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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向亨利·贝尔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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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综合评论》到《年鉴》[283]

亲爱的朋友,我想前天您就80岁了。我们不愿让您这个生日白白度过。我们要在这里,在您的战场上,把您的一些最亲密的朋友召集来;利用这个机会,把这么长时期以来他们所想的,而且无论如何有必要跟您说一下的东西告诉您……

亲爱的朋友,在这个房间里,我们人数不多。我们原本就希望这样。现在不是举行大会的时候,不适合举行喧闹的大型公开活动。我们人数不多,但是这只是表面的。因为我们在这里既代表了您的朋友,又代表了蒙受您的恩惠的人。您是幸福的人,没有敌人;而您的朋友,就是在您的长期生涯中,在您依靠亲爱的贝尔夫人的谨慎、专心和热情的协助,坚持不懈地成功履行了伟大的科学使命的过程中,所有那些和您亲近的人。您的朋友,就是所有那些程度不一地从您的艰苦工作和首创精神中获益的人……

我常常回想起很久以前我最初遇到您时的情景,如今还记忆犹新。就在离这儿很近的地方,圣安娜街12号,即《历史综合评论》杂志的所在地。我走进门就看到,在一个相当暗的小房间里,一张写字桌后面,坐着一位年轻人。他身材修长、衣着朴素、举止文雅,蓄着颜色很深的大胡子,现在还很难变成灰色。这个小房间总是访客盈门。

其中有青年,也有老者。我还看见,左边有最常来的保罗·拉孔布,他有时静静地打盹,而后又突然醒来,精神抖擞。他有创新精神,在早期的综合大合唱中,坚持唱着他的声部。在他对面,常常坐着费利克斯·马蒂约,所谓的“马蒂约·德·帕斯卡尔”,是那些深不可测,却从来不吐水的科学深井中的一口。而年纪更接近我的,是不幸的阿贝尔·雷伊,他那么突然地离开了人世抛弃了他的出色的著述,怎能不让人想起他呢?椅子中间让出一条过道。无论来者多么年轻,无论新手名气多么小,都可以得到您的接待。这对他们来说,确实非常荣幸,非常诚挚。再者,这样的接待还有一种冲动:那种精神对精神的冲动,那种相互寻找的人们之间兄弟般的尊重的冲动……亲爱的朋友,人们多么感激您的热情接待啊!人们离开您家时,心情多么轻松愉快,对生活也充满了信心,更加决心通过他的艰苦工作让生活有益和美好,让生活丰富多彩……

就是这种冲动让您的全部事业充满活力,赋予这些事业独特的风格,让它们产生效力。巴黎的出版社出了许多丛书。《人类演化史》却只有一种:皇皇六十卷《演化史》,已使十二部无比出色的衍生著作问世;仅仅这一套辉煌的《人类演化史》,就抵偿了一个自暴自弃的国家那么严重的怯懦、懒散、堕落;这套辉煌的《人类演化史》在世界各地的图书馆都能见到,骄傲地闪耀着法国的特色。

同样,法国有许多学术性杂志。但在20世纪初,《历史综合评论》只有一本。如果有人要书写史学史,亲爱的朋友,您放心,《历史综合评论》会在其中占有重要而辉煌的一页。但是我更想说的是,它的作用和启迪才智又不一样,和坚持抵制所有破坏人类精神统一性的因素,破除人们打算在各种活动之间维持的所有隔阂又不一样。多亏了您,它成了一个聚会,把一些积极的、有朝气的、活跃的、能征服人心的人聚在一起。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中心”,这是您天生喜欢的词。它还是一个“火炉”,就像您善于创建和维持的所有事业。您创建了很多事业,更可贵的是都能使它们维持下来。我们所有人都经历过这个中心和火炉,都了解您的工作,都以我们年轻人的力量来支持您,我们在为了科学及其进步而创建,而尝试时,都从您点燃的大火炉中吸取能量,使得我们的事业蒸蒸日上。因此,我们向您表示敬意。我们的事业(以我个人的名义说)就是《经济社会史年鉴》,就是我与那些您了解的人一起创办的《年鉴》,还有《法国百科全书》,最令人遗憾的是,这些人中有一位今晚没能和我们相聚。

亲爱的朋友,有人对您说,我肯定会在这个中心提到“文明”这个词。这是个美妙的词。是法国向欧洲、向世界奉献的好东西。更美妙的是,对我们而言,三年来,它不再只是一种希望,不再只是暴风雨过后沙漠上空浮现的海市蜃楼。我要说说您为它做的一切……

文明是抽象的词吗?谁要想知道,在这个词的背后,人类的现实、具体的现实可能像什么样,那就让他来参加您主持的“综合研讨周会”吧。有一场激动人心的研讨会,我一直记忆犹新。那是最富有成果的周会之一,即1933年那场专门讨论科学观念和科学法则的研讨会。那次会议(我只说一些没有来的人)有苏黎世的数学家贡赛斯、天文学家米诺尔、物理学家鲍尔、生物学家居埃诺、社会学家霍布瓦赫和哲学家布伦茨威格。还有两位已故的亲密朋友:一位是阿贝尔·雷伊,比任何时候都引人注目,形态也更好;一位是弗朗索瓦·西米昂,眼神十分迷人,流露出深沉的忧郁,像那些可能会英年早逝的人。这是一个巨擘的聚会,个个在其所在领域都是大师,主持人是朗之万,我们伟大而亲爱的朗之万,跨世纪的最伟大的科学哲学家。我作为历史学家也在场,是一个平凡的历史学家,我从事的学科还没有找到它的真正形式,与理想的抱负相比,我们的成就是平凡的。我倾听这些人的发言,他们以非常热烈、非常真诚的态度,力图精确地确定现代物理学的巨大推动力刚刚对我们的成见造成的重创的范围,估量破坏的程度。这就使得由通常相互孤立而且几乎互不倾听的人所组成的合唱团发出了一种和声;以不同的语言说出了相同的话;让人切实感觉到人类的担心基本上是一致的……这是一堂重要的课,亲爱的朋友,多亏了您,它对我们而言不再是,永远不再是一堂抽象的课。要我说,它已经开始具有了人的形象。那些参加过这种富有成果的讨论会的人,和我一样,总能看到学者们的那些漂亮眼睛,亲切、清澈,不时会陷入沉思的眼睛,专注自己或他人的思想,反映出他们的批判理性的瞩望,有时也反映出他们对科学的忠诚心的神秘冲动,而且反映出他们的乐观态度的神秘冲动。

在这里,在您面前,我如果不用“乐观”这个词来结束这一番话是不可原谅的。乐观是您的力量,是您的秘诀。说到乐观,在结束时,请让我重读一下您的几行文字,在很久以前写的那几行文字。这段文字是在一个极度动乱的时期刚结束时写的,铿锵有力地说出了让我们爱戴您的最高理由:

我无法相信战争一定永远存在。我无法相信只有它能产生力量和英雄气概。我不愿相信人类统一是一个空想,不愿相信人道主义是一句空话。无疑,帝国的争斗、侵略、灭亡或分裂是人类过去的一个表象——但是不管怎样,人类群体的利害一致性仍然是历史的主要特征,它几乎无意识地变得越来越紧密;这就是实现一种全面的和共同的物质文明的过程,直到实现最终的精神文明,一种完全相反的“神圣同盟”。(《生命赞歌》,第192页)

亲爱的朋友,请允许我用三个字概括我们大家对您的情感,请允许我对您说: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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