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狄梁公谱系祀田记

彭而述阳曲县知县，邓州人。

县之南治十里，人烟可三五十家，相传为梁公故里。志乘所载，父老所传，人竞呼之为狄村云。余每以迎送出郊少憩，古怀苍沈，荒冈野火，欲求公一线之子姓而问之，而蚩氓瞠目相对，能言之家绝少。因慨古来贤达勋烈，灿著竹帛间，三尺童子克晓姓字，而异代而下，求一血脉之人，奉其庐兆而香火之，而湮没不可胜数。世固有人乐称之，以为祖宗，而子孙无传者，良可浩叹哉！适前中丞范公下檄延搜之，不可得。会宪长范公鹭倚诲余曰：梁公以社稷之功，再造李唐，天之报施善人，克昌厥后，此理之尝，无足怪者。子为我细诹之。虽兵燹历乱，陵谷迁流，橘枳尚有南北之异，矧伊人矣。吾少读黄鲁直集，而见公后有名遵礼者，称其为避五代乱，去太原，占籍江潭间，为通议大夫，虽家食荆州，而坟墓实在阳翟。偶所曙记已如此，而况耳目不及者固多哉！此公诞育之乡，而此姓亦复罕鲜。绯衣蕃于闻喜，陆氏张于云间，神明之胄，樵牧何嫌？将相之裔，屠沽亦壮。且我辈吏此土，以仰止高山，得其一二苗裔，而衣冠之子，为是弓冶也欤哉！风教关焉矣。余于是榜其说，招之百里之内，得四人，拔其老成者二以报公曰：嘻！梁公而后，乃今有孙矣。夫一脉是传，即衰落宝甚，依然内举光嗣，而百世可知，门地莫问，又何必认，谱之武襄哉！爰为悉其状以告执事，俱报可。学台使者乃命余为二生赋采芹关，入梁公祠内，洗爵奠荦，将岁时伏腊，称弟子员，为梁公奕叶后一叚佳话。至询祠所繇来，则固元辅吴公昔填抚晋时，所捐赀任租，填建于三年前者也。守宁公为公门下士，因公意而光大之，可谓景行高山，善守师者矣。噫！缁衣之好，当世容有之，而闻风兴起于声销响寂之后，进而作一堂之想，诚戛戛乎其难之矣。间尝取梁公之始末而细绎之，平生知已有二人焉，其始则阎立本，而其终则娄师德也。夫立本以观过知人，相公于海曲东南之际，至同平章事，周旋左右数十年。则师德实荐之。今公既有专祠，私意以二公木主配享，然千古具眼，梁公自应虚席，恐于主客礼不类且已，而此义不可不存也。虽然，彼当时梁公之所为者诚难耳。夫女主昌而太始兆之，李淳风以为无如何，犹以气数委也。而李𪟝等以为此家事也，一言成之。甚矣，无赖贼之尝试人山河也。令非公也，而太原王气不既澌灭无余哉！观夫帝在房州也，甲子纪年，胥天下而周矣，而于公之相也则微之。嗟乎！九月梨开，徒占先春之苑，六郎荷放几铲一姓之根，牝晨尘聚，满朝之上，业已尽化为妇人。而瞿瞿国老，拜手飏言，返卢陵之驾于东宫，振灵武之羽于一梦，即淫婢亦知其无可奈何，而曰：还汝太子也。公于斯时，诚岌岌乎危哉！其不死者，仅界毫发耳。先正有言曰：取日虞渊，浴光咸池。此其功不待羽林五百玄武门下而后见也。自柬之进，而事有可为矣。故君子直□唐家二百八十年之天下，而世界于此一再闻□也。然则非大乘菩萨作忍辱行，而谓小圣所能测识也哉？今公去此且千年矣，扫片席地而追肖之，亦向往有然耳。而登临其际者，须眉俨然，其人斯在，白云自度，桃李不言，公何以得此于后世哉？则公自有所以不朽于后世者，而不关后世也。于时中丞蔡公、御史陈公、汪公，与夫藩臬道郡诸长，各□俸银若干，为公置祀田三百亩，用以春秋时飨，勿坠公绪。噫！既有其孙，则公之统系勿或湮也；复有其地，则公之黍稷勿或坠也。虽勋臣有庙，载在祀典，夫子借以风有位，为后世劝者，血食千百年而未艾，固无藉于此。而此间生长之地，岿然一室，应与大禹、大伯、吴季札、伍员诸祠，长存天地间，讵不休哉！尝试论之，从来母后当阳，社稷未有不摇动者，而吕氏武照其最著。然绛侯厚重少文，而安刘氏者，必勃此在高帝。时已依毗之。故六军左袒，犹易为力。至梁公。则起家法曹，非顾命可比，而褫裘纵博，未免榷术参焉。而乃以善藏其用，视子房引四结一事，尚或过之，似非绛侯所敢望也。抑观于此而感慨系之矣，人固不可不为忠臣孝子也。夫显名厚实，拥权藉势，以仕宦为乐者，止。乎？其身没则已尔。至于气熖盖代，而墓道无题，或平生所为，不堪正告后世，令人经其地欲起九原而唾之，如此者盖亦不少焉。是诚不可与公同年而语矣。然则后之君子生此地者，先贤在望，仪型不远，而宦游此者，奔走阶墀，英爽凭依，则师表之念，亦可油然生已，较之青史之取法，不既亲切明著也哉？于是寿之碑，以计所为不朽此田者，呼两生而盟之曰：此尺寸土，皆尔祖梁公之神所式灵，皆上台之德意所宣布也。苦等象贤辈出，以无坠家声，恪守故土，视此石。苦等不肖，时有将欲割此田而重之，有如此石，是诚强暴所不得而侵，而云仍所不得而货者也。君子虽贫，不鬻祭器，子子孙孙，庶几勿替引之乎？爰为作谱系祀田记，一时捐锾诸上台，得以贞珉载，并田坐落四至，与始事原状具悉，令后之观者知所考焉。

直陈公论疏

张三谟平定人，福建道御史。

题为遇主自可中忠，感时不能无愤，力决群阴，直陈公论，恳乞圣明显忠遂良，以息邪说，以正人心事。臣以先帝首科明成进士，谒选行人司行人，旋值逆珰窃柄之时，狼当道，彪虎横行，缙绅显祸，社稷隐忧。臣虽末僚闲曹，无关国是。律以臣子事君之□：此乾坤何等时，谁不可忘身请剑，而臣不敢。即谓明哲保身，亦宜挂冠辞禄，暂伏亩亩，以待时清。而臣不能庸碌犹人，亦可槩见。欣逄皇上不以臣为不肖，而置之言路，用是日夜思维以图报塞，念非关于世道人心之大，剥复消长之机，不敢首卖天听窝。睹皇上御极，四海臣民皆以为尧、舜复生，圣人在位，固谓无不烛照。其大者乃在明忠邪，审举措，圣不自圣，不得不与群下议之。然群下非他，即强半事魏忠贤，媚崔呈秀，以败坏天下之第一流也。度以情势，必无不煽惑，不阻挠，不以是为非，以邪为正之理。盖昼伏之鼠忌明，灵塲之鬼宜夜，其心固不欲世界清明也。臣请得而备言之。盖自杨、左开罪逆，当必欲甘心旧辅魏广微，合谋以杀天下之人。卿贰台省，一朝尽逐，乃取平日衔怨杨、左诸臣者，遍置要津，明使与之为雠，又招新进为助。彼时不言杨、左诸人可杀，东林门户可诛，必能保富贵而都通显。于是慷慨应募，各出死力，以一网打尽之心，为彻底澄清之说，以天下之大事，尽为诸臣之罪；以天下之名贤，尽为诸臣之党。而缇骑四出，抚按并提，因使身亡家破，子西父东，见者流涕，闻者酸鼻，可以已矣。无奈骑虎之势已成，翻案之惧转甚，百计防闲，强弩四出，遂令朝无帖席之人，家无安枕之士。臣于此时，察此辈之心，非独甚毒，亦良甚苦。盖鄙夫忠失无所不至，又不得不拥戴逆珰之贤，以明诸臣之谬。故谀言日闻，祠堂满地。既已拟贤拟圣，将谓可君可师，彼逆珰者安得不为所欲为呼？削夺竟无已时，恩威因而不测。虽素在邪媚，称个中人者，亦或不免。群小益为惊骇，必思求当其心，将成翼戴之举。此年来杀人媚人，欺君卖国之定案，虽口若苏张，将焉辞此？一旦天开圣明，如夜斯画，臣意魑魅自当潜形，乃山魃存伎俩，罪枢崔呈秀论死，而一时谓可解塞责矣。自非皇上神武，广开言路，岂但虎不除，将尸祝魏忠贤无已时，必且示威立慬，其祸益不可胜言者。如旧科臣杨所修首言崔呈秀等当放归守制，陈尔翼以为是东林辇金所使，当令厂卫缉拿。尔翼固以为崔呈秀不当论制，不必守耶？胡张皇至此，总由向者翻案之惧未释，将为一手障天三人成虎之计，皇上既知为反复小人而逐之，其中布置荧惑如陈尔翼者，正自不少。必欲使杨、左不为忠臣，邹、赵尽为邪党，犯难蒙冤，嗾使经论之臣，不得与厌薄被逐题差会推者同登启事，而发访单究举主，几于威劫天下，仍是逆珰旧日之余习，其故可知。盖以原被厌薄斥去者，自是个中之人，可急引之以为同调。其会推题差处者，可归罪于逆珰。独是首被摧折者，吾辈尝合谋并力以攻之。而驷不及舌，言犹在耳。诸臣若来，吾辈或去。甚者举王安之风影为对案，借李三才之旧帐为葛藤，同市井之白赖顾左右，而言，他必。欲使千古上下尽为邪党，而一时媚珰者，皆陈平、周勃、狄仁杰，正可相与比肩，事主待通候之赏。或恐圣意犹疑，旁观未厌，遂言澄。汰已清，纷嚣可禁，其意固欲结天下之口，而。蔽，皇上之聪明也。夫以四海之大，岂无。一心知血气之男子，可为皇上道破者，盖自逆珰发难，虽名役用诸人，实诸人阴用逆珰，又各用之以报怨争宠，不但驱逐杀聊，天下。之贤士大夫，而且坏尽一世之人品心术甚于率兽食人，尚欲为一定之案，相寻之辙，永。之邪媚纵能杀，聊禁锢往日之忠臣，而必不。能，使匹夫匹妇旁观，清议不凭，吊景，仰称诸。臣为贤，即以为不肖，为败坏国家，必不甚于此辈之奸邪酿成之世界。即往日诸臣不得。为真贤，亦何解于此辈之真不肖？况繇后思。前执此衡彼，盖知往日诸臣良不易得。若必索垢寻瘢，谓不可用，会事逆珰之群小，果可一日立于庙廷之上耶？果谓虎彪之外遂无虎彪耶？诸奸不悟，方自快以为能沮塞贤路，实已俱成罪案。今日尚尔，当年可知；人心犹愤，天怒可知。皇上天纵聪明，知人知言无难辨。此臣有数言以定近日诸臣之品行议论，自谓不谬，请伏而陈之。今当公道昭明，言路始通之日，有能痛心疾首，喜见天日者，上臣也。洗心涤虑，任过谢罪者，正臣也。改头换面，文过饰非者，邪臣也。强扭硬作，把持结纳者，奸臣也。感时发抒，悼善疾恶者，谠言也。明白直截，公正顺理者，良言也。藤葛支离，舍近督远者，怨谬之谭而谗侒之说也。皇上但以陈尔翼之言，验群下之论，一脔九鼎，何难知哉？惟在皇上明谕诸臣，向来贤奸是非及诸隐情，已洞若观火。业放媚珰者，改过自新，不得护短锢贤，辱生骂死，或辇金长安，或交通内侍，以图煽惑遮饰，混乱是非。如此则伎俩不生，人心可正，邪说自息。抒久，欎之。人情，还清明于天地，忠者显而良，者，遂于以。各修职业，然后太平可望，不致，天下兴有。君无臣之叹。至太仆寺少卿管兵科左，给事。中事李鲁生者，则尤肆行无忌，敢为，邪说创。言中旨，为执中之中。年来出入奔走，事魏。忠贤、魏广微、冯铨、崔呈秀以驱逐杀戮天，下。射其人，忿戾狂背，必不能自反。求去，当如崔。呈秀初经紏参之时，犹哓哓置辩不已，必出。一番，不经听闻之语，传为天下笑。柄，总之不皇上毅然罢斥，仍戒天下后世之臣，无如李鲁。生之所行所言，则人心幸甚，世道幸甚，臣不胜悚息战栗之至。

定远将军张公传

傅山

甲申二月丁卯，太原失守，阜城楼恊守定远将军张弘业自经死。传子时寓嘉山，闻颔之曰：贤哉将军！以为乡尚多称士大夫登朝廷科名受爵禄者尚多能死之，有奇节哉。既间过西山旧庵，询失□事，乃守城士大夫无死者即有死，死榜掠幽系无敢言，乃始益敬难。将军哭之曰：贤哉将军，是知辱之不可避矣。闻城破，人奔溃，将军徐下楼，入楼南一窝铺，将军有壻某从将军，将军共理一绳，似欲与将军经以死者。理移时，手战结绳梁间不著，将军顾笑曰：尔误我事。推壻出闭门，壻窥窗中，见将军徐解□带腰刀下结绳梁间，践垒石，引颈投绳，以手瓜心嘴一再死。将军次饭且健，将军内赵掩清泣不能食，私谓婢子曰：何不害怕，能多食也。经饭已不一言，为家人迳出一婢子，见启，尝所。御山匮，取一青绳子袖之去云。赵是日亦自经死。野史氏曰：将军，忻人夕名。弘业字胤吾，死之年，七十一。光禄卿文溪，今翁泮子也。翁古质廉静，为乡清白大臣。

何烈妇传

苗朝阳，进士河曲人

烈妇姓苗氏，柏岭壻堰民苗洋女也。少丧母，字于何九畏。九畏亦丧公父，随母食继父家。洋贫甚，妇未笄即以归九旦畏并耕作于洋，共薪爨，朝夕糠粃，相得甚欢。此惟静默不喜言笑，又甚聪慧，夫每恙即皇然忘寝食。归二年，举一子弗育。万历辛巳，九畏病脾，数日不食，度弗起，泣决。妇曰：汝贫无倚，何能相守，但迟迟数月，我死无怅矣。烈妇誓曰：有不讳，当并棺，忍君独处地下，随空半枕，将有待者。亡何九畏死，烈妇哭尽哀，遂检夫平日遗发衣履及已女红之类尽人枕内为永诀计。其父觉之，引诸戚毕慰，又令弟护之。越二日父往何计，弟汲于井，烈妇乘间火前枕物缢死夫侧，距归期仅四载，年十有八耳。鸣呼烈矣夫峨冠博带，平居无事，自号为天下建奇节，及小有□机，辄狐鼠窜耳。彼田畯女流，幼无闺阁之训，长鲜刑子之化，一旦殉人以死，非其天性然哉？或曰九畏爱妻，故妇报之以死。嗟乎！天下岂少相爱者，胡烈妇之不多得也？余观翘飞蠕息无不贪生而恶死，夫亡与亡，舍生取义若烈妇者难言之矣。彼绕指柔不知有烈，安知义？知其为烈为义者，卒又鲜能蹈之，悲夫余闻先君言烈妇之先为予同宗谱可考，今过其乡，闻其状甚悉，因叹僻处微侧或无表章之者，遂湮没不传，故效稗史为立传，以俟观风者采焉。

赵烈妇传

石鼎亨。举人，太原县人。

赵烈妇者，王索西都大寺村赵维新女也。先是，维新有私阳曲县人罗继武之妻有年，继武佯为不知，日酒食金钱，紧维新是给。继武有幼子，已而探得妇饶殊色，谋聘为媳。心知维新虽不才若，而事亦不许也，乃与其妇曹为谋，假以捉私事，手刃维新。维新大恐惧，百哀恳不能脱。继武因自语：非若女配我男不可。维新心不欲许，计无复之，勉从之。妇未过门，每自恨欲死。父母劝之，强苟活，仍自矢曰：我若为妇，而迫我以彼，是为我，决无生。继武寻娶于家，嘱其妻百计诱引，且恐之以威。夏楚日苦妇无已，惟求妇从命，为私奸事，以射图厚利。妇心如铁石，久而益坚。初自垢其面，仍迫之，乃断其发。再迫之，妇持刚刀励磨石间，铮铮有声，腾跃三尺，哭声震地，遂自刎。后阅月余，继武有暴疾七昼夜，每见妇向已乞命，邻人悉闻鬼哭声，夜不敢寝，继武亦死二十余年。邑侯杨公国祯命生员杨杰代为文，而吊之曰：瓮山吐秀，晋水杨芬。千年灵睿，产尔淑英。尔父不能择嫁，而秀尔于沟壑。尔之公姑夫子，不恤尔之坚贞，而迫尔以从淫。尔独皎似天边月，下土不能侵。初焉剪发垢面，继而刎颈完贞。刎之时，尸跃跳而不止，知尔之冤魂不散，致子使邻人夜闻鬼哭。刎之后七日，而诛其翁罗，以继武之羞魂。知尔之没而有灵，致使英声腾母茂千村。其迟之数月而后死也，可谓从容就玉义；其决之顷刻而忽亡也，可谓慷慨杀身。尔仁有裨于风化，谁肇尔之尝蒸，使尔光昭乎大川。明之万历，而继向于周南江汉之国风鸿。鸣呼哀哉！哲人已逝，污羯犹存。天心不豫，人心不小平。以致七年水患，旱魃相寻。余今出尔于沟达渎，尔其含笑而游于山阿，与水坟。

萧大亨生祠记

张国儒进士，榆次县人。

略曰：公以进士人令榆，盖在嘉靖壬戌岁，云雨二载，以治行高年等擢户部郎去。去之日，缙绅有诗，衿裾有歌，丘民有谣，重惜其别而思未已也。无几，佥大梁白皋，道经榆邑，童叟欢呼遮拥，若子再见父母，并竞劝觞上寿。公咸厌其情而去，而思未巳也。八公历任边疆，居肘腋重地，闻望鹄起，遂晋司且马秩，开幕府于云中、上谷间，而榆复为宇字下邑，深蒙复露，即如关城故士垣耳。公檄令砖甃雉堞，巍然与邑城埒，永永藉保障焉，而民之思更切也。庚寅岁，树碑以表去思。故藩参桑公维高为记，仍家绘一像祠奉之，而思犹未已也。愈久愈思，念念不忍释，乃谋建祠以祀之。不逾月而堂岿然告成，翼以两庑，缭以周垣，复问记于国儒，以图不朽。儒惟公起家经生，一行作令，精谙若老吏。如招抚以苏困，设禁以防淫，督课以励士风，均役以舒民力，种种善政，未易缕析。大都公仁心，为质明敏，辅之于物，煦和坦夷，城府不设。至处分艰巨，担当□持，卒不摇于浮议。盖宽严调剂，不激不随，□有古大臣风，由令，迄今位跻孤卿，榆民未尝须臾忘公。公所至，盼睐，亦不异子姓视之。无论士大夫，即田夫戌役，不难进见，见则慰劳赐予，用情周至。而田夫辈爱而忘畏，若不知其鼎贵也者，群然兴思而俎豆之，岂偶尔乎哉？尝摭汉纪所称颖川、渤海诸君，并以循良奏最，征为内卿。然文其治行，祗平赋近民、治盗已耳。至于出塞振旅，奏首功，勒燕然，属之卫、霍之流。故曰绛灌无文，隋陆无武，诚兼之难也。公循声彰灼，当与龚、黄诸君子相伯仲。而建牙塞上，握筭枢中，北龙砻虏，东迸倭南平播名闻四夷，庆延朝宁，开承带砺之勋，直垂之奕世，斯固汉世所不能得之龚、黄者，公其统懿而兼檀矣。乃者以宫保尚书总司寇司马之寄，公雅意，东山辞荣甚恳，而上倚重弥笃，平反以培命脉，张伐以靖尘氛，宗社封疆，实凭式之，则榆固发轫地也。夫是非有公，势不能强。秉彝在德，久而愈真，不惟思公于始去，而数十年来，追慕无已时，则公之得人可知。祠以报之，像以欲之，文以永之，阖邑父老子弟，岁，时，伏。腊瞻拜其下，俨若见公，如为令时与佥皋过榆时也，而思庶几其少慰乎？宁独惟是俾往者，来者游而憩者，一举目睹公，则知榆民之不忘公，与公之不可忘也。其所以感人心而风有位，讵浅尠哉！

督学袁公去思碑

张慎言阳城人，刑部左侍郎。

国家既置太学于京师，郡邑皆置学，特遣学使者督其事，故十五国与太学皆国师也。任重而道尊，气运文章，人心风俗，皆于是焉在。风移俗敝，国家之法度纪纲，皆非其故，独有选乡举之法，兢兢焉毖饬，不至于坏。迨至今日，稍陵迟衰微矣。途径百出，上下相罔。夫士以气为主，造士者在作士之气。文章者，士之生气也；廉耻者，生气之本也。竿牍苞苴，廉耻殆尽。浸寻而至丙寅、丁卯之间，士气尽矣。造士之流獘，乃至于此。上下四十年升降之际，盖欷歔感慨不自禁云。甲戌秋，袁州袁公奉玺书临晋之鄙，干旌至止，士习翕然往学使者一至，奉例陈款，科条毕具，试事未半，而色已倦矣。士与主者志气不相往来，姑苟且故事，冀一日之幸。无论不肖者，走百径如骛，而士有苟且侥幸之意，此其心何如哉？顷诸生试役，远者未尝见，但见吾党二三子虚往实归，气静而志恬，若有所得，而不可名试后先未尝闻有正文体，厘士习，涂饰功令，如昔者，纷纷颁布。公与多士渊穆静专，而文体士习已潜移矣。古者有胎教，士大夫为博士弟子时，正当胎息，学使者固为之母是忆日者，比肩连袂，共侍棨戟之下，彬彬皆君子。曾几何时，率失足陷身不可问。吾党比年以来，风俗靡敝，识者心忧之。公未尝一烦声色，多士丕变，善恶转移之机，何神速至于斯也，岂不以人哉？尝窃论之，父兄之于子弟，情笃而法不严，笃则溺，不严则玩。使者奉简书，饬三尺从事，较尺牍于风檐寸晷，法虽严而谊不洽，帖括非小道也。刿肝擢肾，如累黍而合尺度焉。针芥不投，无以服才士之心。若舍尺牍而他问，以名器假人，将无以塞嚣陵诟谇之口，况身实脂润恇怯𬭚处，猥绳人以孝廉方正刚大流直之槩，则已自觉其不情，而人亦不信。噫！谈何容易！公已奉命督晋中学，乃上疏极言诣监督使者当罢，状甚切直。

圣主未即报可，业心俞之，后卒如公言。二三子中之，津津然瞻云望日，岂在条教号令哉？记先是，檄才下，郡县皆腆脢奔走，议为地不皇启处。比公至，父兄子弟，知交亲故，各寂然敛已约束而听试焉。此何以故？试已，无贤不肖，如获所欲得，媸者顾影自憎，无盐嫫姆，乃有怨鉴者。乎？争自琢磨，耻借齿牙，况买刺且以货取也。握三寸之玺，进退人才，凛然罔敢干以私。二千石而下，无得关一语以延诸生。堂下字栉句比，冲粹恬夷，上下各相喻于无言。使者虽贵倨，居然广文耳。所入几何，悉括以饩诸生。授馆致餐，临示诸生病，谨致药饵。诸生感且泣数行下，已即屏逐车骑，造诸生，诸生无一刻。荒于嬉者。诸生入室，问字萧然，两苍头供𫗞粥，图书襆被外无长物。相视而骇，退而相语，皆太息，岂必在执经问难哉？公奉朝廷之法，洽以父兄子弟之情，提圣贤之精神。通帖括之志气三年两课之制，期人以百年名世之业。侃直廉静之躬，悚革后先愧耻奔竞之习。教之所系，固不重与？余尝谓学使者在作士，又在养士。作直风草之机，今者殆可谓养士矣。昔胡安定湖州之学最善。宋庆历始建太学，有司请下湖州，取安定之法，以为太学法，至著为令。余谓不然，即取湖州之法，然非安定，则其法亦如往者奉例陈款而已，得如侍安定左右耶？后嘉祐年，用有司言，迁先生太学中允，居太学，然此非乡大夫责也。诸生因感慨后先升降之际，请记其事书院庑下，以志教化转移之机，原无难易。如逸少云：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将无有感于斯文。公讳继咸，字临侯，乙丑进士甲成，督晋中学江西袁州府宜春县人谨记。

潘朝绅先生名宦祠记

李仙风：太原，推官。

吾乡先达有大隐长者曰潘朝绅。公为晋之太原参军，七阅月而县车。乃者原之人貌祀者若而年，乃复请于学，使俎豆公于贤人之间，以血食配素王，曰：是尝不忍逋赋受桁杨，而为灾黎请命者也。是尝悯老释之追呼，而释之存活者也。是尝轸讼妇抱子累累公庭，而给之饮食以全之者也。是尝出已橐以给孤贫花布者也。是尝念凶岁而捐俸赈贫数千指，待以举火者也。召棠岘首，久而弥新。夫公一邑倅耳，世庙峕于今凡六朝，而八情殷殷犹如此。愚以梓里后进，承匮李官，谂公之槩，仰公之风，而喜其地之有此举也。乃揖公之祠，三爵告处，乞先生之灵，以师后事。于是进诸父老而告之女，知公之宦绩，亦耳公之素履矣乎！公洮人也，生而颖悟异，尝下帷攻椠铅业，忘寒暑昼夜，而制行端方，为群伦冠冕。先是，洮人士鲜治戴氏礼，公闻闽人判河州者精于此，遂负笈学焉。得其宗，登经明行修之科，卒业成均，十有五年不肯仕。及除太原，棘栖冷暑中，而黾而宣劳，绝无厌薄劳骚意。独以督逋赋，不欲刑人，遂还。初服蓬蒿，没。迳，诗酒怡然。郡大夫高其谊，延为阳秋祭酒，清白潇洒，以终其身也。则公之大凡也。然愚又闻之宋龙图公默成，盖公远祖崇观间为馆职，不肯游蔡京父子。尝使淮南，不肯与中官同燕席。建炎初，召为右司谏，首论乱臣逆党，大为汪、黄所忌。三日而左迁，再召为石史叱向子谭无益之言，左右惮之。中入三朝，而前后在官不过八百六十余日，作有三戒。说磨镜帖行世。以公之仕止，揆之龙图公，虽不无大小久近之分，而出不谋温饱，居不问田舍，难进易退之风，抑何其一二恰肖若斯也。今龙图公祀于金华三贤祠，而公祠太原之名宦。地之相去，世之相后，以千百计。而相乡畏累弓，治箕裘，引之勿替。此又公一脉之左券也。诸父老闻公行，则又相与具曰：吾侪人，其祀我公，亦第如玄仍之奉高曾，知其可敬可慕而已。微子大夫言，乌知我公之世之行也。请次其说，榜于泽宫，以为司牧者越裳氏之车。峕崇祯壬申春王正月二十五日，署太原县事阳曲丞古闽吴士模勒石。

郑工部传

米世发，关中人文水知县。

郑之侨字良卿，号东里，其先世居秦中，洪武三年始迁文水之南安里。父位还遗金于汾阳馆中，闻者义之。公少性敏给，年十六为邑诸生，万历甲午领乡荐，春试屡挫，因喟然曰：昔刘忠宣以不得作县为歉，苟幸有民社寄泽可及人，宁俟博一第哉？遂就铨。乙卯冬除直隶文安县令。时三大祲，沟中枕骨，公多方赒恤，苏活者以万计。邑地洼河冲，岁每为害，公缘旧迹筑长堤百二十里以捍民，得平土而居。税珰高采负辜逸自内禁，人率啴咺不敢逼公，直捣其穴执之，豪强屏迹。邑屯牧营淀等地，泻卤无收，民苦重赋，二百余年于兹矣。乃援别郡例，减征获，除赔累，政成和，课绩最闻。庚申，抉顺天府通判。天启壬戌，迁工部虞衡司主事，旋督台基厂务。会辽变征彸，廷议葺都城，濬隍以修备。公独不避蒸暑，宵旴，拮据竣役，省得金钱数百余，用佐国计，终默不以语人。且退而私忧子守在四夷不思矣。胜千里而吨，是城弱耳。时董役勚劳，竟亦瘁病。既而有易州军之命，惫不克起，犹促仆赍金赴郡视回报部而疾加剧，寻卒京邸，年五十八，赠承郎。子五人，胤嗣宗周，登丁未进士，两令巨唐山。公尝以洁已惠人，母负君民为诫。及侍御，又倦倦以忠直为训，曰：议论不持大，而口舌是争，非国之福也。季子庭周选贡，平嗜欲澹如，俭于自奉，遗衣袭示宗周□：吾藏此易年矣，惜不忍漫服。夫人故啬用而能廉取者乎？居家居官止此矣。至，与人清而不绝于俗，和而不淆于时。居实处厚，尤耻皎皎矜名。性雅喜读史，能诗古文辞。成一家言，著有东皋醉语诗文若干卷。

三堡记

彭而述阳曲县知县邓州人

直指陈公，按晋之二年，纲举目张，领挈袖振，雀无角，蜮无弓，狐无尾，虎无伥。道有弗戢者，视骢马行部有不率者，视柱后。惠文在，隆隆乎保障也哉！乃于仲春防河之暇，驻节晋阳柏台，取故乘而阅之。原本山川，相厥形势，知其要害扼塞之所在。萑苻窃发，为逋逃薮，而鳃焉忧之。爰立三堡。其一则东北之红士桥，距省会可八十里许，为盂寿孔道，土焦卤，不宜水，民土居难，以故𬨎轩商旅之往历，非聚众不得以无事行，而单丁只骑，屡屡见告矣。先是，亦有以土房数椽，筑山麓石梁下，可容十人，为若辈嗔怒不旋，遂废去，则地势使之然也。公曰：此非登高望远为久大基不可。其二若三，则坐落城之西北，为天门关，为凌井驿，两处一道相连，互为首尾。山之东尽为天门，去城可五十里；山之西尽为凌井，可八十里。山势嵢岈窱宗，办路一发，夏日蓄，冬气阴森畏人。两崖山骨如轮囷，熊兕不可名状。旁有深沟，陷其胁，稍上而为石梯，层齿积鳞，可二丈许，扳藤牵萝，为猿猱而上绿林。诸君遂依此为窟穴，如狚伺茂草，如鸷伏深林，往往见贩夫市儿，挟重赀轻钞过此，了者了，攫者攫，馨所有而甘心焉，得手随遁。逮有司发兵擒捕，而马蹄莫施，腰间大羽无用，而推理之侣，已入无何有之乡矣。嗟乎！自有天地，便有此山；自有此山，而行李之往来，以性命为尝试，盖不知其几千年矣。公乃呼县官而嘱之曰：若吏此土，以有此民也。地方有大害不歼，隐祸不消，弥噬脐何及？长此安穷乎？为一一前状如左。余警寤曰：诚如执事命。但山形巉岩狭斜，斥堠难置，亡命因之为利，又无飞涧流泉，可以佐人烟火者，诚劫徒之战塲，而行人之陷井也。明公当何以策此？则取袖中三处图，绘而译之曰：某处可以伏奇，某处可出以设险。事如为之而不能竟成，则亦已耳。未匹有明知其可为，而相沿日久，视为寻常，以后人而复委诸后人，而可与之深言天下事者也。且若以此蜂虿之毒，无足重虑乎？没鲸之波，溃于嵦穴，燎原之势，张于星火，安在潢池之美，为可高枕视之也？且若不读阴符、谷城诸书乎？为□弗摧，为蛇若何？微乎危乎？无形无声，不可忽也，伊可畏也。

且夫晋非无事之国也，上谷、云中，去穹庐绝莫，仅一墙之隔耳。若第见近日者绦糜可恃，窥吠不闻，遂谓祖宗犁庭以来，胡人真不敢南下而牧马矣。不必远稽前代，即如世庙二十辛丑，大同变起仓猝，我叛军石天节等没身入胡，引虏酋俺答拥十七万众，自天城径趋三关，直抵太原。焚掠屠戮之惨，从古未闻。迹其已事，若得山之前后，凡隘口关喉之处，竖以坚垒，宿以重兵，而山川形势，亦复诸熟胸中。或出奇以截其锋，或猗角以扼其势，或固圉以老其师，则彼羯奴者，轻重不继，多损士马，势必不能深入而中宵北走矣，亦安能直驱数千里，如入无人之境，而饱载而还哉？若此者，非容民不以畜众，非建威无以消萌。则三堡之设，此吾所以再四图维，而于伏莽之戎，小试控扼，以俟后之君子，作全鼎一脔观云耳。于是随发赎锾一千五百金，命岢岚知州夏公与余董其事。鸠工庀材，相度基宇。计堡于凌井者，围约四十四丈，高二丈二尺，宽丈六；堡于天门者，围约八十五丈，高丈五，宽五尺；堡于红土桥者，围约二十四丈，高如凌井、天门而宽少让，各为门一，酌守兵于其上。先是议取标营兵丁，每堡各五十名，按月更番，即以其贼之寝发，定将领之最殿。寻以举事，当酌其便，莫若取本县快壮之精勤者为之，轮戌之法如前。而月粮之设，即以本身之工食给之。但下须总汇先支，不至仍如左右厮役者为扣除。为那借，而不得实恐耳。是则青衣绛帻，之侣。何必让投石超距之能，殆隐然一堡一屏，捍。矣。而又其劳逸安肆，县官得而问之，不时，□。核习练，务令巡哨得法，草泽奸宄荡然。扫，□。即为若功，犹是故态复萌，拾遗滋害，即为□罪。庶几道路一清，而太平可想见乎？况行之无獘，则他郡效之者必众。即万一虏患叵测，与吾为难，在我进足以战，而退足以守，欲复如向者之逐狐兔于原野，而探玉，帛于囊箧。不可得也。此不亦坚壁清野之一法，而久安长治之要务哉！至于除沟之害，则用大石扼其吭，凿两峡深入之，用胡粉与炼铁二者，为。攻治法，而复折其向来之梯，以绝仰攀路。其功与修堡相为表里，而事半功倍之矣。其堡之在红土桥者，名曰生民，凌井天门者，则曰安民。民之一忙，安民曰全民，明乎建堡设防之为民也。夫民，吾民也，盗未始非吾民也。民而失身为盗，歼之惟恐不亟。诚使萑苻之子，计无复逞，革面归农，其欲生而安且全之也，又岂有异焉？是直指意也，故因之。公讳纯德，字静生，湖广零陵人，起家庚辰进士。胪传前一日，蒙恩召对称旨，次日擢御史台。是年按部晋中。岢岚知州夏扬名，字宾实，山东昌邑县人，辛酉举人。

请谥揭

张凝和顺天府通判

揭为恭逄易名盛典，敬述先臣节行，以备采访汇题，用彰孤臣隐德事。原任太中大夫元禄寺乡先祖泮，以万历丙戌进士，授知三原县事。初莅任，值岁祲，关人相食，设法救荒，煮粥饲贫。计两年赈过饥民四十五万三百一十三名，用过粟米一千七百六十五名九斗，设处过银一千四百一两余。当时上台嘉之，有曰：赈济贫民，而不搜括富室，高出诸郡，□上至。其嘉惠学校，绳抑豪强，剔蠹节费，原人悦服，至今颂说不衰。辛卯入铨曹考功，凡入觐，诸外吏餽遗，槩为谢绝，铨政大举。壬辰调文选，本年五月终养在籍。六年余，忽奉钦依调南京用。乙巳起南京户部，再转南铨稽勋郎。辛亥，吏部疏奏，特起尚宝司少卿。其略云：古者求忠臣于孝子之门，谓其事亲孝，则忠可移于君也。郎中张泮，原以循良之吏，擢居藻镜之司，清致澄澄，履三铨才盈一载；孝思恳恳，爱一日不易三公。爰自壬辰，逮于乙巳，计其终养，奚啻十年。昔苦无因之调，今非破格之升等语。奉旨报可。先臣具疏乞休，因规切时政，有曰：揆席单匮、沈鲤、吕坤等，人望攸归，摈弃在野，仁贤之空虚极矣。章奏一切留中，议论纷嚣不定，廉耻丧，宠赂开，政事之颓隳极矣。考选久候，不下谏垣，六署多空，持斧一方者，缺年余而不补：法纪之陵替极矣。太仓若洗，财赋之诎乏极矣。夷虏跳梁，疆塲之蹂蹸极矣。边饷逋欠太半，三军枵腹荷戈：边事之敝坏极矣。榷税不罢，十室九空，闾阎之穷困极矣。物怪人妖，初见于齐、鲁，继见于秦、晋、豫、楚之间，天心之谴告极矣。蝗蝻飞食于东齐，瘟疫流行于西土，生灵之伤残极矣。草寇窃发，揭午斩本之徒闻风而起，民心之思乱极矣。一时利病，指陈甚悉；当事者屡起，竟不出。

丙辰，升通政司参议，奉差册封上饶、顺昌两藩。至日册封毕，即以次日就道。本藩以仪币餽于途，三至三却，一介不取。戊午，升太仆寺少卿，督理西路马政。凡解马到寺，亲为验视，即令解尸自行丈量，寺役不得需索：一时人心翕然称便。至举荐守令，有以谢仪至者，悉屏绝之；曰：吾举贤为国，岂树私恩乎！昔叔向之不见祁奚，古人称之；诸公何以谢为往至冏卿者，即立跻开府。先臣狷介自守，不与当路通一语。是以三推开府，皆以守正夫之；而先臣恬退自如也。时公论啧啧，遂转光禄寺卿。值神宗显皇帝、孝端显皇后光宗，贞皇帝升遐，供亿浩繁；复遇哲皇帝冠婚大典，钱粮告匮，应用不支；先臣日夕拮据事，事，皆。亲为稽核。本寺厨役计三千余人，有月支米一石者、有月支米五斗者；先臣悉裁其半，以佐国费，计每月可得节省米九百余石。本寺与尚膳监为表里，凡诸食费，动称内用，冒破不赀；先臣一一清查，屡疏奏核，内监不得，行。其奸。显皇帝、显皇后祖载孝靖皇太后启，攒。尚膳监票传沿途站道并搬运黄器五万件，计用麻绳二万六百余条，该本寺给价银七百余两。至日，先臣蒙钦遣送葬，朝夕哭临毕，即亲验膳品，细核其数，因得绳行冒破之獘，且疏弹之。上嘉其绩，礼成，赐银三十两，彩段一表里。

光禄寺岁进白米五万二千余石，收。放，俱少卿寺丞主之。粮解窝户交通为奸，上。白米以供大内之用者，皆与中白无异。偶当少卿寺丞缺，先臣亲出收之，遂得插和之獘，疏正其罪。辛酉，以迁葬给假，疏三上，得家居十余年，一刺不入公门。属纩时，简橐中止有余金十一两，殡葬不能具，嘱诸子曰：文臣三品者，例有祭葬，吾受国重恩，未有寸功，尔曹不得陈请，以重吾罪。吾每读今世墓志铭，作者皆言过其实，吾耻为之，不愿，尔。曹有此举也。但题某官某人之墓足矣。盖棺十余年，和等无力赴

阙陈请，是以祭葬赠荫之典，例所应有者，竟不得邀荣于身后。想台台老先生大人当亦闻而怜之也。今恭逄易名盛典，公论俟诸当路，非子孙所得陈祈。然先臣节行，和等不敢饬，亦不敢掩也。谨具实状次，以备采访，伏祈广谋博询，炤例题请，使后之兴者，知砥名砺节之臣，虽孙子凌夷，亦获表见于当世，不至终湮没而不称也。其于维风化俗，未必无小补云。谨揭。

诗

中秋饮林太谷松雪楼

飘荡金风夜漏长，登楼舒啸咏羲皇。帘开晚翠云横入，松绕秋声鸟乱藏。曲径寻芳随皓月，寒坪对奕引流觞。时危难遂将军隐，勒石终资北上方。

张泮忻州人光禄正卿。

秋云横斗入浮槎，树匝鸣鸦惊落霞。流水逐红飘堕叶，晓霜留以白缀残花。楼回月影凉生箪，塞转风烟凄动笳。幽自林蝉寒竞噪，飕声乱杆急阳斜。

前人

遇闰再饮松雪楼

松雪主人意气宽，重开花迳对宾欢。敲枰不问荣枯事，逸爵兼供水引陆盘银海，兔升千嶂晓碧空。鴈叫一天寒移所灯，捉笔聊书兴，此是登楼第二看。

前人

鴈字

年来年去度千岑，历尽天涯寄迹深。一画删繁居私始数，双钩带撇散成林。离群专欲明孤节，落后谁知表让心。为问谱图何处是，燕云楚水好追寻。

矫羽乘云过太相虚，千行倏散一天书。名齐鲍子题诗后，形在答苍皇造字初。谒刺春深投九塞，回文秋早式三闾。喜随朝岳群臣侣，尺幅怀中献帝除。

前人

小至

暮景穷途大寄此身，眼看时事暗伤神。可怜日晷遵士南至，依旧星辰拱北辰。脉脉水泉将解冻，欣同四梅蕊欲迎春。也知天地无终否，料门理谁能起古人。

钱文蔚阳曲人，辉县知县。

夏旱

亢旱经时以久，何曾见麦花。火云常在眼，饥雀不离亡。家正念闾阎苦，何当赋役加。朱门谁氏子，五月已尝瓜。

前人

盆菊

虚阁延秋晖，幽花罗满百。澹澹野鹤姿，亭亭高士格。济济众君子，悠悠乐永夕。把酒问花神，何如在陶宅。

前人

竹诉

昔有郭橐驮，种树得其理。一植不复摇，物佳安所止。畅茂无冬春，姓名载书史。钱生薄福子，纷谬多人鄙。繄余连枝秀，托根亦静只。初移为盎窄，再移嫌偏倚。三移欲就中，命脉悬十指。泣诉贱塲师，有死而已矣。

前人

除夕

少小读遗经，盈虚有至理。曰惟天地人，繄谁能外此。今夕一年尽，浮生何为尔。三男俱未成，四壁真如洗。风烛不暂停，河清难可俟。咄嗟勿咄嗟，流行而次止。

前人

拟古

司马传货殖，鲁褒论钱神。富贵虽可欲，利害实相因。古风日寥绝，末俗竟沉沦。趋利工垄断，嗜进营要津。筭至胜牙侩，乞来骄妇人。俱假伯夷貌，已传盗跖真。敛怨筑菙屋，舍羞拥朱轮。侈豪夸仆从，攘剥无朋亲，宁暇恤人怒，兼不畏鬼嗔。试看孙叔敖，何如石季伦。贪人还自贼，古训宜书绅。

李成名太原卫人，兵部侍郎。

田家

辛苦是田家，今年恨转奢。天高从望雨，风猛更飞砂。已见苗皆死，何当赋又加。追呼如火急，犹令赴官衙。

前人

题晋祠

太白风流吟碧玉，独怜潭水翠娥清。我来月共良霄坐，何处琴从曲涧鸣。山鸟解诗频向语，波光爱客故相迎。凌朝归去杨花恋，片片真随马足轻。

文翔凤三水人，督学使。

续经阁阅卷

河汾自表素王楼，莽有行云过则收。每挟元经临晓日，或沿中说度新狄兴酣。历品三千卷情，至齐。十二钩青眼太空聊放旷人豪谁与，步风流。

前人

因剿寇驻节岢晖

春望愁无尽，踌躇转夕𬑕。烽烟何日靖，泽鴈几时归。斛内量砂久，樽前借箸稀，凭谁传赋草，莫待羽书飞。

丁启睿商丘人，鴈平道

挽都督丘升

沙塲马革有光辉，江表功成百世希：此夜可怜闺里妇，灯前犹寄稿砧衣，

将军死绥气横秋，霹雳控弦贼尚愁。月落辕门寒露滴，断肠声里听梁州。

清秋组练照江明，万灶貔貅肃旧营。看取平淮功业就，路人指点说西平。

功成百战有天知，自是将军值数奇。莫道貂蝉消息断，麒麟阁上大名垂。

刘景韶，海防道。

过鴈门

四海于今正一家，生民何处不桑关。麻重关独据千寻岭，深夏犹飞六出花。云暗白杨连马邑，天低青塳渺龙沙。凭高吊古情无尽，空对西风数去鸦。

前人

登石梯门楼

潇一朔气满边陬，一线黄流拥戌楼。莫讶重关严锁钥，关河东北是神州。

苗朝阳河曲人进士

雨中闻雁

蒙蒙春日雨，一雁自随阳。雪外声疑断，风中韵更长。衔芦依塞北，刷羽忆潇湘。冥举宜烟水，生涯岂稻梁。

王元雅，阳曲人，遵化巡抚

孟冬

尊开蒋诩径，弦奏伯牙堂。阶草迟寒，篱花澹蚤霜。人情方险薄，世事在雌黄，莫下忧时泪，长歌学楚狂。

前人

偶成二绝

杨柳风吹日已斜，栖神枕上沓无家。恍然有个瑶京路，投至瑶京不见花。

钟定夜深人独坐，云开天近月初升。真机动荡非由我，欲念消尘却胜僧。

尚时阳曲人，彦举人。

集崔仲升句

生将歌啸寄泉林，日影花香静不禁。百岁功名惟听命，一毫荣辱不关心。钟王有笔供神赏，陶杜无诗倩口吟。转首古今谁是我，此番科试不须寻。

前人

灾异

阳曲县、万历甲寅九月十三日夜，地大震，数刻方上。〇戊午冬，白气经天，彗星见。〇巳未二月，风土昼晦。〇崇祯戊寅，大米七钱。辛巳，又大饥；壬午，春夏斗米七。甲申元旦，风霾蔽日。二月初六日，闯围日，盲风大作，至八日，城遂陷。

太谷县、崇祯十七年，闯寇自京败回，屠城，杀死百姓二万七千有余。文水县。万历四十四年丙辰，蝗虫遍野，伤禾。〇四十五年丁巳正月初一日，县东三曹火。天启四年甲子八月初二日，霜杀禾。天启五年乙丑六月，不雨，岁饥。〇崇祯十四年六月，不雨岁饥。

寿阳县、万历四十六年四月二十六日乙卯卯时，地震从西来，东南去，有声随动随止。本年九月三十日巳时，地震东南来西北去，有声若雷，房屋掀动，随动即止。〇天启六年六月初五日丙子丑时，地震自西北来东南去，声若大风，房屋掀动，一连三次方止。闰六月初四日甲辰未时，地震。九月二十日巳丑子时，地复震。十一月初三日，县东张净镇新设募兵王大用等擒获交城拒捕杀伤官兵贼首张明山、宋登兴、张明虎、滑喜哥子，申解枭示。本月初四日，县西林家坡有雄虎一只，咬伤乡民戴约、张希信，被众赶入水洞火薰死，申解抚院，

河曲县、崇祯三年，大旱，民饥，死亡殆尽。〇五年，县大饥，人相食。时斗米五钱，军民争食死人。有李峥杀人而食，事发，立毙杖下。〇十四年，大饥，斗米八钱。〇十五年，有秋。

平定州、万历三十七年，大祲，饿死者遍野，民子离散，户口死绝者八千有奇。倚侍御取道于此，解装救济，存活多人。今生祠犹在焉。〇四十六年，金星昼见。〇天启七年夏，地震，或一日两次，或三五日一次，响如风雷，坏民屋甚多，经两三月方止。〇崇祯六年，流寇乱，村落烧毁，百姓逃亡八千余户。〇十六年二月初五日，无雨无云，雷鸣数刻。崇祯六年，流寇攻陷城，杀伤人民三十。

乐平县、余名口后瘟疫，伤亡太半。

忻州、天启四年春，地震异常，民间房屋多被震毁。

定襄县、崇祯十七年，逆闯破城，杀人一千五百有余。

兴县，崇祯七八两年，盗贼岁馑日甚一日，斗米价至五钱，布疋价至一两七钱，天行瘟疫，朝发夕死，至一夜之内，一家五六口尽死，无子遗，百姓惊逃，城为之空。〇崇祯十四年，北乡民高一奎牛生麒麟，越明年复生一麟，里人观者如市。

太原失守

崇祯癸未冬十月，闯寇据秦晋戒严，朝廷命太学士李建泰督师剿御。甲申正月，贼渡河，郡邑望风降。建泰闻之，逗留不前。二月六日，贼抵太原。时城中兵止抚标十，小将三千人，及宣镇援兵千余而已。先是，贼至大佛寺，中丞蔡公遣小将柳同春率所部兵侦堠，同春未见贼，与其兵溃散。至是，宣镇兵守南关，复开门降。蔡公心知兵将不奉命，遂不敢遣一卒，以一矢加遗。次日，卒以一矢加遗。次日，贼掠难民攻城，陴夫望贼散乱无纪律，奋欲杀贼，白诸有司，缒城下，生擒贼二人，磔之。城头居民善鸟𬬰者，私联数十人，请于蔡公，公令击中一贼者，赏银二两，人争击之。已而击贼者众，有司吝不予赏，民心遂懈。贼攻东南角，兵士从楼中用火罐击之，艺其药线，未及掷，而火罐四裂，延烧角楼，楼中死者数十人。烈焰中人见隐隐有神物冯虚而立，城内哭声震天，尽无人色。至夜，盲风大作，势若轰雷巨涛，震撼山岳，士民肌粟股栗，坚守无懈志。越明日，小将张急鬼夺南门出降。蔡公方傍徨，中军应时盛，拥公至三立书院，白公曰：城既破，老爷当死，中军亦不敢负老爷独生。公颔之应，即结绳梁间事。公引颈入，缳亦引颈而锤之。

同时死贼已入南城，北城守御者犹投𪿫击石，有贼至而竟死垛下者。民间男妇，有举室投井，举室悬梁，举室自焚死无噍类者。贼令曳尸城外隍深三丈许，积尸与之平。呜呼！晋民之未负朝廷也，有司靖节。贼既破太原，获布政赵公建极，公不跪。贼搜公私室，得小乐器一张。贼问公：尔为清官，如何藏此乐器？公曰：我老而无子服，官劳无以自遣，一姬能鼓此政暇，令一鼓之解愁郁，何碍我清，何不可者？贼要公受伪官，公死拒之，遂见杀。方贼曳公出，厉声呼万岁，再曰：臣力竭矣。

巡宁道毕公名拱辰，贼胁公晋府前，贼适得新刀数口杀人，公睨视，贼问公：尔看何为？公曰：看那刀好杀我。贼即以其刀杀。公，守。宁道毛公文炳、督粮道蔺公刚中，皆以科臣出。毛守北城，贼登，毛易衣杂入王中书宅三日夜，袖一貂套，为贼觉，拉杀之于晋府前。蔺守东城，贼入城，篇索诸官司，独不得按察司、督粮道提学道且置之。一贼掳得一箱笼，方掠入，舁得布政司吏宋某者，令舁，宋辞一人难独举。贼曰：已有人在酒肆中。曳宋至，见一人敝衣为佣状，宋谛视，则蔺粮道也。蔺目宋使无言，宋默然，即与舁箱随贼行数步，宋小语曰：老爷换扁。贼觉，因得粮道杀之。有诸生某，为贼掠入后营，见提学黎公志升，戴羊皮笠，衣青布大袄，跪白贼将曰：本道莅任三月，尚未入考棚。旁立韩孝廉霖代为解曰：此天下文章士也。贼将命之起，为易衣冠，黎色喜不禁。既而伪录为考文官，随大同去。廉使□公本针守南城，越城出弆西山悬窑寺，后脱身归。知府孙公康周见杀。同知李公一清已升任，蔡公留守城，亦见杀。署阳曲县事长史范志泰，初被执，贼桁夹之，勒出赀，与之复夹。泰哀告曰：放某放某，某尚能效一臂用。贼不听，益以桁夹其头。泰痛极，知不能生，恚愤曰：真贼真贼，那有如此刑法？晴出，脑裂死，乡绅被拷。初，闯陷秦人，有传秦中士夫被贼严法勒赀助饷者，晋人未甚信也。至是闯到，遍令贼将搜捕乡绅，旁及富生、宗室、富民，逮乡绅之族属妻婢，桁夹输助，郡邑则委之伪守令。贼将惨刻倍甚。太原首当虐焰，故一时士夫死亡无几存者。

潘云翼、癸丑进士，太仆寺少卿。守城事宜，俱公经画。著乘城信地录，被夹死狱中。郭人吉、太原县人。万历壬子举人，刑部主事，守西城，被夹死。于可久、阳曲人。万历巳酉举人，广西桂林府同知，被夹死。崔嗣远、阳曲人。万历丙午举人，北直静海知县，被夹死。万砥、太原前卫人。万历丙午举人，四川汉州知州，被夹死。朱敏溏、宗贡，河南睢州知州，被夹死。朱新埘、宗贡张秋通判，被夹死。郑材、阳曲人。天启恩贡，山海关通判，被夹死。张先猷，景维子。崇祯壬午举人。贼以父居宦，桁夹死。

缧系长安

五月，闯东败归时，乡绅夹而未死者，并子弟妇女犹幽禁追比闯至，始释之。既乃令阖郡乡宦及妻孥尽起送西安，遂有死于彼土如省王公嘉言忻、曹公亭、太原巩公皇至，王公则骸骨暴弃秦中，未得归葬。更有徐沟张公某夫妻同缢于秦寺，定襄乔公某夫妻缢死狼孟。明年，清师下西安，各宦并家属放还，宗侯就义。八月，陈永福以伪文水伯镇晋，时宗支实繁有徒，永福甚忧之，阴令四城伪将分信捕。于初八日，城门尽扃，大索一日，得千余人，杀于海子堰闲宅，后妻产并没于贼。明日大赦，时诸王子弟村居者俱获免。嗣后图及衙役青衿，弗果。宁武大战。二月十五日，闯发太原，数日抵宁武，总兵周公遇吉设伏邀击。闯大怒，督贼益进。周公不能拒，与宁道王公胤懋婴城自守。贼攻之急，将陷，周公免胄大呼，自坠城下曰：周总兵在此。贼缚公至演武堂柱，磔杀之。城既陷，王公死，周公妻刘氏率男女仆从，持弓矢列阵厅事前，积薪屋后，执火待之。贼入，应弦毙倒，矢尽，阖门投烈焰中死，遂屠其城。贼谓自起兵来，未有敢抗杀如此镇者，属邑屠戮。

当闯败归时，榆次士民拒贼不纳，伪尹不能为政。闯怒，促使攻之。城破，纵兵横杀，无力，乃取草刀切手腕及劓鼻，则耳合城死者过半，存者无完人。移驻省旬日，复西过太谷、嗔谷邑拒守，屠戮二万七千人。六月，定襄民杀伪尉，夺解饷。伪磁侯刘方亮遣贼将攻屠，复如两城间。贼以土暴为名，掠杀乡镇财物妇女俱尽，虏壮丁为俘。陈永福尽杀于南关，属邑无不罹祸。忻州、祁县尤惨，群盗受死。九月，清兵围太原，永福率贼将拒守。十月，城破，贼奔逃城外，伏兵四起杀贼，尸横野，略如二月城破时。间有逸者，四乡居民擒斩之。城中比屋搜捕无遗育。永福从东门南逃，不知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