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志
周
周大将军琅琊定公司马裔墓铭
庾信
祝融是命，重黎克举，公族乃建，天官即序。避世于秦，承家于楚。金行失驭，玉镜沦辉。我之烈祖，识变乘机。黄旗东没，青盖西飞，落星置道，长州出围。及我皇父，荆河再抚。世属丧乱，身没猾虏。嗟我遗嗣，崎岖赵武。寒覆鸟翼，饥吞兽乳。获归河内，更袭琅琊。年方小马，怨结长蛇。藏兵九地，置剑千家。雪山埋马，水河陷车。既乃班政，超然荣守。朱鹭频飞，金龟转纽。筑塞长榆，营车高柳。玉案推食，河桥劝酒。石门冰释，金隄电散。芦水门关，茅津茂观。驭风逸翮，修途始半。建武功臣，先悲吴汉。沉寥摇落，游塲浸微。金城路断，郿坞人稀。风松云盖，白水山衣。贤已星殒，人没兰衰。
唐
祁连郡王李公墓志铭
潘孟阳
公讳元淳，字遂，陇西炖煌人也。长发之祥，必蕃之庆，爰自命氏，不同他族。曾祖恭王，父裕，隐居求志，代济素风，茂行著于乡闾，义方传于子孙。烈孝夙所著闻，志意修，道德重，故优游卒岁，不求闻达。本枝泒别，克笃天庆，自叶流根，式延皇泽。累赠泽州刺史。公即泽州之第二子也。少以勇气闻，长以义烈称，怀死众之槪，得生知之方略。俨而温，则见乎仪表；深而广，莫际其宇量。其于亲爱也笃而睦，其于交友也人而敬，其事上也愿而恭，其奉职也勤而守。宽而有制，本以仁惠，盖行之于抚俗；威而不猛，苦，则施之总戎。由是言之，即公在家在邦，行已致身之大伦，于斯可见矣。天宝末，凶徒南向，北骑济河，平北节度使尚衡，时在濮阳，首图义举，以顺当逆，以正率人，响应风从，才杰来萃。公年始十六，仗剑从军，深为将帅之所亲重。乡义之众，几数万人，骑射骁雄，推公第一。连破山贼、妖贼必先登陷阵，擒其渠帅，定齐鲁之疆理，清淮泗之波澜，成节制之勋，公之力也。后随召见，深加慰谕，敕留亲军宿卫，仍授试右金吾卫将军，赐紫金鱼袋。寻属王舆出镇淮海，特奏请公在麾下，诏从之。海滨贼袁晁，攻陷郡县，东吴旧邦，实为姑苏，殷繁雄富，首出诸郡，狂寇恣睢，将及属城。公时总兵在州，式遏群寇，逐遭围逼，累涉旬时，竟摧凶丑，人受其赐。恩制兼抗州别驾。又尝讨除海盗，继兵不至，潜于山谷之中，不食者七日。公实有劳于吴土，有功于吴人，其勤至矣。厥后征镇相继者，有赞皇、留武二李公，咸俾以军中右职耑委用之，各署公为兵马使。建中兴元之际，晋国公韩滉全领江南东道，兼将相之重，知公才略可任，待接弥优。以公为镇海军节度兵马使，奏授通议大夫、捡校太子詹事。时逆贼李希烈凭陵淮、汴，将逼睢阳，诸军攻守，鲜克成绩。公禀节钺之命，张勤玉之师，号令严明，忠勇齐奋，所当必破，大振军声。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封狄道县子，食邑三百户，进封祈连郡王，食邑三千户，仍加上柱国兼御史中丞。茅土既崇，芳传带砺，风宪增重，足贵朝廷。贞元二年，随使朝奏，拜右神策军将军，知军事。禁旅之密□，徼巡之亲切，上所属意，公实宜之。四年。制除河阳三城、怀州都团练使兼御史大夫。公本名长荣，至是𬣮□为元淳焉。元者，善之长，淳者德之和，锡以嘉名，深乎睿旨。明年，兼怀州刺史，仍加管内营田使。决渠七十余里，置屯三十余所，化其泻卤，储彼囷仓，人是用歌，俗因知礼。至若改搆栋宇，壮城郭之间；列树杨槐，接郊坰之外，俾河州之上，顿隔沙尘。赫䂀之时，行旅经途，所至者于今赖云。十二年，制除检校工部尚书、河阳三城、怀州节度使。十五年，改拜昭义军节度、管内度支营田、泽潞、磁、刑、洛等州观察处置使、潞州大督都府长史兼御史大夫，余如故。上党要害，太行峻极，封壤控辖，实为雄藩。公本以忠贞，示以弘大，闾阎期乎庶富，营部肃其威令。又于磁、刑、洛三州，度其土宜，开置屯田六十余所，宽农人之租税，益军食之礼殷，惠绥一方，及兹六稔，谢圣明之重寄，俄奄忽以长辞。祸福难明，修短有数，其命矣夫！以贞元二十年七月二十有九日遇疾，一夕而薨，享年六十有六，阖境老幼，情同罢市，感恸可知也。上闻而震悼，辍朝一日，追赠尚书右仆射，赙布帛五百疋、三百石，降中使慰恤其孤，敕郎官致吊祭焉。以其年十葬于河阳县太平乡高端冈，袝先茔兆域，礼也。今河阳节度使衡、济，皆出公之麾下，昔尽事人之礼，今备送终之仪，□以见公之知人善采擢也。公雅有器度，色恬喜愠，好左氏春秋及旧史记传，鉴其成败，尤所躭□古乐而敦诗书，此其所以为名将也。
夫人东平吕氏，故杭州钱塘尉漪之女，公贵，恩制封鲁国夫人。有子八人：长曰□德，左卫骑曹参军；次恕，前弘文馆明经；次懿，承务郎、前守秘书省著作左郎；次慇，前恒玉友右策军先锋兵马使；次慇，前左倾军卫录事参军；次惠，前右神策军兵马使；次凭，前崇危民艺文应，前左武卫仓曹参军。咸以至性，克荷盛业，方期止大成。女四人：长女适前试太常寺协律郎王微，次女孟士修；次女适前秘书省校书郎张仲素，次女适监察御史齐照。皆时之才彦，士之俊秀者。其有非鲁国之出异长凡六人：曰志、曰延昌，曰延庆，曰悟，或在孩抱，或及弁髦，丧纪未制于居卢，孺□亦从于当室。女一人适河东薛昌运，亦门胄之隹士也。虽官勋必纪，固在使臣，而陵谷是虞，式铭幽础。铭曰：
洪河之阳，太行之阴。要衡衿带，控轭阻深。授钺分疆，作守作镇。得地之险，得山之峻。皇恩既渥，朝寄方崇。王之荩臣，帝图厥功。文昌之贵，武节之雄。驭众以宽，令德惟忠。惠洽威行，俗富刑清。且不忘战，斯焉及耕。我田既辟，我庾既盈。绵亘千里，连其□声。安之怀之，期公寿考。悬车未及，撤瑟何早。悲笳启路，哀挽专道。一闭幽埏，千秋宿草。
叔公故礼部员外郎墓志铭
常衮
鲁有先大夫，其言立于世，春秋谓之不朽；儒有今世，行之，后世以成楷则。君子之道，不患时之不逢，患其道之不显，故贤哲所以启正宗教，盖风于人伦，垂之无穷者矣。宾客讳无字，名□，河内温人也。曾祖渠州咸安令讳绪，王父杞王司马，讳毅。皇考庆。王文学讳楚圭，咸以清明粹和，高爽显融，经术可以致公卿，道德可以居师傅，所不至者，时之未会欤。府君即文学之第三子也。伯仲叔季，嗣世清德，鸿藻振古，休声动时。每至征贤良，举秀才，一门擅科，半于天下。既冠，进士擢第，其年，拔萃登科，补益州新都尉。开元十年举，文藻宏丽，逐上陈皇王之盛，下借周汉之谕，稽以洪范九畴，天人之统，灾变之异，高言体大，人而可验，如贾生之谕汉也。与孙逖同人第二等，擢鄠县尉。文融宠幸用事，总领计簿，地有不书登下之数者，按而藉之，乃明割利言，辞义激切，闻列于二府，竟还其令。忘已忤权，风节独立。秩满，判入等三等。自周、隋已来，选部率以书判取士，海内之所称服者，二百年间，数人而已，又居其最焉。复以常资授万年尉。戢鸾之资，搏□之用，得不夭其性而丧其真欤？然亦笔无凝牍，庭绝留讼，旲天之荐祸于我家也。卢于外壤，负填封树，哀过而阳和变惨，感达而猛兽来驯。常伯卿尹，四方高士，麻吊于郊者，匪朝夕而问焉，莫不竦叹而希慕也。及礼既外除，称疾而不起。朝廷方待以议郎博士，辞而求邑，除潞州上党令。恬澹推诚，薰然化矣。故老歌诔，洋洋至今。入拜起居舍人，搜遗求实，典册大惫，撰开元注记三十卷，藏在太史。除屯田员外郎，未几，转礼部。时天宝、开元，符瑞纷委，郡国所献，月有千计。公卿称贺，日奏故事，总裁实难，濬发皆丽。玄宗每赏异，因命女史传写，时省览焉。方将擢居紫垣，专统大诰，斯文既丧，成命中止，以天宝三年十二月二十日薨于西京宣赐里之私第，享年五十有六。故事，中书舍人非宠终之职，上以心许久矣，特赠此官，朝之殊典也。以明年正月权厝于之东。至上元、广德之间，以长子官在清近，加赠工部侍郎、太子宾客。夫人博陵崔氏，徽闲有德，明顺合礼，逮事舅姑，尝佐明祀。归我不永，方春即冥。开元十七年，终于京师，年二十五，窆于见子陵。生长子侍郎御史著，不幸早世，继夫人弘业县太君杨氏，大历九年三月乙卯，弃背于所封之邑，其年七月乙酉，安厝于细柳原。自庙见至于终堂，三十九载。宜家之懿范，教子之明训，睦亲之令德，并载于巳酉之铭。生次子弘农县令曾，叔子大理评事晋，季子渭南县尉鲁永维累世来迁，仅二百年，封域连冈，昭穆相对，礼不忘本，特又协吉，以大历十年十月庚午，迁祔于弘农太君之茔，博陵夫人同合焉。
夫敌巳则不厌，以子则咸贵。若家嗣既残于中年，元室不归于先寝，岂成兄之志也？所以同异均爱，前后相从，亦成家之顺也。考礼则然，询义惟¬，君子韪之。诸孤不天，幼夺严训，志以苦立，学以慈成，克自修洁，所承罔坠。亦既成人，重集大衅，思养于下，不欲具生，血尽而形遗者，顾礼而终事也。於戏！天德于我叔父，以扶济儒玄之道。元精委其和，太古含其淳，德之厚也。知至，至之可与几，知终，终之可与存，恬然而虚，寂然而通，识之达也。五礼之宗，六乐之奥。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儒之博也。包括群有，陶融象外，烛日月之光华，连星汉之昭回，文之难也。若因亲立爱，则忠友过乎悌，引进极乎慈，奉先追孝，则怵惕于时感，齐明于夙兴。靖于位而不以善矜，俭于家而不以菲废。先哲之休风遐烈，未尝不蹈其域而冥其会也。若处之于舜代，则肩八元以论道；升之于孔门，则追四科而邻圣。而位止于上士，教沦于哀俗，岂非苍生之不幸耶，玄风之始绝耶？衮积衅少孤，恭承悯覆，躬诲无倦，常至夜分。性愚难移，犹期日就。外傅不得专也，诸子不得视也。获渐无几，实赖慈奖，恩未上报，祸已先钟，远慕何申，有怀糜及。所践之职，昔所弥纶，顾瞻庭除，出入哀惧。微微小子，夙夜上惭。迁神甫临，省护摧绝。哀以传实，不敢假词。铭曰：
厥初茫茫，辅轩致皇。至我义信，即宫于常。开国长罗，惟右将军，奄受高阳。惟光禄勋。卬卬天水，谥曰贞道。赫赫黄黄，魏之元老。乃生司徒，启佑周邦。践华，却齐建麾□。幢。戏上赐田，自温而迁。迨兹十叶，松柏芊芊。穆处其后，昭列其前。哀词具石，永世不骞。司马。
张公墓志铭
郑士林
公讳建封，字本立，姓张氏，南阳人。夫其列于星辰，歌于风雅，释之以守法。闻君，游以无私称。宗也勇略，衡也才艺，昭焕缃素矣。曾祖最，谏议大夫，官箴王阙，匪躬余裕。祖行执，洪州南昌令，赠邓州刺史，弘割鸡之理，有留犊之贞。父玠，高尚丘园，赠秘书监，出谷不应，入林长往。公少也宏茂，迥然孤立。弱冠逢蓟门乱常，因发愤感概，潜授兵术。永泰中，湖南廉使韦之晋辞为宾僚，奏授武贲。掾，道不同去。其后，滑台节将令孤彰请倅戎务，义不协，又去刘尚书晏。奏授大理评事，由是著闻。大历中，河阳三城使马燧躬为之介奏除监察御史，赐章绶。时李灵耀叛，换，公佐钩车讨。伐，资硕画，收大梁。又从马公迁镇并部，因朝对陈事合于，宸聪。超拜侍御史。梁崇义跋扈汉南，忧犯邻境，擢公岳州刺史。巴陵。古戍威行走集。李希烈背诞淮宁，流毒逾甚。建中四年，迁寿州刺史。以傍临剧贼，切于捍蔽，诏加淮南节度副使，兼侍御史。俄而凶徒转盛，分兵侵轶，刘大夫洽弃戈矛，李都统勉失梁宋，大盗僭宝位，荆、河、扬、兖，怛骇离析，公独守散地，矗如长城。会有朱泚之难，銮舆南幸，希烈使其党扬丰赍伪赦书，将狥江。表假令寿阳，公令斩首传送行在所，贼师自此不敢西窥四关，东度三州，以至于死败，繄公之力，乃兼中丞，策勋也。寻加御史大夫、庐、寿等三州观察使。初，四寇凭陵，疆塲日骇，公弛斥堠，从坦奈，密图备御，无废耕织。贞元五年，录其茂勋，进拜徐州刺史、徐、泗、濠等州节度观察使，兼御史大夫。十年，加捡校中郎、尚书南阳县开国男，迁捡校尚书右仆射，崇德也。十三年秋，朝于京师。执壤奠，比邦功，郊讶庭实，七牢三献。康侯之蕃庶，申伯之褒赏咸在焉。觐仪人阙，由公复振。使车言旋，御制诗宠别，盛矣哉！十六年夏，寝疾，抗表求解职归东都就医，皇恩弗许。五月十三日庚戌，薨于镇，享龄六十有五。敕赠司空，郎官二人吊祭，赠物五百。明年二月十日壬寅，甫竁于河阳县太平乡虢村之原，祔秘书之墓域，礼也。公重婚皆彭城刘氏，其初某女，其后某女，皆同。穴焉。男十一人：长愉，河南府参军；次惇，次愔，徐州刺史兼御史中丞、节度留后；次怃，某官；次性、惕、怡、慥、悰、怙、恊等凤雏骈子，方应骏逸。孝嗣参军，哀亲在外，戌庐家隧，见之者伤怀。七女某某。公之殁也，阖境怀旧，纷纭释骚。中司以一室孤藐，遭三军迫胁，惊起苦幽之间，便居师旅之上。议者曰：杀身非难，处死诚难，保家非大，匡国为大。无何，急宣飞诏，竟以权夺。是故墨缞洫血，金革即戎。嗟呼徐土从张，如卫人立晋公，常欲启十乘，携四裔。岂悟招号而乱作，幼辱而家殆。天波荡洗，后胤克全。令反虞设奠，来还洛邑。愉率其伯仲兴言曰：可以俱西，共成先君之志。彼一弟受绁，虽至颠沛，何恨乎？恭闻司空质方纯固，内外如一，虽动叶机深，而意无将迎。雅好读书，但观圣贤规格，忠贞操行而巳。不练词藻为文，卓异交契也，不以穷达易心期也，不以存亡变身。既尊宠，仍亲布素。自垂髫逮于耆艾，不践邪径，不友匪人，不苟完，不尸禄，位至公侯。方名能以荣名始终，无尺枉寻直，狐裘羔袖之累。徐方将卒多而钱谷少，公约口以率下，奉律以齐众，糜有携怨，若同体然。视予犹父，今则亡矣。丧汉高之一杰，失天下之东藩，辍朝罢市，曷云可赎。器有必朽，铭无不传。词曰：
国有征东，题于墓道。咸黜干纪，言尊在镐。经营毕力，感激将老。未至盐梅，忽归松草。北瞻太行，南望小平。坤舆托体，山岸无倾。万古悠扬，永垂德声。
温县主簿韩君墓志铭
柳宗元
有唐故温县主簿韩慎，字某，汉弓高侯其先也，从于南阳，传世。至今唐侍中璩，克用贞亮，奋于国难。侍中兄子郢州刺史讳某、某、先御史著作郎讳某某生尚书库部郎中万州刺史讳某，嗣以文行大其家业。君万州长子也。以父任为建陵挽郎，累调授王府参军、相州襄阳尉，至于是邑。贞元十六年，又调于天官，署十河阳丞。未拜，十有一日，暴疾卒于长安永崇里先人之庐。又十谓有一日，龟策袭吉，祔于咸阳洪渎原先人之墓。正也。先三日，外姻家老谋为之志。季弟秦哀不能文，故托于友焉。呜呼！生也以其弟之恭，知君之为友；没也以其弟之戚，知君之为爱。惟友爱出于孝，移于忠，施于人，无性不达，故予得受其辞，以书于右。友而爱，爱而忠，忠而孝，宜之。貌称其行，行称其词。贱受不寿，为善是悼。祔于祖考，初筮攸告。季也之纯，置哀无垠。终𪧘且贫，控于仁人。备物称家，其仪式陈。爰相其悲，载刊兹珉。
韩文公行状
李翱
曾祖泰，皇任曹州司马。祖濬素，皇任桂州长史。父仲卿，皇任秘书郎，赠尚书左仆射。公讳愈，字退之，昌黎某人。生三岁，父殁，养于兄会舍。及长读书，能记他生之所习。年二十五，上进土第。汴州乱，诏以旧相东都留守董晋为平章事、宣武军节度使，以平汴州。晋辟公以行，遂入汴州，得试秘书省校书郎，为观察推官。晋卒，公从晋丧以出，四日而汴州乱，凡从事之居者皆杀死。武宁军节度使张建封奏为节度推官，得试太常寺协律郎，选授四门博士，迁监察御吏，为幸臣所恶，出守连州阳山令，政有惠。于下。及公去，百姓多以公之姓以命其子。改江陵府法曹参军，入为权知国子博士。宰相有爱公文者，将以文学职处公，有争先者，搆公语以非之，公恐及难，遂求分司东都。权知。三年，改真博士，入省，为分司都官员外郎，改河南县令。日以职分辨于留守及尹，故军士莫敢犯禁。入为职方员外郎，华州刺史奏华阴有罪，遂将贬之。公上疏，请发御史辨曲直，方可处以屈。既柳涧有犯，公由是复为国子博士，改比部郎馆修撰，转考功郎中，修撰如故。数月，以考功知制诰。上将州，先命御史中丞裴公度使诸军以视兵。及还，奏兵可用灭，颇与宰相意忤。既数月，盗杀宰相，又害中丞，不克逸以免，遂为宰相以主东兵。自安禄山起范阳，陷南北七镇节度使，身死，则立其子作军士表以请朝廷，死，多即军中取行军副使节，习以成故矣。朝廷之贤，恬于所安，以苟不用兵，多与裴丞相异。唯公以为盗杀宰相而遂息兵，其为懦不可以息。以天下力取三州，尚何不可？与裴丞相议合，宰相有不便之者。月满，迁中书舍人，赐金鱼袋。后太子右庶子。元和十二年秋，以兵老久屯，贼未灭，裴丞相为淮西节度使，以招讨之，丞相请公以行，于是以公兼御史中丞，赐三品衣鱼，为行军司马，从丞相居于郾城。公卒悉聚界上以拒官军，守城者率老弱且不过千人，兵三干人，间道以入，必擒吴元济。丞相未及行，而李诉自唐州文城垒提其卒以夜入蔡州，果得元济。蔡州既平，布衣柏耆以计谒公，公与语，奇之，遂白丞相曰：淮西灭王承，不劳用众，宜使辩相公书，明祸福以招之，彼必服。丞相然之。公令柏耆口占，为丞相书明祸福，使柏耆袖之以至镇州，承宗果大恐，上表请割德、棣二州以献，丞相归京师。公迁刑部侍郎。岁余，佛骨自凤翔至，传京师诸寺。时百姓有烧指与顶以祈福者，公奏疏言：自伏羲至周文、武时，皆未有佛，而年多至百岁，有过之者。自佛法入中国，帝王事之，寿不能长。梁武帝事之最谨，而国大乱，请烧弃佛骨。疏入，贬潮州刺史，移袁州刺史。百姓以男女为人隶者，公皆计佣以偿其直而出归之人。迁国子歇祭酒。有讲能说礼而陋容，学官多豪族子，摈之，不得共食。公命吏曰：名直讲来，与祭酒共食。学官由此不敢践。直讲奏儒生为学官，日使会讲，生徒多奔走，听闻，皆喜曰：韩公来为祭酒，园子监不寂寞矣。改兵部侍郎。镇州乱，杀其帅田弘正，征之，不克，遂以王廷凑为节度使，诏公往宣抚。既行，众皆危之。元稹奏曰：韩愈可惜。穆宗亦悔，有诏令至境，观事势，无必于人。公曰：安有受君命而滞留自顾。遂疾驱人。廷凑严兵拔刃，弦弓矢以逆，及馆，甲士罗于庭，公与廷凑监军使三人就位。既坐，廷凑言曰：所以纷纷者，乃此士卒所为，本非廷凑心。公大声曰：天子以为尚书有将帅材，故赐之以节，实不知。公共健儿语，未尝及大错。甲士前奋言曰：先太史为国打朱淊。淊遂败走，血衣皆在。此军何负朝廷，乃以为贼乎？公告曰：儿郎等且勿语，听愈言。愈一将为儿郎，巳不记先太史之功与忠矣。若犹记得，乃大好。且为逆与顺，利害不能远引古事，但以天宝来祸福，为儿郎等明之。安禄山、史思明、李希烈、梁崇羲、朱淊、朱泚、吴元济、李师道，复有若子若孙在乎？亦有居官者乎？众皆曰：无。又曰：今公以魏博六州归朝廷，为节度使，后至中书令，父子皆受旌节，子与孙虽在幼童者亦为好官，穷富极贵宠荣耀天下。刘悟、李佑皆居大镇，王承元年始十七，亦杖节，此皆三军耳所闻也。众乃曰：田弘正刻此军，故军不安。公曰：然，汝三军亦害田令公身，又残其家矣，复何道？众乃𬤰曰：侍郎语是。廷凑恐众心动，遽麾众散出，因泣谓公曰：侍郎来，欲令廷凑何所为？公曰：神策六军之将，如牛元翼比者不少，但朝廷顾大体，不可以弃之耳，而尚书久围之，何也？廷凑曰：即出之。公曰：若真耳，则无事矣。因与之宴而归，而牛元翼果出。乃还于上前，尽奏与廷凑言及三军语，上大悦曰：卿伊如此道。由是有意欲大用之。王武俊赠太师，呼太史者，燕赵人语也。转吏部侍郎，凡令史皆不锁，听出入。或问公，公曰：人所以畏鬼者，以其不能见也。鬼如可见，则人不畏矣。选人不得见令史，故令史势重，听其出入，则势轻。改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特诏不就御史台谒，后不得引为例。六军将士皆不敢犯，私相告曰：是尚欲烧佛骨者，安可忤？故贼盗止遇旱，米价不敢上。李绅为御史中丞，械囚送府，使以尹杖杖之，公曰：安有此！使归其囚。是时绅方幸，宰相，欲去之，故以台与府不协为请，出绅为江西观察使，以公为兵部侍郎。绅既复留，公入谢，上曰：卿与李绅争何事？公因自辨。数日，复为吏部侍郎。长庆四年，得病，满百日假。既罢，以十二月二十日卒于靖安里第。公气厚性通，谕议多大体，与人交，始终不易。凡嫁内外及交友之女无主者十人。幼养于嫂郑氏，及嫂殁，为之期服以报之。深于文章，每以为自扬雄之后，作者不出，其所为文，未尝效前人之言，而固与之并。自贞元末以至于兹，后进之士，其有志于古文者，莫不视公以为法。有集四十卷，小集十卷。及病，遂请告以罢。每舆交友言，既终以处妻子之语，且曰：某伯兄德行高，晓方药，食必视本草，年止于四十二。某疏愚，食不择禁忌，位为侍郎，年出伯兄十五岁矣。如又不足，于何而足？且获终于牗下，幸不至失大节，以下见先人，可谓荣矣。享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谨具任官事迹如前，请牒考功，下太常定谥，并牒史馆。谨状。
韩文公墓志铭
皇甫湜
长庆四年八月，昌黎韩先生既以疾免吏部侍郎，书，谕湜曰：死能令我躬所以不随世磨灭者，惟子以为嘱。其年十二月丙子，遂薨。明年正月，其孤昶使奉功绪之录继讣，以至三月癸酉，葬河南河阳。乃哭而叙铭其墓，其详将揭之于神道碑云：先生讳愈，字退之，后魏安桓王茂六代孙。祖朝散大夫、桂州长史讳睿。素父秘书郎，赠尚书左仆射，讳仲卿。先生七岁好学，言出成文。及冠，恣为书以传圣人之道。人始未信，既发不掩，声震业光，众方惊曝，而萃排之。乘危将颠，不懈益张，卒大信于天下。先生之作，无圆无方，至是归工。扶经之心，执圣之权，尚友作者，跂邪觝异，以扶孔氏，存皇之极。知人罪非我计，茹古涵今，无有端涯，浑浑灏灏，不可窥校。及其酣放，豪曲快字，凌纸怪发，鲸铿春丽，惊耀天下。然而栗密窈眇，章妥句适，精能之至，入神出天。呜呼极矣，后人无以加之矣。姬氏以来，一人而巳矣。
始先生以进士三切，十有仕历官。其为御史、尚书郎、中书舍人，前后三贬，皆以疏陈治事，廷议不随为罪。常惋佛、老氏法溃圣人之隄，乃唱而筑之。及为刑部侍郎，遂章言宪宗迎佛骨非是，任为身耻。上怒天子，先生处之安然，就贬八千里海上。呜呼，古所谓非苟知之，亦允蹈之者耶！吴元济反，吏兵久屯无功，国涸将疑，众惧恟恟。先生以右庶子兼御史中丞行军司马。宰相军出潼关，请先乘遽至汴，感说都统，师，乘遂平，卒擒元济。王廷凑反，围牛元翼于深，救兵十万，望不敢前。诏择庭臣往谕，众栗缩，先生勇行。元稹言于上曰：韩愈可惜。穆宗侮，驰诏无径入。先生曰：止君之仁，死臣之义。遂至贼营，麾其众责之，贼恇汗伏地，乃出元翼。春秋美臧孙辰告耀于齐，以为急病，校其难易，孰为宜褒。呜呼，先生真古所谓大臣者耶！迁京兆尹，敛禁军，帖旱籴，𫜰悻臣之铓。再为吏。部侍郎，薨，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先生与人洞朗轩辟，不施戟。级。族姻友旧不自立者，必待我，然后衣食嫁娶。平居虽寝食未尝去书，怠以为枕，餐以饴口。讲评孜孜，以磨诸生，恐不完，笑游以诙笑啸歌，使皆醉羲忘归。呜呼，可谓乐易君子，巨人长者矣。夫人高平郡君范阳卢氏，孤前进士昶壻左拾遗李汉、集贤校理樊宗懿。次女许陈氏，三女未笄。铭曰：
维天有道，在我先生。万颈胥延，坐庙以行。令望绝邪，恫此四方。惟圣有文，乖微岁千。先生起之，焯役于前。𭚦义滂仁，耿照充天。有如先生，而合亘年。按我章书，经纪大环。吟不时施，昌极后昆。噫嘻永归，柰知之悲。
韩昶墓志铭
昶自撰
唐故昌黎韩昶，字有之，传在国史。生徐之苻离，小名曰苻。幼而就学，性寡言笑，不为儿戏，不能訚记书。至年长，不能通诵，得三五百字，为同学所笑。至六七岁，未解把笔书字，即是。性好文字，出言成文，不同他人所为。张籍奇之，为授诗时年十余岁，日通一卷。籍大奇之，试授诸童，皆不及之，能以所闻曲问其义，籍往往不能答。受诗，未过两三卷，便自为诗。年十二二，樊宗师大奇之。宗师文学为人之师，文体与常人不同。昶读慕之，一旦为文，宗师大奇之。其文中字或出于经史之外，樊读不能通。稍长，爱进士，及第，见进士所为之文与樊不同，遂败礼就之，欲中其汇。年至三十五，及第，释褐。柳公公绰镇邠州，辟訧弘文。馆后书郎。相国窦公易直辟为襄州从事，校书如前，旋除高陵尉。集贤殿校理，又迁度支监察，拜左拾遗。好直言，一日上疏，或过三□字之体，与同官异。文宗皇帝大用其言，不通人事，气且不乐者，或终年不与之语，因与俗乖，不得官。相国牛公僧孺镇襄阳，以殿中加支使，旋拜秘书省著作郎，迁国子博士。因久寄襄阳，以禄养为便，除别驾，捡校礼部郎中。丁艰，服除，再授襄阳别驾，捡校户部郎中。大中九年六月三日，寝疾八日，终于任，年五十七。其年十二月十五日，葬孟州河阳县尹村。娶京兆韦授女。有男五人：曰韦，前复州参军；次曰绾、曰绲、曰绮，曰𬘘，举进士。女四人：曰茱、曰溪、曰当、曰茗，在室。曾祖睿素，朝散大夫、桂州长史。祖仲唧，秘书省秘书郎，赠尚书左仆射。父愈，吏部侍郎，赠礼部尚书，参谥，曰文。谥曰文公。铭曰：噫！韩子，世以昧昧为贤而白黑分；众以委委为道，而曲直辨。生有志而卒不能就，岂命也夫！岂命也夫！
元
河阳遁士苟君墓铭
郝经
中统元年，持节使宋，馆仪真者二年。河阳苟宗道以门生从行，为行府都事，治书状、都管二事，缱绻淹抑，日夕相从。一日，书其先人之事以请曰：不孝瞢昧，不能备述先德，惟是先人之事所闻见者，敢请一言半词，以贲冢木。余之先君子，晚年与宗道之父游处，里闬，相得而甚相洽也。以余父之执，且其子受业于余，故尝闻其论议，而见其梗槪。于治乱情伪，靡不洞练，而论皆逼臆。盖知几之士，不犯难行，而能遁世以保身者。呜呼！乾坤龙战，海宇横溃，能为时而起，树勋名，开治泰，以济斯人可也。如其不能卷怀闭密，不与时角，以全其天，亦可也。不然，则冒难以进而不知止，鲜不为暴虎冯河，徒靡身于世者。君讳世忠，字信之，孟州河阳人。金源末，以赀食豪乡土，知世将乱，乃侠游京都，结纳豪右，以观时变。及归，而河朔已受兵矣，州募民团守，号义兵，推君为都统，保青龙山。时金迁汴，限河以国，流民南渡，为北兵所挤，而阨于河。孟津渡尤为要塞，而津吏因缘为奸，名为守法，而控勒纳贿，积流民数十万，蹈借以死。君谓其人曰：是不可坐视是列津吏罪状，请于机察使而闻诸朝，即诏不拘常例，命曰海放流民，济以全活。岁壬辰，河南亡，君知不可为，乃散所保，各归乡里。兵锋方南，遂北首以避之。居燕、赵之间。宣使老索来莅顺天，知其材，欲引为参佐，力辞不就。无何，告诘猬兴，更相诬陷，往往破家，惟君获免，益称疾不出。二十余年，不视户外，以绝辟召。或者又欲相授，遂称疾笃，舁归河阳。先世之未葬者，皆为迁祔，其诸子婚配亦毕，乃曰：养生丧此，余无憾矣。汝曹有业足以树立，有田足以衣食，我亦瞑于地下。戊午春二月己亥，卒于河阳之沈河，春秋五十有九，从葬先茔，礼也。同室刘氏，云中大姓也，敬顺不违，克尽妇道。一子宗道、宗礼。宗道沉郁力学，已为伟器。宗礼材勉克家，识者皆谓能大其后矣。作诗以告诸幽云：昔曾拔剑倚太行，种花酾酒家河阳。濡如裘马年少场，南人巩洛东汴梁，任侠尚气修髯张。四方有志歌慨慷，大河谁意忽揭裳。沈济一夜水满箱，沸鼎不敢还探汤。长材逸器都巷藏，九牛欲挽从尔疆。欲我妄动君荒唐。落日倒景明榆桑，桑梓奕奕生辉光。始终全归计亦长，有子有禄君不亡。
河内李氏先德碣铭
姚燧
至大庚戌，鄃王府长史兼经历典食司与所部人匠都府官李惟恭，持其乡士席云汉状其祖润文玉，使怀之利用库，日民调商征之入，吏禄公须之出，不遗于受，不僭于发，如他人侵蠹以溢其家，负而责偿，罪殁产者皆无之。与交人以诚，御下以宽，礼贤乐善者，求表其阡。燧曰：管库其官，则古委吏，亦下士也。所可笔者，岂耑由孙贵？盖鄃王之考初尚主世祖，再尚主裕宗，自称晋王克用裔孙，为置守冢数十户于鴈门，禁民樵牧。由分地在高唐，即是进爵为王，世居静安黑木之阳，为庙以祀孔子。元贞始年，表贺圣节，独书汉字，庶其尊礼斯文者。惟恭今臣其子，观其所事者贤，若不可辞，矧有大此者。怀之为州，宪宗大封同姓。初国世祖于秦，以户寡益封之，至元之末，以封其孙。顺宗既之国，未至，疾返成庙，赐名怀宁以王。今圣时方抚军于北，皇太后储皇住居者二年。则怀为三圣龙潜之地，传口小国之君当大国之卿，为下士是邦者，当宜何哉？则君善职管库者，有不必言矣。卒以大德乙巳三月十有八日，年六十七。垂绝，犹念惟恭不□曰：吾平昔钟爱是孙，今远宦数千里，不及闻吾顾言，可感也哉！妣王后二年亦卒。二子从鼎、从信，孙则惟恭。其长初由王府。郎中罗忠国使怀，闻其好学，悫有立志，遂与偕北，即即其家进之于王，王甚礼之，言无不从，事必见咨。妻卒，赐褚缗二千五百，为娶元氏。子季惟寅。铭曰：
荀卿子言臂非长，升高而招所见彰。斯若可用为君方。惟怀为州河之阳，实为三圣渊龙乡。其问下士，虽守藏，或小大国君卿当其贵可参攀鳞翔。况复有孙翼贤王，远塞而近孔子堂。仕后学，以能自强。何畏潜德无辉光。
明
参政朱公志铭
何永庆
山西大参朱公，余同年友也。万历十九年辛卯冬十二月，告终口于里第，以甲午十一月初十日归竁。先期，次子梦豸擗踊持状乞铬，余安忍辞焉。谨按状，公讳裳，字则坤，号平皋，其先山西洪洞人。高祖当国初，始占籍于单、怀、温邑东十里许，曰平皋。谱牒没湮远不可稽。溯而上之，四世祖铎生浩，浩生琦，琦生宗仁，宗仁乃公父也。以公贵，封两世皆如其官。公父配太淑人郑氏，生三子：伯曰衣，山东肥城令，仲即公，季即教胄衮也。公生而器宇凝重，不妄举止。七岁能声律，时已负巨人望。甫十四，督学吴公仕选入邑庠，与兄腾二难之誉。居常自励曰：穷不足以守身悦亲，达不足以匡主庇民，是与草木同为朽焉者。嘉靖西已酉交也。翁公大立，拔为异等。是秋，以义经举于乡。癸丑，登陈谨榜进士，观吏部政。甲寅岁，督饷密云，士得免于枵服。丙辰，授工部虞术卫司主事。寻治卢沟河桥，不数月，隄岸圪如山立，工竣，晋营缮同端司员外郎。营五凤楼于既烬，复奉敕攒大木于湖北、川东等处。朝夕江湖，数过风涛，神色未尝少变。事未竟，值内艰行。壬戌服阕，补职方司员外郎，点掌禁兵，中外清肃。寻丁外艰。服阕，升车驾司郎中。隆庆改元，出守河间。岁潦水决属邑，人民胥溺，乃括客舟渔艇援拯，全活者不翅千伯。逾月，水退，城复于隍，申请勾役重修，阅三月工完，民不言劳，财未告诎，迄今称金汤之固焉。戊辰，蝗，民将流离，申蠲岁赋，仍发仓廪赈贷。三载政成，奖荐三十有七。己巳，升山西雁平道兵备副使。去之日，士民遮道攀留。后建祠于镇之北门。六月抵雁门，惠怀威慑，刁斗不警。惟时藩臬诸司乏人，兼兵三道视篆。八司文移，积案盈箱，剖断如流。抚臣赵公孔昭，有气摇山岳，威耸鹰鹯之誉。五台山旧例木税一千七百两，供雁平道支费，公乃郤之，若免。裨将张英感公德，餽金三百，公悉郤之，且薄其人。辛未，调岚、岢，挕节偏、老诸叛逆，使通贡奉款。督臣王公崇古□下□诸将□九月□永泉营互市，身□□地，□□□□□□脱有叵测，即马革裹尸，亦可无憾。至敌营，见其部落张弓露刃，连络百里。时从役止百人，敌人见公丰采过异，顾左右曰：真天神，真天神！遂遵守盟约，边鄙宁谧。王公以公贤劳，特为首荐，蒙赐金币诰命，升俸二级。壬申，调上谷，复互市红门。西人桀骜骄横，要求无已。公内严戒备，外示羁縻。大臣吴公百朋具疏请赐优录，蒙赐金帛，加二品服俸，及三代诰命。万历初，江陵张相党与王太常，道经上谷，骚动边工，公独守正不阿。会朝觐，公绩著疆场，应在首叙，乃以王故左迁。公欣然谓人曰：吾以韦布，滥竽恩荣，宠沾三代，禄叨二品，苟得首丘，亦云幸矣。明日南归，行李萧然。大计后，例当赴部改官，公知止不出。丁丑，河南抚臣褚公铁以人才首荐，公亦不起家。铁以人才首荐，公亦不起。家居二十载，明农课子，诗酒自娱。有公余草藏于家。非公事，即邑侯不轻谒。戊寅，大臣吴公兑阅视三镇工，荐公保障绩。上赐银币，遣司官往赍其家，亦殊典云。铭曰：
时动大工，骚动北门。公署两曹，独著奇勋。捄荒河间，汲黯之能，互市雁平，子仪之风。守经行权，出武就文。允矣君子，贤哉淑人。子孙森森，福祉弥降。琢词贞珉，永光新茔。
户部尚书紫山刘公墓表
李廷机
先生之抚闽也，维戊寅之岁，先生入闽，则走书币迎李生廷机于清源山中，为授其子经。故。而先是李生已携妻子笔耕昆陵国矣。庚辰计偕，造先生谒谢，而先生犹用初意宾礼之。既下第，留滞燕中。当是时，故友人传子客先生所。李生时过传子，则先生为设饭下榻，款遇甚至。既而南去。癸未计偕，重拜先生于仓场。是年春，先生见李生第进士，官史局，而后喜可知也。居亡何，先生往总陪台，是秋入贺，转尚书，亡何而归，归亡何而殁。其子承遇等且葬。先生持都谏齐公状乞铭于大宗伯沈公，而复属史李生表之。生念自曩岁得幸于先生，杯酌罄款，犹如昨日，而遽闻窀穸之事，恫然悲焉。乃按状而为之表曰：
先生河阳人，讳思。问见，字汝知。自少即聪颖异群儿。年十四，试有司，有司奇之。既为诸生，试辄先诸生。越嘉靖丙午，乃荐于乡。又十年丙辰，而后成进士，出推苏州。居有倾，以父丧去。三年服阕，补潞安。潞故多宗室，听任群小，豪寇，细民以武干禁，有司亡谁何。先生至，则以事稍惩其左右不法者数人，复为诫约𬑒告之，自是戢，母敢肆。又郡故以䌷筭赋，民一隶䌷行，供亿旁午，有司不能均平节缩，更有猾胥为上下囊橐其间，民剥肤推髓，折赀荡本，辄徙而他营。先生心轸之。会视篆长治，为定三等，视等为赋，尽更民所苦，奏记上官，著为令，民相与举手加额，以为刘公更生我也。其两为推官，所治即豪右不少骫法，而性故坦恕，常以法先后罪人。每从直指使者出按狱部界中，多所平反。既以贤召，入拜湖广道监察御史。会京师治郭外城，职巡视，则核夫匠之籍，钩剔渗匿，诸中贵人不得虚冒。所省水衡金钱二十余万缗。役竣，天子嘉御史能，益俸二级。已乃奉玺书按滇。是时逆寇凤继祖桀𪉑称兵，而王一心、高钦辈羽翼之，为滇难者如千年。先生用谋者，谋间钦，走一心。又疏请割蜀之比于滇者，受节制，□要害，以备寇之窘而逸也。未几，继祖就缚，先生之功多焉。丙寅，请告，里居三年，复人为御史。庚午，按江西，论士，所荐举多名流。辛未，进大理寺右寺丞，进左右少卿，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汀、韶等处，提督军务。赣故介在四省之交，崖谷深阻，寇盗出没。先生用威德戢怀，浃岁之间，桴鼓不起。寻以继母丧去。服阕，巡抚闽中。时海贼林道乾毒螫闽、广间，先生抚赣，时议勦之，既已悉寇窟穴与所以剪灭之策，至则召诸胆智将王尚文、呼良朋等，授以方略，从南海、漳、泉两道为犄角击之，捣其巢，贼乃驾轻舸遁去，获其党与八千人，并其所虏男女。先生一一庭讯之，所緃舍又数千人。人既以先生能破数年剧贼，乃又交口颂曰：仁哉先生也。是岁，
召还左佥都，协理院事。寻转刑部右侍郎，改户部左侍郎，总督太仓。癸未，进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掌院事。阅数月，入贺，转南京户部尚书。比拜命，而先生忽病视，人以为先先未衰，视可明。且浮舟而南，专精神，近医药，庶几朗豁，以膺
新命。而先先归计独决矣。则引疾乞骸骨，疏三上，天子怜而许之。归至河阳，先生益自舒，以为起白屋，官至正卿，功遂身退，于吾分足矣。日从宾客故人谭笑甚适，项之视更明，乃能见细书。人曰：生故不以九列易一视。诸宾客故人尽喜。忽感微疾，不浃旬而逝。迹其归甫三月耳，享年六十有五。先生为人坦今长厚，口不言人过失。其与人，恂恂无町畦，人皆自以先生亲己。而性孝友，居丧哀毁。弟别驾公蚤孤，赖先生力，以有成立。即别驾贵，自足矣，犹肰𬆮翼呴濡之。好美田宅，咨所自取。时以俸钱之余，分散诸贫交疏昆弟。而河阳学舍之改建也，先生实首其议，捐赀佐之。邑人诵议无已时。先生于为议无所却，而自奉顾独甚约服。无纨绮，食无浓厚，疏粝菲恶，有寒酸之所不堪者，而安焉若性。盖廷机一日侍先生坐，见苍头鬻蔬进者，先生问直几何，应曰：三钱。先生曰：蔬止是乎？苍头过而漫语曰：顷人奉若干金为寿，不能纳，顾问三钱蔬也。余退而叹曰：嗟乎，此所以能不纳若干金也。古人言俭以养廉，岂虚哉！廷机见士大夫婴世之麀网，不能自解脱，濡需卷娄，往往待弹文以首丘，狐裘羔袖，贤者犹且不免。若先生未满而挹，方足遽止，遗荣缨绂，归化故山，竟享纯宗之名，不𮉤瑕玷之议，可不谓以礼进退，善始善终者哉？
国朝
参议张公墓表
侯崇喜
余成童时，尝闻先司农公语家大人曰：昔余督师援汴时，欲得温邑张南一赞军务，以监军宣大，不克至为憾。及筮仕温庠，其仲男缵绪持其行实，以墓表请，因悉公始末。
公讳斗，初，字炳□，更字南一，号岩峒，其先洪洞人，永乐初迁温，历八世生公。公家贫，年十一始就外传。十八为诸生，又二年，食廪读书，设粥寺中，自曙达夜分，咿唔之声不辍，虽寒暑罔间也。邑有暴客，素与公嫌，恐公成名，为己不利，月夜往刺之，至寺前，忽云雾四塞，咫尺不能辨，如是者三，乃止。归告其党曰：斯人将来必显。后公贵，党人泄其事，置而不问。泰昌御极，遇选除金乡县丞，署武城、巨野两县篆，能惠其俗，邑人为立去思碑。及迁万泉令，益留心抚字，革积币，化奸玩，惩健讼，民俗熙肰丕变。公赋性明敏，有片言折狱才，上官每委决疑狱，邻邑民有讼未平者，亦求上官批委公。适洪洞、临晋缺官，两邑争得公，其足服邻民如此。素精天文、地复、庆卷之理、六理、六壬、奇门之术。又喜读春秋、左传、孙吴诸书，薄书之暇，即教民以攻守法。时流寇由秦渡晋，犯万泉境，公率乡勇御之，斩贼首过天星，寇遂遁去。调繁赵城，岁余，连丁内外艰，解任读礼，哀毁骨立。服阕，薛学士所蕴、传黄门景星各保公才堪大任，补授深泽令。邑中有俵马例，最累官民。公授民养马术，马大蕃息。其俗尚鬼，多师巫，公严戢之，又多淫祀，尽令毁去。若狄梁公之在江南者。报最，晋同知永平府。是郡多出大珰，愚民慕其势熖，每自宫其男，公立请太守严禁之。珰仆甚为民害，太守不敢问。公闻之，怒曰：何低眉权贵乃尔乎？竟申请鞠訉，置之法，群阉侧目。未几，调济南同知。其地新经残破，城池半毁，所属土寇，乘机蜂起，摽掠章丘、邹平、长山、禹城、济阳、齐东、新城、青城、莱芜、武定、商河等处，民不聊生。公奉抚按委，直抵贼巢，擒其渠魁，降其齐胁，济南一带安堵，皆公力也。又总修禹城，分筑齐南，皆坚致，抚按特疏荐之，晋秩二级，易正四品服俸，而公已劳至呕血矣。明年大计，同官忌公，阴希阉宦风旨，注公浮躁，降秩二级。济南绅士并郡王皆以为枉，请两院保留。公坚以疾辞归。居载余，宣大张总制特疏公监纪宣大军务。命下，公力以疾辞，不赴任，复疏请复公职，改宣大监纪同知。公不敢再违，遂强起。王朴者，大同镇朔将军也，联姻代藩，日饮宴田猎，不问军事，士卒漫无节制。甚。而劫夺商民。公力先言劫夺之害于总制，奉委严缉健儿，尽皆忽有命调公移防登州。张总制曰：大同重地，非张同知不能守。急疏请留任，又特疏升公阳和兵备使，遂驻扎阳和，训练十营兵马。公严号令，均赏罚，三载，四境肃肰，升蓟镇参议。命初下，以疾终，驰驿归葬于东郭外，崇祀乡贤，所莅亦各祀名宫。公生于万历二十年四月十四日丑时，卒于崇祯十五年五月初九日亥时，享年五十一。始终与弟岚县令解同爨。子三人：长缵第、仲缵绪，季缵文，俱庠生。缵绪以文学著。
祭文
唐
祭十二兄文
韩愈
呜呼！维我皇祖，有孙八人。惟兄与我，后死孤存。奈何于今，又弃而生。生不偕居，疾药不亲。敛不摩棺，瘗不绕坟。趋奔束制，生死亏恩。归女教男，反骨本原。其不有年，以补我愆。长号送哀，以荐此文。尚飨。
祭郑夫人文
韩愈
呜呼！天祸我家，降集百殃。我生不辰，三岁而孤。蒙幼未知，鞠我者兄，在死而生，实惟嫂恩。未乱一年，兄宦王官。提携负任，去洛居秦。念寒而衣，念饥而飧。疾疹水火，无灾及身。劬劳闵闵，保此愚庸。年方及纪，荐及凶屯。兄罹谗言，承命远迁。穷荒海隅，夭阏百年。万里故乡，幼孤在前。相顾不归，泣血号天。微嫂之力，化为之力，化为蛮。水浮陆走，丹旐翩肰。至诚感神，返葬中原。既克返葬，遭时艰难。百口偕行，避地江𣸣。春秋霜露，荐敬苹蘩。以享韩氏之祖考。曰：此韩氏之门。视余犹子，诲化谆谆。爰来京师，年在成人。以贡于王，名乃有闻。念兹钝顽，非训曷因。感伤怀归，陨涕熏心。
苟容躁进，不顾其躬。禄仕而还，以为家荣。奔走乞假，东西南北。孰云此来，乃睹灵车。有志弗及，长负殷勤。呜呼哀哉！昔在韶州之行，受命于元兄，曰：尔幼养于嫂，丧服必以期。今其敢忘，天实临之。呜呼哀哉！日月有时，归合茔封。终天永辞，绝而复苏。伏惟尚飨。
祭十二郎文
韩愈
年月日，季父愈闻汝丧之七日，乃能衔哀致诚，使建中远具时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灵。呜呼！吾少孤及长，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殁南方，吾与汝俱幼，从嫂归葬河阳，既又与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蚤世，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嫂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汝时犹小，当不复记忆。吾时虽能记忆，亦未知其言之悲也。吾年十九，始来京城。其后四年，吾佐董丞相于汴州，汝来省吾，止一岁，请归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来。是年，吾佐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罢去，汝又不果来。吾念汝从于东，东亦客也，不可以久，图久远者，莫如西归，将成家而致汝。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兴相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斗斛之禄。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而就也。去年孟东野往，吾书与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苍苍，而齿牙动摇，念诸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呜呼，其信肰耶？其梦耶？其传之非其真耶？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为信也，梦也，传之，非其真也。东野之书，耿兰之报，何为而侧也？呜呼！其信肰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者不克蒙其泽矣。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虽然，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不从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不悲者，无穷期矣。汝之子始十岁，吾之子始五岁，少而呼，哀哉！汝去年书云：比得软脚病，往往而剧。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为忧也。呜呼，其竟以此而殒其生乎？抑别有疾而至？斯书，六月十七日也。东野云：汝殁以六月二日，耿兰之报无月日。盖东野之使者不知问家人以月日。如耿兰之报，不知当言月日。东野与吾书，乃问使者，使者妄称以应之耳。其然乎？其不然乎？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与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终丧，则待终丧而取以来。如不能守以终丧，则遂取以来。其余奴婢，并令守汝丧。吾力能改葬，终葬汝于先人之兆，然后惟其所愿。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耶？其不知也耶？呜呼哀哉！尚飨。
祭韩侍郎文
李翱
呜呼！孔氏云远，杨朱恣行。孟轲拒之，乃坏于成。戎风混华，异学魁横。兄常辨之，孔道昭明。建武以还，文卑质丧，气萎体败，剽剥不让。俪花斗叶，颠倒向上。乃兄之为，思动鬼神。拨去其华，得其本根。关合怪骇，驱涛涌云。包刘越赢，并武同殷。六经之风，绝而复新。学者有归，大变于文。兄之仕宦，罔辞于艰。疏奏辄斥，去而复迁。升黜不改，正言亟闻。贞元十二，兄作汴州。我游自徐，始得兄交，视我无能，待予以友，讲文析道，为益之厚。二十九年，不知其久。兄以疾休，我病卧室。三来视我，笑语穷日。何荒不耕，会之以一。人心乐生，皆恶言凶。兄之在病，则齐其终。顺化以尽，靡惑于中。欲别千古，意如不穷。临丧大号，决裂肝胸。老聃言寿，死而不忘。兄名之重，星斗之光。我状兄行，下于太常。声殚天地，谁云不长。丧车来东，我刺庐江。君命有严，不见兄丧。遣使奠斝，百酸搅肠。音容若在，曷日而忘。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祭韩吏部文
刘禹锡
高山无穷，太华削成。人文无穷，夫子挺生。典训为徒，百家抗行。当时勍者，皆出其下。古人中求，为敌盖寡。贞元之中，帝鼓熏声。奕奕金马，文气如林。君自幽谷，升于其□。鸾凤一鸣，蜩螗革音。手持文柄，高视寰海。权衡低昂，瞻我所在。三十余年，声名塞天。公鼎侯碑，志隧表阡。一字之贾，辇金如山。权豪来侮，人虎我鼠；然诺洞开，人金我土。亲亲尚旧，同其寿考。天人之学，可与论道。二者不至，至者其谁？岂天与人，好恶背驰。昔遇夫子，聪明勇奋。常操利刃，开我浑沌。子长在笔，予长在论，持矛举楯，卒不能困。时惟子厚。窜言其间。赞词愉愉，阙颜颜，磅礴上下。羲农以还，会于有极。服之言阙。岐山威凤，不复华亭。别有中夜惊。畏简书，拘印绶，思临恸兮志莫就。生刍一束酒一杯，故人故人歆此来。
为怀州李使君祭城隍神文
李商隐
某谬蒙朝奖，叨领藩条。熊轼初临，虎符适至，敢资灵于水土，冀同固于金汤。况彼潞人，实逆天理。固承明之地，以作巢窠，临庶乐之民，以为蟊贼。一至于此，其能久乎？惟神广扇威灵，划开哉势，俾犯境者望飞鸟而自遁，此滔天者听唳鹤以虚声。崇墉载严，以巨堑无壅。今来古往，永无川竭之因；万岁千秋，莫有土崩之车势。神其听之，无易我言。
祭裴氏姨文
李商隐
灵有行于元和之年，返葬于会昌之岁，光阴迭代，三十余秋。得不以既葬阙庙见之仪，杖卜举归宗之礼。不幸不佑，天实为之。椎心泣血，孰知所诉。恭惟先德，实绍玄风。良时不来，百里为政。女二托贤豪，谁为行媒，来荐之子。虽琴瑟而著咏终天。之何哉！继以沉恙，祷祠无冀，奄忽凋违。时先君子辟负来南辕已辖，接旧阴于桃李，寄殡之松楸。此际兄空惊啼于不见，未识会于沉冤。浙水东西，半纪漂泊。某年方就傅，家难旋臻，躬奉板舆，以引丹旐。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既祔故丘，便同逋骇。生人穷困，闻见无所及，衣裳外除，甘旨是急。乃占数东甸，佣书贩舂，日就月将，渐立门构，清白之训，幸无辱焉。既登太常之第，复忝天官之选，免迹养之志才通，启动之期有渐。而天神降罚，艰妹未笄未冠，世绪犹阙，家徒屡空。载惟家长之寄天叫地，五内崩摧。肰亦以灵，寓殡获嘉，向经三纪，归祔之礼，阙然未修，是冀苟全，得终前限。属刘孽叛涣，逼焚发之灾，永抱幽明之累。遂以前月初吉，摄缞告灵，郊，访诸耆旧，孤魂何托，旅榇奚依？垂兴欲堕之悲，几有将平之恨，断手解体，何痛如之！洒血荒墟，飞走同感，伏深朝夕二奠，不敢久离。遂遣羲叟一人，主张启奉，抱头拊背，戒以信诚，附身附棺，庶无遗阙。坛山荥水，实惟我家，灵其永归，无或栖寓。呜呼哀哉！
灵沉绵之际，殂背之时，某初解扶床，犹能记面；长成之后，岂忘迁移。顷者以先妣年高，兼之多恙，每欲咨画，即动作咸，涕泣既繁，寝膳稍减，虽云通礼，亦所难言。荏苒于斯，非敢怠忽。今则南望显考，东望严君，伯姨在前，犹女在后，克当寓殒，归养幽都。虽殁者之兆宅永安，而存者之追攀莫及。又以十二房旧城，风水为灾，胡子彭儿，藐然孤小，虽古无修，墓著在典刘，经巴而忘礼约情，亦许通变。今则已于左坎，别卜邻原，重具棺衾，苏再立封树，通年难遇，周月异辰。兼小侄寄儿，亦来自济邑，𫘤魂稚魄，依托尊灵。远想先域之旁，累累相望，重沟叠陌，万古千秋。临穴既乖，饮痛何极。唯安阳祖妣未祔，仍世遗忧。昨本卜孟春，便谋启合，会雍店东下，逼近行营，烽火朝燃，鼓鼙夜动，虽徒步举榇，古有其人，用之于今，或为简率。潞寇朝弥，则此礼夕行，首夏已来，亦有通吉。傥天鉴孤藐，神听至诚，获以今兹，免负遗托。照跃二怀庆即五服之即，五服之内，更无流寓之魂；一门之中，悉共归全之地。今交亲馈遗，朝暮𫗴糊，收合盈余，节省费耗，所望克终远事，岂敢温饱微生。苟言斯不诚，亦神明诛责。老旧仆使，才余两人。灵之组绣余工，翰墨遗迹，并收藏箧笥，用寄哀伤。呜呼哀哉！蕣夭当年，骨还旧土，箕帚寻移于继室，兄弟空哭于归魂。终天衔冤，心骨分裂。胞胎气类，宁有旧新？叫号不闻，精灵何去？寓词寄奠，血滴缄封。灵其归来，省此哀殒，伤痛苍天，苦孤苍天，伏惟尚飨。
奠小侄女寄寄文
李商隐
尔生四年，方复本族，既复数月，奄然归无。于鞠育而未申，结悲伤而何极。来也何故，去也何缘？念当稚戏之辰，孰测生死之位。时吾赴调京下，移家关中，事故纷纶，光阴迁贸，寄瘗尔骨，五年于兹。白草枯荄，荒涂古陌，朝饥谁抱，夜渴谁怜。尔之栖栖，吾有罪矣。今吾仲姊返葬有期，遂迁尔灵，来复先域。平原卜穴。刊石。书铭：
明知过礼之文，何忍深情所属。自尔没后，侄辈数人，竹马玉环，绣襜文褓。堂前阶下，日里风中，弄药争花，纷吾左右。独尔精诚，不知所之。况吾别娶已来，嗣绪未立，犹子之义，倍切他人。念往抚存，吾情空热。呜呼！荥水之上，坛山之侧，汝乃曾乃祖，松槚森行。伯姑仲姑，冢坟相接。汝来往于此，勿怖勿惊。华彩衣裳，甘香饮食。汝来受此，无少无多。汝伯祭汝，汝父哭汝。哀哀寄寄，汝知之耶？
元
鲁齐先生从祀告文
许约
自太极判而人文开，庖羲作而卦画始。备物以致天下之用，成器以为天下之利。盖肇乎乾坤者惟一理，盈乎宇宙者惟一气。人伦由是而明，万事以之而理。王之所以王，帝之所以帝，百世同符，有一无二。迄于周衰，笃生圣人。有德无位，遭时之屯，周流天下而不我用，乃独任乎斯文。明王道于已晦，振纲常而再新。颜、曾再传而得子思，至孟子独不迷其津。泯泯棼棼，历岁时之既久；承承继继，乃寥廓而无闻。迨乎有宋，实生周子。画无极之丑太原，为万物之根柢，扶泰山已摧之巅，发千古不传之秘。渊渊斯旨，天理之微，人事之著，鬼神之幽，至于子朱子而大备矣。天眷皇元，我文正公，实有得于此也。合众议而有归，惟前贤之是证。既缕析而毫分，亦提纲而振领。尽小学之精微，为后人之龟鉴。言仁义必本诸身，言道德必由乎性。动静必循乎礼，始终不忘乎敬。春风蔼然，物我融会；永壶莹然，表里辉映。出而佐时也，必欲底雍熙之和；进而事君也，必欲止唐虞之圣。事必探乎几先，俟其久而乃应。言治乱之所生，尽天人之交胜，其高也入于无伦，其近也不离日用。叙天工而振王纲，正人心而祈永命。观其运用天理而见诸行事者，欲名言而奚罄耶？盖尝思之，以百年疑道德之身，千载继绝学之志，由布衣而起田野，总庶官而宅百揆，明历象以授人时，创辟雍而教胄子，忠言亹亹，气不少衰，为学孜孜，老而后已。盖其所造者深，所积者广，举而措之事业者，独高乎一世，非义精而仁熟，道全而德备者，畴克尔耶？宜乎圣天子念之不忘，崇以魏国之封，褒以文正之谥，又欲嘉惠后人也，乃命列于从祀之位。既相其子，又抚其孙，犹谆谆而不置也。况约等亲出其门，提耳之言，面命之诲，天地纯全，古人大体，朝焉夕焉，诱掖谆至，容声謦欬，不远伊迩。呜呼！昊天罔极之恩，仰而思，俯而戚，曷其有既耶？
杂著
元魏
孔庙辩
郦道元
邗水出太行之阜，南流迳邗城南，故邗国也。城南有邗台。春秋王将伐郑，富辰谏曰：邗，武之穆也。京相璠曰：今野王西北三十里有故邗城，邗台是也。今故城当太行南路，道出其中。汉武帝封李寿为侯国。邗水又东南迳孔子庙东，庙庭有碑。魏太和元年，孔灵寿等以旧宇毁落，上求修复。野王令范爱众、河内太守元真、刺史咸阳公高免，表闻，立碑于庙。治中刘明、别驾吕次父、主簿向班虎旬灵龟以宣尼大圣，非碑颂所称，宜立祀焉。云：仲尼伤道不行，欲北从赵鞅，闻杀鸣犊，遂旋车而反，及其后也。晋人思之，于太行岭南，为之立庙，盖往时回辕处也。余按诸子书，师府曰及史籍及史籍之文，并言仲尼临河而叹曰：丘之不济，命也夫！是非太行回辕之言也。碑云：鲁国孔氏，官于洛阳，因居庙下，以奉蒸尝。斯言至矣。盖孔因迁山下，追思圣祖，故立庙存飨耳。其犹刘累迁鲁，立尧祠于山矣，非谓回辕于此也。
唐
济为渎问
李甘
北诸侯来朝，过温，温令送于温，指问水名，令曰：济也。侯曰：岂济渎耶？令复曰：然。侯曰：河吾望也，其横千里，浑猛如涨，无风，或毁船杀人，得清、淇、洹、漳之水不加深，别为九河不加狭，彼所以为渎也。今尽济水之力，载数石之舟，广不能横，深不能浮，而曰与河同灵等秩，吾不识先王班祀之意何如也？令曰：济南去数十里，过河矣，寡介如此，驰狂浊中，未尝波渝气夺。别河而潜，积沙连块千里，不压不翳，益壮其流，帅汶而东，终能发山轮海，此其所以为渎也。今河负其强大，自积石不捷趋海，往来戎狄间，胁泾、渭、澧、漆、汾、洛、伊、沁之水，以滋其暴决，愁民生中土患，势逆曲多穷始归海，此皆济水所羞也。执事岂以大为贤乎？侯默然。
宋
韩文公考
朱熹
今以李翱所撰行状、皇甫湜所撰墓志、神道碑、旧史本传、资治通鉴、洪兴祖所撰年谱、程俱所撰历官记、方崧卿增考年谱考其同异详略，附于本传之后，以见公之行事本末，而文之己见于集者不复载云。
李白作文公父仲卿去思碑云南阳人氏，而公尝自称昌黎。李翱作公行状，亦云昌黎其人。皇甫湜作墓志。不言乡里，又作神道碑，乃云：上世上居南阳，又隶延州之武阳，而旧史亦但云昌黎某。今按新史盖因李裨而加邓州二字也。然考汉书地理志，有两南阳，其三、河内修武，即左传所谓晋启南阳也。其一，南阳赭阳，即荆州之南阳郡，字与赭同，在唐属邓州者也。元和姓纂、唐书世系表有两韩氏，其一，汉侯颓当玄孙骞，避乱居南阳郡之赭阳。九世孙河东太守术，生河东太守绳纯，纯世孙安之，晋员外郎。二子潜、恬，随司马休之入后魏，为玄菟太守。二子都、偃，偃生后魏中郎颖，颖生播，徙昌黎棘城。其一则颓当裔孙寻为后汉陇西太守，世居颍川。生司空棱，后徙安定、武安。至后魏有常山太守武安成侯耆，徙居九门，生尚书令、征南大将军、安定桓王茂，茂生均，均生睃，睃生仁泰，仁泰生睿素，睿素生仲卿，仲卿生会愈，而中间尝徙陈留。以此而推，则公固颍川之族，寻棱之后，而不得承骞之系矣。而洪兴祖所撰年谱，但以骞之后世尝徙昌黎，遂附新史之说，独以赭阳为均州，小有不同耳。及其再考二书，而见公世系之实，则遂讳匿不敢复著仲卿、会愈之名，而直以为不可考，今固不得而据也。唯方崧卿增考引董道说，以为骞乃韩瑗、韩休之祖，而公自出。之祖，而于寻、棱与二书合。其论南阳，则又云：今孟、怀州皆春秋南阳之地。自汉至隋，二州皆属河内郡。唐显庆中、始以孟州隶河南府。建中中，乃以河南之四县入河阳之三城，使其后又改。为孟州。今河内有河阳县，韩氏世居之。故公每自言归河阳省坟墓，而女挐之铭亦曰归骨于河南之河阳韩氏墓。张籍祭公诗云：旧茔盟津北，则知公为河内之河阳人，其说独为得之。公诗所谓旧籍在东都，我家本缠谷，则必以地近而后尝徙居耳。但据此。则公与昌黎之韩异派，而每以自称，则又有不可晓者。岂是时昌黎之族颇盛，故随称之，亦若所谓言刘悉出彭城言李悉出。陇西者。
涚水辩
罗泌
夏书：涚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又东出陶丘北，此伯禹所。治也。自杜预谓济由荥阳东过鲁之西，至乐安入海，兖出王渥。屋入河，始厘为二。而杜佑、李吉甫、乐史、实苹、郑樵辈遽援后志，谓济自莽末旱塞，不复截河南度，而以水经依取禹贡为疏，故唐高宗问许敬宗：禹浮济、漯达于河何？今济、漯断不相属曰兖、济。自。温入河，洑地南出为荥泽，又洑而出曹、濮之间，汶水从南入。之，故书又言浮汶达济，不言合漯。漯自东武阳至千于乘入河也。敬宗盖亦本孔与河并驱而截河溢出之意，不知其时无复荥。水汨出荥口者，为济南诸名为出不审，是一蔽也。佑说河南之之十济，禹所命，或以性同，或一时众流凑泛，济适溢从河南以出，而名又奚必洑流之说？然禹必不以一时暂溢之名，移疑后世。夫水之所出，自以不同，固有入而不合，行而复出者。昔郭缘之于河上源遇书生，问之：何知？济与河上源通，生曰洛。水淬剑，正与。河水上源不异。物之不同，犹铅锡也。此济既入于河，性与河别。不能合混，渗漉入地，洑行达荣阳，而遂溢为荥尔，今之历下别。处发地，悉是流水，济所过也。东阿之井，正济所溢，故今阿胶正浊，住吐下隔而疏痰。以济之性趋下，清而下重，故治淤浊通止之疴。九夏之辰，冷热之风，亦各为队，岂谓必无水过水哉？
明
济河图论
陆式
禹贡：济河惟兖州。又导涚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东北入于海。周官：兖其川河、济，是巳。水经注及山海经云：济水出河东垣曲县王屋山，初名涚水，东出温县西北，始名济水。又东南流当辈县之北，而南入河。与河并流，过成皋，溢出为荥水，东流过阳武及封丘县北，又东过冤、冤昫南，至定陶县南，又东北流，与菏水会，东至乘氏县西，分而为二：其一东北入巨野泽，过寿张，与汶水合，又北过谷城县，又东北过卢县北，经齐郡、东业郡而入海也。唐李贤谓：济自郑以东，贯滑、曹、郓、济、青以入于海。宋乐史谓：东平、济南、淄川、北海界中有水流入海，谓之清河。
今按济水在汉时伏流不见，惟汶水自泰安州出者，由故道东北流入海。自元人引汶水入洸为运河。明因之，凡汶水入海处，皆筑堰垻以遏其流，而入海之道遂多堙塞。今所谓大清河者，乃汶水出洸河者，复从张秋分流而入，会齐东南诸山泉沟泽，北经长清、齐河，至历城，会泺水，经济阳、齐东、武定、青城、滨州、蒲台、利津诸州县界入海，实济河之故道也。所谓小清河者，即泺水，发源济南趵突诸泉，流至城北大明湖，出而合之，由华不注山下东流，会巨河水，又东经章丘，会清河，又会漯河。三水合流，经邹平、长山、新城，又会孝妇河，又东经高苑，入博兴、乐安界，合于乌河，又北至马车渎入海。或云：古滦水自华不注山东北入为大清河。自伪齐刘豫导之东行，始为小清河云。
又按郦道元谓济水在王莽时枯竭，郑樵通志亦曰：济水多涸竭。自今观之，济水劲疾，能穴地伏流，隐见无常，乃其本性，非真涸竭也。济水既洑流地中，则发地皆泉，又不特历下诸处为然，是故一见为济源，再见为荥水，三见为山东诸泉水，而溢为大小清河，其实皆济水也，又何尝见其枯竭耶？淮南子曰：济水通和，宜麦。周官云：鹳鸽不睮济。风俗通曰：济，南也，齐其度量。刘向说苑称济能荡涤垢浊，通百川于海，荡出云雨，则济水之德。又古今所并称。
孟县韩庄考
耿裕
庄在怀庆府孟县西十里许，即唐韩文公故居也。孟本唐河阳县地，河阳故城在孟县南十八里。唐末废河阳置孟州，国朝因之，为孟县。公实河阳人，生有归河阳生坟墓之文，殁亦葬于是。门人皇甫湜撰公墓碑云：归葬河阳韩氏先茔。则公为河阳人，本无疑者，不知何以讹为南阳人？盖南字即河字之误，抄录者之过也。作史者因南阳字遂加邓州字于上，置疑。千载古人最重乡邑，若以南阳为的，公集中言河阳者不一，竟无一语及南阳，公岂忘本耶？又县东南有韩村，韩湘冢在焉，湘，公之侄孙。若然，则公世居于是，葬于是，而云他，何也？若以史为的，史之所误不一。先人又引首启南阳为说。又云：今怀、孟州皆春秋南阳之地，独为得之。然今只以集中所云及据墓碑为当。西旋过孟，闻有好古者，必能兴崇表厉云尔。
诗云乎哉文公生，此邑豪杰古。今推道续千年统，文垂百世师。遗庄存故址，表墓有残碑。剩得山灵护，难同绿野隳。
报功从祀远，记里建祠宜。风教斯攸系，时丰可力为。
河内星野卫分与魏分考
娄枢
天文虽未之习，而地理则有所据。国之迁徙虽无常，而星之分野则有定。按周礼保障氏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观妖祥。班固地理志称：魏地觜𧥅、参之分野，其界自高陵以东至河东、河内，是以河内为觜𧥅、参之分野矣。又曰：卫地渡庆营室东壁之营室，东壁之分野也。东郡、魏郡、河内、野王、朝歌，皆卫分也，是又以河内为营室东壁之分野矣。史记正义亦以河东、河内为魏地，觜𧥅、参之分野，河内之野王、朝歌为魏地，营室东壁之分野。两分之失，正与汉书同。朱子释诗曰：今怀、卫、澶、相、滑、濮等州，开封、大名府界，皆卫境也，是以卫为前所失之卫，与后所都之卫交。河东皆魏地，是以河内属鲁、卫之卫矣。及释孟子，则曰：河内、河东皆魏地，是以河内为赵、魏之魏。则自懿公失国之后，河内锡于周，分于魏言之也。吾尝详考河内之域，属卫与属魏之制，河内本殷之旧都，周既灭殷，分其畿内为三国，诗国风邺、鄘、卫是也。邺封武庚、管叔尹鄘，蔡叔尹卫，以监殷民，谓之三监。书曰：武王崩，三监叛，周公诛之，尽以其地封康叔，迁邺、鄘之民于洛邑，故三国之诗同风。至十六世，懿公为狄所灭，齐桓伐狄，而更封卫于楚丘，是为文公。子成公迁都帝丘，今之濮州也。乐记谓桑间濮上之音，是巳。襄王十七年，以河内地与晋，贾达云：晋有功，赏之以地，阳樊、温、原、攒茅之田也。使河内属卫，天王安能夺彼以与此？则河内非卫明矣。左传谓晋始启南阳，盖小修武之南阳，非今唐、邓之南阳也。魏本周司姓之国，晋献公灭之，以封其大夫毕万，及三家分晋，而河内更属于魏。魏惠王三十一年，献河西地于秦，徙都大梁，国仍称魏，而所都之地实非魏也。且魏分晋地，在删诗之后，诗有魏风，有唐风，有卫风。唐即晋也，今山府忘，今山西平阳府是也。卫则卫之东郡浚邑、澶渊之地是也。魏为河内无疑矣。汉费直、蔡邕、魏陈卓、唐李淳风、僧一行星历之说，各有不同。枢独爱郑渔仲之论曰：汉、魏诸儒言星土者，或以州，或以国，辰次度数，其岁星迁徙，亦非天文之正，不可为据。又况魏徙大梁，则河西合于东井，秦拔宜阳，则上党人于舆鬼。吾故曰：国之迁移虽无常，而星之分野则有定。是也。唐一行之言十二次也，惟以云汉始终言之。云汉，江河之气也。认江河脉络于两戒，识斗罗升沉于四维，分野所在，如指诸掌，先儒亟称之。夫一行以定星野于国，不如定星野于云汉，盖以在地者有迁，而在天者无迁也。枢独以为定星野于云汉，不如定星野于山岳，盖以在天者难步，而在地者易步，且无迁也。近见河南志，以河内为卫室壁分野，山东志以濮州为卫室壁分野。且河内南接河南，不百里，即为觜𧥅之分野，而东去濮、博，殆于里室壁分此。又分彼室，何其狭而长乎？晋天文志亦谓河西四郡为室壁野，乃越歧、雍远分于六千里之外，益不可晓。史记天文志：营室至壁为井州分野。昔舜因州太广，分其西北为并州，即今大同、太原是也。若如诸书所讨，则山东、河南、山西、陕西无地而非室壁之分野，所考滋多，所惑滋甚。括地志以觜、𧥅、参为益州分野，星经曰：益州，魏地，毕、觜、参之分，河内、上党、云中是也。今按禹分九州有梁，汉武帝改梁州为益州，即今之四川是也。与河内相去万里，诸儒于地里之易步者，尚纷纷无定，而谓天文之难步者乎？信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吾故曰：天文虽未之习，而地里则有可据者是也。大抵河内之地，所以分野不定者，古属山西，却在山东，今属河南，却在河北。古者列国因地之俗以献诗，吾今因诗之俗以占地，因地以定星之分野，可乎？张子曰：卫国地滨大河，其地土薄，故其人气轻浮；其地卑下，故其人质柔弱。今卫辉、曹濮、陈留、浚仪、澶渊之风俗人物酷似之。河内之地，土不薄，地不下，人不轻浮柔弱，决非卫地也。地非卫地，则星非室壁之分野也明矣。魏风诸篇，葛履、汾沮洳，言地狭隘，民俭啬而褊急也。河内之野人似之；伐澶，园有桃，性狷介，心多忧思也。河内之君子似之。后难有善诗者，形容河内之风，不能有加于此，当作魏地无疑矣。地为魏地，则星为觜、𧥅、参之分野也，又奚疑？
韩文公河阳人辩
杨初东
尚论者多求之史，史不必尽信也，又求之志，志郡史也，可信乎？曰：未也。然则如之何？博综群言，折之理庶几矣。唐韩愈本河阳人。唐书云：愈南阳邓州人。一统志云：韩愈南阳人。河南通志云：韩愈本修武人。县西北三十里曰南阳县，韩文公愈之故里也。居人呼其地曰韩庄，又曰韩村。愈自上世居此。郡志古迹曰：南阳城在修武县北，唐韩愈世家焉。余丁丑寓京邸，见一刻云：昌黎文集序曰：愈本昌黎人。李翱为愈作行状，亦曰昌黎人。然则何以知群之？何以知群言之谬，而愈必为河阳人乎？盖史为志误，见南阳即加以邓州字，郡误。通志见修武有韩村，即加以韩愈墓在焉。至志陵墓，则又曰：孟县西十里许有韩愈墓。以一人之笔，自相矛盾如此，通志又误一统志也。
如以郡志为然，曰：修武有韩庄、韩村焉。余博观郡志，河内有韩村，武陟、温县皆有之。孟之西有韩庄，相传文公别墅也。东南有韩村，湘墓在焉。五邑一村，何以必愈在修武乎？曰：村不足据，南阳将不足据也。曰：是大不然。左僖公二十五年：晋侯请隧，弗许，与之阳樊、温、原、攒茅之田。晋于是始启南阳。杜注曰：晋于是始开南阳之疆土。四邑在晋山南河北，故曰南阳。余按地志，原，赵衰封邑，与阳樊在济源，攒茅在修武，温即苏。忿生食邑之温，盖南阳、河北之总名，即六邑皆河内地也。使南阳为一邑，当襄王之予晋者抑五耶？又曰：八集中自云南阳公文章称天下，何也？曰：信如集。公作汴州水门记云：其从事昌黎韩愈，请纪成绩。送李愿归盘谷序云：昌黎韩愈闻其言而壮之，又如李翱之言，昌黎之刻公，南阳也，昌黎耶？曰：此又何也？曰：称南阳者，即今之列邑，称郡是也。称昌黎者，即今之世家，赵云天水，李云陇西是也。余所以断为河阳人者，公祭十二郎文云：又四年，余往河阳省坟墓，音女如挐。圹铭云：五年，愈为京兆，始令子弟与其姆易棺衾，归女挐之骨于河南之河阳韩氏墓葬之。公岂不知井里，而厚为自误者耶？作史者会通志而不及致详，作志致详。作通志者会郡志而不能致详；修郡志者据旧闻而又不复致详。见愈称南阳，会修武有南阳，遂冒之，使有昌黎，将又冒之矣。信称地称世之言，反略乎坟墓归葬之语，使至易至明者为迷惑不决之事，余不得不为之辨也。
韩湘子神仙辨
陈继儒
世传韩文公孙湘，神仙人也，尝讽公冲举，公不从。一日，因宴集，忽席上开牡丹二朵，诗其上云：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公未知其解。后公以言佛骨事贬潮州，途中遇湘冒雪来，曰：忆花上之句乎？公询其地名，即蓝关也，遂足成其诗云云。予按唐世系表，湘字北渚，公侄老成子，公兄介孙，长庆三年进士。又按公集有诗，题云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首。他日有宿曾江口示侄孙湘二首。而贾岛集寄韩湘诗，又有过岭竹多少，潮州瘴满川之句。则公之赴潮，湘实从行，非邂逅不期之遇也。而湘第进士，去是年才四年耳，后官至大理丞。湘固公辈人，何得有神仙事也？
酉阳杂俎载韩侍郎有疏从子侄自江淮来，年甚。少韩令学院中伴子弟，子弟悉为凌辱。韩知之，遂为街西假僧院，令读书。经旬，寺三网复䜣其狂率，韩遽令归，且责曰：市肆贱类营衣食，尚有一事长处。汝所为如此，竟作何物？侄拜谢，徐曰：某有一艺，恨叔不知。因指阶前牡丹曰：叔要此花，青紫黄赤惟命。韩大奇之，遂给所须试之，乃竖箔曲尺，遮牡丹丛，不令人窥。掘窠四面，深及其根，宽容一坐，惟赍紫矿，轻粉朱红，旦暮治其根，凡七日，乃填坑，白其叔曰：恨枝迟一月。时冬初也。牡丹本紫，及花发，色白红，历录每朵有一联诗，字色分明，乃是韩出官时诗一韵曰：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十四字。韩大惊异。侄且辞归江淮，竟不愿仕。据此，则公自有疏。从侄挟术自售，乃远从江淮来，又竟归江淮不复仕，非湘明甚。而花上之句，即侄于公还潮之后，述其初赴潮之诗，亦非公侄之逆自为也。今共遗集有赠族侄诗：击门者谁子，问言乃吾宗。自云有奇术，探妙知天工。疑谓此人。事记叚成式与公同时，不诬近日唐荆川史纂左编全不考证，妄列湘道门，且谓湘送公蓝关，一宿即辞去，公留之不可得，作别湘诗云：举世皆为名利醉，伊予独向道中醒。他时顶是飞升去，冲破秋空一点青。既雅非公本趣，兼词句凡猥，退之家奴不为。至谓湘出药一瓢，戒公日服一粒，以御瘴烟。公谢湘有虑不脱死，魂游海外，一思至此，不觉垂泪之语，何公一旦衰飒狂惑，遂至此乎？宜不然矣。编又谓湘公犹子，并其家世皆失之。
止临、德二仓本色揭帖
王玉铉
新议：河北三郡正兑漕米俱征本色抵兑，临、德二仓麦折米，将河南各州县二仓米，每石泒给正兑价，改还兑军。其间汝南二郡征银，给解二仓各项杂费，谓有数便。夫于河南则数便，干河北则数不便。何也？新议言民出粟之易。夫河北南滨河，北阻山，十年九旱，又土松无塘水，滨河则不宜谷，阻山则宜谷，不故民智粟有以别田易银而得之者，有卖房产子女易银之者，则粟之得最不易。卫河虽系运道，民居岂尽傍河？如修武去河五十里，济源去河三百里。五十里运石费斗，三百里运石费石，则粟之运又不易。粟至州县，吏胥阅之，佐贰阅之，阅之即需索之，需索而得，则粗也，为精二难，在大户，需索而不得，则精也，为粗而难在纳户，则粟之上又不易。粟入于舡，舡夫窃之，百法不能禁，粟运于脚，脚夫窃之，百法不能禁，粟入于场而晒扬。夫窃之，百法不能禁，几经窃而百石不及九十，则粟之入又不易。故每遇凶荒，民引领拭目而望曰：庶折色乎，以活残喘，谁有思征粟者？新议所谓粟之便，大不便也。新议又谓水泉可借。夫米窃于舡夫，非水泉乎？况屯子、马头十数里，石角参差，十舡而败者，以水中多年桥柱杈槎，十舡而败者二，非水泉乎？新议所谓水泉之便，大不便也。新议又谓减道路之苦。夫河南通判诚无轮往之劳，河北三郡通判既往临又往德，又还滩，往一处者劳乎，往三处者劳乎八郡轮往者劳乎三郡，独往者劳乎新议。所谓减道路之劳，大不便也。新议又谓二仓银减去五厘，尚有剩银，行一二年，不妨再减。夫河南征银，明中之减，可以数计，抑知河北征米，暗中之增，有不可以数计乎？新议既云官解，又云令往年大令往年大户一并解纳。夫官有解粮之虚名，民受解粮之实祸，官何益乎？况大户无官，犹可自图便宜，益之以官，官不滋扰乎？
新议官盘费十二两，快手盘费一两二钱。夫人二仓系行粮必尽。给军而后完，动历三时，官盘费岂能足用？不取之大户，则累在。官快取之大户，则累在大户，究之岂有不取者乎？
新议谓本色至仓，不由斗歇，夫业已在客，何能无歇？业已名仓，何能无斗但。抬价之獘本色所无，二转运窃取需索之獘，已百倍于抬价矣。忌故新议拔本塞源数事，大不便也。
新议谓二仓该省称倾家之役，诚为有见之言。然试筭之，如二郡四州二十四县，分二仓一。万四千九百石，大约每县不过五百石，佥入大户，每户。不过五十石，即有所赔，其何能几？三郡一州十四县分八万八千石，大约每县当得六千石，佥入大户，每户当得八百石，此之所赔，宁有筭乎？彼以一万四千比之八万八千，倾之倾者也。始以八郡十二州百有四县而倾，今三郡一州一十四县，倾之倾者也。彼携银籴粟而倾，此三千二百里之转轮，倾之倾者也。正兑九万六千石，内有二万二千石，折色已足倾家。今上二仓并二万二千石之折而不得倾，更何如正兑五六年内，时遇凶荒有年，折色足倾家。今二仓系军自领，并一年之折而不得倾，更何如正。改兑一处收，已足倾家。今以二仓兼改兑，历三处数衙门起回数批而后完，倾更何如？河北之赴滩，如河南之赴临、德？除二百年人情极熟习，有不忍欺、不敢欺、不能欺之意，已足倾家。今迁二仓，客投观漆，而主按剑，倾更何如？夫新议所称便者，可一言而尽，不过谓远籴不如近运。今谓新议三不便者，亦可一言而尽，即谓近运又不如远籴也。况二仓之苦，不在远籴，在二十处打点与历三时不了之费耳。夫二十处之打点与历三时不了之费，彼亦一费，此亦一费，何间然之有，而顾以相移也？夫河南以三百六十步计亩，河北以二百四十步计亩，河南粮石不及河北十分之二，今并彼万九千之仓粮而亦去，减之又减，将无粮可减而后已乎？并我二万二千之折色而亦征，增之又增，将无民可增而后已乎？均为国家之赤子，使河南受用，河北受累，其将忍乎？夫二仓正兑，不知起自何年，然祖宗庙业已行之永久，不可不谓之祖制。当时河北州县正改数多，河南各州县二仓数少，调停岂不尽善？今以河南之小不便，贻河北之大不便，此何以说也？夫祖制而有不善也，犹不可废，况祖制而无不善也，何废之有？夫易穷则变，而不穷则不变可知。夫使不穷而变，将愈穷而不通，何如不变之为愈也。惟采而择之，勿使河北父子兄弟，至今日而斩刈云。
改驿揭帖
王玉铉
怀庆驿路：自河阳驿至覃怀驿七十里，覃怀驿至宁郭驿六十里，宁郭驿至修武五十里，修武至获嘉五十里。大约河阳至曰嘉，由今路二百三十里而遥，谚所谓弓背也。河阳至温县五十里，温县至武陟六十里而近，武陟至获嘉六十里而近。大约河阳至获嘉，由南路一百七十里而近，谚所谓弓弦也。又秋雨霖潦，崇义至怀庆，渠水多溢；怀庆至获嘉，山水多集。若河阳自温、武至获嘉，则水归黄河，路乾多沙。是由今路远六十里，路泥而常水难行；由南路近六十里，路沙而常乾可行也。至与父老议，河阳而东，于温县置驿，省覃怀驿所并官吏，而以原驿所银十分之四贴温县。由温县而东，于武陟置驿，省宁郭驿所并官吏归武陟。武陟而东，竟至获嘉，省修武驿所并官吏，而以原驿所银十分之四，亦贴温县。省五驿为四驿，省二百三十里为一百七十里。玉以为有数便焉。或曰：温县得无不便乎？曰：温县亦便也。何也？驿在十五年前，民以为利，为过客少而工食多也。其后过客渐多，工食渐少，民以为害。今覃怀移四千两以贴温，修武移三千两以贴温，则过客虽多，工食亦不少，温之民且以为利，而何害之有？夫由今路而行，如此之不便，由南路而行如此之便，而每安焉不改者，何也？事初或起匆剧，而人情每狃于积习也。然玉历考古昔，则南路之行，又非自今日而始者。书曰：覃怀底绩。旧事怀在武陟县张村，正南路所由，故城犹在。谓之覃，平广可知。底绩于此，开道于此可知。至晋文之霸，东诸侯会焉，曰会于温，盟于践土，皆温路也。晋悼之霸，东诸侯赴焉，曰会于泪怀。变符邢丘、溴梁。今梁会于邢丘。溴梁今□河，邢丘今平皋，亦温路也。汉高帝宿小修武。小修武即今宣阳驿，亦武陟往获嘉之路也。况宣阳无驿，而以驿名，其为古驿可知也。惟武王伐商，由邢丘出北路，如造甲店、承恩镇、待王镇以至修武，说苑所载，历历可考，乃在今路之北。盖过邢丘而北，依山傍险而行，如孔明出师五丈原，程子以为高临卑，真用兵之处也。故武德镇、武陟、原武、阳武五屯之四在南，独修武一屯在北，而师出其间。可见。古昔原由南道，不知改自何时，而据今则从南道之便，夫人而知之也。昔人曰：非常之原，黎民惧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又曰：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三驿之改，谓之非常事不可，然以二百五十年之路而改之，一旦谓之常事亦不可，故以语常人，有卷舌而不敢议耳。愚尝见为民之事，在喜事风生者，反袖手不出，而恺悌廉平之长，每直前而勇往。何也？为民之心切，而图民之便者急也。今为国为民，千载一时，乡邦之人，不知则可，知而不言，于吾乡为不仁，于吾君吾父为不忠。玉也。不揣草茅一得之愚，辄自陈焉。惟老公祖超然玄览，豁然大观，深计而独断，熟察而致行，军国幸甚，过客幸甚，一郡之官民幸甚。
国朝
增补名宦、乡贤从祀议
薛所蕴
泽宫之从祀名宦、乡贤也，所以报功德于既往，亦以勉吏治，励风俗于将来也。河阳于古为要地，读历代史，唐、宋之间，名卿宿儒，莅兹土者，项背相望，虽事业彪炳，为古今闻人，而本传未载，惠泽及于本境者何若止列宦迹，未敢轻议祀事。粤稽往牒，如唐之崔彦昭，史称节镇河阳，吏治精明，大得人心。后唐河阳节度使夏鲁奇徙镇之日，父老遮道，不听。其去，复赴阙请留，明宗遣中使往慰，始得行。其系民心如此。宋杜常参军河阳，大旱，祈祷及境而雨。河决，亲护役徒处埽上，埽溃水溢，及常坐处而止。非至德及民，何能玄感若是？他如向经之岁饥振救，吕公孺之仓卒定变，元商挺之境内大治，皆足以永后人之思。百世而下，犹依稀想见，遗爱循绩，宜补入祠内，以昭崇报者也。乡贤如北周广城郡公叚永，以军工著闻，轻财好士，朝野所重。自曾祖偎即居河阳，旧志列之流寓，理有未安。唐张司空建封，德业闻望，为一代宗臣，坟墓世在河阳，止以本传称邓州南阳人，故旧志不录。然墓志历历有据。即以史论，旧唐书称其为兖州人，新唐书乃谓其为邓州南阳人，传闻异辞，已自不确。今以志铭考之，正与韩吏部愈史书邓州南阳人无异耳。建封为河阳人无疑。宋宰相卫国公冯拯，父太子宾客俊徙居河阳，拯实生长斯地，旧志亦列之流寓，并为未宜。与其子行已、伸已，均当同叚广城、张留后蒸尝学宫者也。若昭文学士陈贯，暨其子龙图阁直学士安石，逮四方馆使李渭，兵部尚书兼学士张阁，均河阳土著，咸足郑重乡里，增光俎豆。禋祀不及，于典为阙。以上诸贤并宜。制主增人。若夫魏山北侯张安祖，世膺封爵，而旧志失考，列主不书官阶，所当补书。又若大名刘词以周中书平章事镇河阳三城，止以史称太祖征太原，以河阳刘词从，故旧志乃误为河阳人，遂列之乡贤祠耳。今改正焉。
浝水论
刘水
今之浝水，古溴水也。郦道元详注溴水，首曰出原山勋掌谷，俗谓白涧水，下至涂沟、天浆涧水同水之类，皆附溴以传，而浝水未闻。朱子纲目注谓溴水三源曲阳废城西南二琮山，一俗呼白涧水，亦未闻以浝称也。浝水之称，见于明一统志，出县西四里云。今溯河而西，有石露头与石牛之异，古刹因以名村，然皆有渠无水。再溯而北，琮山即原山，河名四平即白涧水。水出晋之阳城莽山下，名为溴河，或短或续，东南至济源双泉寨始盛，历琮山口南，穿石暗流，迳勋掌村东里许。其一南流自石牛村北，又东漫衍平地，迳石露头南、泥河头东，离县西六里，南入于溴，古通称为溴水，今涸已。其一东流抵北石村西，又东南至石露头东，腾涌而出，抵县城西垣下，北绕转东三里，南入于溴，今通称为浝水。古称其上，今称其下，同源异流，总不离莽山与石露头近。是山既呼莽，则水名从山似已。乃土人传为蟒河，一统志又以为蟒河，一统志又以浝称，则何说与？间尝纵览形胜，揆以人情物理，莽之增而蟒也，以其西来，势若吞城，赖城下蜈蚣泉以厌胜之。龟云螣蛇之神，殆于蝍蛆增而蟒者，神之也。历千百年，相啮相制。而究以相安，岂非河伯亦阴歆其名号乎？至一统志纂而成书，则又以莽、蟒意义太悬，且从草从虫，于类未安，易蟒为浝，当亦假借转注之通义哉。或者曰：浝名既非古，不几赘疣。可废乎？余。按今之三河，与古三源不同。古有琮山，无姑嫂南麓。今则南麓。与曲阳二源为三，并琮山为四。或陵谷变迁，古人捃摭，不及耶。抑以南麓瀱汋无常，而故佚之耶？要以今之溴，三河合流迳县。□□之浝，一源独盛，迳县北，北之一势可敌南之三而上祖莽。山，为乾为星海，中泛汤池，为崇墉肘腋，下流又合于溴，襟带震巽，扃𫔎风气之会，一源而三善备焉，此浝之所以不可废也。存溴废浝。何如并存浝，而溴益大哉？纪信传疑，用佐涉猎之一证。
西源辨
刘漪
济渎池西。二里许，有一源曰龙潭，时出时没，不关水旱，下流百余步，混混无没时。有以夜月艳称为九景之一者，有以海眼神水传为三年一周者。至询济之二源，佥执邑旧志，以渎池陑垣之东西当之，与斯潭无涉。及读水经注，济水平地二源，东源出原城东北，西源出原城，西水出西南，东北流注于济，又似以斯潭为西源者。余于二说不能无黜陟焉。渎池之为东源也，邑志与木经合，勿容赘。若乃以垣右为西源，则不可信。原夫池之形势，纵短横长，昔人将为方塘中作石梁，而壁其上，以续庙垣，谚遂有小池、老池之分。然亦第以壁之内外分，非以源之东西分也。增一壁即为二源，设再增一壁，可更名为三乎？夫济水自伏而见，西源实据上游，其距东源，远或以里计，近亦以步计，岂有万斛一泓之渎池，而伹以人力累砌为区别者？是则济之源不在深而在高也，乌足位置冯夷哉？余谓以垣右为西源，断不可也。然则西源果安在乎？原城之久为墟也，而潭之东废𠬤犹有存者，则西源之故宫无疑。潭水之东流也，迳济庙而会池水于东北，则西源之故道无疑。今所疑者，龙潭众著，而无西源之名耳。按二源注于后魏，济庙创自隋文，秩祀既专在东，故表章西源者，崇隆其名，以与东□配。若曰：是龙宫与渎神一体并尊者，庙因地便而𬈁则以义起也。以龙潭赞西源，犹之以海眼、夜月赞龙潭。海月之外无龙潭，则龙潭之外别无西源也明甚。□于其名而不究其义之所自起，将使王屋东流之济，二源径没其一，而又置龙潭为赘疣，是两失之也，乌足位置冯夸哉？余谓以龙潭非西源，断不可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