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山上的无毛大王,正在宝华殿大宴这探险队四位客卿的时候,欧阳朴手上捏了一只鸡腿大醮了酱吃。他哎哟一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道:“别的东西罢了,都可以生殖繁荣,由工人做了起来。可是无论吃什么熟食,里面少不了要盐。这盐是矿质,不是动物、植物,可以用人工繁殖的。可是我到山上来以后,所吃的东西里面都有咸味,这是盐呢?还是用别的东西来代替的呢?”他这一说,探险队员都恍然大悟了,说是我们怎么样把这样一件大事给忘怀了?譬如吃的这酱,酱里就有咸味,这味由何而来?那国王蒲望祖听了这话,脸上出现了得意之色,手按了桌子,微笑着道:“这里面的咸味就是盐。”说着手向酱碟子里面一指,欧阳朴道:“这山上也有盐,盐在什么地方呢?”蒲望祖翘起右手一个大拇指,向身后指着道:“这山的后面有盐井,就是出盐之所。我们的祖上所以迁到这山上来,也就为了这山外的地方不远的所在,有许多贩私盐的给我们为难,我们祖上也怕他们知道这里有盐,所以把山封了。我们祖上封山,原不光为了怕人抢盐,但是封了山免得抢盐的人,这也是个原因之一。”百川点了两点头道:“这不是神话,我们本乡的人,有一大半是吃山里头来的盐。在潜山、阴山交界的地方,叫磨子潭,那是个产盐区,或者这里是和那地方一样,有盐井的。”蒲望祖笑道:“这盐井都在我的国境里,现在除了我国的人,是不许在井边挖灶熬盐的。山上那些不服我的人,他们都吃的是陈盐。将来把盐吃完了,料定了他们不能不来抢。那时我就要和他们见个高低了。”大家这又恍然了一个问题,就是他除了尊重女子、去吸收男子而外,另外还有这样一种宝藏,可以驾驭山里人。但是这也不见得就是一件乐观的事,也许因为这个,他倒要激成众怒。不过这是别人未来的事,也不暇去过问。现在这四位探险队员,各人是等了东西下去充饥,抢着把东西吃下去了再说。大家一顿饱啖之后,那国王也看出了几分,知道他们不饿了,又招招手,叫那侍从女官再传乐队跳舞。大家因为肚子都吃饱了,这就有了些兴致。既是国王盛情,一再卖弄他的舞乐,大家也就平心静气,赏鉴一番。可是他们的乐器始终是那样的简单,只是一面大鼓和一口大破锅,远远地互相奏应。这里来舞蹈的,虽然也是女性,不过恰恰和上海跳舞厅里的女人相反,她们把富有肉感的所在一齐都遮盖了。她们摔着那翩翩大袖,在草地上钻来跑去,这令人只有眼光迷乱,感不到兴趣。乱舞了一回之后,锅鼓乱撞了一顿,她们就下去了。这四位客卿,大家以目相视,竟是不能赞一词。那国王两手按了桌子,摆着头道:“四卿看了这种舞乐,虽然知道是好,大概也说不出好的所以然来吧?寡人把祖上留下来的书也读了不少,知道古来的帝王都有一种女乐作为自娱之物。寡人虽然国土不大,但是既然历朝帝王都有的,寡人也不可缺少了。因之和我的士臣参酌古书,训练出了这一班女乐,众卿看看如何?”欧阳朴听了他这一篇话,真觉馒头里面酸出了馅子来,便笑道:“现在山外一切的东西。都失了古意,这样好的古乐,山外人都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我们对于贵国这种女乐,真是见所未见。”蒲望祖听了,得意之至,摇晃着身体道:“假使众卿能助我一臂之力,将来把全山都收复过来了,我一定还要把音乐配全,那时天天可以和众卿取乐了。今天众卿权且就馆,明天我有大事和众卿商议。”他说着,就吩咐了他手下的侍臣,把丞相府前面几间屋子暂时作为客馆,引四位客卿到那里安身。那侍臣恭身答应了,却转身对四个人大声叫“谢恩”,四个人拘了面子,只得和蒲望祖点点头,立刻就走出那半边茅亭的宝华殿。
那侍臣将他们引出了皇宫,转了一个弯,只见一座高大些的茅屋,半隐藏在松柏林子里。那大门外,不成章法地堆了一些大小石头,那大概就算是当了迎门的大屏障。两扇的木门上,写了似赭色非赭色、似红色非红色的四个大字,乃是“一品当朝”。走进了大门,大概是这里的丞相,穿着长衣,戴着比旁人高一些的青头巾。头巾两边,有两块硬布,伸出两个翅来,那大概就是丞相之冠了。这位丞相,倒有周公吐握贤明之风,站在台阶上,拱揖相迎,将他们引到一大间屋子里来。这屋子较之朱力田那间农家草堂,也好不了许多。只是那黄土墙上,多开了两个圆式的窗眼。在这一点上,似乎不能说是什么富贵气象吧。那位丞相却也慎重其事地将这四位客卿让在板凳上坐了,他就坐在一边,陪说了一些客气话,大家这才知道他叫毛赋如,是这国度里面读书识字最多的一个人。这国里的建国大纲,大一半是他所手订。他也和国王蒲望祖一样,第一个目的就是要借着一种武力,把全山都统一过来。自然,这四位客卿的掌心雷是他企望最殷的。四个人和他谈了一阵,将他敷行走了。欧阳朴首先就用英语道:“趁着这一线时光,我们要开一个紧急会议了。第一,就是山外面,还有一班人留在那里。现在我们被这里的首领软禁了,就要内外隔绝,我们还有法子照顾那些人吗?他们的目的,只是跟着我们拿几个工资。这秘密谷里出神仙,或者出皇帝,这都与他们无干。这样的我们内外消息不通,只要三五天,他们就不能支持要散伙了。他们若是散了伙,我们一切工作的用具怎样子处置?再说,就算那些都不管了,我们是不是和这位半个山头的皇帝来合作?”他把这一篇说完了之后,大家都沉住着气,想了一想,百川道:“据我想,我们只有抛开了一切危险,就在今晚,趁了他们不留心,我们偷出境去。到了山洞口上,我们在那里撑起帐篷,做一个进可以取,退可以守的局面。”侃然道:“这个不妥。无如我们人生地不熟,未必逃得出境去;就是我们逃得出境去,在洞口上撑起帐篷来,在那里和山上人对垒,以他们的那些人来为难,只凭我四个人,能够维持永久吗?先死那算不了什么,我们到这里来,就预备下几分牺牲性命的成分了。就是怕我们走马看花地游历了一番,立刻就走了,这样地回到南京去,人家不会疑心我们是和平常人一样,只看看天柱山的山头就走了的吗?”这一篇话,说得大家都没话说了。百川道:“虽然如此,可是这里的无毛大王要我们教他的掌心雷呢,我们真把放枪的法子告诉了他,恐怕他会借了这种力量,大大地去残杀山上的同类,那未免太不人道了。若是不告诉他放掌心雷呢,他是不是肯放我们走。”彬如就微笑道:“不是那样说,应当说是不是让我们的身体自由呢?”说到这里,才寻着了一个讨论的中心点。但是大家讨论关于要怎样去解决这个中心点,都说不上来。侃然搔着他的虬髯,皱起了眼角上的鱼尾纹,很踌躇地道:“我以为最好的一个办法,就是开诚布公地对这里国王说,现在山外的物质文明到了什么程度,不要只住在山上做这个听破锅声音的大王了,可以和山上人言归于好,恢复山内外的交通,我们可以带他到南京去看看。”欧阳朴耸了他的小胡子笑起来道:“你以为这是东方的国王,很愿意到欧洲去留学吗?他正在线装书上找他做称孤道寡的迷梦,你不要他这一个小小山头都不能囊括起来,未免太不识相了。我想,不如告诉他实话,枪不是掌心雷,需要子弹,我们带来的子弹不多,不够打一仗的。留我们在这里也是无用。”彬如道:“他若知道枪效力是那样的,他拿着了枪立刻残杀起来,那就怎么办?当然,几支枪的效力决不能统一这山头,他一失败之后,那国的人把这笔账全托在我们身上,我们不但是出不去,恐怕要增加许多危险。”百川道:“若要那样仔细推测起来,就是这里国王毫无条件,太太平平地放我们出境。那边的人他们以为我们从敌国而来,又能够放我们过去吗?”讨论到了这里,可以想的法子又穷了。
这已是昏黑许久的时候了,这正中的白木桌上,四根竹棍子支架着一截竹筒,筒子里面不知道放了一种什么膏汁,在中间用小竹棍子夹住了一把棉线,点着火焰。这屋子里面,不能说是有光亮,只是些昏黄的颜色,反映着那黄土墙上窟窿窗外的银色月光,倒显着这屋子里面是混茫而无四向的。就是坐在这屋子里的人,也好像是沉落在烟雾中。因为人声都沉寂了,那外面的风卷树枝声,仿佛像江海里的浪涛一样。人呢,也就仿佛是在船上了。可是回头看看门外面,银子铺在地面也似,月色是清明极了。侃然对着门外,忽然发起了幽思,中国语脱口而出了,他道:“老朴,地球还充满着羊齿类植物的时候,那个时候没有人类,那月亮照着地面,不知道可也是这种颜色?”欧阳朴道:“那是当然的……哈哈,我们不要穷开心,又讨论到地质学和生物学上面去了,我们自己还要研究三十六计的走为上计才好。”余侃然道:“这何须说得!自然是走为上计。可是这上计行不通的时候,我们也须不得已而思其次。”彬如笑道:“的确的,从来人都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们只知道这走的一计,其余的三十五计却无从考究。所以现在我们要不得已而思其次,这其次也就无从得知呢。”侃然也笑道:“这是个有兴趣的问题。大诗家,你是研究中国通俗文字有心得的,对于这一点,你不能没有一点儿意见吧?”欧阳朴笑道:“第三十五计,我倒知道,就是像我们这样的大学教授好发高论!不切实际,误尽苍生,一律都该枪毙。事到于今,我们还在讨论三十六计,你说假如我们做了行政院长,不是误尽苍生吗?而况做大学教授的人,都有在政治上找出路的可能呢!”这又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了。他们这种笑声,早把这上房里的毛丞相惊动了。他不知道这四位来宾究竟什么事高兴了,忽然大笑起来,但是过得很高兴,那是可以断言的。于是他就带了两名女官,亲自到这个礼贤馆来拜访。那两个女官,只在屋门口就站定,毛丞相却走上前来,深深地向他们一揖,笑道:“老夫闻诸位欢笑之声,必有一件乐事,其故可得闻乎?”欧阳朴坐着和彬如相近,在那昏黄的灯光中,向彬如丢了一个眼色,而且微笑着,彬如低声操着英语道:“这个小丑来了,倒是我们说话的一个机会,也不要糊涂错过了。”于是答道:“我们都是山外一个穷读书的,不料到了山里,居然做了诸侯上客,所以就哈哈大笑起来了。毛丞相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一定知道我们这番高兴不是徒然。”毛丞相手摸了他胸面前的三绺长须,做了一种沉吟的样子,复又笑着点了两点头道:“所谓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我早就这样想着,我们深藏在山里读书的人,果然有满腹文章,便是走出山去,也一样的大才大用。”彬如正想勾引他谈上本身问题,他在那里卖弄满腹文章,这话要越说越远了,赶紧向他带转来一笔,因道:“丞相既是我们同文,当然相信‘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一句话,贵邦人士都说我们有掌心雷,其实这是一种错误,乃是一种武器,名字叫作枪。”毛丞相摆了头道:“是始也,吾亦疑之,其连珠炮之类乎?然而果为连珠炮者,发必用药,燃必用引,而审观尊械,均未有是也。且其中有一物,其长不过七八寸,敝处有人随意提之,不料轰然一声,跑出火来,将旁边一只猪打死了。那物现放在野田里,四周用人监视,无人敢近。小小东西,有这样大的威力,故在老夫亦莫测高深矣。”彬如道:“那实在没有什么奇怪,也不过是一种最小的枪。这个东西在什么地方,请丞相带了我们去,我可以随便拿着让你来看。”毛丞相皱了眉道:“我们也正愁着,既不敢去拿它,又不敢走开,怕它像飞剑一般,闹出事故。既是诸位提到了这件事,那就很好,只是这件事我不能做主,须要奏明国王。”彬如道:“宰相燮理阴阳,国家若干大事,都可以径自办理。这样一点儿芝麻大的事情,不分日夜,还要去奏明国王,那么做宰相的,也就太不能做主了。”这几句话未免激动了毛赋如丞相,便笑道:“并非这一点儿小事不能做主,只是四位贵客在此,必要把事情奏明了主上,才见得尊重。既是诸位急于要去看看,趁此月华满地,我就奉陪诸位踏月前去。”欧阳朴一时计上心来,怎肯失了这个机会,马上答道:“那就很好。今日白天,进得贵山,时间匆忙得很,一切都没有看得清楚。既是丞相肯劳步,我们在月亮地里,少不了看了许多事,可以随便相问,我们走哇!”说着他就向同伴的人各看了一看,眼虽然在昏暗中,大家看不清他的脸色,然而他的命意所在,大家是很明了的。于是同站起来,向外便走,那毛丞相本来还要尽一些谦让之理,请宾客先行,不料这些宾客,用不着他谦让,已经在先走了。主人翁当然也不便老在屋子里站着,于是也跟了出来。那两个女官也不必吩咐,又跟在他身后,他因为彬如是个穿长衣的,却紧紧地贴了彬如走。这时,那月光照在树叶上和草叶上,犹如抹了一层霜粉,看去很添人的兴致。山上的温度是低于平原的,虽是到了初夏,这山上的草木还是开始的畅茂。野花的香气,在半空里酝酿着,送到人鼻子里来,令人添了一种说不出所以然的快感。那位丞相似乎也具有同样之感,他道:“我在书上常看到许多赞美园林的诗文,不知道现在山外的园林比敝地这种景致怎样?我觉得这种‘花有清香月有阴’的景致,只怕是此地独有的。”侃然抢了道:“巧啦,丞相,你要读诗,我们这位徐先生是位诗学大家,你有什么话和他说,他一定可以答复。”毛赋如一拍掌道:“此话是真?”彬如笑道:“不敢说懂,喜欢此道罢了。”毛赋如搔着胡子根道:“这就太好了,诸位有所不知,我们的祖先隐居到这山上来时,原也有些文人,但是他们教给子孙的,不过是认识几个字,能看书就完了。因为在山上,有了那高深的学问,并无用处。只要子孙读书知礼,懂得本身所自来,也就完了。诗古文辞,却无人教授。祖先遗留下来的书很多很多,我们青年时候,在种田之外,各人借着消遣罢了。后来老夫和两三个朋友,却专去看书上的诗,也越读越有味,直到于今不曾间断。只是那两个朋友都亡故了,竟找不到一个同道。”欧阳朴笑道:“谈到诗,我们这同伙四个人,多少都知道一些,而且还可以胡编几句。”百川听了,心想,他撒这个谎做什么?我就不会作诗。毛赋如不由得心痒起来,笑道:“这样好的月色,各位何不联诗一首?明日老夫奏明圣上,也是一种盛典。”欧阳朴道:“待我们取得了那枪,心事安定了,一定献丑。”侃然知道这小胡子向来是能够出些鬼主意的,他既如此说着,且自由他,好在就到时作不出诗来,也可以让彬如一个人去包办,大家就不必怎样地去拦住他了,且看他向后怎办。因为如此,大家也就没有作声。那毛丞相听说要作诗,未免大大引起了他一番高兴出来,放开了步子,就走到那放弃手枪的所在。果然这里有七八个人各执兵器,在月光地里兜圈子。圈子中间,就是一块田。他们在月亮下面,看见丞相来了,都齐齐地站在一边。毛赋如问道:“那东西放在田中间,没有什么动静吗?”大家都说没有什么动静。欧阳朴也不去和他们说什么话,走到野田里去,掏出身上的手电筒,四处探照了一下,见一把手枪,正放在干地上,于是悄悄地捡了起来。那些守候的人,见他手上放出光来,又不免惊讶起来,轰的一声向后退去几步。欧阳朴笑道:“大家不要害怕,这并不是什么飞剑,可以斩人头的。假如它真的是飞剑的话,你们远远地看守住了它,那是送死。它要是飞起来,你们跑也跑不及。”说着,将手电筒向那些人一照,那些人见电光一闪,哪里听得清楚欧阳朴的话,又是轰的一声,完全跑了。这位丞相究竟要顾些官体,并不曾走开。那两个女官,也跑了几步,看到丞相没有走,也就停止住了。欧阳朴觉得复杂的解释不如简单的事实容易来得证明,于是将手电筒伸到毛赋如面前,让他看着道:“这不过是一盏小巧的灯,有什么奇怪,请你按一按,包也就亮了。”毛赋如先是很踌躇地不敢动,后来欧阳朴在他面前试了几试,他也就跟着在机纽上按了两下,果然没有什么奇怪,一按就放出光来,一松亮就没有了。他觉得有趣,于是拿在手上,乱按了一阵。欧阳朴道:“丞相觉得这个东西好玩,我就奉送给丞相吧。”毛赋如这一喜非同小可,连连拱手道:“这样重惠,老天何以为报呢?”欧阳朴道:“刚才丞相倡议赋诗,我们非常赞同。只是有月有诗,不可无酒,丞相何不命这二位差官,回府去取些酒肴来,也好鼓动我们的诗兴。”毛赋如正在高兴的时候,而且他亲眼看到欧阳朴将那手枪捡起,随随便便地就揣到了衣袋里去,这也决不是什么掌心雷,胆子也就跟着大得多了。便手摸了胡须微笑道:“这点儿小东我一定要做的。”于是就吩咐那两个女官,回府去取酒菜来。欧阳朴道:“现在月亮还不曾当顶,好在我们也不能马上就把诗作完,丞相赐我们酒菜,只管作好了,慢慢送来,我们自然在这里等候。”两个女官答应着去了,这里就剩一个毛丞相。彬如等到了这时,心中也就大为明白,就用英语向欧阳朴道:“我们实行那三十六计的上计吗?”欧阳朴也用英语答道:“你们看我行事就是了。”于是向毛丞相道:“这里一直向前走,是什么所在呢?”毛丞相道:“一直向前走,那去不得,因为那就是国境了。”欧阳朴道:“难道这里的国境终年都有兵把守的吗?”毛丞相道:“那倒是没有。但是两边都常有巡查的人巡查边界,所以我们这里人不敢过去,他们也不敢过来。因为巡查的人一捉着敌国的人,那是不放的。”欧阳朴站在一块高石块上,四周看了一看,把四周已经看清楚了,然后跳了下来,正站在这位毛丞相身后,更不答话,对准了他的后脑勺子就是一拳。这一拳是竭尽平生之力打了出去的,这位宰相爷眼前一阵昏黑就倒下地去了。这却把踏月寻诗的雅事,变作高山比武的凶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