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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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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赞

打虎英雄,杀嫂好汉。

十字坡上——没做孙二娘的馒头馅,

快活林中——却成了打手,

做了金眼彪抢码头的把掌片。

呜呼,英雄谱上,这是武二郎的真实的“颂赞”!

武松,清河县人,因为他扮作带发和尚,所以有“行者”的绰号。又因为他有一个哥哥武大郎,江湖上又都称他武二郎。武大郎长得身躯短矮,绰号叫做三寸丁谷树皮。他虽是同胞兄弟,但却身长八尺,一貌堂堂,一身刚骨,满腔侠气,武艺高强,神力勇猛,吃十分酒,更有十分本事。初在柴进庄上,吃了酒,性气刚,庄家有些管顾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他们告诉了柴进,柴进待他也慢了,宋江到后才又得到柴进重视。他因为思乡,回到清河县去看他哥哥,到了阳谷县景阳岗地面,打了猛虎,知县参他在县里做了都头,遇到了哥哥武大郎,得见嫂嫂潘金莲,拒绝了金莲的勾搭。后因差去东京,回来才知道潘金莲私通西门庆,大郎已被毒死。他人头设祭,先杀了金莲,又大闹狮子楼,杀了西门庆,充配到孟州,在十字坡母夜叉孙二娘的店里,他装做中了毒,制伏了孙二娘,与二娘的丈夫菜园子张青结为弟兄。到了孟州城,结识了金眼彪施恩,因为帮他争快活林码头,醉打了蒋门神。蒋门神的主子张团练和孟州道兵马都监张蒙方是义兄弟,他便被调去做了亲随,受了计骗,押入孟州大牢,刺配恩州。到了飞云浦,杀死解差,血溅了鸳鸯楼,杀死了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等人,夜走蜈蚣岭,又遇到张青、孙二娘,把他扮成了行者模样,赠送了他雪花镔铁戒刀等物,上了二龙山落草。后来三山聚义打青州时,才与花和尚鲁智深一同归了大寨。他在山泊中是步军头领。

读《水浒传》者,从柴进庄,景阳岗,长街遇兄,灵前杀嫂,狮子楼、十字坡、快活林、清平寨、鸳鸯楼、蜈蚣岭……这一连串的故事中,看到了武二郎那一股子刚气,没有人不拍案叫绝,认为此乃千古奇男子也。可是,我们如果仔细地推敲起来,武松之所以为英雄,武松之所以为好汉,在英雄群中,在好汉队里,也未见得就是璞玉纯金,成为完璧者。因为在他的事实中间,还包含了封建的伦理观念,封建的道德观念。这些芜草瑕斑,限制了他的英雄的气魄,蒙蔽了他的淳朴爽朗。他虽然终于走上反抗赵官家的一途,但沿着这些线索去追寻,他在反抗中间另一面却又做封建势力的保卫工作,而毫无保留肯定了他,其实也还是受了这些毒雾岚烟所迷惑哩!

武松之杀潘金莲,论之者誉为替兄报仇,笃于悌道,从这些出发点上做了根据,自然而然便会陷入伦理圈套。且不说金莲之与武大的结合,是在十分勉强而受着感情上的迫害的,武松的认识即使离不开当时社会对于妇女的轻贱凌辱观点,不会同情于金莲的悲剧遭遇。但对于武大郎,亦绝非出之正常。试问既然知道武大讨了这房婆娘,在清河县被浮荡子弟扰得存身不住才迁到阳谷,又有金莲的煮酒勾引,一怒迁出了武大家中,绝不至昏然无所觉于此中悲剧伏根的存在。然而,他却未能以大丈夫真正爽直心性,忠告于兄,开笼放鹤,让自己爱兄之心与他人不爱夫之意,各随其志。更不能防祸于未然,使自己兄长不致遭到惨死,而预为按情按理,得到妥善的处置。直到武大郎丧生之后,才出之于杀嫂一途,以替兄报仇,而博得拥护伦理之徒所谬许。这不但算不得明哲之见,也并不是好汉的行为。

争夺快活林一事,施恩与张团练都是摆码头的“闻人”,张团练仗了豪势,仗了蒋门神的武力,抢了码头,固然是恶霸行为,而施恩之站码头,仗了他老子管营的势力,又何尝不是收地铺钱,索花粉税的土豪作风呢?两者之间,亦不过五十步与百步之比较,基本上又有什么不同?然而,武松以堂堂大丈夫的八尺之躯,不能真正的扶弱济危,为良善百姓打不平,却因为老管营的优待,免了一场杀威棒,送点酒肉面喂他几场,凭空里小管营给他拜了一下,就慌迷莫措,感恩戴德,由施恩父子把他养息的肥肥壮壮,以供使用了。如果是毫无所觉,便是以牛马自待,如果想的周到,更是十足的卖身势家没出息的念头。从这里看武松,也正是豫让所谓智伯以国士待我之意相同,何尝是英雄所为,只不过囿于奴才道德的斗宵之士而已!

他在柴进庄上做食客,既遭冷淡,而不他去,抑郁寂寞,喊出了“客官,客官!我初来时也是‘客官’!”这种自命怀才不遇自售不得的作态,只有惯于帮忙帮闲而不得主子一顾的贱文人才做得出,草莽英雄又果如是乎?打虎之后,县太爷参了他一个小小都头罢了,他便跪禀道:“若蒙恩相抬举,小人终身受赐。”自己更想道:“我本要回清河县去看望哥哥,谁想到来阳谷县做了都头。”只不过当了一名官家的小小的皂隶小厮而已,便这样骄矜自满之色露于言表,让我们只看见一个庸俗不堪的奴才相,又哪里曾有半条打虎英雄的骨架儿呢?

就这些事实去看武松,在梁山泊不但算不了最出色的好汉头儿,那比起了天真朴质农民性格的李逵,豪迈无私湖海英气的鲁智深,一生浸淫在悲剧生涯中的林冲,固不如多多了;即阮氏三雄、刘唐辈之具有痛恨官府,同情弱小,亦有天渊之别。如果说武松是英雄,怕也只有打虎一举而已。可是,这还不过是为了自卫罢了,又何尝真能意识到为一方除害呢?

不过,话还得说回来,武松之为武松,凭这么一条好汉为什么却又如此缺乏真正江湖英雄的本色呢?我们知道,《水浒》一书,源出于说书评话,而经过文人学士士大夫收集贯串而完成者。武松是特赋有士大夫思想的一个,就也是士大夫之辑书者,把他们的精神寄托这一理想的英雄的躯壳之内。因此伦理观念,奴才道德,种种的邪弱,皆在武松身上表现了个周全。那么,武松只是一个士大夫心目中的好汉,便不够草莽英雄的标准了。过去多把武松误作英雄的模范,实在说还是受了这种的障眼法哩!

雁荡山樵陈忱作《后水浒传》于李俊海外建国之后,特书:“武行者六和塔叙旧”一回,武松已至暮年,过着摊出脊梁行童与他搔痒的生活。萧让问他道:“兄长往日英雄,景阳岗打虎,血溅鸳鸯楼,本事都丢下么?”武松道:“算不得英雄,不过一时粗莽。若在今日,猛虎避了他,张都监这干人还放他不过。”读到这里,未尝不废书三叹,以为山樵乃真懂梁山泊精神者。然而,当我再回头来从《水浒传》中历数一番武松的事实,却又不能不深感山樵对武松是只认识了他能上梁山的一部分,未能窥见全豹。是的,张都监之流害民虐民,杀了他足见梁山的大义所在。然而再追问下去,武松是为谁杀的他?不是百姓,不是被迫害的良民,他只是抢码头“闻人”手下的打手翻英雄的奴才罢了。我想,武松抬起头来看到了梁山招展的义旗,抚心地想一想自己,也终会汗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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