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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极典第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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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部杂录

《礼记》:礼运,君臣相正,国之肥也。

《左传》:襄公二十二年,晏子曰:君人执信,臣人执共,忠信笃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

昭公二十六年,晏子曰:君令臣共,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礼之善物也。

《孝经》:广要道章敬其君,则臣悦。

《管子·宙合篇》:夫天地一险一易,若鼓之有揨,擿挡则击。天地万物之橐,宙合有橐天地。左操五音,右执五味,此言君臣之分也。君出令佚,故立于左。臣任力劳,故立于右。夫五音不同声而能调,此言君之所出令无妄也。而无所不顺,顺而令行政成。五味不同物而能和,此言臣之所任力无妄也,而无所不得,得而力务财多;故君出令,正其国而无齐其欲,一其爱而无独与是。王施而无私,则海内来宾矣。臣任力,同其忠而无争其利,不失其事而无有其名,分敬而无妒,则夫妇和勉矣。君失音则风律必流,流则乱败。臣离味则百姓不养。百姓不养,则众散亡。君臣各能其分,则国宁矣。故名之曰不德。

《法法篇》:凡人君之德行威严,非独能尽贤于人也,曰人君也,故从而贵之,不敢论其德行之高卑。有故,为其杀生,急于司命也。富人贫人,使人相畜也。贵人贱人,使人相臣也;人主操此六者以畜其臣,人臣望此六者以事其君;君臣之会,六者谓之谋。六者在臣期年,臣不忠,君不能夺。在子期年,子不孝,父不能夺;故春秋之际,臣有弑其君,子有弑其父者;得此六者而君父不智也。

《君臣篇》:为人君者,修官上之道而不言其中。为人臣者,比官中之事,而不言其外。君道不明,则受令者疑。权度不一,则修义者惑。民有疑惑贰豫之心,而上不能匡,则百姓之与閒,犹揭表而令之止也。是故能象其道于国家,加之于百姓,而足以饰官化下者,明君也。能上尽言于主,下致力于民,而足以修义从令者,忠臣也。上惠其道,下敦其业,上下相希,若望参表,则邪者可知也。

天有常象,地有常形,人有常礼,一设而不更,此谓三常;兼而一之,人君之道也。分而职之,人臣之事也。君失其道,无以有其国;臣失其事,无以有其位。然则上之畜下不妄,而下之事上不虚矣。上之畜下不妄,则所出法制度者明也。下之事上不虚,则循义从令者审也。上明下审,上下同德,代相序也。君不失其威,下不旷其产而莫相德也。是以上之人务德,而下之人守节义;礼成形于上,而善下通于民,则百姓上归亲于主,而下尽力于农矣,故曰:君明、相信、五官肃、士廉、农愚、商工愿,则上下体而外内别也。民性因而三族制也。夫为人君者,荫德于人者也。为人臣者,仰生于上者也。为人上者,量功而食之以足,为人臣者,受任而处之以教布政有均;民足于产,则国家丰矣。以劳受禄,则民不幸生。刑罚不颇,则下无怨心。名正分明,则民不惑于道。道也者,上之所以导民也。是故,道德出于君。制令传于相,事业程于官,百姓之力也胥令而动者也。是故,君人也者,无贵如其言,人臣也者,无爱如其力。言下力上,而臣主之道毕矣。是故,主画之,相守之。相画之,官守之。官画之,民役之。则又有符节印玺典法筴籍以相揆也。此明公道而灭奸伪之术也。论材、量能、谋德、而举之。上之道也。专意一心,守职而不劳下之事也。为人君者,下及官中之事,则有司不任。为人臣者,上共专于上,则人主失威,是故,有道之君,正其德以莅民,而不言智能聪明;智能聪明者,下之职也,所以用智能聪明者,上之道也。上之人,明其道。下之人,守其职,上下之分不同任,而复合为一体。是故,知善,人君也。身善,人役也。君身善则不公矣。人君不公,常惠于赏而不忍于刑。是国无法也;治国无法,则民朋党而下比,饰巧以成其私。法制有常,则民不散而上合,竭情以纳其忠。是以不言智能,而顺事治国患解,大臣之任也。不言于聪明,而善人举,奸伪诛。视听者众也。是以为人君者,坐万物之原,而官诸生之职者也。选贤论材,而待之以法;举而得其人,坐而取其福,不可胜收也。官不胜任,奔走而奉其败事,不可胜救也。而国未尝乏于胜任之士,上之明适不足以知之;是以明君审知胜任之臣者也。故曰:主道得,贤材遂,百姓治,治乱在主而已矣。故曰:主身者,正德之本也。官治者,耳目之制也。身立而民化。德正而官治。治官化民。其要在上,是故君子不求于民,是以上及下之事,谓之矫。下及上之事,谓之胜。为上而矫,悖也。为下而胜,逆也。国家有悖逆反迕之行。有十主民者失其纪也。是故,别交正分之谓理。顺理而不失之谓道,道德定而民有轨矣。有道之君者,善明设法,而不以私防者也。而无道之君,既已设法,则舍法而行私者也。为人上者,释法而行私,则为人臣者援私以为公。公道不违,则是私道不违者也。行公道而托其私焉,寖久而不知,奸心得无积乎。奸心之积也,其大者有侵偪杀上之祸,其小者有比周内争之乱,此其所以然者,由主德不立,而国无常法也。主德不立,则妇人能食其意。国无常法,则大臣敢侵其势。大臣假于女之能,以规主情。妇人嬖宠假于男之知,以援外权。于是乎外夫人危太子。兵乱内作,以召外寇,此危君之徵也。

有道之君,上有五官,以牧其民。则众不敢踰轨而行矣。下有五横,以揆其官。则有司不敢离法而使矣。朝有定度衡仪,以尊主位。衣服緷絻,尽有法度。则君体法而立矣。君据法而出令,有司奉命而行事,百姓顺上而成俗,著久而为常。犯俗离教者,众共奸之,则为上者佚矣。天子出令于天下,诸侯受令于天子,大夫受令于君,子受令于父母,下听其上,弟听其兄。此至顺矣。衡石一称,斗斛一量,丈尺一綧制,戈兵一度,书同名,车同轨,此至正也。从顺独逆,从正独辟,此犹夜有求而得火也。奸伪之人,无所伏矣,此先王之所以一民心也;是故天子有善,让德于天。诸侯有善,庆之于天子。大夫有善,纳之于君。民有善,本于父。庆之于长老,此道法之所从来,是治本也。是故岁一言者君也。时省者相也,月稽者官也,务四支之力,修耕农之业以待令者,庶人也。是故百姓量其力于父兄之间,听其言于君臣之义,而官论其德能而待之,大夫比宫中之事,不言其外。而相为常具以给之,相总要者,官谋士,量实义美,匡请所疑。而君发其明府之法瑞以稽之,立三阶之上,南面而受要,是以上有馀日,而官胜其任,时令不淫,而百姓肃给,唯此上有法制,下有分职也。

《四称篇》:桓公问于管子曰:寡人幼弱惛愚,不通诸侯四邻之义,仲父不当尽语我昔者有道之君乎。吾亦鉴焉。管子对曰:夷吾之所能与所不能,尽在君所矣,君胡有辱令。桓公又问曰:仲父,寡人幼弱惛愚,不通四邻诸侯之义,仲父不当尽告我昔者有道之君乎。吾亦鉴焉。管子对曰:夷吾闻之于徐伯曰:昔者有道之君,敬其山川宗庙社稷,及至先故之大臣。收聚以忠而大富之,固其武臣,宣用其力。圣人在前,贞廉在侧。竞称于义,上下皆饰。形正明察,四时不贷。民亦不忧,五谷蕃殖。外内均和,诸侯臣伏。国家安宁,不用兵革。受其币帛,以怀其德。昭受其令,以为法式。此亦可谓昔者有道之君也。桓公曰:善哉。桓公曰:仲父既已语我昔者有道之君矣,不富尽语我昔者无道之君乎。吾亦鉴焉。管子对曰:今若君之美好而宣通也,既宫职美道,又何以闻恶为。桓公曰:是何言邪。以缘,吾何以知其美也。以素缘素,吾何以知其善也。仲父已语我其善,而不语我其恶,吾岂知善之为善也。管子对曰:夷吾闻之于徐伯曰:昔者无道之君,大其宫室,高其台榭。良臣不使,谗贼是舍。有家不治,借人为图。政令不善,墨墨若夜。辟若野兽,无所朝处。不修天道,不鉴四方。有家不治,辟若生狂。众所怨诅,希不灭亡。进其谀优,繁其钟鼓。流于博塞,戏其工瞽,诛其良臣,敖其妇女。獠猎毕弋,暴遇诸父。驰骋无度,戏乐笑语。式政既輮,刑罚则烈。内削其民,以为攻伐。辟犹漏釜,岂能无竭。此亦可谓昔者无道之君矣。桓公曰:善哉。桓公曰:仲父既已语我昔者有道之君与昔者无道之君矣,仲父不当尽语我昔者有道之臣乎。吾以鉴焉。管子对曰:夷吾闻之徐伯曰:昔者有道之臣,委质为臣,不宾事左右,君知则仕,不知则已。若有事,必图国家,遍其发挥。循其祖德,辩其顺逆。推育贤人,谗慝不作。事君有义,使下有礼。贵贱相亲,若兄若弟。忠于国家,上下得体。居处则思义,语言则谋谟。动作则事,居国则富。处军则克,临难据事,虽死不悔。近君为拂。远君为辅。义以与交,廉以与处。临官则治,酒食则慈。不谤其君,不毁其辞。君若有过,进谏不疑。君若有忧,则臣服之。此亦可谓昔者有道之臣矣。桓公曰:善哉。桓公曰:仲父既已语我昔者有道之臣矣,不当尽语我昔者无道之臣乎。吾亦鉴焉。管子对曰:夷吾闻之于徐伯曰:昔者无道之臣,委质为臣,宾事左右。执说以进,不蕲亡己。遂进不退,假宠鬻贵。尊其货贿,卑其爵位。进曰辅之,退曰不可。以败其君,皆曰非我。不仁群处,以攻贤者。见贤若货,见贱若过。食于货贿,竞于酒食。不与善人,唯其所事。倨敖不恭,不友善士。谗贼与斗,不弥人争。唯趣人诏。湛湎于酒,行义不从。不修先故,变易国常。擅创为令,迷惑其君。生夺之政,保贵宠矜。迁损善士,捕援货人。入则乘等,出则党骈。货贿相入,酒食相亲。俱乱其君。君若有过,各奉其身。此亦谓昔者无道之臣。桓公曰:善哉。

《明法解》:人主者,擅生杀,处威势,操令行禁止之柄,以御其群臣,此主道也。人臣者,处卑贱,奉主令,守本任,治分职,此臣道也;故主行臣道则乱,臣行主道则危,故上下无分,君臣共道,乱之本也,故明法曰:君臣共道则乱。

人主之所以制臣下者,威势也;故威势在下,则主制于臣。威势在上,则臣制于主;夫蔽主者,非塞其门,守其户也,然而令不行,禁不止,所欲不得者,失其威势也;故威势独在于主,则群臣畏敬。法政独出于主,则天下服德;故威势分于臣,则令不行。法政出于臣,则民不听;故明主之治天下也,威势独在于主,而不与臣共,法政独制于主,而不从臣出;故明法曰:威不两错,政不二门。

制群臣,擅生杀,主之分也。县令仰制,臣之分也。威势尊显,主之分也。卑贱畏敬,臣之分也。令行禁止,主之分也。奉法听从,臣之分也。故君臣相与,高下之处也。如天之与地也,其分画之不同也,如白之与黑也。故君臣之间明别,则主尊臣卑,如此,则下之从上也,如响之应声;臣之法主也,如影之随形;故上令而下应,主行而臣从,以令则行,以禁则止,以求则得,此之谓易治;故明法曰:君臣之间,明别则易治。

《晏子·问上篇》:景公问晏子曰:为君,身尊民安。为臣,事治身荥。难乎,易乎。晏子对曰:易。公曰:何若。对曰:为君,节养其馀以顾民,则君尊而民安。为臣,忠信而无踰职业,则事治而身荣。公又问:为君何行则危,为臣何行则废。晏子对曰:为君,厚藉敛而托之。为民,进谗谀而托之。用贤,远公正而托之。不顺君,行此三者,则危。为臣,比周以求进踰。职业防下,隐利而求多。从君,不陈过而求亲。人臣行此三者,则废。故明君不以邪观,民守则而不亏,立法仪而不犯。苟有所求于民,而不以身害之。是故刑政安于下,民心固于上。故察士不比周而进,不为苟而求。言无阴阳,行无内外,顺则进,否则退,不与上行邪。是以进不失廉,退不失行也。景公问晏子曰:臣之报其君,何以。晏子对曰:臣虽不知,必务报君以德。士逢有道之君,则顺其令。逢无道之君,则争其不义。故君者择臣而使之。臣虽贱,亦得择君而事之。

景公问晏子曰:临国莅民所患何也。晏子对曰:所患者三忠臣不信一患也,信臣不忠二患也,君臣异心三患也。是以明君居上无忠而不信,无信而不忠者,是故君臣同欲而百姓无怨也。

《邓析子》:君有三累,臣有四责。何谓三累,亲所信,一累也;以名取士,二累也;近故疏亲,三累也。何谓四责,受重赏而无功,一责也;居大位而不治,二责也;为理而不平,三责也;宽以御军,陈而奔北,四责也。,君无三累,臣无四责,可为安国家也。

《荀子·王霸篇》:人主不公,人臣不忠也。人主则外贤而偏举,人臣则争职而妒贤,是其所以不合之故也。《吕氏春秋·圜道篇》:天道园,地道方,圣人法之,所以立上下。主执圜,臣处方,方圜不易,其国乃昌。

《任数篇》:古之王者,其所为少,其所因多。因者,君术也;为者,臣道也。为则扰矣,因则静矣。

《韩子·功名篇》:至治之国,君若桴,臣若鼓。

《春秋》:孔演图正气为帝间气为臣。

《孔丛子·对魏王篇》:魏王问:何如可谓大臣。子高答曰:大臣者,事成,主裁其赏。事败,臣执其咎。主任之而无疑,臣当之而勿避。君总其美,臣行其义。然则君不猜于臣,臣不隐于君。故动无过计,举无败事。是以臣主并各有得也。

《大戴礼·卫将军文子篇》:君虽不量于臣,臣不可不量于其君,是故君择臣而使之,臣择君而事之,有道顺命,无道横命;晏平仲之行也。

《淮南子·主术训》:主道员者,运转而无端,化育如神,虚无因循,常后而不先也;臣道员者,运转而无方,论是而处当,为事先倡,守职分明,以立成功也。是故君臣异道则治,同道则乱。各得其宜,处其当,则上下有以相使也。夫人主之听治也,虚心而弱意,清明而不闇。是故群臣辐辏并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尽其能者,则君得所以制臣,臣得所以事君,治国之道明矣。人主所任得其人,则国家治,上下和,群臣亲,百姓附。所任非其人,则国家危,上下乖,群臣怨,百姓乱。故一举而不当,终身伤。得失之道,权要在主。是故绳正于上,木直于下,非有事焉,所缘以修者然也。故人主诚正,则直士任事,而奸人伏匿矣;人主不正,则邪人得志,忠者隐蔽矣。

权势者,人主之车舆也;大臣者,人主之驷马也。体离车舆之安,而手失驷马之心,而能不危者,古今未有也。是故舆马不调,王良不足以取道;君臣不和,唐、虞不能以为治也。

《说山训》:上求材,臣残木;上求鱼,臣乾谷;上求楫,而下致船;上言若丝,下言若纶。上有一善,下有二誉;上有三衰,下有九杀。

《缪称训》:君,根本也;臣,枝叶也。根本不美,枝叶茂者,未之闻也。

《董子》:上臣事君以人,中臣事君以身,下臣事君以货,《春秋繁露》:天高其位而下其施,藏其形而见其光;高其位,所以为尊也,下其施,所以为仁也,藏其形,所以为神,见其光,所以为明;故位尊而施仁,藏神而见明者,天之行也。故为人主者,法天之行,是故内深藏,所以为神,外博观,所以为明也,任群贤,所以为受成,乃不自劳于事,所以为尊也,汎爱群生,不以喜怒赏罚,所以为仁也。故为人主者,以无为为道,以不私为宝,立无为之位,而乘备具之官,足不自动,而相者导进,口不自言,而摈者赞辞,心不自虑,而群臣效当,故莫见其为之,而功成矣,此人主所以法天之行也。为人臣者,法地之道,暴其形,出其情,以示人,高下险易,坚要刚柔,肥臞美恶,累可就财也,故其形宜不宜,可得而财也。为人臣者,比地贵信,而悉见其情于主,主亦得而财之,故王道威而不失,为人臣常竭情悉力,而见其短长,使主上得而器使之,而犹地之竭竟其情也,故其形宜可得而财也。

《潜夫论·明忠篇》:人君之称,莫大于明,人臣之誉,莫美于忠。此二德者,古来君臣所共愿也。然明不继踵,忠不万全者,非必愚闇不逮,而恶名扬也。所道求之,非其道之尔。夫明据下起,忠依上成,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能如此者,两誉俱具。要在于明操法术,自握权秉而已矣。所谓术者,使下不得欺也。所谓权者,使势不得乱也。术诚明,则虽万里之外,幽冥之内,不得不求效。权诚用,则远近亲疏,贵贱贤愚,无不归心矣。周室之末则不然,离其术而舍其权,怠于己而恃于人,是以公卿不思忠,百僚不尽力,君王孤蔽于上,兆黎冤乱于下。故遂衰微侵夺而不振也。夫帝王者,其利重矣,其威大矣。徒悬重利,足以劝善。徒设严威,可以惩奸。乃张重利以诱民,操大威以驱之,则举世之人,可令冒白刃而不恨,赴汤火而不难。岂云但率之以共治而不宜哉。若鹰也然,猎夫御之,犹使终日奋击而不敢怠,岂有人臣而不可使尽力者乎。《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夫神明之术,其在君身而忽之,故令臣钳口结舌而不敢言。此耳目所以蔽塞,聪明所以不得也。制下之权,日陈君前,而君释之,故令君臣懈弛而背朝,此威德所以不照,而功名所以不建也。《诗》云:我虽异事,及尔同僚。我即尔谋,听我敖敖。夫恻隐,人皆有之,是故耳闻啼号之音,无不为之惨悽悲怀而伤心者,目见危殆之事,无不为之恻怛惊而赴救之者。君臣义重,行路礼轻,过耳悟目之交,未恩未德,非贫非贵,而犹若此,则又况于北面称臣,被宠者乎。是故进忠扶危者,贤不肖之所共愿也。诚皆愿之而行违者,常苦其道不利而有害,言未得言而身败尔。历观古来爱君忧主敢言之臣,治势一成,君自不能乱也,况臣下乎。法术不明,而赏罚不必者,虽曰号令,然势自乱。乱势一成,君自不能治也,况臣下乎。是故势治者,虽委之不乱,势乱者,虽勤之不治也。尧舜恭己无为而有馀,势治也。胡亥、王莽驰骛,势乱也。故曰:善者求之于势,弗责于人。是以明王审法度而布教令,不行私以欺法,不黩教以辱命。故臣下敬其言而奉其禁,竭其心而称其职。此由法术明而威权任也。夫术之为道也,精微而神,言之不足,而行有馀。有馀,故能兼四海,而照幽明。权之为势也,健悍以大,不待贵贱,操之者重。重,故能夺主威而顺当也。是以明君未尝示人术而借下权也。孔子曰:可与权,是故圣人显诸仁,藏诸用,神而化之,使民宜之,然后致其治,而成其功。功业效于民,美誉传于世。然后君乃得称明,臣乃得称忠。此所谓明据下作,忠依上成,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也。

《申鉴杂言》:或问致治之要君乎,曰:两立哉,非天地不生物,非君臣不成治,首之者天地也,统之者君臣也哉,先王之道致训焉,故亡斯须之间而违道矣,昔有上致圣,由教戒,因辅弼,钦顺四邻,故检柙之臣,不虚于侧,礼度之典,不旷于目,先哲之言,不辍于身,非义之道,不宣于心,是邪僻之气,末由入也,〈缺〉有间〈缺〉必有入之者矣,是故僻志萌则僻事作,僻事作则正塞,正塞,则公正亦末由入也矣,不任不爱谓之公,惟公是从谓之明,齐桓公中材也,永能成功业,由有异焉者矣,妾媵盈宫,非无爱幸也,群臣盈朝,非无亲近也,然外则管仲射己,卫姬色妾,非爱也,任之也,然后知非贤不可任,非智不可从也,夫此之举弘矣哉,膏肓纯白,二竖不生,兹谓心宁,省闼清净,嬖孽不生,兹谓政平,夫膏肓近心而处阨,针之不达,药之不中,攻之不可,二竖藏焉,是谓笃患,故治身治国者,唯是之畏。人主之患,常立于二难之间,在上而国家不治,难也,治国家则必勤身,苦思,矫情,以从道,难也,有难之难,闇主取之,无难之难,明主居之,大臣之患,常立于二罪之间,在职而不尽忠直之道,罪也,尽忠直之道焉,则必矫上拂下,罪也,有罪之罪,邪臣由之,无罪之罪,忠臣置之,人臣之义,不曰吾君能矣,不我须也,言无补也,而不尽忠,不曰吾君不能矣,不我识也,言无益也,而不尽忠,必竭其诚,明其道,尽其义,斯已而已矣,不已,则奉身以退,臣道也,故君臣有异无乖,有怨无憾,有屈无辱,人臣有三罪,一曰导非,二曰阿失,三曰尸宠,以非引上谓之导,从上之非谓之阿,见非不言谓之尸,导臣诛,阿臣刑,尸臣绌,进忠有三术,一曰防,二曰救,三曰戒,先其未然谓之防,发而止之谓之救,行而责之谓之戒,防为上,救次之,戒为下,下不钳口,上不塞耳,则可有闻矣,有钳之钳,犹可解也,无钳之钳,难矣哉,有塞之塞,犹可除也,无塞之塞,其甚矣。或曰,在上有屈乎,曰,在上者以义申,以义屈,高祖虽能申威于秦项而屈于商山四公,光武能申于莽而屈于强项令,明帝能申令于天下而屈于钟离尚书,若秦二世之申欲而非笑唐虞,若定陶傅太后之申意而怨于郑,是谓不屈,不然,则赵氏不亡,而秦无愆尤,故人主以义申,以义屈也,喜如春阳,怒如秋霜,威如雷霆之震,惠若雨露之降,沛然莫能禦也。

或问:人君人臣之戒。曰:莫非戒也。请问其要。曰:君戒专欲,臣戒专利,患之甚矣。〈原本缺五字〉城重译而献珍,非宝也。腹心之人,匐匍而献善,宝之至矣。故明王慎内守,除外寇而重内宝。云从于龙,风从于虎,凤仪于韶,麟集于孔,应也。出于此,应于彼,善则祥,祥则福,否则眚,眚则咎,故君子应之。

《盐铁论》:君笃爱,臣尽力,上下交让,而天下平。

《说文》:君者,尊也。臣者,牵也。心常牵于君也。

黄宪《外史》:夫君者,大臣之表也。故明主有击壤之歌,则大臣有舆人之诵。上有画一之谚,则下有五裤之谣。此表树而影必从者也。

《抱朴子·官理篇》:夫君犹器也,臣犹物也。器小物大,不能相受矣。

《文中子·问易篇》:忠臣之事君也,尽忠补过。君失于上,则臣补于下。臣谏于下,则君从于上。此王道所以不跌也。

《两同书》:君者,舟也。臣者,水也。水能浮舟,亦能覆舟。臣能辅君,亦能危君。是以三杰用而汉兴,六卿强而晋灭。陶朱在而越霸,田氏盛而齐亡。虽任使之同,而成败尤异也。

《鹿门隐书》:不以尧舜之心为君者,具君也。不以伊尹周公之心为臣者,具臣也。

《吹剑录》: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雠。君虽不君,臣不可不臣。何至如此,不如贾谊云:主上遇其臣如犬马,彼将犬马自待。刘公挚亦云:谓人以犬马,彼将以犬马自为。

《林下偶谈》:《尧典》有君道焉,犹《易》之乾也。《舜典》有臣道焉,犹《易》之坤也。《诗》、《周南》、《召南》亦然。

《册府元龟》:良臣之于君也,有股肱之喻,有腹心之寄,故存则倚任,没则追思,此哲王之所同也。汉氏而下,乃有怀其勋烈,念其才德,形于震悼,发乎喟叹,以至申命文学,颂其画像,亲枉舆驾,临其馆舍。或裒述其懿范,或存记其谠言,称咏发于章句,赗赙越于彝等。逮夫罢宴停乐,惊食流涕,靡涓日而发哀,遥望车而增恸,极云亡殄瘁之痛,深憖遗𢌿予之嗟,斯足以笃爱贤之心,厚同体之义者。《传》所谓听鼓鼙琴瑟,而必有所思焉。其是之谓矣。

夫琴瑟,是听君子有志义之思,卿佐或亏,元首有股肱之痛。君臣之道,不亦重乎。粤若天历馀分,鼎峙立国,宋齐而下,互专霸业。必有良士,勤宣令图,或经武以著能,或纬俗而底绩。及夫守节死义,先时物故,竭诚率职,奄忽沦谢,是用震悼上心,悲涕斯集,形于嗟叹,发乎言谕。乃至撤去盛食,具乃素服,托深辞干,文诔摅哀,兴于风什,躬设祖奠,亲临吊祭,易徽名而表行,加异数以报功。赐予便蕃,追叙优渥。谅非德侔咸一,情敦终始者,畴克以当之哉。

《传》曰:礼大臣则不眩,盖夫勋德之重,位望尊显,既注意而属任,又改容而体貌。斯哲王之懿范也,至有虚怀,宴见前席咨访,或尊以官呼,或异其礼数。亦有告归谢病,加渥缛之赐。引年上绶,进优崇之秩。宠灵焕赫,度越彝等,皆所以眷待旧老,褒显纯懿,厚股肱之礼,增堂陛之峻者也。非夫茂功懿行,隽臣硕望,其何以当之哉。

《渔樵对问》:樵者谓渔者曰:国家之兴亡,与夫才之邪正,则固得闻命矣。然则何不择其人而用之。渔者曰:择臣者,君也。择君者,臣也。贤愚各从其类而为,奈何有尧舜之君,必有尧舜之臣。有桀纣之君,必有桀纣之臣。尧舜之臣,生于桀纣之世,犹桀纣之臣,生于尧舜之世。必非其所用也。

《西畴常言》:君臣相与谋谟,各由其心之相契而入。文帝天资浑厚,闻张释之长者之言而悦。景帝资禀不及,而晁错术数之说,得以投之,故以德化民克,成刑错之风。以智驭物,循致七国之变。一言契合,治体以分,可不谨夫。

《文脍》:天下大器也,有有此器者,有负此器者。君者,有此器者也。臣者,负此器者也。匹夫有百金之器,则必择其负。择其负,故重其人。

《续志林》:汉高帝既定天下,谓群臣曰:运筹帏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所以取天下也。君子曰:知人善任,使此帝王之略也。夫以高帝之雄姿大度,而当其任使者,又皆天下之才,其得天下,不亦宜乎。虽然,高帝固善知人,为可尚抑,所以任使之道,则未免持驾御之术,以束缚驰骤之。盖有无足多者,当韩信为治粟都尉,萧何数言其奇,而高帝故不用,殆欲激之使亡尔。既亡而追得之,则信以为必死矣。反遽拜之为大将,使其以任遇太重,为过望,效死以酬恩,不复叛,而信遂谓汉遇我厚也。此在其术中而不知者也。郦食其为汉谋挠楚,欲立六国后。高帝非不知六国后不可立也。而以问良,是特以尝其心焉耳。盖良始惟为韩报仇,又尝说项梁,立韩诸公子横成君成为王而己。为韩司徒,而后又自褒中去汉而归韩,高帝恐良终为韩,不为汉,故因疑其谋以尝良,岂果不知六国后不当立哉。而子房固且力陈其难,以为不可,此又在其术中,而不知者也。萧何与高帝同起事,膺专任,守关中,汉廷诸臣功,无与比盛。高帝恐其脱自骄以取祸,故遣卒为卫,又系之廷尉以抑折之,使自谨守,以保令终,非诚疑何也。设诚疑之,则已以待韩、彭者待之矣。而何至自污以求免,此又在其术中,而不知者也。嗟乎,三子者,皆人杰,然役于高帝术中,而皆不知。而高帝既知三子之为人杰矣,乃徒以术御之,不复知有忠信之为道,君臣之际,其不俱可惜哉。且吾闻之舜之于十二牧,武王之于十臣,其君臣之相与,无非忠信之道焉。上以诚求下,下以诚事上,元首股肱,视同一体,乌有所谓相持之术哉。呜呼,此古帝王之所以为盛也。高帝非不得天下也,然其君臣之际如此,其有愧于古帝王也。夫魏徵尝言于唐太宗曰:愿陛下俾臣为良臣,无俾臣为忠臣也。君子曰:人臣委质以事君,其义一也。而以为有良臣、忠臣之异者,则以其君有道、无道,有不同焉耳。人君有道,人臣直道以事之,而得明哲以保身,故谓之良臣。君臣之名两全而无失,此处君臣之常者也。人君无道,人臣不容于直道,而杀身以殉之,故谓之忠臣。君臣之名两败而不全,此处君臣之变者也。是故有禹、汤、文、武之为君,则皋陶、伊尹、周召之流,因而为良臣。有夏桀、殷纣之为君,则龙逢、比干之流,因而为忠臣。呜呼,使其君为桀纣而己,为龙逢、比干之为,此岂人臣之所愿乎。宜乎魏徵,拳拳焉,以为太宗告也。且三代而下,受谏如太宗之为君,尽谏如魏徵之为臣,可谓各极其志,无愧乎君明臣良者矣。而徵犹为是言,何哉。呜呼,此政徵之所为善谏者也。徵之意,以谓君有道,则臣得为良臣。君无道,则臣必为忠臣。愿陛下为有道,无为无道。苟为无道,则臣将必为忠臣矣。是殆欲绳其君,使不得为无道云耳。不然,则忠良虽异称,要皆美名,而徵亦何择焉。盖徵非为其身谋,实为其君计。藉令其君以无道见丑于天下后世而已。独以忠节闻,孰与君都显号,臣荷美名,而臣主之善两立也。抑徵之为是言,盖亦深知太宗之足以为有道矣。苟太宗果不足与为有道也,则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徵其宁有贬哉。幸而太宗力致贞观之治,而终为有道之君。虽徵之所以谏之者,非一端,安知非忠臣、良臣之论,有以启之也。虽然,良臣未始不为忠,而忠臣未有不为良者也。徵之此言,抑有所矫而言之,世有庸回之臣,韦脂塞默,惟以持禄固位为务者,将必坐视其君之昏愚暴戾,而无所匡救。因据魏徵良臣之言以为解,卒致臣主有两败之祸。呜呼,此又徵之罪人也哉。

《野航史话》:人主假少君之术,以见所嬖者,有矣。无如唐太宗假以见马周真君,臣知契千古一人也。《寓简》:人臣虽得君,要须使人主尊敬,而惮不可狎也。故言听谏行而不敢忽,汲长孺之于汉武帝,魏郑公之于唐文皇,正如此。使其身得以亲近而易之,则其言亦轻矣。宫之奇少长于君,君昵之,虽谏,将不听,已为敌国所料矣。

《稿简赘笔》:阮嗣宗咏怀诗云:周周尚衔羽,蛩蛩亦念饥。周周,鸟名,垂头屈尾,饮于河,则没。常衔鸟羽,然后得饮。北有兽,曰蛩蛩。蛩蛩能择美草,距虚负之而走。以喻君臣相须而济。

《书蕉》:宋君崇礼,儒臣过于汉唐正史,所遗有二,其一,真宗临杨砺之丧,降辇步吊,重其清介也。其一,富弼母卒,仁宗为之罢春宴。虽三代令主,不过此也。其后徽宗之于蔡京、王黼,南宋之待秦桧、𠈁冑、似道,恩礼倍此,其前之如荡子之交狎客,后之则如弱主之畏豪奴。书之秪辱耳。

贤奕王先生鏊曰:上下交而其志同,不交之弊,未有如近世之甚者。君臣相见,止于视朝数刻,章奏批答,相关接刑名法度,相维持而已。非独沿袭故事,亦其地势使然,则莫若复内朝之法。盖天有三垣,天子象之,正朝象太微也,外朝象天下也,内朝象紫微也。自古然矣。国朝奉天殿,即古之正朝也。奉天门,即古之外朝也。华盖、谨身、武英等殿,则内朝之遗制乎。洪武、永乐以来,常奏对便殿。今内朝无复临御,常朝之后,人臣无复进见。故上下之情,壅而不通,天下之弊,由是而积矣。夫外朝以正上下之分,内朝以通远近之情,大臣或三日、五日一次,起居、侍从、台谏各一员,上殿轮对,诸司有事咨决,与大臣面议之,不时引见群臣。凡谢恩辞见之类,皆得上殿陈奏,虚心而问之,和颜色而道之。虽身居九重,而天下之事,灿然毕陈于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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