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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期抗战开端告全国国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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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正

[1]敌寇在鲁南会战以前,即已扬言进图武汉。迨犯豫失利,侵皖受阻,乃倾其海陆空军全力沿江进犯。激战五月,我将士浴血奋斗,视死如归,民众同仇敌忾,踊跃效命。牺牲愈烈,精神益振,使敌军死亡超过前期作战一年以来之总数。敌人计无复之,乃不得不掩饰其失策,以发动华南之侵占。于是粤海告警,羊城遭燹。自兹抗战地区扩及全国,战局形势显有变迁。临此成败胜负转移之关键,特为我全国同胞概述抗战经过之事实与将来之目标,重加阐明而申告之:

[2]第一,吾同胞须认识当前战局之变化与武汉得失之关系。我国抗战根据,本不在沿江沿海浅狭交通之地带,乃在广大深长之内地,而西部诸省,尤为我抗战之策源地,此为长期抗战根本之方略,亦即我政府始终一贯之政策也。武汉地位在过去十阅月抗战工作之重要性,厥在掩护我西部建设之准备与承接南北交通之运输。故保卫武汉之军事,其主要意义,原在于阻滞敌军西进,消耗敌军实力,准备后方交通,运积必要武器,迁移我东南与中部之工业,以进行西南之建设。盖惟西北西南交通经济建设之发展,始为长期抗战与建国工作坚实之基础,亦唯西北西南交通路线开辟完竣,而后我抗战实力,及经济建设所需之物质,始得充实,而供给不虞其缺乏。今者我中部及东南之人力物力,多已移殖于西部诸省,西部之开发与交通建设,已达初步基础,此后抗战乃可实施全面之战争,而不争区区之点线。同时我武汉外围五阅月之苦战恶斗,已予敌人莫大之打击,而植我民族复兴之自信心与发扬我军攻守战斗再接再厉之新精神。故我守卫武汉之任务已毕,目的已达。

[3]且自敌人侵粤以后,粤汉交通既被截断,则武汉在一般局势上,重要性显已减轻。至就军事言之,武汉在战事上之价值,本不在其核心之一点,而实在其外围之全面。今我在武汉外围鄂豫皖赣主要之地区,远及敌人后方之冀鲁辽热察绥苏浙各干线,均已就持久作战之计划,配置适宜之根据与兵力,一切部署悉已完成。如此,不唯无需于武汉之核心,且在抗战之战略上言,亦不能斤斤于核心据点之保守,而反不注意于发展全面之实力。

[4]敌人用意在包围武汉,歼灭我主力,使我长期作战陷于困顿,以达其速战速决之目的。因此,我军之方略,在空间言,不能为狭小之核心而忘广大之国;以时间言,不能为一时之得失而忽久长之计。故决心放弃核心,而着重于全面之战争。兹因疏散人口,转移兵力,皆已完毕,作战之部署,重新布置业经完成,乃即自动放弃武汉三镇核心之据点,而确保武汉四周外围之兵力,使我军作战转入主动有利之地位。

[5]今后武汉虽已被敌人占领,然其耗费时间五阅月,死伤人数数十万,而其所得者,若非焦土,即为空城!继今以往,全面抗战到处发展,真正战争从新开始,而我军行动,进战退守,不惟毫无拘束,无所顾虑,且可处置自由,更能立于主动地位。敌人对于占领之地,不惟一无所得,且亦一无所有。往昔敌军本已深陷泥淖,无以自拔;今后又复步步荆棘,其必葬身无地矣!

[6]吾同胞须知此次兵力之转移,不仅为我国积极进取、转守为攻之转机,且为彻底抗战、转败为胜之枢纽!决不可误认为战事之失利与退却。盖抗战军事胜负之关键,不在武汉一地之得失,而在保持我继续抗战持久之力量。

[7]第二,吾同胞应深切记取我抗战开始时早已决定之一贯的方针,从而益坚其自信。所谓一贯之方针者,一曰持久抗战,二曰全面抗战,三曰争取主动。以上三义者,实为我克敌制胜之必要因素,而实决定于抗战发动之初。年馀以来,一循此旨,未尝稍渝。自今以后,亦必本此意旨,贯彻始终。

[8]盖暴敌自九一八发动侵略,猖狂恣肆,野心日张,我中枢为保卫国家,已察知最后牺牲关头无可避免,故早已于西部奠立今日对敌持久抗战之基础。凡我同胞,应知今日之抗战,即为完成建国永久之基础,又应知不经此次长期之抗战,绝不能获得建国自由之时期!凡兹由统一而抗战建国之一贯政策,与必经之革命程序,早已确定于先,深信必能贯彻始终,以克底于成。吾同胞试重新检取中正日常之所言与所行,而与十六个月来战事经过相印证,即可了然于抗敌战事之特质,与我方决策之基点。在战事初发之时,中正在庐山讲演,即谓“战事既起,唯有拼全民族之生命,牺牲到底,再无中途停顿妥协之理”,又说明“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此即持久抗战与全面战争之说明也。去年双十节,更明告我同胞“此次抗战,非一年半载可了,必经非常之困苦与艰难,始可获得最后之胜利!”此犹恐我同胞当时未明战事必经长期与必发展至全面之意义,故具体指陈,以供全国之省察也。

[9]及后首都沦陷,人心震撼,中正又昭告同胞以“此次抗战为国民革命过程中所必经,为被侵略民族对侵略者争取独立生存之战争,与通常交战国势均力敌者之战争,大异其趣。我之抗战,惟求我三民主义之实现,与国民革命之完成,故凭借不在武器与军备,而在强毅不屈之革命精神,与坚忍不拔之民族意识!”更复说明“战争成败之关键,系于主动被动成分之多寡,我之所以待敌者,即为久战不屈,使敌愈深入而愈陷于被动”,此则更就此次战事之特质,充分指明抗战到底与争取主动之必然结果也。

[10]夫唯我国在抗战之始,即决心持久抗战,故一时之进退变化,绝不能动摇我国抗战之决心。唯其为全面战争,故战区之扩大,早为我国人所预料,任何城市之得失,绝不能影响于抗战之全局。且亦正唯我之抗战为全面长期之抗战,故必须力取主动。敌我之利害短长,正相悬殊,我唯能处处立于主动地位,然后可以打击其速决之企图,消灭其宰割之妄念!以我土地之广,人民之众,物产之富,战区面积愈大,我主动之地位愈坚,必使敌人之进退动止,依于我之战略而陷于被动地位。而我之攻守取舍,则决不受制于敌。今后之军事行动,已不复如在上海南京作战时,困于地形与其他关系,而不得不受若干被动之牵制。敌人无论如何进攻与封锁,皆不能动摇吾人主动之方略与战术,最后胜利,更可操券以俟。

[11]惟望吾全国军民共矢持久不屈之决心,执行全面攻击之战略,不馁不挠,努力奋斗;则抗战弥久,精力弥充;战区愈广,敌力愈分;纵不问国际变化之如何,而敌人必以久战疲竭而覆败,盖中正前已言之,我国抗战绝非如普通历史上两国交绥争雄图霸之战争。以我之抗战,在敌寇为欲根本吞并我国家与灭亡我民族;在我国则绝不能容许我国家民族之独立生存有丝毫之危害。故我之抗战,在主义上言,实为民族战争;由完成国民革命之使命而言,亦即为革命战争。革命战争者,非时间与空间所能限制,非财政、经济与交通上外来之阻难所得而限制,更非毒气、炸药等一切武器之悬殊,与伤亡牺牲之惨重,所得而限制。革命战争无时限,战争目的达到之日,始为战争之终结。革命战争无前方后方区域之限制,整个国境,随处皆得为我军之战场。革命战争不计较有形兵力之优劣,亦不畏牺牲挫折与伤亡之严重,更不因物质供给之缺乏,而影响于作战。即令武器、经济全无供给,海上交通全被封锁,而我三民主义之民族意识与革命精神不断焕发,必可奋斗到底,以迄于成功!何况我军武器早已充实,交通断无封锁之患耶!盖民族的国民革命之长期战争,未有不得到最后之胜利,此古今中外之历史,如美,如法,如俄,如土,对侵略与压迫者之长期抗战,终能获得国家独立与民族自由之一日,即其明证也。而且于此次战争之过程中,益可证明敌寇侵略之暴力愈肆,吾人之抵抗力亦愈强;战争中伤亡消耗愈大,而我新生力之发展,以及我创造力与建设力之恢复,亦必愈速。

[12]故我全国同胞,当此抗战转入重要关键之时,但须追忆我抗战开始所定之方略,与我国府移驻重庆时之宣言,则决不因当前局势之变化,而摇动其对于抗战之信心。必须认清持久抗战与全面战争之真谛,则必能以更大努力承接战区扩大之新局势,而益励其奋斗与决心。自今伊始,必须更哀戚,更坚忍,更踏实,更刻苦,更猛勇奋进,以致力于全面之战争与抗战根据地之充实,而造成最后之胜利!语有云:“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之成功,必赖于最艰辛之努力与大无畏之奋斗!又云:“宁为玉碎,毋为瓦全”,必须我人抱最大之决心,而后整个民族乃能得彻底之解放!国家存亡,抗战成败之关键,全系于此,愿与我全国同胞共勉之!

指导大概

本篇是议论文。议论文是表示作者的主张的一种文字。所谓主张,就是说某一事情必须这样干才行,某一道理必须这样理解才不错,如果那样干,那样理解,就不对了。所以议论文题目的基本形式应该是:“××应当这样”或“××不应当这样”。一般议论文或者为要改从简略,或者为要吸引读者的注意,或者为要标明作文的作用,写定题目往往不取这种基本形式。但读者细看全文之后,一定可以指出若照基本形式,它的题目该是什么。如本篇,若照基本形式,便该是如下的两个题目:“在放弃武汉之今日,吾同胞须认识当前战局之变化与武汉得失之关系”,与“在放弃武汉之今日,吾同胞应深切记取我抗战开始时早已决定之一贯的方针,从而益坚其自信”。现在不用这样题目而作“第二期抗战开端告全国国民书”,意在标明作这篇文字的作用。

主张“××应当这样”或“××不应当这样”,作者自己一定依照着身体力行,这在理论上是当然的,同时作者又必切望读者也依照着他的主张身体力行。不然,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主张写成文字呢?既要使读者信从他的主张,就非把读者说服不可。说服是理智方面的事情。就作者说,必须把所以作这样主张的根据有条有理地披露在读者面前,其间是非利害,毫不含糊,凡有可疑可驳之处,逐一把它解释清楚,总之要达到正确合理,无可怀疑,才歇。就读者说,读着作者的文字,自己的思想按着作者的途径一路推索,到末了,觉得不但作者作这样主张,无论什么人按着这途径推索,也必作这样主张,于是起了信念,“中心诚服”。这可见“说”的方面的“说”,与“服”的方面的“服”,都是凭着理智的。主张的建立与接受固然凭着理智,如上面所说;但贯彻主张,却是意志方面的事情。就作者说,如果自己不能贯彻,便是立言不诚;如果不能使读者贯彻,便是立言失效,不诚与失效都是与立言的本旨相违反的。就读者说,如果信服了作者的主张而不求贯彻,在道德上也是不诚;在实际上便是失计;不诚与失计都是与听人言论的本旨相违反的。所以“说”的方面“说”了,“服”的方面“服”了,绝不能就此为止,必须共同奋勉,以求贯彻主张。而奋勉是凭着意志的。

从上一节话,可知写作一篇议论文必须有阐明理论的部分,又应当有表示意志的部分。不阐明理论,就无从教读者信服。不表示意志,就无从见出作者自己的奋勉,与希望读者也同样奋勉。从上一节话,又可知阅读一篇议论文,在推索的时候,应该纯粹运用理智;而在信服了作者的主张以后,又该树立意志。不运用理智,就无从辨别作者所说的话合理与否;不树立意志,就无从贯彻自己所信服的作者的主张。

以上所说,对于任何议论文都合得上。如“人应当爱国”或“人应当恪守道德”是议论文的题目,作者作这样题目的议论文,他自己当然是“爱国”或“恪守道德”的,他在文中必须说明“应当爱国”或“应当恪守道德”的缘故,又必须或暗或明表示自己“爱国”或“恪守道德”的意志,并勉励读者也树立同样的意志。读者读这样题目的议论文,假定他对于这种问题从来没有推索过,他必须凭理智读下去,推索“爱国”或“恪守道德”到底应当不应当;如果认为应当的话,他必须从此为始,有意识地来“爱国”或“恪守道德”。“人应当爱国”或“人应当恪守道德”还是一般性的题目,至于特殊性的题目的议论文,作者写作与读者阅读,尤其应当如以上所说。如本篇便是特殊性的题目的议论文,它所论的是关系整个民族生死存亡的一件大事——抗战,而且是当放弃了武汉,在识见短浅意志薄弱的人看来,好像前途很是暗淡的时候,论及这件大事,若不把明澈的理论作根据,怎么能说服全国国民?若不在字里行间弥漫着一种强固的意志,怎么能振起全国国民的精神,使大家从信服而进到实践,一致努力,应付这件大事?关于这两点,本篇完全做到,且留在后面细说。现在只说读者读这篇文字,绝不能像读寻常文字一样,粗率地读下去,读过了也就完事,在实践方面一点不生影响。读者必须站在整个民族的立场上,把篇中的理论深切体会,又必须立定意志,在实践方面贯彻篇中所示的主张:这样才算真个阅读了这篇文字。

本篇是民国二十七年十月三十一日发表的。自从二十六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发生,我国与敌寇开战,到那时候,我国的抗战已经经过了十五个月有馀了。在那十五个月有馀的时间中,在北方是平津作战不久,就被敌寇占领,在南方是上海血战三个月,我军终于撤退,随后首都沦陷了,徐州沦陷了。到二十七年十月下旬,连作为全国中心的武汉也放弃了。这在识见短浅意志薄弱的人看来,好像我国的抗战并无一贯的方针,以致节节失败,沦陷区域那么广大。若作这样想,对于“抗战必胜”的信念自然不免动摇。本篇的目标就在克服这种动摇心理,所以把“早已决定之一贯的方针”作为全篇的骨干,从事实上说明武汉的放弃是根据着“一贯方针”的,更从理论上阐明要达到最后胜利必须把握着“一贯的方针”。

先从题目说起。题目中有“第二期抗战”五个字,什么叫做“第二期抗战”?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发表的“南岳会议训词”里有一节说得很清楚。“自从去年七月七日我们和敌人开战,直到现在,已经十七个月了,从卢沟桥事变起到武汉退军岳州沦陷为止,这是我们抗战第一时期。从前我们所说自开战到南京失陷为第一期,鲁南会战到徐州撤退为第二期,保卫武汉为第三期,这种说法都不适当,应即改正。我们这次抗战依照预定的战略政略来划分,可以说只有两个时期:第一个时期就是我刚才所讲的截至现在止这以前的十七个月的抗战,从今以后的战争,才是第二期。”这里“预定的战略政略”就是“一贯的方针”,从这几句话看,可知“第二期抗战”与“第一期抗战”必然有不同之点,而且前后两期必然都合于“一贯的方针”。不同之点在哪里?怎样都合于“一贯的方针”?读了本篇第五节就可以知道。

本篇原分三段,现在为称说便利起见,又分为若干节。第一节就是原来的第一段,是本篇的发端。第二节到第六节就是原来的第二段,是从事实上说明武汉的放弃是根据“一贯的方针”的部分。第七节到第十二节就是原来的第三段,是从理论上阐明要达到最后胜利必须把握“一贯的方针”的部分(注意:以下凡称“段”都指原来的段,凡称“节”都指现在所分的节)。第二第三两段,开头标明“第一”“第二”,好像两段是并立的。其实第二段说明事实所根据的理论也就是第三段的理论,所以第三段的范围比第二段来得广大,第二段原可包含在第三段里。只因放弃武汉是当前最需要认识它的意义的一件事情,所以特别作一段,并且放在前面。从此可知开头标明“第一”、“第二”,并不表示两段并立,只是表示关于认识的步骤:从切近的事实的认识,进到深远的理论的认识。

第三段的理论共有三项,就是第七节里的“一曰持久抗战,二曰全面抗战,三曰争取主动”。所有关于抗战的努力都根据这三项议论,所以这便是“一贯的方针”。先记住了这一层,然后来看第二段的各节。在第二节里说“我国抗战根据,本不在沿江沿海浅狭交通之地带,乃在广大深长之内地”。这里下个“本”字,就表明我国的方针原是持久抗战、全面抗战的意思。所以随即用表语点醒,说“此为长期抗战根本之方略,亦即我政府始终一贯之政策也”。既说抗战根据不在沿江沿海浅狭交通的地带,为什么保卫武汉要激战五月,做重大的牺牲呢?这因为武汉地位在当时自有它的重要性,就是“掩护我西部建设之准备与承接南北交通之运输”。如果西部建设没有基础,南北交通不相连接,实力不充足,呼应不灵便,那就根本谈不到持久抗战与全面抗战。一方面保卫武汉,一方面才可以进行西部的种种建设。可见竭力保卫武汉正是实施持久抗战与全面抗战的必要步骤。到本篇发表的时候,西部的种种建设大致就绪了,实力既有准备,呼应亦已灵便,此后才可以再接再厉,真个“持久”,不争点线,真个“全面”。所以本节的末了说“故我守卫武汉之任务已毕,目的已达”。

或者有人要想,武汉究竟是全国的重镇,南北交通的枢纽,若不放弃,总该比放弃好一点吧。这样想头更是一种疑点,议论文对于读者可能发生的疑点是必须解释的。第三第四节就针对着这种疑点,说明武汉不能不放弃,若不放弃,就是违反了“一贯的方针”。第三节先从一般局势说,武汉交通既被截断,武汉地位的重要性,在事实上已经减轻。次从军事策略说,为要发动全面抗战,既在武汉外围与更远的敌人后方配置了适宜的根据与兵力,武汉这一个核心据点,在事实上已没有保守的必要。第四节更从敌寇的用意说,他们包围武汉,原想歼灭我国的主力,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我国若用主力保守武汉,争这个核心据点,那就正中了敌寇的恶计。万一主力真被歼灭,抗战怎么能继续“持久”?又怎么能发动“全面”?文中说,“因此,我军之方略,在空间言,不能为狭小之核心而忘广大之国;以时间言,不能为一时之得失而忽久长之计”。这里两个“不能”,表示按照“一贯的方针”,这样办法是不对的。并且,敌寇来包围武汉,是预料我军将用主力保守这个核心据点,我军若真个用主力保守这个核心据点,就处于被动的地位。或者保守而终于保守不住,临时仓皇撤退,那更处于被动的地位了。处处处于被动的地位,是与“一贯的方针”中的第三项“争取主动”相违反的。到这里,武汉在事实上不需保守,以及按照“一贯的方针”又不宜保守,都已说明。反转来想,不就是在当时情势之下,惟有放弃武汉,才可以实施持久抗战全面抗战,才可以争取主动地位吗?对于读者可能发生的疑点既经解释清楚,于是第四节的后半就报告自动放弃武汉的事实。这里虽没有这事实根据着“一贯的方针”的明文,但只要是细心的读者,没有不能体会出来的。

第五节是估量放弃了武汉之后,敌寇方面怎么样,我国方面又怎么样。敌寇进攻武汉,损失重大,而所得“若非焦土,即为空城”,实在“不惟一无所得,且亦一无所有”,泥足愈陷愈深,前途自然不堪设想。我国放弃武汉,西部的种种建设已经有了基础,武汉的外围,以及更远的各区已经有了配置,军事又已经处于完全自由的主动地位,这正是“真正战争从新开始”,前途当然未可限量。从“真正战争”四个字,可见从七七事变起到放弃武汉止,这期间内的抗战只是“持久抗战”、“全面抗战”、“争取主动”的准备工作。从此以后的抗战,才真个能够“持久抗战”、“全面抗战”、“争取主动”了,所以说“从新开始”。以前是准备,以后是实践。第一期抗战与第二期抗战的不同之点就在于此,把放弃武汉来划分抗战时期的缘故也就在于此。没有以前的准备,以后的实践便不可能。没有以后的实践,以前的准备便没有意义。必须前后两期一贯努力,才可以贯彻“一贯的方针”,这就可见前后两期都是合于“一贯的方针”的。

以上从第二节到第五节都从事实立论,而立论的根据全在“一贯的方针”的三项。无论是谁,只要承认那“一贯的方针”是合理的,必然会得到与以上四节同样的认识。于是第六节用告诫的口气,回顾到第二节开头,作一个提要式的结束,唤起读者的注意。第二节开头说“吾同胞须认识当前战局之变化与武汉得失之关系”。对于“当前战局之变化”应该怎样认识呢?看了前面四节所论的,就知道“不仅为我国积极进取、转守为攻之转机,且为彻底抗战、转败为胜之枢纽”!对于“武汉得失之关系”应该怎样认识呢?看了前面四节所论的,就可以知道“决不可误认为战事之失利与退却。盖抗战军事胜负之关键,不在武汉一地之得失,而在保持我继续抗战持久之力量”。本篇第二段要读者认识的就是这两层。

第二段立论的根据既全在“一贯的方针”,如果有人以为“一贯的方针”是不合理的,那么,他对于一切的话全不信从了。为说服读者,使无论何人都得承认那“一贯的方针”是合理的起见,本篇就有阐明“一贯的方针”的必要。第三段的前半,从第七节到第十节,就是为这个必要而写作的。于是议论的范围推展得广大了,本来论一地的战局,现在推展到整个战事的方针了。

第七节提明“一贯的方针”是什么。文中在“一贯的方针”上头加“我抗战开始时早已决定之”的形容语,又说“实决定于抗战发动之初”,这该注意。抗战是关系整个民族生死存亡的一件大事,绝不是可以枝枝节节随便应付的,我国所以断然发动抗战,实因预先决定了“一贯的方针”:这层意思,就在这两语里表示出来。以下第八第九两节里,引用以前发表的议论,便是确然预先决定的证明,也便是确然一贯的证明。

第八节上半从九一八事件说起,说明敌寇侵略与我国建国的关系。敌寇是我国的最大障碍,他们侵略的凶焰不经扑灭,我国便无从建国。所以“今日之抗战,即为完成建国永久之基础”,“不经此次长期之抗战,决不能获得建国自由之时期”!这是站在整个民族立场上的说法。无论是谁,只要站在整个民族立场上,怀抱着建国的热望,考虑着当前的情势,也必作同样说法。于是“一贯的方针”就从这样的论断里推衍出来。若非扑灭敌寇侵略的凶焰,建国就不可能,所以抗战必然是持久的,绝没有“中途停顿妥协之理”。若非整个民族一致努力,胜利就不可能,所以抗战必然是全面的,人人“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我国的目的惟在获得建国的自由,这种自由非获得不可,否则便是整个民族的灭亡,所以抗战不比寻常战事,它有它的“特质”。“持久抗战”与“全面抗战”,是应合着这种“特质”的必然的方针。

第九节上半又引首都沦陷以后所发表的文告,把抗战的“特质”详细说明。这因为在第八节里虽提到“特质”而没有详细说明的缘故。读者只要站在整个民族的立场上想,就会相信这说明是绝对正确的。我们是被侵略民族,敌寇是侵略者,这是理论的出发点。对于这出发点,谁都不会否认。我们怀抱着最高理想的三民主义,进行着争取自由解放的国民革命,最终目的无非在摆脱被侵略的地位,建立独立的国家。但侵略者是我们的死对头,他们的侵略使我们的主义不得实现,使我们的革命不得完成。我们这方面是非完成不可,如第十一节里所说的“绝不能容许我国家民族之独立生存有丝毫之危害”,他们那方面是非侵略非阻挠我们的实现与完成不可,如第十一节所说的“欲根本吞并我国家与灭亡我民族”,这其间就含着绝对的冲突。所以说“此次抗战为国民革命过程中所必经”。抗战既然发动了,但我们的武器与军备不如敌寇,是无须讳言的,将凭什么来抗战呢?我们有“强毅不屈之革命精神,与坚忍不拔之民族意识”,都是比武器与军备更可靠的凭借。这个话似乎偏于主观,其实并不主观,是从这样的推论而来的:“三民主义之实现,与国民革命之完成”,是我们非达到不可的目标,现在为求达到这个目标而抗战,武器与军备比得上敌寇,固然最好,就是不如敌寇,也没有中途停顿的道理。如果中途停顿,便是放弃了非达到不可的目标,这在我们被侵略民族的革命精神与民族意识上是不容许的。可见革命精神与民族意识比武器与军备更为坚强,是更可靠的凭借了。是国民革命过程中的必经阶段,把革命精神与民族意识作为凭借,这便是抗战的“特质”。然而武器与军备到底是决定胜败的重要因素,我们的武器与军备既不如敌寇,自该另有一个取胜之道,那便是“争取主动”。我们的武器与军备虽不如敌寇,只要本着我们的革命精神与民族意识,随时随地争取主动地位,就可以“久战不屈,使敌愈深入而愈陷于被动”。这“争取主动”又是应合着抗战“特质”的必然的方针。

以上把“一贯的方针”的三项都阐明了。读者读到这里,应该把这三项的关系想一想。抗战原是一件整个的事情,分割不开的,现在说“持久”,说“全面”,只是观点的不同。就时间的观点说,便是“持久抗战”。就空间的观点说,便是“全面抗战”。“持久”而不“全面”,或“全面”而不“持久”,都与这回战事的“特质”不相应合,事实上也不可能。要“持久”而处于被动地位,结果必然无法“持久”;要“全面”而处于被动地位,结果也必然不成“全面”。这更与这回战事的“特质”不相应合了。所以无论就时间空间的观点说,都必须“争取主动”。“争取主动”是根本,惟有把握住这个根本,才真能做到“持久”与“全面”。“持久抗战”、“全面抗战”、“争取主动”三项的关系,大概如以上所说。

于是第十节论及“一贯的方针”对于抗战信心的影响,以及对于将来战事的关系。打仗打了一年有馀,其间进退变化很多,战区几乎扩大到我国的一半,可是抗战信心绝不动摇,何以能够如此呢?因为我们有我们的“一贯方针”,早经认定了抗战是“持久”的,“全面”的。就当前情形看,似乎胜败之数还不能预料,可是就抗战信心说,“最后胜利可操券以俟”,何以能够如此呢?因为我们有我们的“一贯方针”,早经决定了“争取主动”的战略。在“地广、人众、物丰”的条件之下,用“争取主动”的战略,支持“持久”的“全面”的战争,将来战事的结果必然与所具的信心一致,还有可以怀疑的吗?

以上从第七节到第十节阐明关于“一贯的方针”的理论,立论的根据全在抗战的“特质”。无论何人,只要承认抗战确然有这种“特质”,自然会相信这回抗战非发动不可,同时也自然会相信所谓“一贯的方针”是最合理的方针。而对于抗战的“特质”,在整个民族中间,是没有一个人不承认的,除非他忘记了自己的国家民族,不希望国家民族的独立生存。关于“一贯的方针”的理论既被承认,前面第二段对于战局变化、武汉撤退的两层认识,当然是坚不可破的论断,不容辩难的了。

第十一节开头用勉励的口气劝告全国军民,意思是直承上文的。上文说到今后我方已处于主动地位,“最后胜利可操券以俟”。但真正得到最后胜利,还在我方继续不断地努力奋斗,惟继续不断地努力奋斗,敌寇才会“以久战疲竭而覆败”。敌寇的覆败就是我方的胜利。这个胜利是必然可以得到的,这个“必然”就包蕴在我方抗战的“特质”里头。于是依据着“特质”,给抗战正名:“我之抗战,在主义上言,实为民族战争;由完成国民革命之使命而言,亦即为革命战争”。又依据着“特质”,把民族的国民革命战争与寻常战争所以不同之点详细说明。寻常战争没有革命精神与民族意识作为原动力,一受到时间、空间、物质上的种种限制,就会气衰力竭,被迫终止。现在我方民族的国民革命战争的原动力是革命精神与民族意识,终极的目标是实现三民主义,完成国民革命,建立独立国家,不达到目标,是无论如何不肯也不能终止的,所以不受时间、空间、物质上的种种限制。而民族的国民革命战争的必然得到最后胜利,从美、法、俄、土的先例,可以得到证明。民族的国民革命战争的必然能够再接再厉,不受限制,从此次抗战的过程,又可以得到证明。归结以上的意思,就可知我方走的是最正当最稳妥的道路,只要把握着“一贯的方针”,继续不断地努力奋斗,最后胜利是必然可以得到的。

第十二节与第六节方式相同,回顾到第七节开头,作一个提要式的结束,唤起读者的注意。第七节开头说“吾同胞应深切记取我抗战开始早已决定之一贯的方针,从而益坚其自信”。“一贯的方针”早已决定于抗战开始的时间,如果有人因为当前局势变化,而起了动摇心理,一定是他对于“一贯的方针”还没有“深切记取”。然而这是非“深切记取”不可的。“深切记取”了之后,那么,目前是“第二期抗战开端”,抗战已达到真能“持久”真能“全面”的阶段,我方又已处于“主动”的地位,一切正依着应合抗战“特质”的“一贯的方针”进行,谁还不“益坚其自信”?本篇第三段期望于读者的,就是从“深切记取”进到“益坚其自信”。又因抗战究竟是一件非常艰苦的工作,最后胜利虽是必然的,但迎取最后胜利,全国同胞人人抱最大的决心,作最大的努力,所以第十二节后半用勉励语结束,表示所以要发表这篇文告的意思,在期望全国同胞人人都接受这种勉励。

前面说过,一篇议论文必须有阐明理论的部分,又应当有表示意志的部分。本篇第二段根据着“一贯的方针”说明武汉在当时不需且不宜保守,第三段根据着抗战的“特质”,说明“一贯的方针”是最合理的必能取胜的方针:这都是所谓阐明理论的部分。同时表示意志的部分也就参杂在里头,现在逐一指出来。如第二节里说:“我武汉外围五阅月之苦战恶斗,已予敌人莫大之打击,而植我民族复兴之自信心与发扬我军攻守战斗再接再厉之新精神。”“自信心”已“植”,“新精神”已“发扬”,这是事实。可是这话里也包含着将抱着这种“自信心”与“新精神”来应付今后的战争的意思。说到“将抱着”,便是表示意志了。又如第四节里说:“我军之方略,在空间言,不能为狭小之核心而忘广大之国;以时间言,不能为一时之得失而忽久长之计。”这里两个“不能”,是理智的考索,同时也是意志的流露。原来不忘“广大之国”,不肯“忽久长之计”,都是从关顾全局、抗战到底的意志而来的。以下“决心放弃核心”的“决心”两字,更像“壮士断腕”似的,表示出权衡利害轻重,非这么办不可的坚强意志。第六节里“决不可误认为……”的“决”字,也与“决心”两字有同样作用。又如第七节里说:“年馀以来,一循此旨,未尝稍渝。”这是报告事实。然而,如果没有贯彻“一贯的方针”的意志,怎么能“一循此旨”而“未尝稍渝”呢?以下说:“自今以后,亦必本此意旨,贯彻始终。”是关于将来的话。将来的一切还没有成为事实,而预先要约说“本此意旨,贯彻始终”,并且在上头加个“必”字,这不凭意志又凭什么?又如第八节里说:“凡兹由统一而抗战建国之一贯政策,与必经之革命程序,早已确定于先,深信必能贯彻始终,以克底于成。”“确定于先”固是理智考索的结果,而“深信必能贯彻始终,以克底于成”,却是伟大意志的坚强表现。意志的表现在“言”与“行”两方面,所以下文又教读者“取中正日常之所言与所行,而与十六个月来战事经过相印证”。关于抗战的言论是最足以看出意志的“言”,关于抗战的策划是最足以看出意志的“行”;“言”与“行”既相一致,“贯彻始终”的意志的坚强,自然可以证明了。又如第九节里说:“我之抗战,惟求我三民主义之实现,与国民革命之完成”。第十一节里又给抗战正名,说“实为民族战争,亦即为革命战争”。这表明此次抗战根本上是意志的战争,而“革命精神”与“民族意识”都是我整个民族的意志的另一个名称。惟其如此,所以“革命精神”与“民族意识”可以作为抗战的凭借。惟其如此,所以“一时之进退变化,绝不能动摇我国抗战之决心”,“任何城市之得失,绝不能影响于抗战之全局”(第十节)。惟其如此,所以时间、空间、物质上的种种限制,都不能限制我方,我方惟知“战争目的达到之日,始为战争之终结”(第十一节)。又如第十二节里说:“自今伊始,必须更哀戚,更坚忍,更踏实,更刻苦,更猛勇奋进”。这显然是激励意志的话。再就全篇来看,第二段教读者对于当前战局须有两层认识,第三段教读者须从深切记取“一贯的方针”进到“益坚其自信”。“益坚其自信”当然是意志方面的事情,而有了两层认识之后,不是也就“益坚其自信”吗?所以说本篇的整个目标就在激励全国国民的意志,也未尝不可。第十二节末了说:“愿与我全国同胞共勉之!”见得个人的意志就是全国同胞的意志,凡以上表示的部分,都是包括个人与全国同胞而言的。彼此既有这样共同的意志。除了“共勉”以求贯彻而外,当然再没有问题了。——前面说过,本篇字里行间弥漫着一种强固的意志,看了这里所指出的,就可以完全明白了。

本篇就性质说,是议论文,若就作用说,便是应用文。应用文与普通文相对。凡是文字,都是作者感到有写出的必要才写成的,作者对于一种事物或事理,觉得有话要向大家说,而且觉得非说不可,这才提起笔来写文字。在这意义上,原可以说一切文字都是应用的。可是有一种文字是专门应付实际事务的,写作的情形与其他文字不同。作者写其他文字,或者想报告自己的经验,或者想抒述自己的心情,或者想发表自己的意见,原都是有作用的;然而究竟要写不要写,全凭作者的自由,作者面前并没有实际事务逼迫着他,使他非写不可。应付实际事务的文字却不然;实际事务临到面前,你就非写不可,没有写也可不写也可的自由。譬如,有事情要与不在面前的朋友接洽,就得写书信;与别人有法律交涉,就得写状子;出去调査了某种事情,就得写报告书:写书信、状子、报告书之类都为着应付实际事务,并非作者有意要写文字,然而不得不写。这类文字特别叫做应用文。对于应用文而言,其馀的文字都叫做普通文。应用文与普通文的分别既经认明,本篇为什么是应用文,也就可以了然了。原来本篇是为着应付当前一件最重大的实际事务——抗战进入第二期——而写作的。

应用文大多数是理智的,如前面所举的书信、状子、报告书三种,除了书信可以搀入感情的成分以外,都非绝端理智不可。理智的文字总求把要说的话有条有理地说清楚,使对方正确地理会,所以写得明白是一个总目标。要写得明白,须没有闲事杂物使读者乱意,没有不普通的字句使读者分心。因此,所用的字眼和语句就得是概念的、抽象的、普通的,而不得是感觉的、具体的、特殊的。惟有概念的、抽象的、普通的字句,才可以使它的意义限于所说,而不含蓄或者混杂有别的意思。若用感观的、具体的、特殊的字句,那就无论如何简单,读者总可以作多方面的观察,下多方面的解释,而且不免有各自经验所得的印象感想混杂在内,要凭它纯粹传达一个意思,就很不容易了。懂得了这个道理,便可以明白本篇为什么写成这样形式。本篇的话都是概念的,别的且不说,“一贯的方针”里的“持久抗战”、“全面抗战”、“争取主动”三项便是三个概念。本篇的话都是抽象的,如说“我将士浴血奋斗,视死如归,民众同仇敌忾,踊跃效命”(第一节),如说“今者我中部及东南之人力物力,多已移殖于西部诸省”(第二节),便是例子,此外不需再举。若用具体写法,就得描写“浴血奋斗”与“踊跃效命”的情况,记载人力物力移殖到西部诸省的事实了。本篇的话又都是普遍的,虽然是文言,所用字眼与语句都和白话很少差异,中间不用纯文艺作品里常用的那些修辞技巧,如果翻作白话出来,就是一篇明白易晓的演说。为什么要这样写?就因为本篇是应用文,而应用文的字句,除了少数种类以外,原则上应该是概念的、抽象的、普通的。

上一节说如果把本篇翻作白话说出来,就是一篇明白易晓的演说。本篇与演说相似,还可以举出两点来说。第一,第二段说明对于放弃武汉应有两层认识,到末了第六节作一个提要式的结束,第三段阐明要达到最后胜利必须把握着“一贯的方针”,到末了第十二节又作一个提要式的结束:这样逐段结束,提示要旨,是演说里常用的而且有效的方法。听者听着演说者长篇大论的发挥,或许不能够照顾前后,体会出它的主要意义。演说者自己来一个提要式的结束,使听者依据了这个再去回味先前所听到的,那自然没有含糊或误会的弊病了。本篇第六节、第十二节的用意也是如此。第二,本篇把抗战的“特质”分作几处说,在第八节、第九节都说到一点,而在第十一节说得最详细:这样反覆称说,不避繁复,也是演说里常用的而且有效的方法。演说者向听者演说,只求其畅达,不求其简炼,为欲使听者认识深刻起见,对于同一事物,正不妨说了一段简略的,再来一段详细的。听者既听得一点不含糊,又一遍一遍地深印脑筋,演说的效果自然不同寻常了。本篇把抗战的“特质”分作几处说,也可以用同样的说法来解释。

本篇字语,都明白易晓。现在只提出少数应当注意的来说一说。

第二节里“厥在掩护……”的“厥”字,古代使用它的时候,多数与“其初”“其物”的“其”字相当。此外还有好几种用法,其中的一种,用得与“乃”字相当;这里便是这种用法,若改作“乃在掩护……”,意义也一样。若说白话,便是“是在掩护……”。

本篇里用了四个“盖”字,用法相同,都是提示的口气,表明下文是说明上文的。第二节“盖惟西北西南……供给不虞其缺乏”,是对为什么要“进行西南之建设”的说明。第八节“盖暴敌……以克底于成”,是对于“一贯的方针”为什么“决定于抗战发动之初”的说明。第十一节“盖中正前已言之……交通断无封锁之患耶”,是对于为什么能使敌寇“久战疲竭而覆败”的说明。同节“盖民族的国民革命……即其明证也”,是对于为什么“必可奋斗到底,以迄于成功”的说明。

第五节末一语“其必葬身无地矣”的“其”字,意义与“殆”字、“将”字相近。如说“其庶几乎”、“其此之谓欤”,“其”字都是“殆”字义。说“今殷其沦丧”、“其始播百谷”,“其”字都是“将”字义。这里说敌寇“必葬身无地”,而“必葬身无地”还是将来的事情,所以用个“其”字,表示这是对于将来的推断。

第十节开头的“夫”字,是承接上文而推广开来的口气。前面八节说明了“持久抗战”与“全面抗战”,第九节说明了“争取主动”,“一贯的方针”的三项都说过了,以下要推广开来论到“一贯的方针”对于抗战信心的影响,以及对于将来战事的关系,所以用“夫”字开头。

第十节末语里“操券”两字是成语。“券”是契券,分为左右,双方各执其一,以为凭信;契券在手,事情没有不成的了,所以事情必成,称为“操券”。也可以说“操左券”或“操右券”,而“操左券”用得更普通。“操券以俟”一语,若翻作白话,不能说“拿着契券来等待”,因为白话里没有这样的说法。只须翻作“有把握”就是了。

第十二节里“自今伊始”的“伊”字,是古代的虚字,没有实义。“伊始”就是“始”,加上“伊”字,就有了两个音,念起来顺口。如“草创伊始”、“开办伊始”,都是现在常用的。

第十二节里用了两句成语。“行百里者半九十”一句,出于《战国策·秦策》,说一件事情做了百分之九十,还只能算做到一半,馀下的百分之十,所需的努力奋斗正与在前的百分之九十相当。“宁为玉碎,毋为瓦全”一句,是南北朝时的常语,说屈辱苟安不如英勇牺牲;屈辱苟安,虽“全”而价值好比“瓦”,英勇牺牲,虽“碎”而价值好比“玉”。如果不用成语,这些意思就得用好些语句,至少像上面所写的,才能表达。可见引用成语的作用,在用少量的字句表达多量的意思。这里有一点必须注意,就是:成语是大家公认的,不能把它改动,或仿照着它来杜撰。如说“行百里者半九十五”,意义上岂不更切一点,然而把成语改动了,大家不承认。“宁为玉碎,毋为瓦全”,虽也可以作“宁可玉碎,不能瓦全”,或“宁当玉碎,安求瓦全”,但“玉碎”“瓦全”是无论如何不能拆开的;如说“宁为玞碎,毋为砖全”,便是杜撰了,大家不承认。成语不宜翻译,缘故也就在此。如作“走一百里路程的,走到九十里,只能算走了一半”,“宁可像玉一般地碎裂,不要像瓦一般地完全”,又如把前面的“操券以俟”译作“拿着契券来等待”,人家看了,只认为你自己的话,不知道原是成语的翻译,就不能完全领会你所要表达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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