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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伦书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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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道善行

敬天

唐尧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分命义仲宅嵎夷,曰旸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般仲春。厥民析,鸟兽孳尾。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讹,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鸟兽希革。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饯纳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厥民夷,鸟兽毛毨。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墺,鸟兽氄毛。虞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商成汤时,大旱七年,太史占之曰:当以人祷。汤曰:吾所为请雨者,民也。若必以人祷,吾请自当。遂齐戒,剪爪断发,素车白马,身婴白茅,以身为牺牲,祷于桑林之野,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欤,民失职欤?宫室崇欤?女谒盛欤?苞苴行欤?谗夫昌欤?何不雨之极也!言未巳,大雨方数千里。周文王即位之八年六月,寝疾五日,而地动,东西南北不出国。有司曰:地之动,为人主也。群臣皆恐,请兴事动众,增国城以移之。文王曰:天之见妖,以罚有罪,我必有罪,天以罚我,请改行,其可免乎?于是谨其礼秩,皮革以交诸侯,饬其辞令币帛以礼俊士,颁其爵列等级以赏有功。无几,疾止。成王免丧,受群臣之戒,乃述其言而作诗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

王初即位,管叔及群弟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居东

二年,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縢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王执书以泣曰:昔周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国家,礼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岁则大熟。

宣王时,天大旱,王以不雨,遇灾而惧,整身修行,欲以消去之,祈于群神,六月,乃得雨。列国宋景公时,荧惑在心,惧,召子韦问曰:荧惑在心,何也?子韦曰:荧惑,天罚也。心,宋分野也。祸当君身。虽然,可移于宰相。公曰:宰相所使治国也,而移死焉,不祥,寡人请自当也。子韦曰:可移于民。公曰:民死,将谁君乎?宁独死耳。子韦曰:可移于岁。公曰:岁饥,民饿必死。为人君欲杀其民以自活,其谁以我为君乎?是寡人之命固尽矣。子无复言矣。是夕,荧惑徙舍。汉文帝二年十一月晦,日食。帝谓群臣曰: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灾,以戒不治。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不德大矣。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之所不及,以启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诏罢卫将军、太仆见马遗财足,余皆以给传置。宣帝本始四年夏四月,地震山崩,北海、琅琊二郡,坏祖宗庙。诏丞相、御史,其与列侯、中二千石博问经学之士,有以应变,匡朕之不逮者,母有所讳。帝素服,避正殿五日。元帝初元五年四月,有星孛于参,诏曰:朕之不逮,序位不明,众僚久意,未得其人,元元失望,上感皇天,阴阳为变,咎流万民,朕甚惧之。乃者关东连遭灾害,饥寒疾疫,夭不终命。其令大官母日杀,所具各减半,乘舆秣马无乏。正事而巳。

光武建武七年三月癸亥晦,日有食之。帝避正殿,寝兵,不听事。五日,诏曰:吾德薄致灾,谪见日月,战栗恐惧,夫何言哉!今方念愆,庶消厥咎。其令有司各修职任,奉遵法度,惠兹元元。百僚各上封事,无有所讳,其上书者不得言圣。

明帝永平八年十月壬寅晦,日有食之既,诏曰:朕以无德,奉承大业,而下贻人怨,上动三光,日蚀之变,其灾尢大。春秋图谶,所为至谴,永思厥咎,在予一人。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

和帝永元八年,诏曰:蝗虫之异,殆不虚生,万方有罪,在予一人,而言事者专咎自下,非助我者也。朕寤寐恫矜,思弭忧衅。昔楚严无灾而惧,成王出郊而反风,何以匡朕不逮,以塞灾变?百僚师尹,勉修厥职,刺史二千石详刑辟,理冤虐,恤鳏寡,矜孤独,思惟致灾兴蝗之咎。

十二年三月,诏曰:比年不登,百姓虚匮。京师去冬无宿雪,今春无澍雨,黎民流离,困于道路。朕痛心疾首,靡知所济,瞻仰昊天,何辜!今人三公,朕之腹心,而未获承天安民之策,数诏有司,务择良吏,今犹不改,将何以救其咎罚?咎罚既至,复令灾及小民,若上下同心,庶或有瘳。

安帝元初二年,诏曰:朝廷不明,庶事失中,灾异不息,忧心惶惧。被蝗以来,七年于兹,而州郡隐匿,裁言顷亩。今群飞蔽天,为害广远,所言所见,宁相副耶?三司之职,内外是监,既不奏闻,又无举正,天灾至重,欺罔罪大。今方盛夏,且复假贷,以观厥后。其务消救灾眚,安辑黎元。唐太宗贞观八年,星孛虚、危、𩔶氐,余百日。帝访。群臣虞世南对曰:昔齐景公时,彗见,公问晏婴,对曰:公穿池沼畏不深,起台榭畏不高,刑罚畏不重,是以天见慧为戒。景公惧而修德。愿陛下勿以功高而自矜,勿以太平久而自骄。彗虽见,未足忧。帝曰:然吾年十八举义兵,二十四平天下,未三十即大位,故负而矜之,轻天下士。上天见变,其为是乎?吾何得不戒邪?高宗总章元年四月丙辰,彗星见于五车。帝避正殿,令中御减膳,奉常停乐,仍令内外九品以上各上封事,极言得失,勿令有隐。太子少师许敬宗等奏:星虽孛而光芒小,此非国眚,不足上劳圣虑,请御正殿,复常膳。帝曰:朕获奉宗庙,临御亿兆,谪见于天,诚朕之不德也。不从。戊辰,慧星灭。玄宗开元七年五月朔,日有食之。帝素服,彻乐减膳,命中书门下察系囚,赈饥乏,劝农功。宋璟等奏曰:陛下勤恤人隐,此诚苍生之福。然臣闻日食修德,宜亲君子,远小人,绝女谒,除谗慝,所谓修德也。帝深然之。宋太宗端拱二年,彗出东井,帝避正殿,减常膳。八月丙辰,大赦。是夕,慧不见。诏曰:朕以身为牺牲,焚于烈火,亦未足以答谢天谴。当与卿等审刑政之阙失,思稼穑之艰难,恤物安人,以祈玄祐。真宗咸平元年正月甲申,彗出营室北。吕端等言:慧出之应,当在齐、鲁分。帝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直一方耶?甲午,诏求直言,避殿减膳。乙未,虑囚,老幼疾病,流以下听赎,杖以下释之。丁酉,慧减。

仁宗时讲臣尝讲尚书洪范五事,帝曰:王者之用五事,皆本于五行乎?王殊对曰:五事得。则有休证,五事失,则有咎证,是以圣人克谨天戒,以修甚身。帝曰:人君奉天,在于修德,夙夜兢兢,戒慎于未形,尚恐不至,必俟天有谴告,然后修德,此岂畏天之道哉?乙庆历二年五月旱。丁亥夜,雨。戊子,宰相章得象等入贺。上曰:昨夜朕忽闻微雷,因起露立于庭,仰天百拜以祷。须臾雨至,朕及嫔御衣皆沾湿,不敢避去。移刻雨霁,再拜而谢,方敢升阶。得象对曰:非陛下至诚,何以感动天地?上曰:比欲下诏罪已,避寝减膳,又恐近于崇饰虚名,不若夙夜精心,密祷为善尔。六年三月朔,日食。帝谓宰相曰:谪见于天,愿归罪朕躬,卿宜救民疾苦,思所以利安之。贾昌朝对曰:陛下此言足以弭天变,臣敢不孜孜以奉陛下。帝曰:人主惧天而修德,犹人臣畏法而自新也。皇祐四年冬,无雪,帝责躬减膳,每见辅臣,忧形于色。庞籍等言:臣等不能燮理,上烦圣心,愿守散秩,以避贤路。帝曰:是朕诚不能感天,而惠不能及民,非卿等之过也。是夕大雪。神宗熙宁六年三月丙辰,以四月朔日当食。自丁已避殿减膳,降天下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其日,日食不见。乙亥,帝乃御殿复膳。哲宗元祐二年旱,帝曰:朕涉道日浅,昩于政治,万事失中,以干阴阳之和。乃自冬迄夏,旱旸为虐,生民嗷嗷,无所告劳。永惟灾变之来,盖不徒发,非克已思过,洗心修德,其何以答塞天变,协致太和?公卿大夫其勉修厥职,共图消复。

高宗建炎三年六月,久雨,恒阴,下诏以四失罪已,一曰昧経邦之大略,二曰昧戡难之远。图三曰无绥人之德,四曰失驭臣之柄。复诏郎官以上言阙政。

绍兴十五年四月戊寅,慧星出东方。癸未,避殿减膳,命监司、郡守条上便民事宜,提刑巡行决狱。丁亥,大赦。癸巳,彗没。

孝宗躬勤庶政,每遇灾异,乐闻阙失,集尚书所言敬天之事,列为两图,以备观省,谓之敬天图。

理宗淳熙五年十二月壬午,太史奏:来岁正旦日当食。诏以是月二十一日避正殿减膳,命百司讲行阙政,凡可以消弭灾变者,直言无隐。元世祖至元三十年,有星孛于帝座,世祖忧之,夜召中书平章政事不忽木入禁中,问所以销天变之道。奏曰:风雨自天而至,人则栋宇以待之;江河之为地限,人则舟楫以通之。天地有所不能者,人则为之,此人所以与天地参也。且父母怒尺,子不敢疾怨,惟起散起孝。故易震之象曰:君子以恐惧修省。诗曰:敬天之怒,又曰:遇灾而惧。三代圣王,克谨天戒,鲜不有终。汉文之世,同日山崩者二十有九,日食地震,频岁有之。善用𬼘道,天亦悔祸,海内乂安,此前代之龟鉴也。臣愿陛下法之。因诵文帝日食求贤诏,世祖悚然曰:此言深合朕意,可复诵之。遂详论款陈,夜至四鼓,世祖善之。英宗至治二年十一月朔,日食。御史李端言:近者京师地震,日月薄食,皆臣下失职所致。帝自责曰:是眹之过也。因𠡠群臣亦当修饬,以谨天戒。

国朝丙午八月壬子,太祖皇帝命博士许存仁进讲经史。存仁讲尚书洪范篇,至休征、咎征之应,因语之曰:天道微妙难知,人事感通易见。天人一理,必以类。应稽之往昔,君能修德,则七政顺度,雨旸应期,灾害不生;不能修德,则三辰失行,旱潦不时,灾异迭见,其应如响。箕子以是告武王,以为君人者之儆戒。今宜体此,下修人事,上合天道。然岂特为人上者当勉,为人臣者亦当修省,以辅其君,上下交修,斯为格天之本日。吴元年六月,久旱,太祖皇帝日减膳素食,宫中皆然。既而大雨,群臣请复膳,曰:亢旱为灾,实吾不德所致。今虽得雨,然苗稼焦损必多,纵肉食,奚能甘味?得乎民心,则得乎天心。今欲弭天灾,但当谨于修已,诚以爱民,庶可答天之眷。乃诏免民今年田租。

洪武元年八月,太祖谓中书省臣曰:近京师火,四方水旱相仍,朕夙夜不遑宁处,岂刑罚失中,武事未息,徭役屡兴,赋敛不时,以致阴阳乖戾而然耶?卿等同国休戚,宜辅朕修省,以消天谴。参政傅𤩽等对曰:古人有言,天心仁爱人君,则必出灾异以谴告之,使知变自省。人君遇灾而能自警惧,则天变可弭。今王下修德省愆,忧形于色,居高听卑,天实鉴之。顾臣等待罪宰辅,有乖调变,贻忧圣衷,咎在臣等。太祖曰:君臣一体,苟知谨惧,天心方回。卿等其尽心力,以匡不逮。

三年夏,久不雨,太祖谓中书省臣曰:今仲夏不雨,实为农忧。祷祠之事,礼所不废。朕巳择明日诣山川坛,躬为祷之尔。中书各官其代告诸祠,且命皇后与诸妃执爨,为昔日农家之食,令皇太子、诸王供馈于斋所。至是日四鼓,太祖素服草履,徒步出诣山川坛,设槁席露坐,昼曝于日,顷刻不移;夜卧于地,衣不解带。皇太子捧榼进蔬食,杂麻麦、菽粟,凡三日。既而大雨,四郊沾足。四年十月,太祖谓中书省臣曰:祥瑞灾异,皆上天垂象,然人之常情,闻祯祥则有骄心,闻灾异则有惧心。朕尝命天下勿奏祥瑞,若灾异即时报闻,尚虑臣庶罔体朕心,遇灾异或匿而不举,或举不以实,使朕失致谨天戒之意。中书其行天下,遇有灾变,即以实上闻。

乙七年五月,太祖以天久不雨,躬祀太岁、风云雷雨、岳镇、海渎、钟山之神及天下山川、京都各府城隍之神。文曰:朕受命上帝,即位七载,民遭兵乱,未获苏息,加以转输戌守之供,其苦为甚。方今仲夏,当农民渴雨之期,予心惶惶,莫知所措,故祈诸神,特降雨泽。神不我弃,为达上帝。苟有罪责,宜降朕躬,母为民灾,神其听之。既而大雨。伦。

永乐十一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先是,礼部以正旦朝贺宴会上请。太宗皇帝曰:古者日食,天子素服修政,用谨天戒。朕既乖于治理,上累三光,而众阳之宗薄食于元旦,咎孰甚焉!尔文武群臣,尚思勉辅朕躬,调变阴阳,消弭灾变。新正朝贺宴会之礼悉罢之。

十九年四月,万寿圣节,先期,礼部奏行庆贺礼,𠡠文武群臣曰:比者上天垂戒,奉天等三殿灾,朕心兢惕,寝食不宁,方反躬省愆,遑遑夙夜。而礼部谓朕初度,请行贺礼,此岂所以相朕恭承天意,盖益重朕之不德也。其止勿贺。法祖商盘庚迁都于殷,犬家世族,安土重迁,胥动浮言,小民眩于利害,亦不欲徙。盘庚乃告谕诸侯大臣曰:昔我高后成汤,与尔之先祖俱定天下,法则可修,舍而弗勉,何以成德?乃遂涉河南治亳,行汤之政,然后百姓攸宁,殷道复兴,诸侯来朝,以其遵成汤之德也。

周武王克商,犬告武成曰:呜呼!君后!惟先王建邦启土。公刘克笃前烈,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勋,诞膺天命,以抚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惟九年,大统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成王免丧,始朝于先王之庙,而作诗曰:闵予小子,遭家不造,嬛还在疚。于乎皇考,永世克孝。念兹皇祖,陟降庭止。维予小子,夙夜敬止。于乎皇王,继序,思不忘。

康王为太子,成王将崩,惧其不任,乃命召公、毕公相而立之。成王崩,二公率诸侯以康王见于先王庙,申告以文王、武王之所以为王业之不易,务在节俭,每多欲,以笃信临之。遂即位,徧告诸侯,宣告以文、武之业以申之。故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错不用。汉明帝自临万几,约身率礼,遵奉建武制度无违,海内乂安,四夷宾服,断狱稀少,有治平之风。

唐宪宗尝称太宗、玄宗之盛,谓左右臣曰:朕欲庶几二祖之道德风烈,不为宗庙羞,何行而至此乎?翰林学士李绛对曰:陛下诚能正身励已,尊道德,远邪佞,进忠直,与大臣言,敬而信,无使小人参焉;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去官无益于治者,则材能出;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怨旷销。将帅择,士卒勇矣,官师公,吏治辑矣,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如是,可与祖宗合德,号称中兴,夫何远之有?

宋真宗尝谓儒臣曰:朕每念太祖、太宗丕变衰俗,崇尚斯文,垂世教人,实有深旨。朕谨遵圣训,绍继前烈,庶警学者。先王之成宪,犹指诸掌,孰曰难哉!哲宗嗣位,年益壮,日以进学为益。吕大防因推祖宗家法以进曰:自三代以后,唯本朝百二十年,中外无事,盖由祖宗𫠦立,家法最善。臣请举其略。因亦其事亲事长、治内待外戚,尚俭、勤身、尚礼、宽仁八法以进,曰: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陛下不须远法前代,但尽行家法,足以为天下。帝深然之。高宗建炎三年夏四月乙卯,大赦,举行仁宗法度。应嘉祐条制与今不同者,自官制、役法外,赏格从重,条约从宽,罢上供不急之物。国子监丞张戒上书几八千言,自谓恐忤圣意。高宗谓宰执曰:朕熟览之,其忧国爱君之心诚可嘉。又曰:戒言朕有仁宗守成之德,而不知太祖创业之志,此言良是。朕见仁宗在位四十二年,德洽民心,至今天下诵之。朕心仰慕如尧、舜、文、武,故当立政用人之事,朕尝置在左右,朝夕以为法。至于太袒以神武创业,朕不及也。赵鼎对曰:陛下以仁宗为法,此乃中兴之基。至于太祖创业艰难,愿陛下常留圣虑,则施行之事,自然若合符节矣。元世祖在潜邸,因问张德辉曰:祖宗法度具在而未尽施设者甚多,将如之何?德辉指银盘喻曰:创业之主,如制此器,精选白金良匠,规而成之,畀付后人,传之无穷,当求谨厚者司堂,乃永为宝用。否则不惟缺坏,亦恐有藕而去之者矣。世祖良久曰:此正吾心所不忘也。武宗谕詹事曲出曰:汝旧事,吾其与同僚恊议,务遵法度,凡世祖所未尝行及典故所无者,慎勿行。仁宗御嘉禧殿,顾谓侍臣曰:卿等以朕居帝位为安耶?朕惟太祖创业艰难,世祖混一疆宇,兢业守成,恒惧不能当天心,绳祖武,使万方百姓乐得其所。朕念虑在兹,卿等固不知也。

英宗尝御大安阁,见太祖、世祖遗衣,皆以缣素木绵为之,重加补缀,嗟叹良久,谓侍臣曰:祖宗创业艰难,服用节俭乃如此,朕焉敢顷刻忘之?又谓拜住曰:朕以幼冲,嗣承大业,锦衣玉食,何求不得?惟我祖宗栉风沐雨,戡定万方,曾有此乐耶?卿元勋之裔,当体朕至怀,母忝尔祖。拜住顿首对曰:创业惟艰,守成不易,陛下睿思及此,亿北之福也。

国朝洪武三十五年六月,太宗皇帝谕群臣曰:我皇考肇造鸿业,垂法万年,为子孙计,思虑至周。比者建文信任奸回,悉皆更改,使天下臣民无所遵法。兹予继承天位,恪遵成宪,凡皇考法制为所更改者,悉复其旧。七月,视朝罢,以建文多改旧制,顾侍臣叹息曰:只如群臣散官一事,前代沿龙,行之巳久,何关利害,亦欲改易。且陵土未乾,何忍纷纷为此?于是天颜怆然变色。既又曰:凡开创之主,其经𩔶多,谋虑深,每作一事,必筹度数日乃行,亦欲子孙世守之。故诗书所载后王之善,必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于戒警后王,必曰:率乃祖攸行,曰监于先王成宪。此皆老成之言。后世轻佻谄谀之徒,立心不端,以其私智小见,道嗣君攺易祖法,嗣君不明,以为能而宠任之徇。小人之邪谋,至于国弊民叛而丧其社稷者有之矣,岂可不以为戒?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仁宗皇帝谕侍臣曰:守成之主,动法祖宗,斯鲜过举。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后世嗣位者,往往作聪明,乱旧章,而卒致丧败不救,可为鉴戒。朕十有余岁,侍太祖皇帝侧,亲见作祖训,屡更改易,而后成书。是时秦、晋、周世子皆在,太祖闲暇,即召太孙及诸世子于前,分条逐事,委曲开谕之,皆持身正家,以至治天下之要道。为天子、为藩王,能每事遵守,岂有不福禄永远者?朕寤寐不忘。今巳命司礼监刊印,将赐诸子及弟侄。侍臣对曰:陛下此心,即太祖皇帝之心也。圣孝

虞舜微时,母死,父瞽叟惑于后妻而爱少子象,常欲杀舜,舜避逃,有小过则受罪。顺事父及后母与弟,笃谨匪懈。其后舜践帝位,载天子旌旗,朝瞽叟,夔夔齐栗,克尽子道。

周文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莫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节,内竖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王季复膳,然后亦复初。食。上必在,视寒煖之节。食下,问𫠦膳,命膳宰曰:末有原。应曰:诺,然后退。武王事文王也。文王有疾,武王不说冠带而养。文王,一饭亦一饭,文王再饭亦再饭。

汉高祖归栎阳,五日一朝太公。太公家令说太公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皇帝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柰何令人主拜人臣?后帝朝太公,太公拥篲迎门却行。帝大惊,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柰何以我乱天下法?于是帝下诏曰:人之至亲,莫亲于父子。故父有天下,传归于子,子有天下,尊归于父,此人道之极也。前日天下大乱,朕亲被坚执锐,帅士卒平暴乱,立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也。诸王通侯、群卿大夫巳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未有号。今上尊太公曰太上皇。文帝高祖之子。初封代王,居代时,母薄太后尝病三年,帝为之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汤药非口𫠦尝弗进。仁孝闻于天下。明帝尝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忻对。既寤,悲不能胜。明旦,遂率百官上陵。帝从席前伏御床,视太后镜奁中物,感恸悲涕,左右皆泣,莫能仰视。晋武帝居文帝丧,虽从汉魏之制,既葬除服,而深衣素冠,降席撤膳,哀敬如初丧者。有司奏改服进膳,不许,遂礼终而后服吉。及太后之丧亦如之。沦嗜倦伍唐高租性至孝,初葬元贞太后,时遇祁寒,跣行二十余里,足皆流血,毁顿之极,哀感行路,言及二亲,未尝不流涕。有时得珍味及诸方异膳,必先荐享而后方食。太宗谓侍臣曰:吾今日生日,世俗皆为乐,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欲承颜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柰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左右皆悲。贞观十三年,帝谒献陵,至小次,降舆纳履,入阙门,西向再拜,恸哭,俯伏,殆不能兴。礼毕,改服,入寝宫,执馔以献。阅高祖及太穆后服御,悲感左右。步出司马北门,泥行二百步。高宗为皇太子时,太宗尝命游观习射,太子辞以非所好,愿得奉至尊居膝下。太宗大喜,乃营寝殿侧为别院,使太子居之。太宗每视朝,太子常侍,观决庶政。尝从幸翠微宫,太宗苦痢增剧,太子侍疾,旬日之间,发有变白者。太宗泣曰:吾闻古之孝者,不过文王。汝今数日不食,昼夜不离吾侧,口尝汤药,盛年发则变白,汝之孝敬过文王矣,吾虽殒殁,亦无所恨。及太宗崩,灵驾将引,帝号叫自投于地,扳辒车,咽恸摧裂,大军悲泪,不能自胜。玄宗开元十七年,谒桥陵,至𤲬垣西关,下马望陵涕泗。行及神午门,号恸再拜,且以三府兵马供卫,遂谒定陵、献陵、昭陵、乾陵,乃还。肃宗至德二载,奉迎玄宗自蜀还,御望贤宫南楼。帝望楼𮝻易,下马趋进楼前,再拜,蹈舞称贺。玄宗下楼,帝匍匐捧玄宗足,涕泗呜咽,不能自胜。扶玄宗升殿。尚食每进一味,帝皆尝膳,然后进。飞龙御马,帝亲选试,然后进御。宋孝宗受高宗禅,高宗即移御德寿宫。孝宗攀恋乘泣,步出祥曦殿门,冒雨扶驾,至宫门,弗肯止。高宗麾谢再三,命左右扶掖以还。隆兴十五年,高宗祔庙,诏曰:朕欲衰绖三年,群臣屡请御殿易服。虽尝诏俟过祔庙,勉从所请。然稽诸礼典,心实未安。行之终制,乃为近古。宜体至意,勿复有请。大臣乃不敢复言。时群臣皆欲以日易月,而上之终丧三年,断自圣心,不为浮议所夺也。

元英宗为皇太子时,仁宗不豫,忧形于色,夜则焚香泣曰:至尊以仁慈御天下,庶绩顺成,四海清晏。今天降大厉,不如罚殛我身,使至尊永为民主。仁宗崩,帝哀毁过礼,素服寝于地,日歠一粥。及即位,诏太常曰:朕将以四时躬祀太室,宜集议其礼,母以朕劳于对越而有𫠦损,其悉遵典礼行之。

国朝吴元年四月,仁祖忌日,太祖皇帝诣庙祭毕,退御便殿,泣下不止。巳而谓起居注詹同曰:往者吾父以是月六日亡,兄以九日亡,母以二十二日亡,一月之间,三丧相继。人生值此,其何以堪?终天之痛,念之罔极。愈呜咽不胜。左右皆泣,不能仰视。命懿文太子及诸王往凤阳祭皇陵,临遣,恻然命之曰:吾祖宗去世既远,吾父母又相继早亡,每念劬劳鞠育之恩,惟有感痛而巳。今日虽尊为天子,富有四海,欲致敬尽孝,为一日之奉,不可得矣。哀慕之情,吴天罔极。今凤阳陵寝所在,特命尔等躬诣致祭,以代朕行。孔子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尔等敬之。因悲咽不自胜。太子、诸王皆感泣。永乐二年五月,太宗皇帝将诣孝陵,有司请具法驾,上曰:不用,但以骑士数人前导。巳而顾侍臣曰:明日皇考升遐之日,正属感慕之时,何用法驾?非为辟除道路,则前导骑士亦可不用。

太宗御右顺门,永春侯王宁侍侧,论及太祖时事,戚然动容。宁曰:世人竭诚诵经,饭僧奉佛,可以福利先亲。嘿然不答。既而谕之曰:为庶人能继承家业不失坠,或又能扩充增益于前,可以为孝。士居官食禄,能持身循理,建立功业,荣亲于当时,显名于后日,可以为孝。天子以四海为家,能思天位者,亲之所传,大业者,亲之所建,天下生民,亲之𫠦保而敬。以奉天,勤以守业,仁以临民,使万物得𫠦,四夷咸宾,光昭祖宗,传之子孙,可以为孝,何必事佛乃为孝乎?既而复曰:元季天下鼎沸,生民涂炭,父母妻子不相保。我皇考奉天命,戡定祸乱,立纲陈纪,使强不敢凌弱,众不敢暴寡,天下晏然,有莫大之功德,则必享莫大之福矣,岂他福之所能及也!宁惭而退。十一年,仁宗皇帝为太子,监国南京。七月,千秋节,礼部请行庆贺礼,谕之曰:车驾在北京,予不得君父前躬致礼,乃可受群臣礼耶?其止之。自是千秋节遇车驾巡狩,并免礼。

五伦书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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