；当兵燹之乱离，判红颜而蹈白刃。至于侯王，则庶人之国早除，藩封可置而不论。至于附县，则四邑之图各绘，邻属可删而弗存。至于仙释，则缁衣黄冠，可搜其灵异；至于艺文，则诗赋古作，可采其英化。略举大凡，疏为小引，时又周于甲子，事多轶于见闻。倘乔木世家，风流未泯，即稗官野史，文献堪征。安石碎鑫，裒多而益寡；昆山片玉，弃瑕而取瑜。集众腋以缝裘，庀群材而搆厦。凡我同志，共襄厥成，所以副良牧之盛心，亦窃获鄙人之征愿矣。

考

国朝

鬲津考

张镠，乐陵。

乐陵古兖州之域，北据鬲津，稍南传为钩盘、马颊。钩盘，赤河也。马颊，笃马也。唐世传袭之语，非九河遗迹，勿庸细论。寰宇记云：鬲津在乐陵东西地，流入饶安。今县北境。隋、唐皆置鬲津县。汉平原鬲县亦因河名，其为鬲津，确然矣。山东志则以为黄河故道，自冠县入山东界，迳馆陶、临清，逾会通河，入清平、夏津、恩县、平原、德州、吴桥、宁津、南皮、乐陵、盐山、庆云，至海礼行骝山马谷之间，达大沽河口，入于海，土人犹称老黄河。尝稽诸古籍，按之水道，鬲津本九河南泒，自河道屡迁，鬲津遂为正流，则始于周、秦，以迄汉、晋、唐、宋也。古九河自大伾、洚水、大陆而来。武德臣瓒曰：黎阳今濬县。临河有山，盖大伾也。水经曰：洚故渎东北经辟阳亭北，又经信都城东，散入泽潴。

地理志曰：洚水南自清河郡经城县。界，入南宫县，东北入信都界，是也。郑氏曰：大陆在巨鹿北今赵郡象城县界。程氏曰：隋攺赵之昭庆以为大陆县，杜佑以邢、赵、深三州为大陆，是也。盖河播为九，徒骇为经流。今自巨鹿历南宫、新河、冀州、刺鹿、深州、衡水、武邑、武强、阜城、献县、交河、青县、静海、大城、宝坻、天津入海者，实古徒骇云。蔡氏以经流别。于徒骇，非也。然大陆以下，九河逆河，固其所也。王莽时，王横言：天尝连雨，东北风，海水溢，西南出，浸数百里，九河巳为海水所渐。郦道元云：九河碣石，苞沦于海。程氏曰：九河入海之处，碣石在其北岸。平州卢龙县正南有山名碣石，在海中，去岸尚五百里。是逆河全沦，而九河亦不可尽识矣。汉许商曰：九河之名，有徒骇、胡苏、鬲津，见在成平、今交河。东光、鬲县。

自鬲津至徒骇，其间二百余。逆河虽没，三河犹存。盖徒骇最北，胡苏居中，鬲津最南，或河势分支，远近非一，两河于徒骇较远，足以网维六合，故沦没有未尽耳。今鬲当北距徒骇二百余里，于古不异也。自河水屡决，周定王五年，河南徙，砱砾禹之所道，徒骇故道。渐以湮塞。秦始皇二十二年，攻魏，决河灌其郡，决处遂大，不可复补。汉文帝时，河决酸枣，东溃金堤。武帝元光三年，河决于瓠子，今濮阳。东南注巨野，通于淮泗。丞相田鼢，邑食鄃，今平原。居河北，河决而南，则鄃无水菑。言于上，久之，不塞。二十余年，岁数不登，梁、楚被害。帝自临河决，沈白马玉璧，将军以下皆负薪，卒塞瓠子，筑宣房宫，而道河北行，复禹旧迹。然流入渤海，复鬲津之旧迹，亦未能复徒骇旧迹。观臣瓒云：夹右碣石，入干河，河入海。乃在碣石。武帝时，河移东，更注渤海。禹时不注渤海。杜氏通典：景城郡地，自汉高帝至隋焲帝，七为渤海郡，所领县：乐陵、盐山、饶安、南皮、临津、无棣，皆河所经。则周、秦、汉河巳在魏郡、平原之境。至宋太祖乾德五年，诏开封、大名府、郓、澶、滑、孟、濮、齐、淄、沧、棣、滨、德、博等州长吏并兼本州河堤使，此徒骇枯、鬲津溢河之一变也。

汉成帝时，渤海、信都、清河河溢，孙禁议决平原金堤，开通大河，令入故笃马河。许商以所开在九河南，失水之道，不可许。今鬲津南四十余里实笃马河，又十余里为金堤，益征鬲津为河之正流。而通志称黄河故道，非诬也。但瓠子初决，巳启南溃之端。隋焲帝开引黄河水以通江、淮漕运，兼引汴水。迄宋神宗熙宁十年，河决澶州曹村，今开州。北流断绝，河道南徙注于淮，乃大变禹之绩矣。盖地势北高南下，豫、冀之东，兖州之域，无山以维之，故屡迁皆南。而地理之纡回，山川之脉络，实古今风会升降所关。然则不考黄河故道，而考鬲津者何？曰：从其朔也。

武郡分星考

李烋

分野之说，先儒或多疑之。每有国在于此而星应于彼者，如秦在西，乃属鹑首，燕在北乃属析木。吴越南方之地，齐为东方之国，乃以属玄武之宿。稽之分野，多不相配，而流传至今，意者在天之象有隐相系属者与？星经至汉巳亡，保章氏分星巳不可考，其可言者，惟十二次之分，康成据之以注周礼。吾以为天道远而地道迩，欲知分野者，先辨疆域可也。武郡旧属于齐，以左传言齐之赐履，有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之说，遂以武郡为青州之域，而不知武郡非青州，乃兖州也。

书曰：济、河为兖州。传曰：兖州之域，东南据济，西北距河。夫兖州之西北不距河，所谓河者，乃古九河也。九河大半瘀塞，今之博、德、沧、棣等州，即古兖州之地也。又按地理释今之说，以为青州之域，自青州以东，越海，直抵辽水，以至乐浪、三韩之地，为其东境。西自济南历城、章印、邹平、长山，以至高苑、博兴、乐安，皆青州之西境。又云：兖州之域，今直隶之大名、山东之东昌，及济南、青州二府东北境。夫二府之东北境，即武郡也。自博兴以西，德州以东，尽为武郡之地，则武郡之属兖州，断断如矣。

至于分星，青州为虚危分野。星家言：虚九度，危十五度。晋书天文志云：济南入危一度，乐安入危四度。由此观之，武郡之星仍属危矣。然武郡之地巳隶兖州，安可以兖州之境上而冒青州之分星？不知危宿非尽属青州也。盖尝综郡国而通计之，青属虚、危固巳。然青之为地最广，虚、危二宿，应有专属。晏子春秋曰：景公之时，荧惑守虚，问晏子曰：荧惑，天罚也。今留虚，谁当之？晏子曰：齐当之。虚，齐野也。据晏子言，而临淄属虚矣。若济南则专属危，东昌属危、室二宿。大抵东昌之西，营室主之，东昌以东，危仍主之也。危十五度，所辖最远，自东昌以至高苑、乐安诸境，皆危分也。若是乎武郡之分星仍在危度，又晓然矣。或曰：兖州之宿为角、亢、氐。第思九州之域，惟冀州最广，其次扬州。若兖州之域，不过东昌、大名二府及南北数县之地，其境最狭，并属三星，恐其域不能容也。又星家言九河下流属婺女，夫婺女巳应扬州，乃以兖之北境，冀之南垂，与吴越同占，亦说之不必然者矣。自星经既亡，堪舆家言虽有郡国，所入度，非古数也。天道茫茫，难以测识，故欲知分野者，先辨疆域可矣。

清河考

李烋

清河者，济水之故道也。济水发源于冀，经流于豫，分流于徐，至兖而会于汶，偕汶水以北，折而东，至清，以达于海。此古之清河为济水会汶之故道也。然今古异宜，地势亦有变迁。禹贡所言入于河，溢为荥者，自大河南徙，而济水遂不入河，惟循温县而东，经枯黄河，以入于定陶之北。清济贯浊河，遂成虚论。

且济水自汉巳竭，其流绝于南旺湖，独汶水自泰安来者，西流北折，乃循故道而东，于是济汶旧迹，遂独为汶水入海之道矣。元人定都，引汶水入洸为运河。明永乐九年，又于东平筑戴村坝，尽遏汶水出南旺，使之南北分流，南流入淮，北流济漕，而大清河之流日微。其一支自张秋来者，仍循清河故道，涓涓细流，非复曩时济、汶之盛矣。然济水未尝绝也。济水劲疾，能穴地伏流，隐见无常，乃其本性，非真涸竭也。济水既洑流地中，则发地皆泉，不独历下为然，故一发而为趵突泉及七十二泉，以至章邱之麻湾，明水溢而为大小清河，皆济水也。历下诸泉，由会城而北，以会于泺。古泺水自华不注山东北入为大清河，自伪齐刘豫导之东行，遂为小清河，今巳涸竭。独所谓大清河者，乃汶水自张秋分流，会齐东南诸山泉，北经长清、齐河至济南，会泺水，经济阳、齐东、惠民、青城、滨州、蒲台、利津以入海。是济水虽伏，其别见分流，仍循故道以入海，此今大清河之起止也。或谓清河自泺口以西，至阿城而绝流，然其流细微，难胜舟楫耳，非涸竭也。

或曰：古济水由青州之博兴入海。宋乐史谓北海界中有水流入海，谓之清河。蔡传两存之，岂所谓水流迳通津渠，势攺寻常梁脉者与？亦存此一说可矣。

跋

跋赵平谷跏化文集后

明艾南英

此平谷令赵逸人先生卒后，其子际昌求言于当代名人，汇而成书也。跏坐之说，考之圣经，即夷俟之别名，在后世传记中，号为箕踞，吾儒所斥为非礼，而佛氏之徒再以此相矜，死而未巳。然予考先生生平以持身范俗，以正巳训弟子，以循良抚柔百姓，且当兵戈骚扰时，能诘戌佐政，至于临终而精神不乱，此学问使然，岂必借释氏之说为先生夸饰？且先生卒时，太夫人尚在堂，不敢南面而西向，示为人子不以父道自居，礼也。不幸而箕坐，由血气将尽，偶轶于礼法耳。今学者动言西方，西方即有佛，岂能加吾义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之道，先生何所慕，而以临终志之。夫先生生齐鲁文学之邦，其于曾子易箦，与子路结缨正冠而死，凡古圣贤之所以自持于危乱之际者，以是律身久矣。临终不乱，理有固然，本无足怪。若以西向为西域，跏坐为跏趺，则先生之志荒矣。西向箕坐，当以吾言求之。然以是言跋跋诸诗文之后，盖亦曲终而奏雅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