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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传卷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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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公上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二月辛酉,葬我君宣公。无冰。

寒极而无冰者,常燠也。按洪范传曰:豫常燠。若此,政事舒缓,纪纲纵弛之象。成公幼弱,政在三家,公室不张,其象巳见,故当固阴冱寒,而常燠应之。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献羔而启朝之禄位,宾食丧祭冰皆与焉,此亦燮调愆伏之一事也。今既寒而燠,遂废凌人之职,然策书所载,皆经邦大训,人有微而不登其姓名,事有小而不记其本末,雨雹冰雪何以悉书?天人一理也,万物一气也。观于阴阳寒暑之变,以察其消息盈虚,此制治于未乱。慎于微之意也。每慎于微,然后王事备矣。三月,作丘甲。

作丘甲,益兵也。古者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甸地方八里,旁加一里为成。所取于民者,出长毂一乘,此司马法一成之赋也。为齐难,作丘甲,益兵备敌,重困农民,非为国之道。其曰作者,不宜作也。唐太宗问李靖:楚广与周制如何?靖曰:周制一乘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以二十五人为一甲,凡三甲共七十五人,然则一丘所出十有八人,积四丘而具一乘耳。今作丘甲者,即丘出一甲,是一甸之中共百人为兵矣。则未知其所作者三甸而增一乘乎?每乘而增一甲乎?鲁至昭公时,尝搜于红,革车千乘,则计甸而增乘未可知也。楚人二广之法,一乘至用百有五十人,则鲁每乘而增一甲亦未可知也。赋虽不同,其实皆为益兵,其数皆增三之一耳。先儒或言甲非人人之所能为,又以为丘出甸赋加四倍者,误矣。

夏,臧孙许及晋侯盟于赤棘。

初,宣公谋以晋人去三桓,归父为是见逐而奔齐矣。今季孙当国,恨齐人之立宣公,纳归父,又惧晋侯之或见讨也,故往结此盟。赤棘,晋地也。其称及,鲁所欲也。盟非春秋所贵,而恶屡盟者,非惟长乱,亦国用民力所难给也。成公即位之初,方经大故,未有施舍巳责,逮鳏寡、救乏困之事也。为齐难既作丘甲矣,闻将出楚师,又远与晋寻盟,岂固本保邦之道乎?书及晋侯盟于赤棘,非特备齐惧晋,盖三桓怀忿怼君父之心,将有事于齐,而汲汲欲之者,罪可见矣。

秋,王师败绩于茅戎。

程氏曰:王师于诸侯不言败,诸侯不可敌王也。于夷狄不言战,夷狄不能抗王也。不可敌,不能抗者,理也。其敌其抗,王道之失也。桓王伐郑,兵败身伤,而经不书败,存君臣之义,立天下之防也。刘康公邀戎伐之,败绩于徐、吴氏,而经不书战,辨华、夷之分,立中国之防也。是皆圣人笔削,非鲁史之旧文也。然笔于经者,虽以尊君父、外戎狄为义,而君父所以尊,戎狄所以服,则有道矣。桓王不以讨贼兴师,而急于伐郑,康公不以惇信持国而轻于邀戎,是失其所以君天下、御四夷之道也。书败绩于茅戎者,言自败也,其自反亦至矣。冬十月。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

初,鲁事齐谨甚,虽易世而聘会不绝也。及与晋侯盟于断道,而后怨隙成,再盟于赤棘,而后伐吾北鄙。齐侯之兴是役,非义矣。鲁人为鞍之战,岂义乎?同曰愤兵,务相报复,而彼此皆无善者,则亦不待贬而罪自见矣。

夏,四月丙戍,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于新筑,卫师败绩。

齐师侵虐,而以卫主此战,何也?卫侯初与晋同盟于断道矣,又使世子臧与晋同伐齐矣,又使孙良夫、石稷将侵齐矣。及与齐师遇,石稷欲还,良夫不可,曰: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若知不能,则如无出。今既遇矣,不如战也。遂战于新筑。故齐师虽侵虐,而此战以卫主之也。春秋善解纷,贵远怨,而恶以兵刃相接,故书法如此。六月癸酉,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会晋、郤克、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鞍,齐师败绩。

大国三军,次国二军,鲁虽大国,而四卿并将,是四军也。当此时,旧制犹存,尺地皆公室之土也,一民皆公室之兵也。上卿行父与侨如、婴齐各帅一军会战,而臧孙许如晋乞师,又逆晋师为之道,本不将兵,特往来晋、鲁两军之间,预谋议耳。成公初立,主幼国危,为季孙一怒,扫境内兴师,而四卿并出,肆其愤欲,虽无人乎成公之侧,有不恤也,然后政自季氏出矣。将称元帅,略其副,属词之体也。而四卿皆书者,岂特为详内录哉?坚冰之戒亦明矣,经之大例,受伐者为主,而此以四国及之者,以一笑之微,残民毒众,几获其君,而怒犹未怠,焚雍门之茨,侵专东至海,故以四国主之,为愤兵之大戒,见诸行事,深切著明矣。

秋,七月,齐侯使国佐如师。己酉,及国佐盟于袁娄。齐国佐如师,与楚屈完来,一也。然陉之役则曰来盟于师,盟于召陵,鞍之战则曰及国佐盟于袁娄,何也?荆楚暴横,凭陵诸夏,齐桓公仗义,声罪致讨,威行江汉之上,不待加兵而楚人帖服。其书来盟于师者,楚人自服而求盟也。盟于召陵者,桓公退舍,礼与之盟也。在春秋时,斯为善矣。若夫袁娄,则异于是。齐虽侵虐,未若荆楚之暴也。诸国大夫含愤积怒,欲雪一笑之耻,至于杀人盈野,非有一击强扶弱之心。国佐如师,将以赂免,非服之也。晋大夫又不以德命,使齐人尽东其亩,而以萧同叔子为质。夫萧同叔子,齐君之母也,则亦悖矣。由是国子不可,请合余烬,背城借一,揖而去之。郤克使鲁、卫之使以其词为之请,逮乎袁娄而与之盟,则汲汲欲盟者晋也,故反以晋人及之。若此,类见曲直之绳墨矣。是故制敌莫如仗义,天下莫大于理,而强有力不与焉,亦可谓深切著明矣。

八月壬午,宋公鲍卒。庚寅,卫侯速卒。取汶阳田。

汶阳之田,本鲁田也。

取者,得非其有之称,不曰复而谓之取,何也?恃大国兵力,一战胜齐,得其故壤,而不请于天王,以正疆理,则取之不以其道,与得非其有奚异乎?然则宜、柰何考于建邦土地之图?若在封域之中,则先王所钖,先祖所受,经界世守,不可乱矣。不然,侵小得之,春狄固有兴灭国、继绝世之义,必有处也。鲁在战国时,地方五百里,而孟氏语慎子曰:如有王者作,在所损乎,在所益乎?经于复其故田而书,取所损益,亦可知矣。冬,楚师、郑师侵卫。

十有一月,公会楚公子婴齐于蜀。

按左氏,鲁、卫受盟于晋,从于伐齐,故楚为阳桥之役。令尹子重曰:师众而后可。于是王卒尽行。二国称师,著其众也。侵卫则书侵我师于蜀,致赂纳质,没而不书,非讳也。书其重者,则莫重乎其以中国诸侯降班失列,下与夷狄之大夫会也。季孙行父为国上卿,当使其君尊荣其民,免于侵陵之患,而危辱至此,特起于忿忮,肆其褊心,而不知制之以礼也。书曰:必有忍,乃其有济。惩忿窒欲,德之修也;不忮不求,行之善也。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远怨之方也。季孙忿忮,弗能惩也,而辱逮君父,不亦憯乎?故春秋史外传心之要典也。考其行事,深切著明,于以反求诸己,则亦知戒矣。

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陈人、卫人、郑人、齐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盟而鲁与,必先书公,尊内也。次书主盟者,众所推也。此书公及楚人,则知主盟者楚也。公子婴、齐秦右说、宋华元、陈公孙宁、卫孙良夫、郑去疾,皆国卿也,何以称人?楚僭称王,春秋黜之,比诸夷狄。晋虽不竞,犹主夏盟。诸侯苟能任仁贤,修政事,保固疆圉,要结邻好,同心择义,坚事晋室,荆楚虽大,何畏焉?今乃西向服从而与之盟,不亦耻乎?古者用夏服夷,未闻服于夷也,乃是之从,亦为不善择矣。经于鲁君盟会不信,则讳公而不书;不臣,则讳公而不书;弃中国,从夷狄,则讳公而不书。蜀之盟,弃晋从楚,书公不讳,何也?事同而既贬,则从同,同正始之义也。从荆楚而与盟既,讳公于僖十九年齐之盟矣,是以于此不讳,而人诸国之大夫以见意也。三年春,王正月,

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伐郑。按左氏,诸侯伐郑,讨邲之役也。遂东侵郑,公子偃帅师御之,覆诸鄤,败诸丘舆。夫讨邲之役,则复怨勦民,非观衅也;遂东侵,则潜师掠境,非以律也;覆而败诸,则专用诈谋,非正胜也。度彼参此,皆无善也。虽而不纪,胜负微也。晋侯称爵而以伐书,何也?初为是役,必以郑之从楚也,附蛮夷,扰中国,则盟主有词于伐耳,宋、卫未葬,曷为称爵?背殡越境,以吉礼从金革之事也。辛亥,葬卫穆公。二月,公至自伐郑。

甲子,新宫灾。三日哭。

庙灾而哭,礼也。得礼为常事,则何以书?缑氏:刘绚曰:新宫者,宣宫也。不曰宣宫者,神主未迁也。知然者,丹楹刻桷,皆称桓宫,此不举谥,故知其未迁也。宫成而主未入,遇灾而哭,何礼哉?宣公薨至是二十有八月,缓于迁主可知矣。言灾,则不恭之致亦自见矣。此说据经为合。或曰:礼称有焚其先人之室,则三日哭。新宫将以安神主也,虽未迁而哭,不亦可乎?曰:先人之室,盖尝寝于斯,食于斯,会族属于斯,其居处笑语之所在,皆可想也。事死如事生,故有焚其室则哭之,礼也。神主未迁而哭,于人情何居?乙亥,葬宋文公。

按左氏,文公卒,始厚葬,益车马,重器备。君子谓华元、乐举于是乎不臣。考于经,未有以验其厚也。数其葬之月,则信然矣。天子七月,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逾月,以降杀迟速为礼之节,不可乱也。文公之卒,国家安靖,外无危难,曷为越礼逾时,逮乎七月而后克襄事哉?故知华元、乐举之弃君于恶而益其侈无疑矣。夫礼之厚薄,称人情而为之者也。宋公在殡而离次出境,从金革之事,哀戚之情忘矣,顾欲厚葬其君亲,此非有所不忍于死者,特欲夸耀淫侈无知之人耳。世衰道微,礼法既壤,无以制其侈心,至于秦、汉之间,穷竭民力以事丘陇,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春秋据事直书,而其失自见,此类是也,岂不为永戒哉?夏,公如晋。

郑公子去疾帅师伐许。公至自晋。

宣公薨,至是三年之丧毕矣,宜入朝京师,见天子,受王命,然后归而即政可也。嗣守社稷之重,而不朝于周,以拜汶阳田之故,而往朝于晋,其行事亦悖矣,此春秋所为作也。公行,多不致,其书公至自晋何其至也?必有以也。

秋,叔孙侨如帅师围棘。

按:左氏取汶阳之田,棘不服,故围之。复故地而民不听,至于命上将用大师环其邑而攻之,何也?鲁于是时初税亩,作丘甲,税役日益重矣,棘虽复归故国,所以不愿为之民也。欤成公不知薄税敛,轻力役,修德政以来之,而肆其兵力,虽得之,亦必失之矣。大雩。

晋。郤克、卫孙良夫伐𪪞咎如。冬,十有一月,晋侯使荀庚来聘。

卫侯使孙良夫来聘。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孙良夫盟。

刘敞曰:诸侯有聘无盟。聘,礼也;盟,非礼也。庚与良夫不务引其君当道而生事,专命为非礼,不信以干先王之典,故不系于国,以见其遂事之辱,非人臣之操。此说然也。其言及者,公与之盟,而不言公,见二卿之伉也。盟者,春秋所恶,于恶之中又有恶焉者,此类是矣。郑伐许,

称国以伐,狄之也。晋楚争郑,郑两事焉,及邲之败,于是乎专意事楚,不通中华,晋虽加兵,终莫之听也,至此一岁而再伐许,甚矣!夫利在中国则从中国,利在夷狄则从夷狄,而不择于义之可否以为去就,其所以异于夷者几希,况又冯弱犯寡,一岁之中而再动干戈于邻国,不既甚乎!春秋之法,中国而夷狄行者,则狄之所以惩恶也。以为告词,略而从告,乃实录耳。一字为褒贬,义安在也?四年春,宋公使华元来聘。

三月壬申,郑伯坚卒。耜伯来朝。

夏四月甲寅,臧孙许卒。公如晋。葬郑襄公。秋,公至自晋。冬,城郓。郑伯伐许。

前此郑襄公伐许,既狄之矣。今悼公又伐许,乃复称爵,何也?丧未逾年,以吉礼从金革之事,则忘亲矣。称爵非美词,所以著其恶也。五年,春,王正月,杞叔姫来归。前书耜伯来朝,左氏以为归叔姬也。此书耜叔姬来归,则出也。春秋于内女其归其出,录之详者。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男子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而不能为之择家与室,则夫妇之道苦,淫僻之罪多矣。王法所重,人伦之本,录之详也,为世戒也。仲孙蔑如宋夏,叔孙侨如会晋。荀首于榖梁山。崩。

梁山,韩国也。诗曰:弈弈梁山。韩侯受命而谓之韩。弈者,言弈然高大,为韩国之镇也。后为晋所灭,而大夫韩氏以为邑焉。书而不系国者,为天下记异,是以不言晋也。左氏载绛人之语,于礼文备矣,而未记其实也。夫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币、史词六者,礼之文也。古之遭变异而外为此文者,必有恐惧修省之心主于内,若成汤以六事捡身高宗,克正厥事,宣王侧身修行,欲销去之是也。徒举其文而无实以先之,何足以弭灾变乎?夫国主山川至于崩竭,当时诸侯未闻有戒心而修德也,故自是而后,六十年间,弑君十有四,亡国三十二,其应亦憯矣。春秋不明著其事应,而事应具存,其可忽诸?秋,大水。

冬十有一月己酉,天王崩。

十有二月己丑,

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子、耜伯同盟于虫牢。按左氏,许灵公诉郑伯于楚,郑伯如楚讼,不胜,归而请成于晋,盟于虫牢,郑服也。郑服则何以书?同盟?天王崩,赴告巳及,在诸侯之策矣。以所闻先后而奔丧,礼也。而九国诸侯会盟不废,故特书同盟,以见其皆不臣。春秋恶盟誓,于恶之中文有恶焉者,此类是也。六年,

春,王正月,公至自会。二月辛巳,立武宫。

武宫,武公之宫。立武宫,非礼也。丧事即远,有进而无退;宫庙即远,有毁而无立。故二昭二穆与太祖而五者,诸侯之庙制也。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皆月祭焉。曰显考庙,曰祖考庙,享尝乃止。去祖为坛,去坛为𫮃,坛、𫮃有祷则祭,无祷乃止。去𫮃为鬼,诸侯之祭法也。武公至是历世十一,其毁巳久而辄立焉,非即远有终之意,故特书曰立。立者,不宜立也。取

𫑘、

𫑘,微国也。书取者,灭之也。灭而书取,为君隐也。项亦国也,其书灭者,以僖公在会,季孙所为,故直书其事而不隐,此春秋尊君抑臣,以辨上下,谨于微之意也。人伦之际,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故仲尼特立此义,以示后世臣子,使以道事君,而无朋附权臣之恶,于传有之。犯上干主,其罪可救,乖忤贵臣,祸在不测,故臣子多不惮人主而畏权臣,如汉谷永之徒,直攻成帝,不以为嫌。至于王氏,则周旋相比,结为死党,而人主不之觉,此世世之公患也。归父家遣,缘季氏也;朝吴出奔,因无极也;王章杀身,忤王凤也;邺侯寄馆,避元载也。惟杀生在下,而人主失其柄也。是以党与众多,知有权臣,而不知有君父矣。使春秋之义得行,尊君抑臣,以辨上下,每谨于微,岂有此患乎?

卫孙良夫帅师侵宋。夏六月,邾子来朝。公孙婴齐如晋。壬申,郑伯费卒。

秋,仲孙蔑、叔孙侨如帅师侵宋。

鲁遣二卿为主,将动大众焉。有事于宋而以侵书者,潜师侵掠无名之意。盖陋之也。于卫孙良夫亦然。上三年尝会宋、卫同伐郑矣,次年宋使华元来聘,通嗣君矣,又次年鲁使仲孙蔑报华元矣。是年冬,郑伯背楚,求成于晋,而鲁、卫与宋又同盟于虫牢矣。今而有事于宋,上卿授𨱆,大众就行,而师出无名,可乎?故特书侵以罪之也。左氏载此师,晋命也。后二年宋来纳币,请伯姫焉,则此师为晋而举,非鲁志明矣。兵戎有国之重事,邦交人道之大伦,听命于人,不得巳焉,将能立乎?春秋所以罪之也。

楚公子婴齐帅师伐郑。冬,季孙行父如晋晋,栾书帅师救郑。

荆楚僭号称王,圣人比诸夷狄而不赦者,大一统以有周,使民著于君臣之义也。郑能背夷即华,是改过迁善,出幽谷而迁乔木也。婴齐为是帅师,又因其丧而伐之,不义甚矣,经所以深恶之也。书卿帅师伐郑,于文无贬词,何以知其深恶楚也?下书栾武子帅师救郑,则知之矣。

凡书救者,未有不善之也,而伐者之罪著矣。按左氏晋楚遇于桑隧,军帅之欲战者八人,武子遂还,则无功也,亦何善之有?曰:此春秋之所以善栾书也。两军相加,兵刃既接,折馘执俘,计功受赏,此非仁人之心,王者之事,故舞干而苗格者,舜也;因垒而崇降者,文也;次于陉而屈完服者,齐桓也;会于萧鱼而郑不叛者,晋悼也。武子之能不迁戮而知还也,亦庶几哉!七年春,王正月,

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鼷鼠又食其角,乃免牛。

谷梁子曰:郊牛日展斛角而知伤,展道尽矣,其所以备灾之道不尽也。改卜牛鼷鼠,又食其角,则亡乎人矣,非人之所能也,所以免有司之过也。有司免过,即变异也。其应云何?许翰曰:小害大,下贼上,食而又食,三桓子孙相继之象也。宣公有虞,三桓之志,至成始弗戒矣,理或然也。吴伐郯,

称国以伐,狄之也。吴本太伯之后,以族属言,则周之伯父也,何以狄之?为其僭天子之大号也。按国语云:命圭有命,固曰吴伯,不曰吴王。然则吴本伯爵也,后虽益炽,浸与中国会盟,进而书爵,不过曰子,亦不以本爵与之,故纪于礼,书曰:四夷虽大,皆曰子。此春秋之法,仲尼之制也。而以为不敢擅进退诸侯,乱名实者,误矣。夏,五月,曹伯来朝,不郊,犹三望。

吴郡朱长文曰:礼,天子有四望,诸侯则祭境内山川而巳。鲁当祭太山。太山,鲁之境也,礼所得祭,故不书三望,僭天子礼,是以书之。其说是矣。楚子轸言三代命祀,祭不越望,而曰江、汉、沮、漳,楚之望,非也。楚始受封滨、江之国,汉水、沮、漳,岂其境内哉?此亦据后世并兼封,略言之尔。

秋,

楚公子婴齐帅师伐郑,

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耜伯救郑。八月戊辰,同盟于马陵,

楚人军旅数起,频年伐郑,以其背巳而从诸夏也,与庄之欲讨征舒而入陈亦异矣。书大夫之名氏,书帅师,书伐而无贬词者,所谓不待贬绝而罪自见者也。晋合八国之君,亲往救郑,则攘夷狄、安中国之师也。欲著其善,故特书救郑以美之,言救,则楚罪益明,而郑能背夷即华,善亦著矣。前此晋遣上将,诸国不与焉。此则其君自行,而会合诸国,则楚人暴横,凭陵诸夏之势益张,亦可见矣。故盟于马陵,而书同盟者,同病楚也。公至自会。吴入州来。冬,大雩。卫孙林父出奔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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