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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公惨死的中国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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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今中国营营扰扰,憧憧往来者,但见许多善于死刮地皮的贪官污吏,但见许多善于斫丧国脉的跋扈武人,但见许多不求实际,只盗虚声,以出风头为唯一大本领的虚伪学者,在此倒行逆施晦盲否塞无复天日的黑暗情景中,能稍稍为我民族吐气,为世界科学增光的中国科学家赵亚曾君竟以因公惨死闻,我们对此不幸事件之悲悼痛惜,岂可言喻?但人谁无死,世之贪污卑鄙者,虽窃得高官厚禄,蝇营狗苟以致于死,其视忠于事业而牺牲的科学家,生的时候在精神上一则惭疚,一则安泰;死了之后一则受人唾弃,一则引人哀思,彼此则又迥异。故有志之士宁为后者而死,不愿为前者而生。所以我们哀悼赵君,尤敬慕赵君,更愿赵君躯体虽死,而赵君坚苦卓绝的精神能感动国人,产生无数忠于事业如赵君的志士。

赵君河北蠡县人,艰苦力学,对地质学之贡献,已足震惊世界学者,现年才三十二岁,为中国在世界学术上争光荣的前途实未可限量,乃于十八年十一月间在云南实地调查研究,竟遇匪被害。翁文灏先生对赵君之死,有过这样沉痛的话道:“异材不世出而所以养成之者又至不易,赵君之死……实全国全民族之大损失也。呜呼!外国学者探险南北极以及其他野蛮之邦因而丧生者有之矣,今赵君乃行于川滇大道之间,有中央之护照,有省政府之通令保护,而无知匪徒乃无忌惮肆虐至此……”世人每怪我国何缺少真有贡献于科学界的专家,苟赵君而生在外国,其将来之贡献必更可震动寰宇,今乃以生在统治力缺乏兵匪遍地的国家,丧此美材,徒留悲愤而已!

综赵君的生平,有几点值得我们的特殊注意,试撮述如后:

(一)赵君对于学术的贡献,非一蹴而几,乃一步一步向前进的。君于民国十二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地质学系,时已成绩优异,为各教授所称许,但却以大学生而应地质调查所练习生考试,及格后始入所练习,期满后升调查员,后又升任技师,十七年秋才兼任该所古生物学研究室主任,因研究成绩优异,于同年得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一等科学研究奖励金,于十八年三月出外调查。先由陕西越秦岭入四川,秋间由川入滇。学识和经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的学识经验由这样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向前进,所以在成绩上有那样笃实光辉的结果。

(二)从困苦中辛勤坚毅奋斗出来的事业最足感人,也可以说能从困苦中辛勤坚毅奋斗出来的才有真事业可言。关于赵君的这一点,我们可再引翁先生说的几句话:“赵君家本寒素,勉力求学至大学毕业已极困难,入地质调查所为练习生时,月薪微薄,又不能按时发给,而赵君努力研究,从无怨言,当时偶于案头见其索阅邮务生章程之函,始知其经济困难……在所六年,调查则出必争先,研究则昼夜不倦,其进步之速,一日千里,不特师长惊异,同辈叹服,即欧美日本之专门学者亦莫不刮目相待,十分钦仰,见之科学评论及通信推崇者历历有据……在世界古生物学者中固已称翘楚,见重一时矣……”

(三)我们常识固宜丰富,而各人并宜各就特殊天赋所近,有所专攻,为学虽博而有中心之集注,然后可有较精的贡献。像赵君则专攻地质学,对古生物学造诣尤深。目标即明,努力愈勇,调查研究,心得日多,竟能开辟崭新途径,纠正前辈错误,在六年短时间中已将研究结果刊行著作十八种(中西文均有),逾百万言,即在世界科学先进国中亦所罕见,况在环境困难之中国。

(四)我们尤其觉得感动的是赵君对于事业之忠诚。赵君平日服务之精神,上面所述已可见其梗概,即临难时一段惨痛情形,亦为此种忠诚精神所流露。赵君在川调查研究,自大关至昭通属二十五里闸心场佛德盛栈,有土匪抢劫,赵君以沿途工作所得之照片图件标本不忍释,仓卒间携箧往后,闭户躲避,被匪隔门枪毙。痛惜赵君者谓赵君生命在中国学术界有无上之价值,奈何轻生若此,语固沉痛,但在赵君宁使身冒万险而不使学术成绩稍有损失,实出于自然而莫由自主。

闻赵君家中双亲老迈,妻一,弱子三皆幼,平日均赖赵君事畜,身后萧条,尤为可怜。吾人痛念赵君一生为祖国科学争光荣,今又因公惨死,赍恨以没,政府既不能保护此为国至宝的科学家于身前,则身后之优恤表扬似决不宜再漠然置之。记者执笔草此文时,正见各报纷载政府定元旦颁发勋章,一般官吏将领为国造的福利功勋何若,我们小百姓不得而知,而此为国争光因公惨死的科学家,确值得政府与社会的一致同情与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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