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龙云知道眼前的事已经步步逼紧,遂也不再客气,杨龙云打发亲信的弟兄去知会叶家婆媳,叫她们预备起身,再叫杨二虎挑选十二名干练的弟兄,顺着白狼堡一带安插下卡子,叫沈勇带着二十四名得力的弟兄,从白狼堡这里一直到小白山沿途全下上卡子,监视着那一带道路。此时只有对不起这附近一带的老乡们,不准他们在这一带逗留,为的是我们起身直奔虎陀峰时虽是白天,也不要遇到一人才好。杨二虎、沈勇全答应着去照办。
这里弟兄们已经摆开桌椅,酒饭已经备好,杨龙云这是给赵元龙接风,大家一边吃着饭一边计划着。姬隆风向铁胆穆春霆道:“穆四爷,依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九环湾走一遭,并且志敏、志聪跟随你出来也恐怕秦场主不放心,他们也得回去看一看,至于宁安府的事,我知道穆四爷你已经把他看成自己的事,现在并不是我们念完经打和尚,过河拆桥,用不着四爷你了就往外开你……”说到这,姬隆风更凑到穆春霆的耳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穆春霆连连点头应着道:“好,我就听姬老师的吩咐,现在我回九环湾,饱饱地吃,踏踏实实地睡,我把精神气力缓足了,白蟒山……”姬隆风赶紧摇头道:“穆四爷这种地方,大约也只听人说过这个名字,没到过这种地方吧?咱们这般人这一辈子也不会到那里。”这时侍候的两名弟兄已经走出去,姬隆风忙向铁胆穆春霆道:“穆四爷,口头谨慎。”姬隆风更扭头向杨龙云、杨二虎道:“二位堡主,我们是相见以诚,我眼前这种情形很容易叫朋友起误会。”杨龙云是多么精明干练的人,他不容姬隆风再说下去了,正色向姬隆风道:“姬教师,你不用这么解释,我杨龙云不会那么糊涂,就是我二虎弟,他也能明白这种道理,这绝不是姬老师轻视我们弟兄,不信任我们白狼堡的人,因为事情关系太重了,风声只要败露出去,不止于姬老师图谋的事一败涂地,不知有多少人全落个杀身大祸,这种事是越慎重越好。”穆春霆道:“我这个莽汉真该打,有时候我就不能收敛,此后我跟随姬老师,常常地在一处就好了。”因为姬隆风跟他耳边所说的事关于最后搭救王总督、姜总兵的事,这种事情实关系太重了,所说的白蟒山正是宁古塔军流戍所,最重要的地方,那种地方有重兵把守,那里全是案情重大的犯人,所以这种话只要泄露出去,不管事情做没做,就是杀身之祸,姬隆风这么慎重,全认为应该,在座的人全知道所说的是什么事了,赶紧全用别的话岔开,不提这件事。
酒饭已毕,姬隆风跟云飞一商量,叫赵元龙保护着叶氏婆媳先起身走,仍然有白狼堡这里预备一辆轿车,车把式也是白狼堡这里亲信的弟兄,赵元龙仍然骑着自己的牲口,杨龙云、杨二虎亲自把赵元龙送出堡子,赵元龙直奔窝金山。这里穆春霆带着秦志敏、秦志聪小弟兄两人先行回转九环湾,姬隆风、云飞、叶锦堂跟杨龙云、杨二虎各骑着牲口扑奔小白山虎陀峰,查看虎陀峰这里,倒十分省事。
黑心姜德宝离开小白山虎陀峰时,房屋并没完全烧毁,有的只烧去一半,有的只把门窗烧毁,稍微修理一下就可以用。姬隆风跟云飞和神刀叶五等把虎陀峰前查点了一下,杨龙云已经带来二十名弟兄,叫他们抄山路奔这里,此时也全赶到。姬隆风遂吩咐这般弟兄把前山几处烧毁的房屋完全清除干净了,绝不再用。到了虎陀峰下,姬隆风向杨氏弟兄说道:“我们现在利用这个地方不过暂做临时栖身之地,我们入宁安府事情不知结果如何,倘若一时不能得手或者是再遇到意外的情形,我们的人可以往这里退,力量不至于全散开,并不想在这里开山立寨,我们只找隐秘的地方,有几间房子足够用的了,咱们到金刚崖后看看那里从前黑心姜德宝所住的地方,倘若那的原房子还能利用,我们可就省了许多麻烦了。这一带从上面也是不容易过去,走一段峭壁悬崖这就是姬隆风险遭暗算的地方,可是从虎陀峰旁也能够绕到金刚崖,只后面倒有一段磴道,下面也就是姜德宝盘踞这里时立舵的所在。”
这里只有靠着金刚崖下面两间较小的房子完整,正面五间敞所似的屋子已经被烧毁了,姬隆风、云飞把附近的地势又查勘一番,指点着叫白狼堡带来的二十名弟兄在金刚崖上树荫下搭盖起一间木板房子来,这里留几个人驻守,白天在崖头这里可以看到往北去的山边,在虎陀峰旁也设上卡子,这种地方无须过分地防守预备。杨龙云、杨二虎指挥着弟兄照着姬、云二位师傅指示的布置起来,也不过是半天多工夫,就全布置好了,把金刚崖后这两间屋子收拾一番,应用的东西打发弟兄到白狼堡去取。
顶到太阳快落下去,一切就绪。姬隆风向杨龙云、杨二虎弟兄二人道:“二位堡主,你们还是照旧地回转白狼堡和往日一样,我想宁安府或者已经得到信息,在这种时候,快手左洪、大刀杜老这两个狡猾的东西,他虽则明知道你们弟兄弃邪途归正路,不肯再帮着他们逞凶作恶,伤天害理,可是他们在这种时候未必敢和你们弟兄翻脸,左洪跟大刀杜老等,凡是宁安府重要的人,绝不肯轻易离开宁安城了,或者也许派人前来假意探问,你们弟兄只有回复他们,有人夜入白狼堡,弟兄们失风不利,神刀叶五的妻室儿媳已被来人救出堡去,白狼堡颇有伤亡,这种话回复他,他绝不信,但信不信由他,何况宁安府已经由不得他再脱身找你们弟兄的晦气了,你们弟兄好好地领率着部下的弟兄,保全这点实力,我知道你们弟兄二人也是肯舍命相助,不过这时宁安府的情形真相未明之下,我们也不能冒昧动手,我们先到宁安府暗中查看一番,探听小女兰儿的下落,这是很费手脚的事,他们既把兰儿劫掠到宁安府,必然藏在隐秘的地方,叫我们不容易就找到,或者他就预备了极厉害的手段,以小女兰儿作饵,诱我们前去,我们此去宁安要和左洪较量一下,我们倒要看看他狡诈多谋,还有什么恶辣的手段,你们弟兄二人在白狼堡静听好消息,万一顺利得手能把兰儿早早救出来,我们也必然赶快地退回来。”
杨龙云道:“二位老师傅,这是不叫我们弟兄跟随到宁安稍效微劳,我们也不敢勉强,恐怕人多了反受牵制。可是老师傅入宁安,一时不回来我们一时不能安心,我们想白狼堡守着的弟兄们还能够指挥如意,现在我们从白狼堡奔小白山虎陀峰这一条路,沿途放哨下卡子,天亮后撤下放哨埋暗桩,以便两处能够随时呼应,这里虽则只有留守的弟兄,我们既然用这里做暂时的根据地,就得尽力保守住了它,从白狼堡往宁安府,我们也是照样地这么办,用连环报马一直地放到宁安府的东关,虽则我们手底下的弟兄不能入宁安城,可是在那一带也能看到城中的动静,随时我们能够调动大队的弟兄接应,我们弟兄可不管老师傅们用得着用不着,绝对这么办,为的好安心,老师傅们看这么办可好吗?”
云飞忙答道:“这是我弟兄求之不得的事,我们从宁安府来,人单势孤,我们弟兄不敢太自负,江湖上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我们弟兄得遇到这一般肝胆照人、侠心义胆的朋友们,处处地替我们弟兄打算,舍命相助,我们也就不说感谢的话了。龙云、二虎,咱们已经结为道义之交,我索性告诉你们肺腑的话,白狼堡这点力量我愿意保全下去,在这时千万别做无谓的牺牲,因为将来还有必须借重之处,你们弟兄一定明白我的话,所以在这条路上安置连环报马放哨到宁安城附近,万一遇到了意外的情形,不到了不得已时,千万不要冒昧动手。”
杨龙云、杨二虎诺诺连声地答应着,杨龙云又嘱咐留守小白山虎陀峰的弟兄们,要小心守护着这里,跟山下面下卡子放哨的弟兄,时时用暗号响应着。这时太阳已经落下去,姬隆风、云飞、叶锦堂就在这里跟杨龙云、杨二虎吃过晚饭,各自收拾利落,牲口全在山下,一同到了山边。姬隆风、云飞、叶锦堂仍然骑牲口走,奔到宁安府城外那种荒凉的地方,牲口是极容易隐匿,并且现在有神刀叶锦堂跟随,他对于宁安府一带十分熟悉,这三人跟杨氏弟兄作别,各自上马。杨氏弟兄回转白狼堡,再调度手下的弟兄们,立时出动往宁安府那边放哨下卡子。这老弟兄三人策马如飞,穿着一片片的荒林野径,马走如飞扑奔宁安府。
起身时很早,不过刚起更牲口快,现在云飞仍然骑着三光火龙驹,姬隆风跟叶锦堂也是两匹脚程极快的骏马,这种牲口走在这种荒凉无人的草原里,四蹄撒开,似箭离弦,也就是三更左右,已经远远地望到宁安城,那一带的天空涌现着一片昏黄之光,这是城中守卫军兵的灯火照到黑沉沉的天空中,所以离着二三里就能看到,这三匹牲口完全从草地走,蹄子上没有多大声音。这是最荒凉的地方,在宁安府东关附近,就是那片大森林,越是到了深夜,这一带的声音越大,风过后从那片浓密的森林中发出一种雄壮的声音,真好像大海中起了风波一样。
离着宁安府只有里许了,神刀叶锦堂赶忙地把牲口蹿到头里,向姬隆风、云飞招呼收缰绳,老弟兄全把牲口放慢了,叶锦堂道:“我们这三匹牲口不要欺得太近了,宁安城附近不容易隐匿,还是把这三匹牲口隐藏在这片老林的西南角,这是最安全又避开大路,二位老师以为怎么样?”此时姬隆风、云飞在马上已然看到宁安府这座土城上面,巡城官兵灯火之光,虽则离得稍远还看不清上面军兵的身形,可是一堆一堆的黑影憧憧,在上面蠕动着,足见守城的军兵很多了。姬隆风、云飞全飘身下马,叶锦堂也下了牲口,牵着牲口扑奔老林,缓缓地走着一段路,为是把牲口身上的汗落下去。
穿进了老林的西南角,找到一处树木略微稀疏的地方,把牲口的肚带松了松,鞍子活动了一下,把缰绳拴在小树秧子上,任凭牲口去啃地上的草,这老弟兄三人出了老林。姬隆风道:“叶五爷,现在大约三更正了,我们入宁安府定有极大的耽搁,现在我们闯进宁安城之后,我认为还是先往宁安府府衙走一遭,看看这个贼官周俭斋死后,府衙的情形究竟有什么变化。我们倘若在宁安府府衙得不到什么信息时,天亮后不能退出宁安城,我们也得早做准备,宁安城内可没有我们立足之地,现在这里盘查极严,我却想好了一个安全之处,倘若黎明时不能出城,我们全扑奔配所,那倒是很好暂时栖身之地。”
叶锦堂还有些迟疑,略一沉吟,向姬隆风道:“配所是防守最严厉的地方,我们去得吗?”云飞扑哧一笑道:“叶五爷只为他们防守得严厉,我们越发地安全,只要我们能够潜踪隐迹闯进配所,到了里面我们弟兄反得到数百名军兵的保护,难道还不安全吗?”叶锦堂仔细一想也笑了,忙答道:“二位老师傅处处全有出奇制胜的手段,我叶锦堂只会保镖喊镖趟子,这些事真有些外行了。”
姬隆风道:“谁是内行,不过眼前遇到这一般万恶的东西们,刁狡狠辣,手段恶毒,逼迫得你不得不时时呕尽了心血来对付他们了。”现在已经决定入宁安府的一切行动,老弟兄三人各自把夜行术施展开,只有一盏茶时,已经贴近了宁安府的东关附近,这一到了土城下看到上面的情形,防守得太严厉了,上面不知有多少队军兵,一队接一队,除在梭巡墙头的另外还有固定的岗哨,往里面闯真有些不容易了,这老弟兄三人顺着东关这里往北转,又出来有半里多地辨别清楚城头上相隔十几丈必有一队军兵,是两只号灯,四支火把,他们配置的是四杆钩镰枪,四把砍刀,四名弓箭手。这十六名军兵作一队,一个带兵的小武官在后面督队,每一队全是这样,他们大约是在每一面土城角的更楼那里,交替着返回来,一队接一队。
在东关城头上,这几十队军兵虽则全是移动着在城头上盘查,可是绝不往南北两面转过去,就是这样,只要想闯上去,很容易被上面巡城的军兵发觉。可是老弟兄三人查看清楚之下,绝不迟疑,越过了壕沟,姬隆风向云飞、叶锦堂低声打招呼,叫二人向左右撤出去,云飞、叶锦堂全离开姬隆风四五丈远,姬隆风头一个施展开轻身术,往下一俯身,双掌交错猛往起一纵身,“燕子钻天”式,身形飞纵起,斜扑土城的垛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