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两湖之什

汉宫春

立春日

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寒。

年时燕子，料今宵梦到西园。浑未办黄柑荐酒，更传青韭堆盘？

却笑东风从此，便薰梅染柳，更没些闲。闲时又来镜里，转变朱颜。

清愁不断，问何人会解连环。生怕见花开花落，朝来塞雁先还。

【校】

〔题〕广信书院本无“日”字，兹从四卷本丙集。阳春白雪二引无题。

【笺注】

〔春幡〕岁时风土记：“立春之日，士大夫之家，剪裁为小旙，或悬于家人之头，或缀于花枝之下。”

〔浑〕全。

〔黄柑、青韭〕苏轼 立春日小集呈李端叔诗：“辛盘得青韭，腊酒是黄柑。”王十朋集注引赵次公曰：“故事：立春作五辛盘。以黄柑酿酒，乃‘洞庭春色’也。”按：韭为五辛之一。又，苏轼洞庭春色诗，题下有小引云：“安定郡王以黄柑酿酒，谓之‘洞庭春色’，色香味三绝，以饷其犹子德麟。德麟以饮予。为作此诗。”

〔更〕何能再。

〔薰梅染柳〕李贺 瑶华乐诗：“玄霜绛雪何足云，薰梅染柳将赠君。”

〔闲时二句〕秦观 千秋岁谪虔州作：“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

〔解连环〕战国策 齐策六：“秦昭王尝遣使者遗君王后玉连环，曰：‘齐多智，而解此环不？’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锥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

【编年】

此词当作于稼轩南归后之第一个立春之日。今查绍兴三十二年腊月二十二日（公元一一六三年一月二十八日）立春，时宋孝宗受禅即位已及半年，其改元隆兴则犹在七日之后也。时稼轩居于京口。

满江红

暮春

家住江南，又过了清明寒食。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籍。红粉暗随流水去，园林渐觉清阴密。算年年落尽刺桐花，寒无力。

庭院静，空相忆。无说处，闲愁极。怕流莺乳燕，得知消息。尺素如今何处也？彩云依旧无踪迹。谩教人羞去上层楼，平芜碧。

【校】

〔题〕广信书院本无，兹从四卷本乙集。

〔红粉句〕四卷本作“流水暗随红粉去”。

〔刺桐〕广信书院本误作“拆桐”，兹从四卷本等。

〔彩云〕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作“绿云”。

【笺注】

〔暗随流水〕秦观 望海潮 洛阳怀古：“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尺素〕古乐府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童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彩云〕李白 凤凰曲：“影灭彩云断。”

【编年】

隆兴二年（一一六四）作于江阴。——隆兴元年夏，宋 孝宗采纳张浚之建议，对金发动军事进攻，在初战小捷之后，金方以重兵反击，符离之役，宋师全军溃退。据此词前片起句，知其作于南归后之第二个暮春。其下之“一番风雨，一番狼籍”，盖即暗指符离之惨败而言。其时稼轩正在江阴军签判任上。

水调歌头

寿赵漕介庵

千里渥洼种，名动帝王家。金銮当日奏草，落笔万龙蛇。带得无边春下，等待江山都老，教看鬓方鸦。莫管钱流地，且拟醉黄花。

唤双成，歌弄玉，舞绿华。一觞为饮千岁，江海吸流霞。闻道清都帝所，要挽银河仙浪，西北洗胡沙。回首日边去，云里认飞车。

【笺注】

〔赵介庵〕韩元吉 南涧甲乙稿卷二十一直宝文阁 赵公墓志铭：“吾友赵德庄……讳彦端，德庄其字也。于宣祖皇帝为八世孙。……年十七应进士举，遂登绍兴八年礼部第。主临安府 钱塘县簿，公卿贵人争识之。声名籍甚。……除直显谟阁，为江南东路计度转运副使。……以小疾得主管台州 崇道观。余干号佳山水，所居最胜。日与宾客觞咏自怡，好事者以为有旷达之风。……享年五十有五，卒以淳熙二年七月四日。……其所为文，类之为十卷，自号介庵居士集云。”

〔渥洼〕汉书 武帝纪：“元鼎四年六月，得宝鼎后土祠旁，秋，马生渥洼水中，作宝鼎 天马之歌。”李斐注：“南阳 暴利长屯田敦煌界，数于此水旁见群马，中有奇者，举凡马异，来饮此水，利长久之收得其马，献之，欲神异此马，云从水中出。”杜甫 遣兴诗：“君看渥洼种，态与驽骀异。”

〔落笔句〕温庭筠 秘书省有贺监知章题诗笔力遒健风尚高远拂尘寻玩因此有作：“出笼鸾鹤归辽海，落笔龙蛇满坏墙。”

〔钱流地〕新唐书 刘晏传：“诸道巡院皆募驶足，置驿相望。四方货殖低仰，及它利害，虽甚远，不数日即知。是能权万货重轻，使天下无甚贵贱而物常平，自言如见钱流地上。”

〔双成〕相传有仙女名董双成，为西王母侍女，炼丹宅中，丹成得道，自吹玉箫，驾鹤升去。汉武内传：“王母命侍女董双成吹云和之笙。”

〔弄玉〕列仙传：“萧史者，秦穆公时人，善吹箫。穆公女弄玉好之，公妻焉。弄玉日就萧史学箫作凤鸣，感凤来止，一旦夫妻同随凤飞去。”

〔绿华〕真诰 运象篇：“萼绿华者，自云是南山人，女子，年可二十上下，青衣，颜色绝整。以升平三年十一月十日夜降羊权家，授权尸解药，并诗一篇，火浣布手巾一方，金玉条脱各一枚。”按：本事词称赵彦端居京口时，风轩月馆，名妓艳姬，倍于他所，人皆以群仙目之，其中最胜者十人，曾为之各赋鹧鸪天词。稼轩此数句援董双成等女仙三人，盖亦所谓“以群仙目之”也。

〔流霞〕论衡 道虚篇：“河东 项曼斯好道学仙，委家亡去，三年而返。曰：‘去时有数仙人，将我上天，离月数里而止。居月之旁，其寒凄怆。口饥欲食，辄饮我流霞一杯。每饮一杯，数月不饥。’”

〔清都〕列子 周穆王篇：“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

〔要挽二句〕杜甫 洗兵马：“安得壮士挽天河，净洗甲兵长不用。”李白 永王东巡歌：“为君谈笑净胡沙。”

〔日边〕喻朝廷。

〔飞车〕帝王世纪：“奇肱氏能为飞车，从风远行。”

【编年】

乾道四年（一一六八）九月。——据赵公墓志铭及景定建康志，赵氏于乾道三年冬至五年春领江东漕事，其时稼轩亦正通判建康，此词必即是时所作。丘崈 文定公词“为赵漕德庄寿”之水调歌头一阕，后章云：“记长庚，曾入梦，恰而今。枨黄橘绿，可人风物是秋深。九日明朝佳节，得得天教好景，供与醉时吟。从此寿千岁一岁一，登临。”据知赵氏生辰当在重阳节前一二日与此词，“醉黄花”句亦正相符也。

浣溪沙

赠子文侍人，名笑笑

侬是嵚崎可笑人，不妨开口笑时频。有人一笑坐生春。

歌欲颦时还浅笑，醉逢笑处却轻颦。宜颦宜笑越精神。

【笺注】

〔子文〕稼轩有与严子文唱和之水调歌头一阕，崔敦礼 宫教集有代严子文作之奠枕楼记，知此子文当即严子文。鲍廉 重修琴川志：“严焕字子文，登绍兴十二年第。调徽州 新安教授，通判建康府，知江阴军，迁太常丞，出为福建市舶，终朝奉大夫。焕长于书，笔法尤精。”

〔侬是句〕晋书 桓彝传：“桓彝字茂伦，雅为周所重，尝叹曰：‘茂伦嵚崎历落，固可笑人也。’”按，此词所赠者既名笑笑，故每句皆着一笑字。

〔开口笑〕庄子 盗跖：“其中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已矣。”杜牧 九日齐山登高诗：“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坐生春〕韩愈 酒中留上襄阳李相公诗：“银烛未消窗送曙，金钗半醉座生春。”

【编年】

乾道四年或五年（一一六八或一一六九）。——据景定建康志，严子文于乾道二年至五年通判建康府，四年，稼轩与为同官，其后二人行踪差池，因疑此词作于此二年内。

满江红

建康史帅致道席上赋

鹏翼垂空，笑人世苍然无物。又还向九重深处，玉阶山立。袖里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补天西北。且归来谈笑护长江，波澄碧。

佳丽地，文章伯。金缕唱，红牙拍。看尊前飞下，日边消息。料想宝香黄阁梦，依然画舫青溪笛。待如今端的约钟山，长相识。

【校】

〔题〕“史帅致道”四卷本甲集作“史致道留守”。

〔又还〕四卷本作“还又”。

〔青溪〕广信书院本作“清溪”，兹从四卷本。

【笺注】

〔史帅致道〕乾隆 扬州志卷二十八人物门：“史正志字志道，绍兴二十一年进士。丞相陈康伯荐于朝，除枢密院编修。……高宗视师江上，上恢复要览五篇。车驾驻建康，言三国 六朝形势与今日不同，要当无事则都钱塘，有事则幸建康。诏下集议，从之。寻除司农寺丞。孝宗即位，除度支员外郎。后因论左帑南库西库窠名差互，忤时相，以散官谪永州，寻复原官。除右文殿修撰知静江府，未赴而罢。后归老姑苏，号吴门老圃。有建康志、菊谱。”景定建康志卷十四建炎以来年表：“乾道三年九月二十四日，左朝奉郎充集英殿修撰史正志知府事，兼沿江水军制置使兼提举学事。乾道六年二月二十二日改知成都府。”

〔鹏翼〕庄子 逍遥游：“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

〔九重〕楚辞 九辩：“君之门以九重。”

〔山立〕乐记：“总干而山立。”

〔袖里二句〕史记 补三皇本纪：“女娲氏末年，诸侯有共工氏，与祝融战，不胜而怒，乃头触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缺，女娲乃炼五色石以补天，断鳌足以立四极，聚芦灰以止滔水，以济冀州。于是地平天成，不改旧物。”淮南子 天文训：“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佳丽地〕谢朓 入朝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文章伯〕杜甫 暮春过郑监湖亭泛舟诗：“海内文章伯，湖边意绪多。”

〔金缕〕唐杜秋娘 金缕衣曲：“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红牙拍〕红牙为乐器名，即拍板，亦名牙板，因其色红，故曰红牙。宋史 钱俶传：“太平兴国三年，俶贡红牙乐器二十二事。”俞文豹 吹剑续录：“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问：‘我词比柳耆卿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按执红牙拍，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黄阁〕汉旧仪：“丞相听事门曰黄阁。不敢洞开朱门，以别于人主，故以黄涂之，谓之黄阁。”

〔青溪笛〕景定建康志卷十八溪涧：“青溪，吴大帝 赤乌四年凿，东渠名青溪，通城北堑潮沟，阔五丈，深八尺，以泄玄武湖水，发源钟山而南流，经京，出今青溪闸口，接于秦淮。及杨溥城金陵，青溪始分为二。在城外者自城濠合于淮，今城东竹桥西北接后湖者，青溪遗迹固在。但在城内者悉皆堙塞，惟上元县治南迤而西，循府治东南出至府学墙下，皆青溪之旧曲。水通秦淮，而钟山水源久绝矣。”晋书 桓伊传：“王徽之赴召京师，泊舟青溪侧。素不与徽之相识。伊于岸上过，船中客称伊小字，曰：‘此桓野王也。’徽之便令人谓伊曰：‘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伊是时已贵显，素闻徽之名，便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宾主不交一言。”

〔端的〕确实。

〔钟山〕景定建康志卷十七山阜：“钟山一名蒋山，在城东北一十五里，周回六十里，高一百五十八丈。东连青龙山，西接青溪，南有钟浦，下入秦淮，北接雉亭山。汉末有秣陵尉蒋子文逐盗死事于此，吴大帝为立庙，封曰蒋侯。大帝祖讳钟，因改曰蒋山。按丹阳记：京师南北并连山岭，而蒋山岧峣嶷异，其形象龙，实作扬都之镇。诸葛亮云‘钟山龙蟠’，盖谓此也。”

念奴娇

登建康 赏心亭，呈史留守致道

我来吊古，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虎踞龙蟠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柳外斜阳，水边归鸟，陇上吹乔木。片帆西去，一声谁喷霜竹？　却忆安石风流，东山岁晚，泪落哀筝曲。儿辈功名都付与，长日惟消棋局。宝镜难寻，碧云将暮，谁劝杯中绿？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

【校】

〔题〕“史留守致道”四卷本甲集作“史致道留守”。花庵词选题作“登赏心亭”。

〔兴亡〕王诏校刊本作“江山”。

【笺注】

〔赏心亭〕景定建康志卷二十二：“赏心亭在下水门之城上，下临秦淮，尽观览之胜。丁晋公谓建。”

〔虎踞龙蟠〕太平御览卷一五六州郡一引张勃 吴录：“刘备曾使诸葛亮至京，因睹秣陵山阜，叹曰：；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李商隐 咏史诗：“北湖南埭水漫漫，一片降旗百尺竿。三百年间同晓梦，钟山何处有龙盘？”

〔喷霜竹〕黄庭坚 念奴娇词，题云：“八月十七日同诸甥待月，有客孙彦立者善吹笛，有名酒酌之。”其结句云：“孙郎微笑，坐来声喷霜竹。”

〔却忆至棋局〕南齐书 王俭传：“俭常语人曰：‘江左风流宰相惟有谢安。’盖自比也。”晋书 谢安传：“谢安字安石……寓居会稽，与王羲之及高阳许询、桑门支遁游处，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无处世意。……安虽放情丘壑，然每游赏必以妓女从。……屡违朝旨，高卧东山。……时安弟万为西中郎将，总藩任之重……及万废黜，安始有仕进志。……时苻坚强盛，疆埸多虞，诸将败退相继，安遣弟石及兄子玄等应机征讨，所在克捷。……玄等既破坚，有驿书至，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云：‘小儿辈遂已破贼。’安虽受朝寄……然东山之志始末不渝。雅志未就，遂遇疾笃。”又，桓伊传：“伊字叔夏……善音乐，尽一时之妙，为江左第一。……时谢安婿王国宝专利无检行，安恶其为人，每抑制之。及孝武末年，嗜酒好内，而会稽王 道子昏醟尤甚，惟狎昵谄邪，于是国宝谗谀之计稍行于主相之间，而好利险诐之徒以安功名盛极而构会之，嫌隙遂成。帝召伊饮宴，安侍坐，帝命伊吹笛，伊神色无忤，即吹为一弄，乃放笛云：‘臣于筝分乃不及笛，然自足以韵合歌管，请以筝歌。’……伊便抚筝而歌怨诗曰：‘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声节慷慨，俯仰可观。安泣下沾衿，乃越席而就之，捋其须曰：‘使君于此不凡！’帝甚有愧色。”唐张固 幽闲鼓吹：“宣宗坐朝，令狐相进李远为杭州，宣宗曰：‘比闻李远诗云：长日唯销一局棋。岂可以临郡哉？’对曰：‘诗人之言不足有实也。’”

〔宝镜句〕李濬 松窗杂录载渔人于秦淮得古铜镜，照之尽见脏腑，腕战而坠，李德裕穷索水底而不可复得事，疑为此句出典。

〔碧云句〕江淹 拟休上人怨别诗：“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柳永 洞仙歌词：“伤心最苦，伫立对碧云将暮。”

〔谁劝句〕白居易 和梦得游春诗一百韵：“行看须间白，谁劝杯中绿？”

〔江头二句〕杜甫 观李固请司马弟山水图诗：“高浪垂翻屋，崩崖欲压床。”陆游 南唐书史 虚白传：“元宗南游豫章，次蠡泽，虚白鹤裘藜杖，迎谒道旁，元宗驻跸劳问曰：‘处士居山亦尝有所赋乎？’曰：‘近得溪居诗一联。’使诵之，曰：‘风雨揭却屋，浑家醉不知。’元宗变色。”苏轼 次韵刘景文登介亭诗：“涛江少酝藉，高浪翻雪屋。”

千秋岁

金陵寿史帅致道。时有版筑役

塞垣秋草，又报平安好。尊俎上，英雄表。金汤生气象，珠玉霏谈笑。春近也，梅花得似人难老。　莫惜金尊倒，凤诏看看到。留不住，江东小。从容帷幄去，整顿乾坤了。千百岁，从今尽是中书考。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为金陵 史致道留守寿”。花庵词选作“建康寿史致道”。

〔帷幄去〕花庵词选作“帷幄里”。

【笺注】

〔版筑役〕景定 建康志卷十四建炎以来年表 乾道四年记事：“正志以蔡宽夫宅基创贡院，重建新亭、东冶亭、二水亭，移放生池于青溪，建青溪阁。”五年记事：“正志重修镇淮桥、饮虹桥，上为大屋数十楹，极其壮丽。”同书卷二十城阙志 建康府城条：“乾道五年，留守史正志因城坏复加修筑，增立女墙。”

〔又报句〕酉阳杂俎续集卷十支植下：“童子寺有竹一窠，才长数尺。相传其寺纲维每日报竹平安。”

〔英雄表〕苏轼 张安道乐全堂诗：“我公天与英雄表，龙章凤姿照鱼鸟。”

〔珠玉句〕晋书 夏侯湛传：“咳唾成珠玉，挥袂出风云。”胡毋辅之传：“彦国吐佳言……霏霏不绝。”李白 妾薄命：“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

〔得似〕怎似。

〔莫惜句〕蔡挺 喜迁莺词：“太平也，且欢娱，不惜金尊频倒。”

〔看看〕犹言“转眼”。

〔江东小〕史记 项羽本纪：“江东虽小，地方千里。”

〔从容句〕新唐书 房琯传赞：“遭时承平，从容帷幄，不失为名宰。”张孝祥 水调歌头凯歌上刘恭父：“闻道玺书频下，看即沙堤归路，帷幄且从容。”

〔整顿句〕杜甫 洗兵马：“二三豪俊为时出，整顿乾坤济时了。”

〔中书考〕汉武帝置中书令，掌禁中书记。至唐则以中书、尚书、门下为三省，其令长俱为宰相。旧唐书 郭子仪传：“史臣裴洎曰：汾阳事上诚荩，临下宽厚，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殆二十年，校中书令考二十有四。富贵寿考，繁衍安泰，哀荣终始，人道之盛，此无缺焉。”

【编年】

乾道五年（一一六九）。——丘崈文定公词有“为建康史帅志道寿”之水龙吟一阕，其后章有“新筑沙堤，暂占熊梦，恰经长至”等语，知史氏生辰适在冬至日之后。史氏帅建康时所兴工役虽甚多，然据“金汤生气象”句，则似唯有修筑建康府城及增立女墙事足以当之。因知此词为乾道五年冬所作。余二词当亦其年前后所作，因汇录于前。

满江红

中秋寄远

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但平声唤取玉纤横管，一声吹裂。谁做冰壶凉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问嫦娥孤令有愁无？应华发。　云液满，琼杯滑。长袖舞，清歌咽。叹十常八九，欲磨还缺。但愿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把从前离恨总成欢，归时说。

【校】

〔但〕广信书院本“但”字下无“平声”二字，兹从四卷本甲集。

〔横管〕四卷本作“横笛”。

〔凉世界〕四卷本作“浮世界”。

〔孤令〕四卷本作“孤冷”。

〔长袖舞〕四卷本作“长袖起”。

〔但愿〕四卷本作“若得”。

〔总成欢〕王诏校刊本及六十家词本俱作“总包藏”。

【笺注】

〔但唤取二句〕叶梦得 石林诗话卷上：“晏元献公留守南都，王君玉……为府签判。……宾主相得，日以赋诗饮酒为乐，佳时胜日未尝辄废也。尝遇中秋阴晦，斋厨夙为备，公适无命。既至夜，君玉密使人伺公，曰已寝矣。君玉亟为诗以入，曰：‘只在浮云最深处，试凭弦管一吹开。’公枕上得诗大喜，即索衣起，径召客治具，大合乐。至夜分，果月出，遂乐饮达旦。”何薳 春渚纪闻卷七：“东坡先生和岗字诗云：‘一声吹裂翠崖岗。’薳家藏公墨本，诗后注云：‘昔有善笛者，能为穿云裂石之声。’别不用事也。”

〔冰壶〕许浑 天竺寺题葛洪井：“月寒冰在壶。”

〔最怜句〕酉阳杂俎天咫门：“郑仁本表弟游嵩山，见一人枕一幞物，方眠熟，即呼之，且问其所自，其人笑曰：‘君知月乃七宝合成乎？常有八万二千户修之，予即一数。’因开幞，有斤凿数事。”王安石 题扇诗：“玉斧修成宝月团，月边仍有女乘鸾。”

〔云液〕谓酒。白居易 对酒闲吟赠老者诗：“云液洒六腑。”

〔长袖舞〕韩非子 五蠹篇：“鄙谚曰：‘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此言多资之易为工也。”

〔十常八九〕黄庭坚 用明发不寐有怀二人为韵寄李秉彝德叟诗：“人生不如意，十事常八九。”

〔但愿句〕苏轼 水调歌头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看承别〕别样看待。郭应祥中秋后一夕作鹧鸪天词，亦有“自缘人意看承别，未必清辉减一分”句。

又

中秋

美景良辰，算只是可人风月。况素节扬辉长是，十分清彻。着意登楼瞻玉兔，何人张幕遮银阙？倩蜚廉得得为吹开，凭谁说？

弦与望，从圆缺。今与昨，何区别？羡夜来手把，桂花堪折。安得便登天柱上，从容陪伴酬佳节。更如今不听麈谈清，愁如发。

【笺注】

〔美景句〕谢灵运 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序：“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

〔素节〕初学记：“秋节曰素节。”

〔玉兔〕傅玄 拟天问：“月中何有？白兔捣药。”

〔蜚廉〕一作飞廉，风伯也。见风俗通义。

〔得得〕僧贯休 入蜀诗：“一瓶一钵垂垂老，万水千山得得来。”按：得得即特地之意。

〔登天柱〕唐皇甫枚 三水小牍卷上赵知微雨夕登天柱峰玩月条：“九华山道士赵知微，乃皇甫玄真之师。……讽诵道书，炼志幽寂，隐迹数十年，遂臻玄牝。……去岁中秋，自朔霖霪，至于望夕。玄真谓同门生曰：‘甚惜良宵而值苦雨！’语顷，赵君忽命侍童曰：‘可备酒果。’遂遍召诸生谓曰：‘能升天柱峰玩月不？’诸生虽强应，而窃以谓浓阴雨如斯，若果行，将有垫巾角、折屐齿之事。少顷，赵君曳杖而出，诸生景从。既辟荆扉，而长天廓清，皓月如昼。扪萝援筿，及峰之巅。赵君处玄豹之茵，诸生借芳草列侍。俄举巵酒，咏郭景纯 游仙诗数篇。诸生有清啸者，步虚者，鼓琴者。以至寒蟾隐于远岑，方归山舍。既各就榻，而凄风苦雨，暗晦如前。众方服其奇致。”

〔麈谈清〕世说新语 容止篇：“王夷甫容貌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

又

点火樱桃，照一架荼䕷如雪。春正好见龙孙穿破，紫苔苍壁。乳燕引雏飞力弱，流莺唤友娇声怯。问春归不肯带愁归，肠千结。 层楼望，春山叠。家何在？烟波隔。把古今遗恨，向他谁说？蝴蝶不传千里梦，子规叫断三更月。听声声枕上劝人归，归难得。

【校】

〔春正好句〕“见”字疑衍。万树 词律满江红又一体下注云：“按前后段中俱用七字两句，万无用八字而前后参差者。……稼轩多一见字，皆系误传，即当时偶笔，亦是差处。”

【笺注】

〔龙孙〕僧赞宁 笋谱杂说篇：“俗间呼笋为龙孙。”

〔蝴蝶二句〕庄子 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禽经：“春夏有鸟若云‘不如归去’，乃子规也。”崔涂 春夕旅怀诗：“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

【编年】

上满江红三首，广信书院本俱编置于同调词之前列，知作年皆较早。其中“点火樱桃”阕，思归山东之情，与本卷第一首汉宫春词同，故均姑置于乾道中期。

念奴娇

西湖和人韵

晚风吹雨，战新荷声乱，明珠苍璧。谁把香奁收宝镜，云锦周遭红碧。飞鸟翻空，游鱼吹浪，惯趁笙歌席。坐中豪气，看君一饮千石。　遥想处士风流，鹤随人去，已作飞仙伯。茆舍疏篱今在否，松竹已非畴昔。欲说当年，望湖楼下，水与云宽窄。醉中休问，断肠桃叶消息。

【校】

〔调〕咸淳临安志三十三引作“酹江月”。

〔周遭红碧〕四卷本甲集作“红涵湖碧”。

〔惯趁〕花庵词选及临安志并作“惯听”。

〔看君〕四卷本作“看公”。

〔已作〕四卷本作“老作”。

〔飞仙伯〕临安志及王诏校刊本并作“飞仙客”。

〔疏篱〕花庵词选及临安志并作“竹篱”。

【笺注】

〔新荷、云锦〕文同 题守居园池横湖诗：“一望见荷花，天机织云锦。”苏轼 和文与可洋川园池横湖诗：“贪看翠盖拥红妆，不觉湖边一夜霜。卷却天机云锦段，从教匹练写秋光。”

〔遥想二句〕处士指林逋，字君复，杭州 钱塘人。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号西湖处士。梦溪笔谈卷十：“林逋隐居杭州 孤山，常畜两鹤，纵之则飞入云霄盘旋，久之复入笼中。逋常泛小艇游西湖诸寺，有客至逋所居，则一童子出，应门延客坐，为开笼放鹤，良久，逋必棹小船而归，盖尝以鹤飞为验也。”

〔飞仙〕十洲记：“蓬莱山周回五千里，有圆海绕山，无风而洪波百丈，不可往来，唯飞仙能到其处耳。”

〔茆舍二句〕武林旧事卷五湖山胜概：“孤山旧有……巢居阁、林处士庐，今皆不存。”

〔望湖楼〕咸淳临安志卷三十二：“望湖楼在钱塘门外一里，一名看经楼。乾德五年钱忠懿王建。”苏轼 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五首：“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桃叶〕古乐府注：“王献之爱妾名桃叶，尝渡此，献之作歌送之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编年】

乾道六年或七年（一一七〇或一一七一）。——上词见四卷本甲集，当是仕宦期内之作。查稼轩于赋闲居信州前凡三次居官临安，其任期较长者，厥唯乾道六七两年任司农寺主簿时，兹姑假定此词即该期内所作。

好事近

西湖

日日过西湖，冷浸一天寒玉。山色虽言如画，想画时难邈。

前弦后管夹歌钟，才断又重续。相次藕花开也，几兰舟飞逐。

【笺注】

〔冷浸句〕李贺 江南弄：“江上团团贴寒玉。”按：寒玉喻月光。秦观 临江仙词：“微波浑不动，冷浸一天星。”

〔难邈〕即难以描画之意。杜甫 丹青引赠曹将军霸：“先帝天马玉花骢，画工如山貌不同。……即今漂泊干戈际，屡貌寻常行路人。”韩愈 楸树诗有“不得画师来貌取”句，一本“貌”即作“邈”。朱熹校昌黎集于此诗后注云：“貌，音邈。”后晋天福四年写本汉将王陵变亦有句云：“诏太史官邈其夫人灵在金牌之上。”知凡用“貌”作描绘解者，唐宋间人盖皆读作“邈”字，间亦写作“邈”字也。

【编年】

上词辑自永乐大典二二六五卷湖字韵，词集各刊本均未收。作年无可考，姑附次西湖词之后。

青玉案

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校】

〔题〕阳春白雪引无题。

〔夜放、更吹、笑语〕阳春白雪作“未放”、“早吹”、“笑靥”。

【笺注】

〔花千树、星如雨〕皆谓灯。东京梦华录谓正月十六日晚京城各坊巷“各以竹竿出灯毬于半空，远近高低，若飞星然”。左传 庄七年：“星殒如雨。”苏味道 正月十五日夜诗：“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宝马句〕郭利贞 上元诗：“九陌连灯影，千门度月华。倾城出宝骑，匝路转香车。”

〔玉壶〕指月，故继以“光转”二字，亦或指灯。武林旧事卷二元夕条：“灯之品极多，每以苏灯为最。……福州所进，则纯用白玉，晃耀夺目，如清冰玉壶，爽彻心目。”

〔鱼龙舞〕汉书 西域传赞“漫衍鱼龙角抵之戏”句下师古注云：“鱼龙者为舍利之兽，先戏于庭极毕，乃入殿前，激水化成比目鱼，跳跃漱水，作雾障日，毕，化成黄龙八丈，出水敖戏于庭，炫燿日光。”夏竦 奉和御制上元观灯诗：“鱼龙漫衍六街呈，金锁通宵启玉京。”

〔蛾儿雪柳〕东京梦华录卷六正月十六日条：“市人卖玉梅、夜蛾、蜂儿、雪柳……”宣和遗事十二月预赏元宵条：“宣和六年正月十四夜，奉圣旨宣万姓。有那快行家，手中把着金字牌，喝道‘宣万姓’。少刻，京师民有似云浪，尽头上带着玉梅、雪柳、闹蛾儿，直到鳌山下看灯。”陈元靓 岁时广记卷十一引岁时杂记：“都城仕女有插戴灯毬灯笼，大如枣栗，如珠茸之类。又卖玉梅、雪梅、雪柳、菩提叶及蛾蜂儿等，皆缯楮为之。”

【编年】

上词见于四卷本甲集，据词中观灯、寻芳之情节，疑作于首次官临安时。

感皇恩

滁州寿范倅

春事到清明，十分花柳。唤得笙歌劝君酒。酒如春好，春色年年依旧。青春元不老，君知否？　席上看君：竹清松瘦。待与青春斗长久。三山归路，明日天香襟袖。更持金盏起，为君寿。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为范倅寿”。

〔依旧〕四卷本作“如旧”。

〔金盏〕四卷本作“银盏”。

【笺注】

〔滁州〕东魏置南谯州，隋改置滁州。唐、宋因之。宋属淮南东路。即今安徽滁县。

〔范倅〕滁州府志 职官通判：“范昂，乾道六年任。”宋会要辑稿职官一〇之九：“乾道八年正月十四日诏滁州州县官到任任满，依次边舒州州县官推赏。先是，权通判滁州 范昂陈请，故有是诏。”据知此范倅即范昂。唯范氏事历别无可考，并其字里亦莫得而知。

〔三山句〕三山本指海上三仙山蓬莱、方壶、瀛洲，自汉代学者以东观为道家蓬莱山（见后汉书窦章传），后人遂有以“三山”、“三岛”、“蓬莱”、“瀛洲”等为馆阁之称者，如唐太宗设瀛洲馆以待学士是也。刘禹锡 鹤叹诗序：“乐天为秘书监，不以鹤随，置之洛阳第……因作鹤叹以赠乐天。”诗云：“一院春草长，三山归路迷。”陈师道 答寇十一惠朱樱诗：“故人怜一老，辍食寄三山。”时后山在馆中。详词中此句之意，盖即以馆阁从官期范倅也。

〔天香襟袖〕苏轼 和子由除夜元日省宿致斋诗：“朝回两袖天香满。”浣溪沙 彭门送梁左藏：“归来衫袖有天香。”

【编年】

乾道八年（一一七二）春。——据周孚 奠枕楼记，知稼轩之守滁始于乾道八年春正月，又据滁州府志，知范昂之继任者为燕世良，亦于八年莅任。更据稼轩送范氏之木兰花慢，知范氏之去任当在八年中秋之前，而此词则春间所作也。

又

寿范倅

七十古来稀，人人都道：不是阴功怎生到。松姿虽瘦，偏耐雪寒霜晓。看君双鬓底，青青好。　楼雪初晴，庭闱嬉笑。一醉何妨玉壶倒。从今康健，不用灵丹仙草。更看一百岁，人难老。

【校】

〔题〕广信书院本无，兹从四卷本乙集。永乐大典卷二六〇八老字韵作“寿人七十”。

〔雪寒霜晓〕四卷本作“云寒霜冷”。

【笺注】

〔范倅〕前阕滁州寿范倅之感皇恩，起句为“春事到清明，十分花柳”，与本阕之“雪寒霜晓”及“楼雪初晴”诸语，时令不合，则此范倅与彼范倅盖非一人。刘宰 漫塘集三十四范如山行述，谓如山之父名邦彦，仕金为蔡州之新息县令，绍兴辛巳以其县归宋。如山之女弟归稼轩先生。牟陵阳集十五书范雷卿家谱，谓范邦彦南归之后，添差湖州之长兴县丞，其后改签书镇江军节度使判官厅事，召赴都堂审查，又改为添差通判镇江府。至顺镇江志，谓范邦彦之通判镇江在乾道四年以后，年七十四卒于任所。曩曾据上引诸文，以为此阕所寿之范倅应即为范邦彦。然审思之亦殊未合。范邦彦为稼轩妇翁，似不应径呼为“范倅”，且据漫塘集及陵阳集，范邦彦未仕则有“河朔孟尝”之称号，既仕为金之新息县令，则率豪杰开蔡州城以迎宋师，因与稼轩忠义相知。是则范邦彦并非庸庸碌碌、无志业可以称述者，而词中仅泛泛然称道其“阴功”，则与范邦彦之行谊亦显不相符。因知旧日之笺注为非是。至此范倅究为何人，恐终难确考矣。

〔七十句〕杜甫曲江之二：“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难老〕诗 鲁颂泮水：“既饮旨酒，永锡难老。”

【编年】

范倅既不知究系何人，此词作年因亦难定。姑依广信书院本次第，附次于“滁州寿范倅”一首之后。

声声慢

滁州旅次登奠枕楼作，和李清宇韵

征埃成阵，行客相逢，都道幻出层楼。指点檐牙高处，浪涌云浮。今年太平万里，罢长淮千骑临秋。凭栏望：有东南佳气，西北神州。　千古怀嵩人去，还笑我，身在楚尾吴头。看取弓刀陌上，车马如流。从今赏心乐事，剩安排酒令诗筹。华胥梦，愿年年人似旧游。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旅次登楼作”。花庵词选作“滁州作，奠枕楼”。

〔浪涌〕四卷本作“浪拥”。

〔还笑〕四卷本作“应笑”。

〔看取〕花庵词选作“见说”。

【笺注】

〔奠枕楼〕稼轩于乾道八年守滁州时所创建，用以安辑民庶，收容商旅者也。崔敦礼 宫教集 奠枕楼记：“郡之酤肆，旧颓废不治，市区寂然，人无以为乐，侯乃易而新之。……即馆之旁，筑逆旅之邸，宿息屏蔽，罔不毕备。纳车聚，各有其所。四方之至者，不求皆予之以归。自是流逋四来，商旅毕集。……既又揭楼于邸之上，名曰奠枕，使其民登临而歌舞之。”

〔李清宇〕蠹斋铅刀编卷二十四送李清宇序：“延安李君清宇，予始识之于滁。与之语，欢甚。视其所去取与所趋避，鲜有不与予同者。”王千秋 审斋词有“和李清宇”之好事近一阕。

〔东南佳气〕后汉书 光武帝纪：“苏伯阿为王莽使至南阳，遥望舂陵郭，唶曰：‘气佳哉，郁郁葱葱然。’”

〔千古句〕舆地纪胜卷四十二滁州景物下：“怀嵩楼即今北楼，唐 李德裕贬滁州，作此楼，取怀归嵩洛之意。”滁州府志 古迹志：“赞皇楼，在州治后统军池上。唐刺史李德裕建。后改名怀嵩，一名北楼。”李文饶文集别集七怀嵩楼记：“怀嵩，思解组也。……余忧伤所侵，疲苶多病，尝惊北叟之福，岂忘东山之归。此地旧隐曲轩，傍施僻块，竹树阴合，檐槛昼昏，喧雀所依，凉飚罕至。余尽去危堞，敞为虚楼；剪榛木而始见前山，除密筿而近对嘉树；延清辉于月观，留爱景于寒荣。晨憩宵游，皆有殊致。周视原野，永怀嵩峰。肇此佳名，且符夙尚。尽庾公不浅之意，写仲宣极望之心。贻于后贤，斯乃无愧。”

〔楚尾吴头〕方舆胜览：“豫章之地为楚尾吴头。”按：滁州亦古代吴楚交界之地，故亦可称“楚尾吴头”。

〔弓刀陌上〕黄庭坚 寄叔父夷仲诗：“弓刀陌上望行色，儿女灯前语夜深。”

〔赏心乐事〕见前满江红（美景良辰阕）“美景句”注。

〔剩〕此处作“尽”解。

〔华胥梦〕列子 黄帝篇：“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其国无师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黄帝既寤，怡然自得。”

【编年】

乾道八年（一一七二）。——玩词中语意，当是作于奠枕楼初成之时。

又

嘲红木犀。余儿时尝入京师禁中凝碧池，因书当时所见

开元盛日，天上栽花，月殿桂影重重。十里芬芳，一枝金粟玲珑。管弦凝碧池上，记当时风月愁侬。翠华远，但江南草木，烟锁深宫。　只为天姿冷澹，被西风酝酿，彻骨香浓。枉学丹蕉，叶底偷染妖红。道人取次装束，是自家香底家风。又怕是，为凄凉长在醉中。

【校】

〔题〕四卷本甲集“嘲”作“赋”。

〔叶底〕四卷本作“叶展”。

【笺注】

〔京师禁中凝碧池〕京师指开封。李濂 汴京遗迹志卷八台池园苑门：“凝碧池在陈州门里繁台之东南。唐为牧泽，宋真宗时改为池。”按：陈州门为开封外城南门之一，非皇城门，所记凝碧池之方位与稼轩所云在禁中者不合，不知何故。稼轩谓“儿时尝入京师”，指随其祖父居汴京事。美芹十论 奏进札子：“臣之家世，受廛济南……大父臣赞，以族众拙于脱身，被污虏官，留京师，历宿亳，涉沂海，非其志也。”辛启泰 稼轩年谱载辛赞曾知开封府。

〔开元句〕开元为唐玄宗年号。其时唐称极盛，盖以喻北宋盛时。杜甫 忆昔二首：“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管弦句〕明皇杂录：“天宝末，禄山陷西京，大会凝碧池，梨园子弟，欷歔泣下。乐工雷海青掷乐器西向大恸。王维陷贼中，潜赋诗云：‘秋槐零落深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翠华远〕皇帝之旗以翠羽为饰。此指宋徽宗、钦宗为金人所虏北去事。

〔偷染妖红〕苏轼 浣溪沙 徐州 藏春阁园中：“化工余力染夭红。”语本和述古冬日牡丹四首之一：“一朵妖红翠欲流……化工只欲呈新巧。”是“夭红”即“妖红”。

〔道人句〕芍药谱：“取次妆，淡红多叶也。色绝淡，条叶正类绯，多叶亦平头也。”取次即造次，作“随便”或“草草”解。

〔是自家句〕宋释晓莹罗湖野录载晦堂禅师为黄庭坚说法，“时当暑退凉生，秋香满院。晦堂乃曰：‘闻木犀香乎？’公曰闻。晦堂曰：‘吾无隐乎尔。’公欣然领解。”后因常以“木犀香”为三教教门中典故。词中因有“道人家风”之联想。

【编年】

此词广信书院本编次于同调“滁州登奠枕楼”一首之后，“上饶送黄倅赴调”一首之前，作年不可确考，因附次于此。

木兰花慢

滁州送范倅

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无情水都不管，共西风只管送归船。秋晚莼鲈江上，夜深儿女灯前。　征衫便好去朝天。玉殿正思贤。想夜半承明，留教视草，却遣筹边。长安故人问我，道愁肠酒只依然。目断秋霄落雁，醉来时响空弦。

【校】

〔题〕花庵词选作“送滁州 范倅”。

〔怯流年〕花庵词选作“惜流年”。

〔况〕花庵词选作“更”。

〔只管〕四卷本甲集及花庵词选并作“只等”。

〔承明〕花庵词选作“恩纶”。

〔愁肠酒〕四卷本作“寻常泥酒”。

〔响空弦〕四卷本作“向空弦”。

【笺注】

〔对别酒二句〕苏轼 江城子 东武雪中送客：“对尊前，惜流年。”

〔秋晚句〕世说新语 识鉴篇：“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

〔夜深句〕参前声声慢（征埃成阵阕）“弓刀陌上”注。

〔承明〕汉书 严助传：“君厌承明之庐，劳侍从之事。”注：“承明庐在石渠阁外。直宿所止曰庐。”西都赋：“承明 金马，著作之庭。大雅宏达，于兹为群。”

〔视草〕旧唐书 职官志翰林院条：“玄宗即位，张说等召入禁中，谓之翰林待诏。……或诏从中出，虽宸翰所挥，亦资其检讨，谓之视草。”

〔愁肠酒〕韩偓 有忆诗：“愁肠酒人千里。”

〔目断二句〕目断犹云目极或目尽。战国策 楚策四：“更羸与魏王处京台之下，仰见飞鸟，更羸谓魏王曰：‘臣为君引弓虚发而下鸟。’……有间雁从东方来，更羸以虚发而下之。魏王曰：‘然则射可至此乎？’更羸曰：‘此孽也。……故疮未息而惊心未去也。闻弦音烈而高飞，故疮陨也。’”苏轼 次韵王雄州送侍其泾州诗：“闻道名城得真将，故应惊羽落空弦。”

【编年】

乾道八年（一一七二）。

西江月

为范南伯寿

秀骨青松不老，新词玉佩相磨。灵槎准拟泛银河，剩摘天星几个。南伯去岁七月生子。　奠枕楼头风月，驻春亭上笙歌。留君一醉意如何？金印明年斗大。

【校】

〔题〕广信书院本作“寿范南伯知县”，兹从四卷本丁集。花庵词选无题。

〔注〕“个”字下注文，四卷本无。

〔楼头〕四卷本及花庵词选并作〔楼东〕。

【笺注】

〔范南伯〕刘宰 故公安范大夫行述：“公讳如山，字南伯，邢台人。……南轩先生张公帅荆南，志在经理中原，以公北土故家，知其豪杰，熟其形势，辟差辰州 卢溪令，改摄江陵之公安，实欲引以自近。公治官犹家，抚民若子，人思之至今。……女弟归稼轩先生辛公弃疾，辛与公皆中州之豪，相得甚。辛词有‘万里功名莫放休’之句，盖以属公。公赋诗自见，亦曰：‘伊人固可笑，历落复崎嵚。略无资身策，而有忧世心。穷途每为恸，抱膝空长吟。’其志尚可想。床头常置渊明诗一编，开诵至‘倾壶无余沥，窥灶不见烟’，辄拊卷曰：‘是中有乐地，惟此翁知之。’……公岁晚居贫而好客，客至辄饬家人趣治具，无则典衣继之，须尽乃白。”

〔灵槎句〕博物志卷十：“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

〔剩〕此处作“多”解。

〔驻春亭〕未详，疑亦滁州之一亭也。

〔金印句〕世说新语 尤悔篇：“王大将军起事，丞相兄弟诣阙谢，周侯深忧。诸王始入，甚有忧色，丞相呼周侯曰：‘百口委卿。’周直过不应。既入，苦相存活。既释，周大说，饮酒。及出，诸王故在门，周曰：‘明年杀诸贼奴，当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

【编年】

乾道八年（一一七二）。——稼轩于乾道八年初莅滁州即创建奠枕楼，据后章首句，当是范氏于其时至滁访晤，稼轩因为赋此词也。

水调歌头

落日古城角，把酒劝君留。长安路远，何事风雪敝貂裘？散尽黄金身世，不管秦楼人怨，归计狎沙鸥。明夜扁舟去，和月载离愁。

功名事，身未老，几时休？诗书万卷，致身须到古伊 周。莫学班超投笔，纵得封侯万里，憔悴老边州。何处依刘客，寂寞赋登楼。

【笺注】

〔敝貂裘〕战国策 秦策一：“苏秦始将连衡说秦惠王……书十上而说不行，黑貂之裘敝，黄金百斤尽。”余参本卷水调歌头（落日塞尘起阕）“季子二句”注。

〔散尽句〕李白 魏郡别苏明府因北游诗：“洛阳 苏季子，剑戟森词锋。……黄金数百镒，白璧有几双。散尽空掉臂，高歌赋还邛。”

〔秦楼〕李白 忆秦娥词：“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狎沙鸥〕列子 黄帝篇：“海上之人有好鸥鸟者，每旦之海上，从鸥鸟游，鸥鸟之至者百数而不止。其父曰：‘吾闻鸥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鸥鸟舞而不下。”

〔诗书二句〕杜甫 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诗：“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致君尧 舜上，再使风俗淳。”伊 周，伊尹与周公 旦，分别为商、周之开国勋臣。晋 傅玄 答程晓诗：“伊 周作弼，王室惟康。”

〔莫学三句〕后汉书 班超传：“班超字仲升，扶风 平陵人。家贫，常为宫佣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其后行诣相者……相者指曰：‘生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留焉耆半岁，慰抚之，于是西域五十余国悉皆纳质内属焉。……封超为定远侯。……超以久在异域，年老思土。十二年，上疏曰：‘……蛮夷之俗，畏壮侮老。臣超犬马齿歼，常恐年衰，奄忽僵仆，孤魂弃捐。……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书奏，帝感其言，乃征超还。……超在西域三十一年……十四年八月至洛阳……九月卒，年七十一。”晁补之 摸鱼儿 东皋寓居：“功名浪语。便做得班超，封侯万里，归计恐迟暮。”

〔何处二句〕文选 王粲 登楼赋五臣注：“时董卓作乱，仲宣避难荆州依刘表，遂登江陵城楼，因怀归而有此作，述其进退危惧之情也。”

【编年】

淳熙元年（一一七四）冬。——玩上词语意，当是送人赴行都之作。据“依刘客”语，疑是作于任江东安抚司参议官时。盖此后稼轩所任多为方面大吏，似不得再以此自称矣。

一剪梅

游蒋山，呈叶丞相

独立苍茫醉不归。日暮天寒，归去来兮。探梅踏雪几何时；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白石冈头曲岸西，一片闲愁，芳草萋萋。多情山鸟不须啼。桃李无言，下自成蹊。

【校】

〔题〕四卷本乙集无题。

〔白石冈〕四卷本作“白石江”。

【笺注】

〔蒋山〕即钟山，参前满江红（鹏翼垂空阕）“钟山”。 〔叶丞相〕宋史 叶衡传：“叶衡字梦锡，婺州 金华人。绍兴十八年进士第。……有言江淮兵籍伪滥，诏衡按视，赐以袍带鞍马弓矢，且命衡措置民兵，咸称得治兵之要。知荆南、成都、建康府，除户部尚书，除签书枢密院事，拜参知政事。……拜右丞相兼枢密使。……上谕执政，选使求河南……（汤邦彦）闻衡对客有讪上语，奏之，上大怒，即日罢相。……诏衡自便，复官与祠。年六十二薨，赠资政殿学士。”

〔独立句〕杜甫 乐游园歌：“此身饮罢无归处，独立苍茫自咏诗。”

〔今我二句〕诗 小雅 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白石冈〕王安石 出金陵诗：“白石冈头草木深。”中书即事诗：“何时白石冈头路，度水穿云取次行。”李壁注谓建康东有白土冈，江宁县城南十五里有石子冈，而不详白石冈之所在。按：此词既云“白石冈头曲岸西”，则此地必在蒋山之西，与曲折北流之秦淮河相邻。若然，则白石冈殆即石子冈也。范成大 晓行诗云：“马上谁惊千里梦，石头冈下小车声。”此范氏自吴中赴金陵途中所作，题下自注：“官塘驿。”叶衡 淳熙元年帅建康，招稼轩为参议官，比至而叶衡被召，白石冈头盖为二人曾同游之处也。

〔桃李二句〕史记李将军列传赞：“传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李将军之谓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编年】

淳熙元年（一一七四）春。——据景定建康志卷十四建炎以来年表，叶衡于淳熙元年正月二十六日帅建康，二月即召赴行在。而据周孚 蠹斋铅刀编卷十送辛幼安诗，稼轩赴建康时恰逢春分时节，则此词乃稼轩送别叶氏之后独自重游蒋山时奉呈叶氏之作，词中有“杨柳”、“芳草”可证。叶氏于时未为丞相，题中丞相之称，盖后来所追改也。

新荷叶

和赵德庄韵

人已归来，杜鹃欲劝谁归？绿树如云，等闲付与莺飞。兔葵燕麦，问刘郎几度沾衣。翠屏幽梦，觉来水绕山围。　有酒重携，小园随意芳菲。往日繁华，而今物是人非。春风半面，记当年初识崔徽。南云雁少，锦书无个因依。

【校】

〔付与〕四卷本甲集作“借与”。

【笺注】

〔人已二句〕见前满江红（点火樱桃阕）“蝴蝶二句”注。

〔绿树二句〕丘迟 与陈伯之书：“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兔葵二句〕本事诗：“刘尚书禹锡，自屯田员外左迁朗州司马，凡十年始征还。方春，作赠看花诸君子诗曰：‘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其诗一出，传于都下，有素嫉其名者，白于执政，又诬其有怨愤。他日见时宰，与坐，慰问甚厚，既辞，即曰：‘近有新诗，未免为累，奈何？’不数日，出为连州刺史。其自叙云：‘贞元二十一年春，余为屯田员外，时此观未有花。是岁出牧连州，至荆南，又贬朗州司马。居十年，诏至京师，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仙桃满观，盛如红霞，遂有前篇以记一时之事。旋又出牧，于今十四年，始为主客郎中，重游玄都，荡然无复一树，唯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因再题二十八字，以俟后再游。时大和二年三月也。’诗曰：‘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按：稼轩于乾道四年通判建康府，淳熙元年重归建康充帅属，故词中有“人已归来”和“刘郎几度沾衣”句。

〔水绕山围〕黄庭坚 次韵石七三六言诗：“欲行水绕山围，但见鲲化鹏飞。”

〔物是人非〕曹丕与朝歌令吴质书：“节同时异，物是人非，我劳如何。”

〔崔徽〕苏轼 章质夫寄惠崔徽真诗，宋援注：“崔徽，河中倡妇也。裴敬中以兴元幕使河中，与徽相从者累月。敬中使罢，还，徽不能从，情怀怨抑。后数月，东州幕白知退将自河中归，徽乃托人写真，因捧书谓知退曰：‘为妾谓敬中：崔徽一旦不及卷中人，徽且为卿死矣。’元稹为作崔徽歌。”

〔因依〕意为“依托”或“凭借”。

【附录】

赵德庄 彦端原唱二首（见介庵词）

新荷叶

欲暑还凉，如春有意重归。春若归来，任他莺老花飞。轻雷淡雨，似晚风欺得单衣。詹声惊醉，起来新绿成围。　回首分携，光风冉冉菲菲。曾几何时，故山疑梦还非。鸣琴再抚，将清恨都入金徽。永怀桥下，系船溪柳依依。　雨细梅黄，去年双燕还归。多少繁红，尽随蝶舞蜂飞。阴浓绿暗，正麦秋犹衣罗衣。香凝沉水，雅宜帘幕重围。　绣扇仍携，花枝尘梁芳菲。遥想当时，故交往往人非。天涯再见，悦情话景仰清徽。可人怀抱，晚期莲社相依。

又

再和前韵

春色如愁，行云带雨才归。春意长闲，游丝尽日低飞。闲愁几许，更晚风特地吹衣。小窗人静，棋声似解重围。　光景难携，任他鶗芳菲。细数从前，不应诗酒皆非。知音弦断，笑渊明空抚余徽。停杯对影，待邀明月相依。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再和”。

【笺注】

〔行云句〕贺铸 芳心苦词：“返照迎潮，行云带雨。”

〔鶗芳菲〕离骚：“恐鹈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汉书 扬雄传注：“鶗一名子规，一名杜鹃，常以立夏鸣，鸣则众芳皆歇。”广韵：“鶗春分鸣则众芳生，秋分鸣则众芳歇。”

〔弦断〕晋书 陶潜传：“性不解音，而蓄素琴一张，弦徽不具。每朋酒之会，则抚而和之，曰：‘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

〔停杯二句〕李白 月下独酌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编年】

淳熙元年（一一七四）。——韩元吉 南涧甲乙稿赵德庄墓志谓赵氏于任江东转运副使之后，移福建提刑，过阙，留为左司郎中，迁太常少卿，复丐外，除知建宁府。淳熙二年卒于家。其卒前一二年，为废退家居时期。宋会要辑稿 选举三四之二四载：“乾道六年六月六日，诏太常少卿赵彦端直宝文殿，知建宁府。”则赵氏归余干当为乾道末年事。赵氏原唱有“曾几何时，故山疑梦还非”与“可人怀抱，晚期莲社相依”句，知皆作于闲退期内。而稼轩和章盖淳熙元年出任江东安抚司参议，重归建康时所作，故前章有“人已归来”数语，又感叹与赵氏相违，故有“有酒重携，小园随意芳菲。往日繁华，而今物是人非”诸句。

菩萨蛮

金陵赏心亭为叶丞相赋

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烟雨却低回，望来终不来。 　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

【校】

〔题〕四卷本甲集无“金陵”二字。

【笺注】

〔青山句〕苏轼 越州张中舍寿乐堂诗：“青山偃蹇如高人，常时不肯入官府。高人自与山有素，不待招邀满庭户。”

〔人言四句〕白居易 白鹭诗：“人生四十未全衰，我为愁多白发垂。何故水边双白鹭，无愁头上也垂丝。”

又

江摇病眼昏如雾，送愁直到津头路。归念乐天诗：“人生足别离。” 　云屏深夜语，梦到君知否？玉箸莫偷垂，断肠天不知。

【笺注】

〔归念二句〕武瓘 劝酒诗有“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句，盖稼轩误记为乐天诗。

〔玉箸〕眼泪。白氏六帖：“魏甄后面白，泪双垂如玉箸。”刘孝威 独不见诗：“谁怜双玉箸，流面复流襟。”

【编年】

淳熙元年（一一七四）。——上菩萨蛮二首，广信书院本将第二首编次于同调赋郁孤台一首前，知亦作于任江西提刑之先。以上片有“江摇”二句，姑置于本年所作赏心亭词之后。

太常引

建康中秋夜为吕叔潜赋

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校】

〔题〕“吕叔潜”广信书院本作“吕潜叔”，兹从四卷本丙集。四卷本无“夜”字。

【笺注】

〔吕叔潜〕汪应辰 文定集卷十五有与吕叔潜书，中有“魏公再相”及“伯恭今安在，两日前作书托韩无咎附便”等语。陈岩肖 庚溪诗话卷下有吕叔潜 大虬云云记事一则，知吕氏名大虬。查吕祖谦 东莱集卷九吕氏家传，大虬为吕好问孙，乃祖谦之诸父。

〔金波〕谓月。汉书 礼乐志 郊祀歌：“月穆穆以金波。”

〔飞镜句〕喻月重圆。玉台新咏 古绝句四首：“破镜飞上天。”吴兢 乐府古题要解藁砧今何在：“破镜飞上天，言月半当还也。”

〔被白发句〕薛能 春日使府寓怀诗：“青春背我堂堂去，白发欺人故故生。”

〔斫去二句〕杜甫 一百五日夜对月诗：“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韩愈 月蚀诗效玉川子作：“玉阶桂树闲婆娑。”

【编年】

淳熙元年（一一七四）。——吕叔潜始末既未得详，上词作年因亦难得的知。但据“白发欺人”句推之，似以作于二次官建康时为较合。

水龙吟

登建康 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鲙，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校】

〔题〕花庵词选作“赏心亭”。

〔远目〕四卷本甲集作“远日”。

〔红巾〕四卷本作“盈盈”。

【笺注】

〔遥岑句〕韩愈 城南联句：“遥岑出寸碧，远目增双明。”

〔玉簪句〕韩愈 送桂州严大夫诗：“山如碧玉簪。”皮日休 缥缈峰诗：“似将青螺髻，撒在明月中。”

〔落日句〕杜甫 越王楼歌：“楼头落日半轮明。”

〔断鸿句〕柳永 玉蝴蝶词：“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吴钩〕吴越春秋 阖闾内传：“阖闾命于国中作金钩，令曰：‘能为善钩者赏之百金。’有人杀其二子，以血衅金，成二钩，献于阖闾。……王曰：‘何以异于众夫子之钩乎？’……钩师向钩而呼二子名：‘吴鸿、扈稽，我在于此，王不知汝之神也。’声绝于口，两钩俱飞，着父之胸。吴王大惊，乃赏百金，遂服而不离身。”沈括 梦溪笔谈卷十九：“唐人诗多用吴钩者，吴钩，刀名也，刃鸾，今南蛮用之，谓之葛党刀。”杜甫 后出塞诗：“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李贺 南园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栏干句〕王辟之 渑水燕谈录卷四：“刘孟节先生概，青州寿光人。少师种放，笃古好学，酷嗜山水，而天姿绝俗，与世相龃龉，故久不仕。……少时多居龙兴僧舍之西轩，往往凭栏静立，怀想世事，吁唏独语，或以手拍栏干。尝有诗曰：‘读书误我四十年，几回醉把栏干拍。’”

〔无人会二句〕宋僧文莹 湘山野录卷上：“金陵 赏心亭，丁晋公出镇日重建也。秦淮绝致，清在轩槛。取家箧所宝袁安卧雪图张于亭之屏，乃唐周昉绝笔。……偶一帅遂窃去，以市画芦雁掩之。后君玉 王公琪复守是郡，登亭留诗曰：‘千里秦淮在玉壶，江山清丽壮吴都。昔人已化辽天鹤，旧画难寻卧雪图。冉冉流年去京国，萧萧华发老江湖。残蝉不会登临意，又噪西风入座隅。’此诗与江山相表里，为贸画者之萧斧也。”

〔休说二句〕参前木兰花慢（老来情味减阕）“秋晚句”注。

〔求田三句〕三国志 魏志 陈登传：“许汜与刘备共在荆州牧刘表坐，表与备共论天下人，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备问汜：‘君言豪，宁有事耶？’汜曰：‘昔遭乱，过下邳，见元龙，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备曰：‘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耶！’”

〔忧愁风雨〕苏轼 满庭芳词：“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

〔树犹如此〕世说新语言语篇：“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琊时种柳已皆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按：庾信 枯树赋作“树犹如此”。

【编年】

淳熙元年（一一七四）。——上词充满牢骚愤激之气，且有“树犹如此”语，疑非首次官建康时作。盖当南归之初，自身之前途功业如何，尚难测度；嗣后乃仍复沉滞下僚，满腹经纶，迄无所用，迨重至建康，登高眺远，胸中积郁乃不能不以一吐为快矣。

八声甘州

寿建康帅胡长文给事。时方阅折红梅之舞，且有锡带之宠

把江山好处付公来，金陵帝王州。想今年燕子，依然认得，王 谢风流。只用平时尊俎，弹压万貔貅。依旧钧天梦，玉殿东头。　看取黄金横带，是明年准拟，丞相封侯。有红梅新唱，香阵卷温柔。且画堂通宵一醉，待从今更数八千秋。公知否：邦人香火，夜半才收。

【校】

〔题〕“寿建康帅胡长文给事”，四卷本甲集作“为建康 胡长文留守寿”。

〔画堂〕四卷本作“华堂”。

【笺注】

〔胡长文〕吴郡志卷二十七人物门：“胡元质字长文，长洲人。幼颖悟，年未冠，游太学。绍兴十八年进士高第，亦有隐行。……侍经帷，直史笔，参掌内外制，给事黄门，知贡举。帝眷特厚，为书王褒 圣主得贤臣颂及亲制论以赐。出守当涂、建业、成都，皆有政绩。”绍兴十八年同年小录：“胡元质，一甲第十人，字长文，年二十二，十月初三日生。”

〔锡带之宠〕宋制：凡各路抚帅之职务振举者，多遣中使赐金带。见于建康志者，有乾道五年十一月御札奖谕史正志及赐金带一事。胡氏赐带事失载。

〔金陵句〕谢朓 入朝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参前念奴娇（我来吊古阕）“虎踞龙蟠”注。

〔想今年三句〕景定建康志：“乌衣巷在秦淮南，晋南渡，王、谢诸名族居此。”刘禹锡 乌衣巷诗：“旧时王 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钧天梦〕史记 赵世家：“赵简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惧，医扁鹊视之。……居二日半，简子寤，语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舞。’”

〔有红梅二句〕折红梅为一种乐舞。歌舞者疑均为女子，一如唐明皇之所谓风流阵，故云“香阵卷温柔”也。

〔八千秋〕庄子 逍遥游：“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编年】

淳熙元年（一一七四）。——据建康志卷十四，淳熙元年五月十一日朝议大夫充龙图阁待制胡元质知府事。六月四日召赴行在奏事，七月除敷文阁直学士回府，十二月十一日召赴行在。是年十月初三日为胡氏四十八岁寿辰，上词必即作于是日。

洞仙歌

寿叶丞相

江头父老，说新来朝野，都道今年太平也。见朱颜绿鬓，玉带金鱼，相公是，旧日中朝司马。　遥知宣劝处：东阁华灯，别赐仙韶接元夜。问天上几多春，只似人间，但长见精神如画。好都取山河献君王；看父子貂蝉，玉京迎驾。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为叶丞相作”。

〔宣劝处〕花庵词选作“宣劝后”。

【笺注】

〔玉带金鱼〕唐 宋三品以上官之服饰。韩愈 示儿诗：“不知官高卑，玉带悬金鱼。”

〔旧日句〕宋史 司马光传：“居洛阳十五年，天下以为真宰相，田夫野老皆号为司马相公，妇人孺子亦知其为君实也。帝崩，赴阙临，卫士望见，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所至民遮道聚观，马至不得行。”

〔宣劝〕诗话总龟前集卷二十七：“宣劝字，东坡数使之。其一即和王仲至 喜雪御筵诗曰：‘宣劝不多心自醉。’其一和蒋颖叔 端门观灯诗：‘十分宣劝恐难胜。’”

〔东阁〕汉书 公孙弘传：“公孙弘自起徒步，数年，至宰相封侯，于是起客馆、开东阁，以延贤人，与参谋议。”

〔仙韶〕唐书 礼乐志：“文宗诏太常卿冯定采开元雅乐，制云韶法曲，乐成，改法曲为仙韶曲。”

〔貂蝉〕貂蝉为侍从贵臣所着冠上之饰，其制为冠上加黄金珰，附蝉为饰，并插以貂尾。“父子貂蝉”事不详。

【编年】

淳熙二年（一一七五）。 ——据绍兴十八年同年小录，叶衡为是年五甲第一百十八人，年二十七，正月十九日生。据宋史 孝宗纪，叶衡于淳熙元年二月被召入朝，六月除参知政事，十一月除右丞相。此词有“江头父老”、“遥知宣劝”等语，应系淳熙二年正月稼轩尚在建康之日，为应祝叶氏五十四岁寿辰而作。

酒泉子

流水无情，潮到空城头尽白一，离歌曲怨残阳。断人肠。

东风官柳舞雕墙。三十六宫花溅泪，春声何处说兴亡。燕双双。

【笺注】

〔潮到句〕刘禹锡 金陵五题：“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三十六宫〕骆宾王 帝京篇：“汉家离宫三十六。”

〔花溅泪〕杜甫 春望诗：“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春声二句〕周邦彦 西河咏金陵：“燕子不知何世，向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编年】

上词作年莫考，但据其感慨兴亡之意，及“雕墙”、“三十六宫”等语，知必作于一都城之内。据“潮到空城”及“燕说兴亡”句，可定为在金陵时所作，因附编于二次官金陵诸作之后。

摸鱼儿

观潮上叶丞相

望飞来半空鸥鹭，须臾动地鼙鼓。截江组练驱山去，鏖战未收貔虎。朝又暮。悄惯得吴儿不怕蛟龙怒。风波平步。看红旆惊飞，跳鱼直上，蹙踏浪花舞。　凭谁问，万里长鲸吞吐，人间儿戏千弩。滔天力倦知何事，白马素车东去。堪恨处：人道是属镂怨愤终千古。功名自误。谩教得陶朱，五湖 西子，一舸弄烟雨。

【校】

〔题〕阳春白雪三引作“潮”。

〔悄惯〕四卷本甲集作“诮惯”。

〔属镂怨〕四卷本及阳春白雪并作“子胥冤”。

【笺注】

〔动地鼙鼓〕白居易 长恨歌：“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组练〕左传 襄公三年：“春，楚子 重伐吴……使邓廖帅组甲三百，被练三千以侵吴。”注：“组甲被练皆战备也。组甲，漆甲成组文，被练，练袍。”苏轼 催试官考较戏作诗：“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鹍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

〔鏖战句〕列子 黄帝篇：“黄帝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帅熊、罴、狼、豹、、虎为前驱。”范仲淹观潮诗：“势雄驱岛屿，声怒战貔貅。”

〔悄惯得句〕苏轼 八月十五日看潮五绝：“吴儿生长狎涛渊，冒利轻生不自怜。”悄惯得，直纵容得之意。

〔看红旆三句〕吴自牧 梦粱录卷四观潮：“杭人有一等无赖不惜性命之徒，以大彩旗或小清凉伞，红绿伞儿，各系绣色缎子满竿，伺潮出海门，百十为群，执旗泅水上，以迓子胥。弄潮之戏，或有手脚执五小旗浮潮头而戏弄。”

〔长鲸吞吐〕左思 吴都赋：“长鲸吞航，修鲵吐浪。”

〔人间句〕宋史 河渠志：“浙江通大海，日受两潮。梁 开平中钱武肃王始筑捍海塘，在候潮门外，水昼夜冲激，版筑不就，因命强弩数百以射潮头，又致祷胥山祠。既而潮避钱塘东击西陵，遂造竹器积巨石，植以大木。堤岸既固，民居乃奠。”苏轼 八月十五日看潮五绝：“安得夫差水犀手，三千强弩射潮低。”

〔白马三句〕枚乘 七发状 曲江波涛有云：“其少进也，浩浩，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太平广记卷二九一伍子胥条：“伍子胥累谏，吴王赐属镂剑而死。……自是，自海门山潮头汹高数百尺，越钱塘 渔浦方渐低小。……时有见子胥乘素车白马在潮头之中，因立庙以祠焉。”史记 吴太伯世家：“十一年复北伐齐，越王勾践率其众以朝吴，厚献遗之，吴王喜，惟子胥惧，曰：‘是弃吴也。’……吴王不听，使子胥于齐，子胥属其子于齐 鲍氏，还报吴王，吴王闻之大怒，赐子胥属镂之剑以死。将死，曰：‘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为器，抉吾眼置之吴东门，以观越之灭吴也。’”集解：“王愠曰：‘孤不使大夫得有见。’乃盛以鸱夷投之江。”正义：“吴俗传云：子胥亡后，越从松江北开渠至横山东北，筑城伐吴。子胥乃与越军梦，令从东南入破吴。越王即移向三江口岸，立坛杀白马祭子胥，杯动酒尽，越乃开渠，子胥作涛，荡罗城东开入灭吴。”

〔谩教三句〕史记 越王勾践世家：“范蠡以为大名之下，难以久居，且勾践为人，可与同患，难与处安乐，乃装其轻宝珠玉……浮海出齐，变姓名，自谓鸱夷子皮（索隐云：以吴王杀子胥而盛以鸱夷，今蠡自以有罪，故为号也。）……止于陶，以为此天下之中，交易有无之通路，为生可以致富矣。于是自谓陶朱公。”又，相传谓范蠡献西施于吴王，吴灭后，蠡复取西施同舟泛五湖而去。杜牧 杜秋娘诗：“西子下姑苏，一舸逐鸱夷。”

【编年】

淳熙二年（一一七五）。——稼轩于淳熙二年被召，入为仓部郎官，此词当作于七月赴江西提刑任之前。

满江红

赣州席上呈太守陈季陵侍郎

落日苍茫，风才定片帆无力。还记得眉来眼去，水光山色。倦客不知身远近，佳人已卜归消息。便归来只是赋行云，襄王客。

此个事，如何得？知有恨，休重忆。但楚天特地，暮云凝碧。过眼不如人意事，十常八九今头白。笑江州司马太多情，青衫湿。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赣州席上吴陈季陵太守”。

〔远近〕四卷本作“近远”。

【笺注】

〔赣州〕在今江西省南部，为章、贡二水合流之地。隋、唐为虔州，宋绍兴二十三年改赣州。故治即今江西 赣县。

〔陈季陵〕赣州府志卷四十二名宦：“陈天麟，字季陵，宣城人，绍兴进士。自广德簿知襄阳事，所至有惠政。寻知赣州。时茶商寇赣、吉间，天麟预为守备，民恃以安。江西宪臣辛弃疾讨贼，天麟给饷补军，事平，弃疾奏：‘今成功，实天麟之方略也。’”宛陵群英集：“陈天麟字季陵，绍兴中进士，累官集贤殿修撰。尝编易三传及西汉、南北史、左氏征节等书，所著曰撄宁居士集。”

〔还记得二句〕王观 卜算子词：“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苏轼 临江仙 惠州改前韵：“水光都眼净，山色总眉愁。”

〔赋行云〕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独有云气，崪兮直上，忽兮改容，须臾之间，变化无穷，玉因作高唐赋以纪其事。序中有高唐神女“旦为行云，暮为行雨”语。

〔过眼二句〕晋书 羊祜传：“祜叹曰：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故有当断不断，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参前满江红（快上西楼阕）“十常八九”注。

〔笑江州二句〕白居易贬江州司马，因送客湓浦，闻长安倡女夜弹琵琶，始觉有迁谪意，遂作琵琶行。其结句云：“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编年】

淳熙二年（一一七五）。——稼轩于淳熙二年任江西提刑，于是年九月扑灭茶商军。陈氏于次年即去职（参年谱 淳熙三年），知此词必作于二年茶商军既平之后也。

菩萨蛮

书江西造口壁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校】

〔西北望〕四卷本甲集作“东北是”。

〔东流〕广信书院本及四卷本作“江流”。兹从王诏校刊本、六十家词本、四印斋本及鹤林玉露卷四引此词。

【笺注】

〔造口〕在今江西 万安县西南六十里，有皂口溪，水自此入赣江。皂口即造口也。

〔郁孤台〕在今江西 赣县西南。赣州府志：“郁孤台，一名贺兰山。隆阜郁然孤峙，故名。唐李勉为刺史，登台北望，慨然曰：‘予虽不及子牟，心在魏阙一也。郁孤岂令名乎。’乃易匾为望阙。”王象之 舆地纪胜 江南西路 赣州：“郁孤台……隆阜郁然，孤起平地数丈，冠冕一郡之形胜。而襟带千里之山川。”

〔清江〕江西 袁江与赣江合流处，旧亦称清江。此处当指赣江言。

〔西北句〕杜甫 小寒食舟中诗：“愁看直北是长安。”李商隐 桂州路中作：“欲成西北望，又见鹧鸪飞。”刘攽 九日诗：“可怜西北望，白日远长安。”

〔青山二句〕陈师道 送何子温移亳州诗：“关山遮极目，汴 泗只东流。”

〔正愁余〕楚辞 九歌 湘夫人：“目眇眇兮愁予。”苏轼 和邵同年戏赠贾秀才诗：“烟波渺渺正愁予。”

【附录】

罗大经 鹤林玉露卷四辛幼安词：“其题江西 造口词云：‘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是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盖南渡之初，虏人追隆祐太后御舟至造口，不及而还，幼安自此起兴。‘闻鹧鸪’之句，谓恢复之事行不得也。”

按：自罗大经创为此说，世之释稼轩此词者莫不承用以为资据，而其实罗说非也。金人追隆祐太后事，宋史 后妃传所记如下：“会防秋迫，命刘宁止制置浙江，卫太后往洪州。……仍命滕康、刘珏权知三省枢密院事，从行。……既至洪州，议者言金人自蕲 黄渡江，陆行二百余里即到洪州。帝忧之，命刘光世屯江州，光世不为备，金人遂自大冶县径趣洪州。康、珏奉太后行次吉州，金人追急，太后乘舟夜行，质明至太和县，舟人景信反，杨惟忠兵溃，失宫人一百六十。康、珏俱遁，兵卫不满百，遂往虔州。”三朝北盟会编于建炎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记隆祐离吉州，“质明至太和县，又进至万安县，兵卫不满百人，滕康、刘珏、杨惟忠皆窜山谷中，惟有中官何渐、使臣王公济、快行张明而已。金人追至太和县，太后乃自万安县至皂口，舍舟而陆，遂幸虔州。”并不谓有追至造口之事。宋史 高宗纪及护卫太后之刘珏、滕康二人传并金史 宗弼传等，亦均未及其事。鹤林玉露 金人追隆祐至造口不及而还之说凡数见，当俱出传闻之误。此词前章“西北望长安”句，疑是用李勉登郁孤台北望故事。亦即李白 登金陵凤凰台诗中所谓“长安不见使人愁”之意。盖自李勉事流传之后，至其地者即多联想及此，故苏轼 虔州八景图诗亦有一首云：“涛头寂寞打城还，章贡台前暮霭寒。倦客登临无限思，孤云落日是长安。”此与词中“望长安”二句意境已极相近矣。稼轩词中屡以“西北”喻中原神州，此词亦以西北长安喻宋之故都汴京，借寓北归愿望。罗大经谓“‘闻鹧鸪’之句谓恢复之事行不得也”，殊为差谬。稼轩一生奋发有为，其恢复素志、胜利信心，由壮及老，不曾稍改，何得在南归未久即生“恢复之事行不得”之念哉！

【编年】

淳熙二、三年（一一七五或一一七六）。——上词作年虽难确考，但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司自绍兴末年即设置赣州，迄孝宗时未再迁徙。郁孤台为赣州附近一名胜，亦稼轩任江西提刑时所时常经行之地，则此词必作于此时期内。

水调歌头

和王正之右司吴江观雪见寄

造物故豪纵，千里玉鸾飞。等闲更把，万斛琼粉盖玻瓈。好卷垂虹千丈，只放冰壶一色，云海路应迷。老子旧游处，回首梦耶非。

谪仙人，鸥鸟伴，两忘机。掀髯把酒一笑，诗在片帆西。寄语烟波旧侣：闻道莼鲈正美，休裂芰荷衣。上界足官府，汗漫与君期。

【校】

〔造物〕六十家词及四印斋本俱作“造化”。

〔玻瓈〕四卷本甲集作〔颇黎〕。

〔休裂〕四卷本作“休制”。

【笺注】

〔王正之〕楼钥 攻媿集卷九十九朝议大夫秘阁修撰致仕王公墓志铭：“绍兴三十二年有旨：王正己不畏强御，节概可称，三省详加访问，其人如在，可与甄录。寻召赴行在。……公字伯仁父，旧字正之，至今以旧字行。……以叶丞相之荐，除尚书吏部员外郎，权右司郎官，遂为真。叶公去国，公亦遭论，再奉祠。除严州，改婺州，内引奏事，尤加褒纳。……庆元二年三月二日属疾，却药不进，翌日终于正寝。享年七十有八。”宝庆四明志卷八叙人：“王正己字正之，勋长子也。……以叔祖珩任为丰城主簿，连帅张澄俾对，易理曹。时相姻党王鈇家豫章，家舍亡瑞香花，与一富民有他憾，因诬之，帅讽理曹文致其罪，正己直之，忤帅意，称疾寻医以归。孝宗闻之，既践阼，诏以不畏强御，节概可嘉，自泰州海陵县召对，改令入官。淳熙初，访求廉吏，参政叶衡举正己辞赙事以闻，召对，上语辅臣曰：‘王正己望之俨然，即之甚温。’史忠定王 浩再相，论朋党事，上曰：‘叶衡既去，人以王正己为其党，朕固留之。虽衡所引，其人自贤，则知朕不以朋党待臣下也。’正己凡四典郡，六为部使者，终太府卿、秘阁修撰致仕。”

〔吴江〕即松江。吴郡志卷十八：“松江在郡南四十五里，禹贡三江之一也。……南与太湖接。垂虹跨其上，天下绝景也。”

〔造物句〕苏轼 游白水山诗：“伟哉造物真豪纵，攫士抟沙为此弄。”

〔垂虹〕吴郡志卷十七：“利往桥即吴江长桥也。庆历八年县尉王廷坚所建。有亭曰垂虹，而世并以名桥。续图经云：‘东西千余尺，前临太湖 洞庭三山，横跨松江，行者晃漾天光水色中，海内绝景，唯游者自知之，不可以笔舌形容也。’”

〔云海路〕苏轼 江城子 东武雪中送客：“路漫漫，玉花翻，云海光宽，何处是超然？”

〔谪仙人〕新唐书 李白传：“李白至长安，往见贺知章，知章见其文，叹曰：‘子谪仙人也。’”

〔鸥鸟二句〕李商隐 赠田叟诗：“鸥鸟忘机翻浃洽，交亲得路昧平生。”又太仓箴：“海翁忘机，鸥故不飞。”参前水调歌头（落日古城角阕）“狎沙鸥”注。

〔莼鲈〕参前木兰花慢（老来情味减阕）“秋晚句”注。

〔休裂句〕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孔稚圭 北山移文：“焚芰制而裂荷衣，抗尘容而走俗状。”文选五臣注：“芰制荷衣，隐者之服。言皆焚裂之，举骋尘俗之容状。”

〔上界句〕韩愈 奉酬卢给事诗：“上界真人足官府。”

〔汗漫〕淮南子 道应训：“卢敖游乎北海，见一士焉，曰：‘吾与汗漫期于九垓之外，吾不可以久驻。’”

【编年】

淳熙二、三年（一一七五或一一七六）。——据楼攻媿集，王正之于叶衡为相时任右司郎官。另据宋会要辑稿 职官七二之二：“（淳熙二年闰九月）十九日，右司员外郎王正己放罢。以言者论其所居之职，废法徇情，为害滋甚，故有是命。”词中有“莼鲈正美，休裂芰荷衣”句，其唱和盖在王氏已罢右司之后。

满江红

汉水东流，都洗尽髭胡膏血。人尽说君家飞将，旧时英烈：破敌金城雷过耳，谈兵玉帐冰生颊。想王郎结发赋从戎，传遗业。

腰间剑，聊弹铗。尊中酒，堪为别。况故人新拥，汉坛旌节。马革裹尸当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说。但从今记取楚楼风，庾台月。

【校】

〔庾台月〕广信书院本“庾台月”原作“裴台月”，羌无故实，“裴”字显误。王诏校刊本及六十家词本作“楚台风，庾楼月”，又显系臆改，庾楼在武昌，非江陵景物也。且因一字误而改及六字，亦殊孟浪。今查，宋 王象之 舆地纪胜卷六四江陵府景物上载，枝江县有庾台，注云：“相传为庾子山宅也。”既谓“相传”，当难信从。且枝江与楚楼所在之沙市相去辽远，亦殊难合。近承湖北 沙市修志馆中友人告知，明末清初人孔伯靡（渠本明宗室，入清，因避祸，改姓名为孔自来，字伯靡）编撰之江陵志余载，江陵城东五里故堤内有庾信台，注云：“今庾信楼基也，或即其宅。”今按：此条似较为可信，故即据以径改“裴台”为“庾台”，冀以息数百年来之纷纭。

【笺注】

〔飞将〕史记 李将军列传：“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王昌龄 出塞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亦系指李广言。

〔金城、玉帐〕颜之推 观我生赋：“守金城之汤池，转绛宫之玉帐。”张淏 云谷杂记：“唐 艺文志有玉帐经二卷，乃兵家厌胜之方位，谓主将于其方置军帐，则坚不可犯，犹玉帐然。”

〔谈兵句〕苏轼 寄高令诗：“论极冰霜绕齿牙。”又浣溪沙词：“论兵齿颊带风霜。”

〔想王郎句〕三国志 魏书 王粲传：年十七，司徒辟，诏除黄门侍郎，以西京扰乱，皆不就，乃之荆州刘表。……魏国既建，拜侍中。曹操于建安二十年三月西征张鲁于汉中，张鲁降。是行也，侍中王粲作从军诗五首以美其事。汉书 李广传：“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

〔腰间二句〕战国策 齐策四：“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笑而受之。……居有顷，倚柱弹其剑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

〔汉坛句〕汉书 高帝纪：“于是汉王斋戒，设坛场，拜信为大将军。”

〔马革句〕后汉书 马援传：“方今匈奴 乌桓尚扰北边，欲自请击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耶！”

〔蛾眉伐性〕枚乘 七发：“皓齿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醲，命曰腐肠之药。”

〔楚楼〕项安世 平庵悔稿卷十宋帅移厨就市楼并饭胡黎州（自注：澹庵之子。）诗，首联云：“天明喜气满沙头，小队行厨下楚楼。”（按：在宋 孝宗 光宗 宁宗三朝，亦即项安世在世之年，湖北帅无宋姓者，故可断言此诗题中“宋”字为“辛”字之误。）又据袁说友 东塘集卷七咏楚楼诗，题下自注云：“楼在沙市，规模宏广，东西皆见江山，郡中以之为酒肆。”诗云：“东江风月夜潮平，西望巫山 白帝城。止为山川增楚观，惜哉徒沸市廛声。”李曾伯 可斋杂著卷二八登江陵沙市楚楼诗：“壮丽中居荆楚会，风流元向蜀吴夸。楼头恰称元龙卧，切勿轻嗤作酒家。”（按：袁说友与稼轩同年生，李曾伯晚于稼轩六十岁，然皆南宋人，其所描绘之沙市 楚楼情况当与稼轩居官江陵时之现实情况相去不远，故引录二人之诗于此。至楚楼始建于何时，则难考知。或谓“楚楼风”乃泛指江陵之风物而言，非实指某楼，说似未谛，因下句之裴台断非虚指，则楚楼亦不得为虚指也。）

〔庾台〕即庾子山 江陵宅遗址，详本词校语。

【编年】

淳熙四年（一一七七）。——据“汉水东流”与“记取楚楼风、裴台月”数句，知此词应为稼轩任湖北安抚使时送别李姓友人之官他地之作。其中“想王郎结发赋从戎”二句意，系谓此友人取法王粲之赋从军诗，而结发从戎以传飞将李广之遗业也。王粲字仲宣，本山阳 高平人，为避董卓之乱而至荆州依刘表，其从军诗即在荆山所赋。舆地纪胜谓南宋时江陵府城东南隅尚有仲宣楼，故词中语及之也。

水调歌头

淳熙丁酉，自江陵移帅隆兴，到官之三月被召，司马监、赵卿、王漕饯别。司马赋水调歌头，席间次韵。时王公明枢密薨，坐客终夕为兴门户之叹，故前章及之

我饮不须劝，正怕酒尊空。别离亦复何恨，此别恨匆匆。头上貂蝉贵客，苑外麒麟高冢，人世竟谁雄？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 孙 刘辈，能使我，不为公。余发种种如是，此事付渠侬。但觉平生湖海，除了醉吟风月，此外百无功。毫发皆帝力，更乞鉴湖东。

【校】

〔题〕四卷本乙集“三月”作“二月”。

〔苑外〕广信书院本、四卷本及王诏校刊本作“花外”。兹从四印斋本。

〔一笑出门〕王诏校刊本、六十家词本及四印斋本作“出门一笑”。

【笺注】

〔司马监〕据鹧鸪天（聚散匆匆不偶然阕）词题，知司马监即司马汉章。汉章名倬，见洪迈 夷坚志丁十六浙西提举条。宋史 司马朴传：“朴字文季。……靖康初，金人次汴郊，命朴使之，二酋问朴家世，具以告，喜曰：‘贤者之后也。’待之加礼。……二帝将北迁，又贻书请存立赵氏，金人惮之，挟以北去，且悉取其孥。开封仪曹赵鼎为匿其长子倬于蜀，故得免。”涑水司马氏源流集略卷四马骙撰修复宋太师温国司马文正公祠墓记：“初，金虏挟公侄孙兵部侍郎朴北去，悉取其孥，赵忠简为匿其长子倬于蜀，因家叙州。”按：宋史及司马氏源流集略均不载司马汉章之历官本末，今据宋会要及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知其于绍兴末年曾知房州及德安府，乾道、淳熙中知襄阳府兼京西南路安抚使，任户部员外郎，江西 京西湖北总领，江南东路提点刑狱。此处以监相称，知司马汉章其时正任江西 京西湖北总领。

〔赵卿〕未详。

〔王漕〕宋史 王希吕传：“淳熙二年除吏部员外郎。……加直宝文阁、江西转运副使。五年，召为起居郎，除中书舍人。”陈亮与吕伯恭正字书：“辛幼安、王仲衡俱召还。”仲衡为王希吕之字。稼轩之被召还朝较王氏或稍早，则此词题中所指必即希吕也。

〔王公明〕周必大 玉堂杂记卷二：“乾道七年七月二十六日……是时参知政事王公明炎在蜀三年，屡求归。”据知公明为王炎之字。宋宰辅编年录卷十七：“乾道九年正月己丑，王炎罢枢密使。——炎自乾道四年二月除签书枢密院事，五年二月除参知政事，七年七月拜枢密使，依前四川宣抚使。是年正月罢。执政凡五月。”余详年谱 淳熙五年记事。

〔门户之叹〕一、宋史 孝宗本纪：“乾道六年三月乙丑，以晁公武 王炎不协，罢四川制置使，归宣抚司。”二、周必大 省斋文稿十四王炎除枢密使御笔跋：“乾道七年七月二十六日，国忌假……御药甘泽赍御札来，除王炎为枢密使，依旧宣抚（四川）。……初，炎与宰相虞允文不相能，屡乞罢归，允文荐权吏部侍郎王之奇为代。……暨宣炎制，宰相以下皆莫测云。”三、宋宰辅编年录卷十七：“王炎，淳熙元年十二月以观文殿学士太中大夫知潭州，二年五月臣僚论蒋芾、王炎、张说欺君之罪，并诏落职居住。炎落观文殿学士，袁州居住。三年七月上宣谕龚茂良等曰：‘有一事，累日欲与卿言。昨汤邦彦论蒋芾、王炎、张说三人者，朕思之，王炎似无大过，非二人之比。’茂良等奏：‘仰见圣明洞照。邦彦论王炎事多非其实，人皆能言之。宜蒙圣恩宽贷。’上曰：‘未欲便与差遣，且令自便。’三年十二月，中大夫新知荆南府王炎复资政殿大学士，以赦恩检举也。”

〔头上貂蝉〕宋史 舆服志：“貂蝉冠一名笼巾，织籐，漆之，形正方如平巾帻，饰以银，前有银花，上缀玳瑁蝉，左右为三小蝉，衔玉鼻，左插貂尾。三公亲王侍祠、大朝会，则加于进贤冠而服之。”

〔苑外句〕杜甫 曲江诗：“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

〔一笑句〕黄庭坚 水仙花诗：“出门一笑大江横。”

〔孙刘三句〕三国志 魏志 辛毗传：“时中书监刘放、令孙资见信于主，制断时政，大臣莫不交好，而毗不与往来。毗子敞谏曰：‘今刘孙用事，众皆影附，大人宜小降意，和光同尘，不然必有谤言。’毗正色曰：‘主上虽未称聪明，不为暗劣；吾之立身，自有本末，就与刘 孙不平，不过令吾不作三公而已，何危害之有焉。’”

〔余发句〕左传 昭三年：“齐侯田于莒，卢蒲嫳见，泣且请曰：‘余发如此种种，余奚能为？’”注：“嫳，庆封之党，襄二十八年放之于境。种种，短也，自言衰老，不能复为害。”

〔湖海〕见前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阕）“求田三句”注。

〔除了二句〕苏轼 秀州报本禅院乡僧文长老方丈诗：“我除搜句百无功。”

〔毫发句〕汉书张耳陈余传：“耳子敖嗣立，高祖过赵，赵王体甚卑，高祖甚慢之，赵相贯高怒曰：‘请为杀之。’敖曰：‘君何言之误！先王亡国，赖皇帝得复国，德流子孙，秋毫皆帝力也。’”

〔鉴湖〕一名镜湖。在今浙江 绍兴县南。新唐书隐逸传：“贺知章 天宝初病，梦游帝居，乃请为道士，还乡里，诏许之，以宅为千秋观而居。又请周公湖数顷为放生池，有诏赐镜湖 剡川一曲。”苏轼 次韵子由使契丹至涿州见寄四首：“那知老病浑无用，欲向君王乞镜湖。”

【编年】

淳熙五年戊戌（一一七八）。——据词题中语，知此词之作与王炎之卒盖在同时；唯王氏宋史无传，宋宰辅编年录亦不载其生卒。稼轩自隆兴被召之年月，史亦无文可考。但题中虽云淳熙丁酉自江陵移帅隆兴，而据在隆兴帅任内之措施考之，知其莅任必在丁酉岁杪（参年谱），其被召离任，当在戊戌年之晚春也。

霜天晓角

旅兴

吴头楚尾，一棹人千里。休说旧愁新恨，长亭树，今如此！

宦游吾倦矣，玉人留我醉：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为佳耳。

【校】

〔题〕广信书院本无题，兹从四卷本甲集、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花庵词选作“惜别”。

〔落花〕四卷本作〔万花〕。

【笺注】

〔吴头句〕见前声声慢（征埃成阵阕）“楚尾吴头”注。

〔树今如此〕见前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阕）“树犹如此”注。

〔宦游句〕史记 司马相如传：“相如归而家贫，无以自业，素与临邛令王吉相善，吉曰：‘长卿久宦游不遂，而来过我。’”又：“长卿故倦游，虽贫，其人材足依也。”

〔明日三句〕晋人帖：“天气殊未佳，汝定成行否？寒食近，且住为佳尔。”

【编年】

淳熙五年（一一七八）。——据此词起句，知是离豫章时作。稼轩前后二次帅江西，第二次之去职，事在淳熙八年冬季，与此词所述时令不合，知此词作于淳熙五年。

鹧鸪天

离豫章，别司马汉章大监

聚散匆匆不偶然，二年历遍楚山川。但将痛饮酬风月，莫放离歌入管弦。　萦绿带，点青钱。东湖春水碧连天。明朝放我东归去，后夜相思月满船。

【校】

〔历遍〕四卷本丙集作“遍历”。

【笺注】

〔聚散句〕欧阳修 浪淘沙词：“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二年句〕稼轩于淳熙三年由江西提刑调京西转运判官，四年差知江陵府兼湖北安抚，其年秋冬间又迁知隆兴兼江西安抚，二年之内所至莫非楚地。张孝祥 鹧鸪天 淮雨为老人寿：“农桑欲遍楚山川。”

〔莫放句〕欧阳修 别滁诗：“我亦且如常日醉，莫教管弦作离声。”莫放犹言莫教、莫使。

〔点青钱〕杜甫 漫兴诗：“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

〔东湖句〕韦庄 菩萨蛮：“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东湖在豫章郡治东南，舆地纪胜 江南西路隆兴府：“洪州，春秋 战国时属楚，秦属九江郡，汉高帝始置豫章郡。东湖在郡治东南，周广五里。”唐书 地理志：“南昌县南有东湖，元和三年刺史韦丹开南塘斗门以节江水。”

〔明朝二句〕陈师道 过杭留别曹无逸朝奉诗：“后夜相思隔烟水。”张孝祥 鹧鸪天 荆州别同官：“今宵拚醉花迷坐，后夜相思月满川。”

【编年】

淳熙五年（一一七八）。

念奴娇

书东流村壁

野棠花落，又匆匆过了，清明时节。刬地东风欺客梦，一夜云屏寒怯。曲岸持觞，垂杨系马，此地曾轻别。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　闻道绮陌东头，行人曾见，帘底纤纤月。旧恨春江流不断，新恨云山千叠。料得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也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

【校】

〔调〕花庵词选作“酹江月”。

〔题〕花庵词选作“春恨”。阳春白雪一引无题。

〔野棠〕王诏校刊本、六十家词本及四印斋本作“野塘”。

〔又匆匆〕阳春白雪作“甚匆匆”。

〔一夜〕六十家词本及四印斋本作“一枕”。

〔云屏〕花庵词选及阳春白雪作“银屏”。

〔轻别〕花庵词选及阳春白雪作“经别”。

〔曾见〕四卷本作“长见”。

〔不断〕四卷本作“未断”，花庵词选作“不尽”。

【笺注】

〔东流村壁〕赵蕃 淳熙稿卷四有重九前一日东流道中诗，首联云：“明日乃重九，今晨更天涯。”韩淲 涧泉集卷六有归舟过东流丘簿清足轩诗，首联云：“依船江头看修竹，谁家有轩号清足？”又卷七有东流值雨诗，全诗云：“客恨何时了？萧萧雨未晴。异乡无伴处，荒村少人行。树色巡檐碧，江声绕枕清。且凭闲景物，陶写小诗成。”据诸诗语意，知东流为其时江行泊驻之所，且富游观之胜，故赵 韩二氏均览物兴感而有所赋咏。其必为池州之东流县，当无可疑。玩此词各语，亦江行途中所作，则东流村壁者，乃指东流县境内之某村，非村以东流名也。梁启超于韵文与情感中解释此词，谓东流为“徽、钦二帝北行所经之地”，盖误。

〔野棠三句〕沈约 早发定山诗：“野棠开未落，山英发欲然。”按：起数句，盖脱胎于李后主 乌夜啼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常恨朝来寒雨晚来风。”

〔刬地〕有“只是”、“无端”、“依然”诸义。

〔垂杨句〕苏轼 渔家傲感旧：“垂杨系马恣轻狂。”

〔楼空二句〕白居易 燕子楼诗序：“徐州故张尚书有爱妓曰盼盼，善歌舞，雅多风态。……尚书既殁，归葬东洛，而彭城有张氏旧第，第中有小楼名燕子，盼盼念旧爱而不嫁，居是楼十余年，幽独块然，于今尚在。”（按：张愔任徐州刺史达七年之久，元和初以工部尚书召。白诗序中之张尚书即愔也。旧来多释为愔父建封，盖误。）苏轼 永遇乐夜宿燕子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行人二句〕苏轼 江城子词：“门外行人，立马看弓鸾。”龙沐勋 东坡乐府笺云：“弓弯，谓美人足也。稼轩词‘闻道绮陌东头，行人曾见，帘底纤纤月’，疑从坡词脱化。”按：苏词“弓弯”应指新月，不指美人足。辛词“帘底”句当系指帘里美人。但周密 浩然斋雅谈亦谓：“辛幼安尝有句云：‘闻道绮陌东头，行人曾见，帘底纤纤月。’则以月喻足，无乃太亵乎！”

〔旧恨句〕李煜 虞美人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尊前二句〕谓己别有所欢，不能再相亲近。黄庭坚 沁园春：“镜里拈花，水中捉月，觑着无由得近伊。”

〔近来句〕苏轼 念奴娇词：“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编年】

淳熙五年（一一七八）。——据词中起语，知为清明过后所作。淳熙十五年前，稼轩宦游踪迹之可考者，唯淳熙五年自江西帅召为大理少卿，其时间适在清明节左右，因次于此。

鹧鸪天

和张子志提举

别恨妆成白发新，空教儿女笑陈人。醉寻夜雨旗亭酒，梦断东风辇路尘。　骑，青云。看公冠佩玉阶春。忠言句句唐虞际，便是人间要路津。

【校】

〔别恨〕王诏校刊本、六十家词本及四印斋本俱作“别后”。四卷本无此首。

【笺注】

〔张子志〕未详。

〔陈人〕此为“旧人”或“老人”之意。苏轼 次韵答陈述古诗：“但愁新进笑陈人。”

〔〕一作绿耳，为周穆王八骏之一。史记 秦本纪：“造父以善御得幸于周穆王，得骥、温骊、骅骝、耳之驷。”集解谓八骏“皆因其毛色以为名号”。

〔青云〕“”同“蹑”。汉书 礼乐志 郊祀歌：“浮云，晻上驰。”

〔忠言二句〕古诗十九首：“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杜甫 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诗：“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又

樽俎风流有几人，当年未遇已心亲。金陵种柳欢娱地，庾岭逢梅寂寞滨。　樽似海，笔如神。故人南北一般春。玉人好把新妆样，淡画眉儿浅注唇。

【笺注】

〔当年句〕韩愈 答杨子书：“不待相见，相信已熟；既相见，不要约，已相亲。”王安石和贡父燕集之作：“心亲不复异新旧。”

〔金陵种柳〕南史 张绪传：“益州献蜀柳数株，枝条甚长，状若丝缕。时芳林苑始成，武帝以植于灵和殿前，常赏玩。”按齐武帝 芳林苑在金陵。

〔庾岭逢梅〕庾岭在江西南部，唐张九龄于开元四年开凿岭路，多植梅，因又称梅岭。曲江集卷十一有开凿大庾岭路序。

〔寂寞滨〕韩愈 答崔立之书：“耕于宽闲之野，钓于寂寞之滨。”王安石 送李秘校南归诗：“江湖胜事从今数，肯但悲歌寂寞滨。”

〔淡画句〕苏轼 成伯席上赠所出妓川人杨妲诗：“生来真个好相宜，深注唇儿浅画眉。”

又

代人赋

扑面征尘去路遥，香篝渐觉水沉销。山无重数周遭碧，花不知名分外娇。　人历历，马萧萧。旌旗又过小红桥。愁边剩有相思句，摇断吟鞭碧玉梢。

【校】

〔题〕广信书院本无题，兹从四卷本甲集。花庵词选作“东阳道中”。

〔沉销〕花庵词选作“沉消”。

【笺注】

〔山无句〕贺铸 感皇恩词：“回首旧游，山无重数。”刘禹锡 金陵怀古诗：“山围故国周遭在。”

〔人历历〕白居易 游悟真寺诗一百三十韵：“却顾来时路，萦纡映朱栏。历历上山人，一一遥可观。”

〔马萧萧〕诗 小雅 车攻：“萧萧马鸣。”

又

送人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余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校】

〔题〕广信书院本无题，兹从四卷本甲集。

〔只应〕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作“只今”。

【笺注】

〔唱彻句〕王维 送元二使安西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后入乐府，名渭城曲，别名阳关曲、阳关，为送别之曲。李商隐 赠歌妓：“红绽樱桃含白雪，断肠声里唱阳关。”

〔浮天二句〕许浑 呈裴明府诗：“江村夜涨浮天水，泽国秋生动地风。”杨徽之 嘉阳川诗：“浮花水入瞿塘峡，带雨云归越隽州。”

〔只应句〕苏轼 水调歌头丙辰中秋：“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江头二句〕刘禹锡 竹枝词：“瞿塘嘈嘈十二滩，人言道路古来难。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又白居易 太行路：“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复间。”

【编年】

淳熙五年（一一七八）——上鹧鸪天四首，或云“梦断辇路”，或云“当年金陵种柳”；第三首题作“代人赋”，即用别人语气而为自己写照者，词中有“去路遥”及“山无重数”句，第四首有“江头”句，知均为本年自豫章赴行在途中所作。今全依广信书院本顺序编次于此。

满江红

题冷泉亭

直节堂堂，看夹道冠缨拱立。渐翠谷群仙东下，佩环声急。谁信天峰飞堕地，傍湖千丈开青壁。是当年玉斧削方壶，无人识。

山木润，琅玕泾。秋露下，琼珠滴。向危亭横跨，玉渊澄碧。醉舞且摇鸾凤影，浩歌莫遣鱼龙泣。恨此中风物本吾家，今为客。

【校】

〔题〕广信书院本无“题”字，兹从四卷本甲集。

〔谁信〕四卷本作“闻道”。

〔风物〕四卷本作“风月”。

【笺注】

〔冷泉亭〕咸淳临安志卷二十三：“冷泉亭在飞来峰下，唐刺史河南 元藇建，刺史白居易记，刻石亭上。”白居易 冷泉亭记：“东南山水余杭郡为最，就郡言灵隐寺为尤，由寺观冷泉亭为甲。亭在山下，水中央，寺西南隅。高不倍寻，广不累丈，而撮奇得要，地搜胜概，物无遁形。……山树为盖，岩石为屏，云从栋生，水与阶平。”

〔直节二句〕“直节”谓竹，“冠缨”谓松。

〔佩环声〕谓水声。柳宗元 至小丘西小石潭记：“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

〔谁信句〕咸淳临安志卷二十三引晏殊 舆地志：“晋 咸和中，西僧慧理登兹山，叹曰：‘此是中天竺国 灵 鹫山之小岭，不知何年飞来。佛在世日多为仙灵所隐，今此亦复尔耶？’因挂锡造灵隐寺，号其峰曰飞来。”

〔方壶〕列子 汤问篇：“渤海之东，有大壑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

〔浩歌句〕范成大 爱雪歌：“歌呼达晓鱼龙愁。”

〔吾家〕指济南。按济南有大明湖 趵突泉诸名胜，景色佳丽，略似西湖，故稼轩有此联想。

又

再用前韵

照影溪梅，怅绝代佳人独立。便小驻雍容千骑，羽觞飞急。琴里新声风响佩，笔端醉墨鸦栖壁。是使君文度旧知名，今方识。

高欲卧，云还湿。清可漱，泉长滴。快晚风吹赠，满怀空碧。宝马嘶归红旆动，龙团试水铜瓶泣。怕他年重到路应迷，桃源客。

【校】

〔佳人〕四卷本甲集作“幽人”。

〔便小驻〕四卷本作“更小驻”。

〔使君〕广信书院本作“史君”，兹从四卷本。

〔文度〕王诏校刊本、六十家词本及四印斋本作“文雅”。

〔今方识〕四卷本作“方相识”。

〔高欲卧四句〕四卷本作“清可漱，泉长滴。高欲卧，云还湿”。

〔吹赠〕广信书院本作“吹帽”，兹从四卷本。

〔龙团〕四卷本作“团龙”。

〔试水〕四卷本作“试碾”。

【笺注】

〔怅绝代句〕李延年歌：“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杜甫 佳人诗：“绝代有佳人。”

〔雍容〕史记 司马相如传：“相如车骑，雍容甚都。”

〔千骑〕汉乐府相和歌，罗敷自夸其夫婿，有云：“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羽觞句〕李白 春夜宴桃李园序：“飞羽觞而醉月。”

〔笔端句〕苏轼 次韵王巩南迁初归诗：“平生痛饮处，遗墨鸦栖壁。”按：苏辙亦有“笔端大字鸦栖壁”句。

〔文度〕晋书 王坦之传：“坦之字文度，弱冠与郗超俱有重名。时人为之语曰：‘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

〔高欲卧二句〕杜甫 游龙门奉先寺诗：“云卧衣裳冷。”

〔龙团〕茶名。叶梦得 石林燕语：“建州岁贡大龙凤团茶。仁宗时蔡君谟择茶之精者为小龙团十斤以献。”

〔铜瓶泣〕苏轼 歧亭诗：“醒时夜向阑，唧唧铜瓶泣。”

〔怕他年二句〕陶渊明 桃花源记，谓武陵捕鱼人至桃花源，中有人，乃避秦乱而至其地者，不复知世间兴亡事。既出，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之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编年】

淳熙五年（一一七八）。——上满江红二首，用同韵，知两词之写作，先后相接，据广信书院本顺序，前一首必作于本年在临安任大理少卿时，故同录于此。

水调歌头

舟次扬州，和杨济翁、周显先韵

落日塞尘起，胡骑猎清秋。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层楼。谁道投鞭飞渡，忆昔鸣髇血污，风雨佛狸愁。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 今老矣，搔白首，过扬州。倦游欲去江上，手种橘千头。二客东南名胜，万卷诗书事业，尝试与君谋。莫射南山虎，直觅富民侯。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舟次扬州和人韵”。

〔层楼〕四卷本作“高楼”。

【笺注】

〔杨济翁〕名炎正，吉水人。杨邦乂之孙。杨万里 诚斋诗话：“予族弟炎正，字济翁。……年五十二乃登第。初任宁远簿，甚为京丞相所知。”按：据宋会要辑稿职官门各卷之记事，知杨氏于庆元中任吏部架阁，嘉定中改大理司直，并历守藤、琼等州。其早年或曾久居京口或扬州，故与寓居京口之稼轩相识甚早。

〔周显先〕未详。稼轩诗集有和周显先韵之七绝二首。

〔组练〕见前摸鱼儿（望飞来半空鸥鹭阕）“组练”注。

〔投鞭〕晋书 苻坚载记：“坚曰：‘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

〔飞渡〕晋书 杜预传：“预又遣牙门管定、周旨、伍巢等率奇兵八百，泛舟夜渡，以袭乐乡。吴都督孙歆震恐，与伍延书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

〔忆昔二句〕史记 匈奴传谓匈奴 头曼单于之太子冒顿作鸣镝，令左右曰：“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后从其父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亦皆随鸣镝而射杀头曼。佛狸为北魏 太武帝小字，曾率师南侵至长江北岸。二句盖指金主亮南侵为部属所杀而言。两朝纲目备要卷十三载金主亮被杀于扬州 瓜洲镇之龟山寺。

〔季子二句〕战国策 赵策：“李兑送苏秦明月之珠，和氏之璧，黑貂之裘，黄金百镒，苏秦得以为用，西入于秦。”季子，苏秦字。（宋高宗 绍兴三十一年辛巳，金主亮大举南侵，稼轩与耿京举义山东，其后金主亮师丧身死，稼轩亦奉表南归。本阕前章云云，盖均稼轩自述之词也。）

〔橘千头〕襄阳耆旧传：“李衡为丹阳太守，遣人往武陵 龙阳 氾洲上作宅，种橘千株。临死，敕儿曰：‘吾州里有千头木奴，不责汝食，岁上匹绢，亦当足用耳。’”

〔东南名胜〕资治通鉴卷一一二晋纪 胡三省注：“江东人士，其名位通显于时者，率谓之佳胜、名胜。”

〔莫射句〕史记李将军列传：“广家与故颍阴侯孙屏野居蓝田 南山中，射猎。”“天子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出猎，中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竟射杀虎。”

〔富民侯〕汉书 西域传：“自武帝初通西域，罢校尉，屯田渠犁。是时军旅连出，师行三十二年，海内虚耗。……上既悔远征……由是不复出军，而封丞相车千秋为富民侯，以明休息，恩养富民也。”

【附录】

杨济翁 炎正原唱（见西樵语业）

水调歌头 登多景楼

寒眼乱空阔，客意不胜秋。强呼斗酒发兴，特上最高楼。舒卷江山图画，应答龙鱼悲啸，不暇顾诗愁。风露巧欺客，分冷入衣裘。　忽醒然，成感慨，望神州。可怜报国无路，空白一分头。都把平生意气，只做如今憔悴，岁晚若为谋。此意仗江月，分付与沙鸥。

满江红

江行，简杨济翁、周显先

过眼溪山，怪都似旧时曾识。还记得梦中行遍，江南江北。佳处径须携杖去，能消几平生屐。笑尘劳三十九年非，长为客。　吴楚地，东南坼。英雄事，曹 刘敌。被西风吹尽，了无尘迹。楼观才成人已去，旌旗未卷头先白。叹人间哀乐转相寻，今犹昔。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江行，和杨济翁韵”。花庵词选作“感兴”。

〔还记得句〕四卷本作“是梦里寻常行遍”。

〔尘劳〕四卷本作“尘埃”。

〔东南坼〕四卷本作“东南拆”。

〔尘迹〕四卷本及花庵词选作“陈迹”。

〔才成〕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作“甫成”。

〔人间〕王诏校刊本、四印斋本改作“人生”。

【笺注】

〔能消句〕世说新语 雅量篇：“祖士少好财，阮遥集好屐，并恒自经营，同是一累而未判其得失。人有诣祖，见料视财物；或有诣阮，见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着几量屐。’神色闲畅。于是胜负始分。”

〔三十九年非〕淮南子 原道训：“凡人中寿七十岁，然而趋舍指凑，日以自悔也，以至于死。故蘧伯玉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非。”王安石 省中诗：“身世自知还自笑，悠悠三十九年非。”

〔吴楚二句〕杜甫 登岳阳楼诗：“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英雄二句〕蜀志 先主传：“时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先主未发，是时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先主方食，失匕箸。”

〔楼观句〕苏轼 送郑户曹诗：“楼成君已去，人事固多乖。”

【编年】

淳熙五年（一一七八）。——上二词均为江行之作，且均与杨、周二人相唱和者，自必作于同时。杨济翁词集西樵语业中与稼轩唱和之作甚多，就其“寄辛潭州”“呈辛隆兴”诸题考之，亦可证知其与稼轩之相识必甚早。稼轩行踪，唯于淳熙五年由大理少卿出领湖北漕时有溯江之行且必即由其早年寓居之京口出发，外此则均往返于湖、赣之间，扬州非所路经，故二词必淳熙五年所作。是年稼轩三十九岁。

南乡子

隔户语春莺，才挂帘儿敛袂行。渐见凌波罗袜步，盈盈，随笑随颦百媚生。　着意听新声，尽是司空自教成。今夜酒肠难道窄，多情，莫放纱笼蜡炬明。

【校】

〔难道〕四卷本乙集作“还道”。

〔纱笼〕四卷本作“笼纱”。

【笺注】

〔春莺〕北宋 王诜有歌姬名啭春莺。此处意含双关。

〔凌波罗袜步〕曹植 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司空句〕云溪友议卷中中山悔条：“中山公（刘禹锡）谓诸宾友曰：‘昔赴吴台，扬州大司马杜公鸿渐为余开宴，沉醉归驿亭。似醒，见二女子在旁，惊非我有也，乃曰：“郎中席上与司空诗，特令二乐妓侍寝。”且醉中之作都不记忆。明旦修启陈谢，杜公亦优容之。’诗曰：‘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寻常事，断尽苏州刺史肠。’”

〔莫放〕莫教。

【编年】

上词广信书院本列置“舟行记梦”一词之前，今仍其次序。

又

舟行记梦

欹枕橹声边，贪听咿哑聒醉眠。梦里笙歌花底去；依然，翠袖盈盈在眼前。　别后两眉尖。欲说还休梦已阑。只记埋冤前夜月，相看，不管人愁独自圆。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舟中记梦”。

〔梦里〕四卷本作“变作”。

【笺注】

〔欹枕句〕苏轼 祝英台近 惜别：“欹枕听鸣橹。”

〔埋冤〕即埋怨。

南歌子

万万千千恨，前前后后山。傍人道我轿儿宽。不道被他遮得望伊难。　今夜江头树，船儿系那边。知他热后甚时眠？万万不成眠后有谁扇？

【笺注】

〔热后、眠后〕“后”为语助词，与“啊”同。

西江月

江行采石岸，戏作渔父词

千丈悬崖削翠，一川落日镕金。白鸥来往本无心，选甚风波一任。 　别浦鱼肥堪鲙，前村酒美重斟。千年往事已沉沉，闲管兴亡则甚？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渔父词”。

【笺注】

〔采石〕在今安徽 当涂县西北，为江流最狭之地。历代南北征战，多于此渡江。后汉 兴平二年孙策渡江攻刘繇，晋 咸宁五年王浑帅师取吴，梁 太清二年侯景渡江趣建康，隋 开皇九年韩擒虎济师破陈，宋 开宝七年曹彬渡江取南唐，绍兴三十一年虞允文邀击金主亮南犯之师，均在此地。

〔一川句〕一川即“一片”。廖世美 好事近词：“落日水镕金，天淡暮烟凝碧。”李清照 永遇乐词：“落日镕金，暮云合碧。”

〔选甚句〕“选甚”即“不论甚么”。李献民 云斋广录 唐御史条：“御史唐介一日挈家渡淮，至中流忽有大风，波涛泛滥，舟人甚恐，以为不免饲鱼鳖矣。公乃朗吟诗云：‘圣宋非狂楚，清淮异汨罗。平生仗忠信，今日任风波。’日暮，舟济南岸，众乃欣然。”

〔闲管句〕苏轼 将军树诗：“不会人间闲草木，豫人何事管兴亡？”“则甚”即“做甚”。

【编年】

疑淳熙五年（一一七八）。——上三词均见四卷本甲集，甲集刊成于淳熙十四年，该年以前江行之可考者唯淳熙五年之出领湖北漕一事，因汇录于此。

破阵子

为范南伯寿。时南伯为张南轩辟宰卢溪，南伯迟迟未行，因作此词勉之

掷地刘郎玉斗，挂帆西子扁舟。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君王三百州。　燕雀岂知鸿鹄，貂蝉元出兜鍪。却笑卢溪如斗大，肯把牛刀试手不？寿君双玉瓯。

【校】

〔题〕四卷本丁集“卢溪”作“泸溪”，“作此词勉之”作“赋此词勉之”。

【笺注】

〔张南轩〕宋史 道学张栻传：“张栻字敬夫，丞相浚子也。……除左司员外郎……在朝未期岁，而召对至六七，所言大抵皆修身务学，畏天恤民，抑侥幸，屏谗谀，于是宰相益惮之，而近习尤不悦。退而家居累年，孝宗念之，诏除旧职，知静江府，经略安抚广南西路。……孝宗闻栻治行，诏特进秩，知宝文阁，因任。寻除秘阁修撰，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改知江陵府，安抚本路。……诏以右文殿修撰提举武夷山 冲佑观。……卒时年四十有八。”按：南轩，张氏自号也。

〔卢溪〕县名，宋属辰州，隶荆湖北路。

〔掷地句〕史记 项羽本纪：“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至鸿门。……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亚父者，范增也……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王默然不应。……坐须臾，沛公起如厕……于是遂去，乃令张良入谢曰：‘沛公不胜杯杓，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大将军足下。’……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

〔挂帆句〕春秋时，越之诸暨有苎罗山 若耶溪，旁有东施家、西施家。西施色美，范蠡献之吴王。其后吴灭，蠡复取西施乘扁舟游五湖而不返。（按：起两句用范增 范蠡事，切范南伯姓。）

〔三百州〕据宋史 地理志，宋自太祖 太宗结束五代十国分裂割据局面，迨宣和间，全国共有京府四，府三十，州二百五十四，监六十三，合计有府州监三百五十一。此云三百州，盖包括南宋统治区域与中原旧疆而约略言之。

〔燕雀句〕史记 陈涉世家：“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貂蝉句〕南齐书 周盘龙传：“出为持节都督兗州缘淮诸军事，平北将军、兗州刺史，进爵侯，加领东平太守。盘龙表年老才弱，不可镇边，求解职；见许，还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世祖戏之曰：‘卿著貂蝉，何如兜鍪？’盘龙曰：‘此貂蝉从兜鍪中出耳。’”按：兜鍪即盔，战时所着之冠。貂蝉，参前洞仙歌（江头父老阕）“貂蝉”注。

〔如斗大〕南史 宗悫传：“悫为豫州，典签多所违执，悫怒曰：‘我年六十，得一州如斗大，不能复与典签共论之。’”

〔牛刀〕论语 阳货篇：“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

【编年】

淳熙五年（一一七八）。——据朱文公文集 张敬夫神道碑，张氏于淳熙五年六月内自静江移帅荆湖北路，稼轩亦于是年出为湖北漕副，此词当为已至湖北后所作。

临江仙

为岳母寿

住世都知菩萨行，仙家风骨精神。寿如山岳福如云。金花汤沐诰，竹马绮罗群。　更愿升平添喜事，大家祷祝殷勤。明年此地庆佳辰：一杯千岁酒，重拜太夫人。

【校】

〔都知〕四卷本乙集作“都无”。

〔绮罗群〕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改作“绮罗裙”。

【笺注】

〔金花句〕宋敏求 春明退朝录卷中：“凡官诰之制……郡夫人常使金花罗纸七张，法锦褾袋。”汉书 外戚传：“邓皇后 新野君汤沐邑万户。”颜师古注云：“凡言汤沐邑者，谓以其赋税供汤沐之具也。”漫塘文集卷三十四故公安范大夫及夫人张氏行述：“夫人张氏，家巨鹿，少以同郡结姻，禀资孝敬。姑赵夫人，皇叔士经女，贵重，夫人事之惟谨，甚暑不敢挟扇。有以姑命至，必拱立而听。”按：稼轩岳母为赵士经之女，则此句之意，盖谓其既享高寿，且将有封赏也。苏轼 送程建用诗：“会看金花诏，汤沐奉朝请。”

〔竹马〕后汉书 郭伋传：“童儿数百，各骑竹马。”

【编年】

至晚当在淳熙五年（一一七八）。——据“明年此地”句，知此词非远地寄奉者。稼轩及其岳家均寓居镇江，在淳熙六年以前，稼轩曾数度居官临安，其时当有可能至镇江为岳母祝寿；非然者则是范南伯宰公安时，奉母以行，于时稼轩将漕湖北，公安适在部封之内，因得就近赋词以贺。淳熙六年之后，稼轩宦游湘 赣，大都挈眷同行，无缘再得至其岳家矣。

摸鱼儿

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为赋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校】

〔题〕花庵词选作“暮春”。草堂诗余作“春晚”。绝妙好词无题。鹤林玉露作“晚春”。

〔长怕〕四卷本甲集及阳春白雪卷三作“长恨”。

〔无归路〕四卷本作“迷归路”。

〔纵买〕阳春白雪作“莫买”。

〔谁诉〕阳春白雪作“难诉”。

〔危栏〕四卷本作“危楼”。

【笺注】

〔同官王正之〕据楼钥 攻媿集卷九十九王正之墓志铭，王正之 淳熙六年任湖北转运判官，故称“同官”。

〔小山亭〕舆地纪胜 荆湖北路鄂州：“绍兴二年复置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治鄂州。有副使、判官东西二衙。”又：“小山在东漕衙之乖崖堂。”

〔消〕消受、经受。

〔见说道句〕苏轼 点绛唇词：“归不去，凤楼何处？芳草迷归路。”

〔画檐句〕苏轼 虚飘飘诗：“画檐蛛结网。”

〔长门〕昭明文选 长门赋序：“孝武皇帝 陈皇后，时得幸，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闻蜀郡 成都 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相如为文以悟主上，皇后复得幸。”

〔蛾眉句〕离骚：“众女嫉予之蛾眉兮，谣诼谓予以善淫。”

〔玉环〕新唐书 后妃传：“玄宗贵妃杨氏，号太真，得幸。善歌舞，邃晓音律，且智筹警颖，迎意辄悟，帝大悦，遂专房宴。宫中号娘子，仪体与皇后等。天宝初，进册贵妃。安禄山反，以诛国忠为名，且指言妃及诸姨罪。及西幸至马嵬，陈玄礼等以天下计诛国忠，已死，军不解，帝遣力士问故，曰：‘祸本尚在。’帝不得已，与妃诀，引而去，缢路祠下。”按：玉环，杨贵妃小字，见太真外传。

〔飞燕〕汉书 外戚传：“孝成赵皇后，本长安宫人……及壮，属阳阿主家，学歌舞，号曰飞燕。成帝尝微行出过阳阿主作乐，上见飞燕而说之，召入宫，大幸。有女弟复召入，俱为倢伃。……姊弟颛宠十余年。”

〔皆尘土〕赵飞燕外传附伶玄自叙：“伶玄字子于，潞水人，学无不通。……哀帝时，子于老休，买妾樊通德，有才色，知书，颇能言赵飞燕姊弟故事。子于闲居命言，厌厌不倦。子于语通德曰：‘斯人俱灰灭矣！当时疲精力驰骛嗜欲蛊惑之事，宁知终归荒田野草乎！’”

〔危栏、斜阳〕苏舜钦 春日晚晴诗：“谁见危栏外，斜阳尽眼平。”

【附录一】

赵无咎 善括和章（见应斋杂著）

摸鱼儿 和辛幼安韵

喜连宵四郊春雨，纷纷一阵红去。东君不爱闲桃李，春色尚余分数。云影住。任绣勒香轮且阻寻芳路。农家相语：渐南亩浮青，西江涨绿，芳沼点萍絮。

西成事，端的今年不误。从他蝶恨蜂妒。莺啼也怨春多雨，不解与春分诉。新燕舞。犹记得雕梁旧日空巢土。天涯劳苦。望故国江山，东风吹泪，渺渺在何处。

【附录二】

鹤林玉露卷四辛幼安词：“辛幼安晚春词云：‘更能消几番风雨……’（按：所载词句与四卷本全同）词意殊怨。斜阳烟柳之句，其与‘未须愁日暮，天际乍轻阴’（按此为程颢 和司马光诸人禊饮诗中句）者异矣。使在汉 唐时，宁不贾种豆种桃之祸哉。愚闻寿皇见此词颇不悦，然终不加罪，可谓盛德也已。”

【附录三】

谢叠山注解唐诗选卷二李涉 春晚游鹤林寺诗注云：“此诗有爱惜人才之意。……辛稼轩中年被劾凡一十六章，不堪谗，遂赋摸鱼儿云：‘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乱红无数。’正得此诗遗意。”按：稼轩于淳熙己亥前之三二年内，转徙频繁，均未能久于其任。其中年被劾乃淳熙八年后事，因知谢说之非。词中“蛾眉曾有人妒”句，与稼轩 淳熙己亥论盗贼札子中之“臣孤危一身久矣”、“年来不为众人所容”，语意正同。

【编年】

淳熙六年（一一七九）。

水调歌头

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周总领、王漕、赵守置酒南楼，席上留别

折尽武昌柳，挂席上潇湘。二年鱼鸟江上，笑我往来忙。富贵何时休问，离别中年堪恨，憔悴鬓成霜，丝竹陶写耳，急羽且飞觞。　序兰亭，歌赤壁，绣衣香。使君千骑鼓吹，风采汉侯王。莫把离歌频唱，可惜南楼佳处，风月已凄凉。“在家贫亦好”，此语试平章。

【校】

〔题〕四卷本甲集无“淳熙己亥”四字，“总”上脱“周”字，“王”字下脱“漕”字。

〔离歌〕四卷本作“骊驹”。

【笺注】

〔周总领〕宋会要辑稿 职官五二之一七，有淳熙四年三月十五日命度支员外郎周嗣武往四川总领所点检驱磨五年内钱物收支记事一则；又职官七二之二七，有淳熙六年九月二十七日总领周嗣武、漕臣陈延年劾罢知鄂州 赵善括之记事一则。参合两事观之，知周总领必即周嗣武。八闽通志卷六十四建宁府人物：“周嗣武字功甫，浦城人，因之孙。祖荫补官，知临川县，赈济有方，催科不急。赴阙奏利民三事，擢主管官告院，除太府丞，提举江西常平事。江西民输役钱，官司规其羡，变省陌为足陌，嗣武奏复旧。改湖北提刑，以平蛮徭功进直敷文阁。召对，除度支郎官，命使蜀稽考财计，奏乞停成都、潼川两路科买一年，以宽民力，又奏蠲兴元茶息钱引二十万。入对，除太府少卿，湖广总领。召为户部侍郎，寻卒。”

〔王漕〕据前阕摸鱼儿题中“同官王正之”一语，知王漕即王正己。

〔赵守〕宋会要辑稿 职官七二之二七：“淳熙六年九月二十七日知鄂州 赵善括放罢。以总领周嗣武、漕臣陈延年言赵善括增起税务课额至十倍，多添民间赁地钱，强令拍户沽买私酒，白纳利钱，侵都统司课额故也。”又，赵善括 应斋杂著有和稼轩之摸鱼儿一阕，知此赵守即赵善括。杨万里 诚斋集卷八三应斋杂著序：“淳熙季年，孝宗皇帝一日御垂拱殿顾见廷臣，天颜怡愉，因问左右：‘宗子在廷者为谁，凡若干人？’皆谨对曰：‘无之。’……而应斋居士 赵无咎是时方高卧南州，狎东湖之鸥，弄西山之云，远追徐孺，近访山谷，赋诗把酒，与一世相忘，讫不求诸公之举，而诸公亦无求无咎者。……予自乾道辛卯在朝列，时无咎为苏州别驾，已闻其名。后十八年予再补外，过豫章，始识之。至其家，见门巷萧然，槐柳蔚然，知其为幽人高士之庐也，而其人老矣。……无咎讳善括，尝知鄂州，终官朝请大夫。拨烦决疑，所至名迹焯焯云。”

〔南楼〕舆地纪胜 荆湖北路鄂州景物上：“南楼，在郡治正南黄鹄山顶，后改为白云阁。元祐间知州方泽重建，复旧名。”

〔武昌柳〕晋书 陶侃传：“尝课诸营种柳，都尉夏施盗官柳植之于己门，侃后见，驻车问曰：‘此是武昌西门前柳，何因盗来种此？’”

〔二年句〕苏轼 常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二年鱼鸟浑相识，三月莺花付与公。”又留别雩泉诗：“二年饮泉水，鱼鸟亦相识。”

〔富贵句〕杨恽 报孙会宗书：“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

〔离别句〕世说新语 言语篇：“谢太傅语王右军曰：‘中年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赖丝竹陶写。’”

〔序兰亭〕晋 王羲之有兰亭序，作于永和九年之上巳日。

〔歌赤壁〕苏轼有赤壁赋二篇，又有赤壁怀古之念奴娇一阕。按：赤壁为周瑜大破曹操大军处，其地在今湖北 嘉鱼县东北江滨。今武昌县东南有地曰赤矶，亦名赤壁。

〔绣衣〕汉武帝时置绣衣直指官，衣绣衣，持斧，分部讨奸治狱。宋代各路之提点刑狱使即其官也。

〔使君句〕见前满江红（照影溪梅阕）“千骑”注。

〔南楼佳处〕晋书 庾亮传载亮在武昌，诸佐吏殷浩之徒乘秋夜往共登南楼，俄而不觉亮至，徐曰：“老子于此处兴复不浅。”

〔在家句〕唐戎昱 中秋感怀诗：“远客归去来，在家贫亦好。”

【编年】

淳熙六年（一一七九）。

满江红

贺王帅宣子平湖南寇

笳鼓归来，举鞭问何如诸葛？人道是匆匆五月，渡泸深入。白羽风生貔虎噪，青溪路断鼪鼯泣。早红尘一骑落平冈，捷书急。

三万卷，龙头客。浑未得，文章力。把诗书马上，笑驱锋镝。金印明年如斗大，貂蝉却自兜鍪出。待刻公勋业到云霄，浯溪石。

【校】

〔题〕四卷本甲集及花庵词选题中无“帅”字。

〔人道是〕阳春白雪外集作“人尽道”。

〔白羽风生〕广信书院本“羽”误作“虎”，此从四卷本。王诏校刊及四印斋本“风生”作“生风”。

〔貔虎噪〕花庵词选及阳春白雪作“貔虎啸”。

〔鼪鼯〕四卷本、花庵词选及阳春白雪作“猩鼯”。

〔平冈〕花庵词选作平“岗”。

〔龙头〕四卷本作“龙韬”。

〔待刻〕阳春白雪作“待勒”。

〔到云霄〕花庵词选“到”作“等”。四卷本作“到□云”。阳春白雪作“上磨崖”。

【笺注】

〔王帅宣子平湖南寇〕陆游 渭南文集卷三十四尚书王公墓志铭：“公讳佐，字宣子，会稽 山阴人。……二十有一以南省高选奉廷对，为第一。……徙知潭州，连进秘阁修撰、集英殿修撰。淳熙六年正月郴州 宜章县民陈峒窃发，俄破道州之江华，桂阳军之蓝山、临武，连州之阳山县。旬日有众数千，郴、道、连、永、桂阳军皆惊。公奏乞荆 鄂精兵三千，未报。公度不可待，而见将校无可用者，流入冯湛适在州……遂檄湛带元管权湖南路兵马钤辖，统制军马。即日令湛自选潭州厢禁军及忠义寨凡八百人，即教场誓师遣行。……五月朔日诘旦分五路进兵。贼初诈降，实欲缮治寨栅，阻险以抗官军。公得其情，督兵甚峻。及驰入隘口，贼果立寨栅，未及成，闻官军至，狼狈出战。既败，又退失所凭，乃皆溃走。……湛遂诛陈峒，函首来献。”

〔笳鼓至深入〕南史 曹景宗传：“天监五年魏中山王英游钟离，围徐州刺史昌义之，武帝诏景宗督众军援义之。……凯旋之后，景宗振旅凯入，帝于华光殿宴饮连句，令左仆射沈约赋韵，景宗不得韵，意色不平，启求赋诗，帝曰：‘卿伎能甚多，人才英拔，何必止在一诗。’景宗已醉，求作不已。诏令约赋韵，时韵已尽，唯余竞、病二字，景宗便操笔，斯须而成。其辞曰：‘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帝叹不已。”晋书 山简传谓简镇襄阳，每出嬉游，有儿童歌曰：“举鞭问葛彊，何如并州儿？”彊家在并州，简爱将也。诸葛亮 出师表：“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按：据王宣子墓志及宋史 孝宗纪谓王氏之讨陈峒，以五月朔日分五路进兵，同月乙亥“郴寇平”，是其事始末与诸葛亮渡泸南征之时令正同。

〔白羽句〕裴启 语林：“诸葛武侯乘素舆，葛巾白羽扇，指麾三军。”苏轼与欧育等六人饮酒诗：“苦战知君便白羽……引杯看剑坐生风。”

〔青溪〕当是王氏行军所经由之路，未详所在。

〔鼪鼯〕鼪通作狌，或作猩。宋人每用以侮辱其时之少数民族。如宋史 蛮夷传有云：“狌鼯之性，便于跳梁。或以雠隙相寻，或以饥馑所逼，长啸而起。”

〔早红尘句〕杜牧 过华清宫绝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支来。”

〔平冈〕义同平野。

〔龙头客〕三国志 魏志 华歆传注引魏略：“歆与北海邴原、管宁俱游学，三人相善，时人号三人为一龙，歆为龙头，原为龙腹，宁为龙尾。“梁颢 及第诗：“也知年少登科好，争奈龙头属老成。”按·王宣子于绍兴十八年戊辰举进士第一。

〔浑未得二句〕刘禹锡 书怀寄河南尹兼简分司崔宾客诗：“一生不得文章力，百口空为饱暖家。”

〔诗书马上〕史记 陆贾传：“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

〔金印句〕见前西江月（秀骨青松不老阕）“金印句”注。

〔貂蝉句〕见前破阵子（掷地刘郎玉斗阕）“貂蝉句”注。

〔浯溪石〕元结 溪铭序：“溪在湘水之南，北汇于湘。爱其胜异，遂家溪畔，命曰浯溪。”又，元结 大唐中兴颂：“湘江东西，中直浯溪，石崖天齐。可磨可镌，刊此颂焉，可千万年。”按：浯溪在今湖南 祁阳县西南五里。

【附录】

齐东野语卷七王宣子讨贼条

王佐宣子帅长沙日，茶贼陈丰啸聚数千人，出没旁郡。朝廷命宣子讨之。时冯太尉湛谪居在焉，宣子乃权宜用之。谍知贼巢所在，乘日晡放饭少休时，遣亡命卒三十人持短兵以前，湛自率五百人继其后，径入山寨。丰方抱孙独坐，其徒皆无在者，卒睹官军，错愕不知所为，亟鸣金啸集，已无及矣。于是成擒，余党亦多就捕。宣子乃以湛功闻于朝，于是湛以劳复元官，宣子增秩。辛幼安以词贺之，有云：“三万卷，龙头客，浑未得，文章力。把诗书马上，笑驱锋镝。金印明年如斗大，貂蝉元自兜鍪出。”宣子得之，疑为讽己，意颇衔之。殊不知陈后山亦尝用此语送苏尚书知定州云：“枉读平生三万卷，貂蝉当复作兜鍪。”幼安正用此。然宣子尹京之时，尝有书与执政云：“佐本书生，历官处自有本末，未尝得罪于清议。今乃蒙置诸士大夫所不可为之地，而与数君子接踵而进，除目一传，天下士人视佐为何等类？终身之累，孰大于此！”是亦宣子之本心耳。

按：郴县起事民军首领各史传均作陈峒，野语作陈丰，误。

【编年】

淳熙六年（一一七九）。

木兰花慢

席上送张仲固帅兴元

汉中开汉业，问此地，是耶非？想剑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战东归。追亡事今不见，但山川满目泪沾衣。落日胡尘未断，西风塞马空肥。　一编书是帝王师。小试去征西。更草草离筵，匆匆去路，愁满旌旗。君思我回首处，正江涵秋影雁初飞。安得车轮四角，不堪带减腰围。

【校】

〔题〕四卷本甲集“送”作“呈”。花庵词选无“席上”二字。

〔一编〕广信书院本作“一篇”，兹从四卷本及花庵词选。

【笺注】

〔张仲固〕刘宰 京口耆旧传：“张坚字仲固，郊恩补承务郎，再擢绍兴甲戌进士第。……汤公鹏举为御史中丞，荐为台簿，父纲亦以耆德召，父子连舟东上，时以为荣。……除江南西路转运判官，居一岁，兴元择牧，难其人，遂畀帅节。在兴元教阅义士，劝课农桑，惟日孜孜……民甚德之。而坚以勤瘁得疾。八月除户部郎中、四川总领，视事甫旬日卒。”宋会要辑稿 瑞异二之二五：“淳熙八年七月十七日诏：‘去年诸路州军有旱伤去处，其监司守臣修举荒政，民无浮殍，各与除职转官。’既而……江西运副钱佃、知兴元府 张坚、知隆兴府 辛弃疾……广南路提点坑冶李大正各转一官。”同书职官四八之一三八：“（淳熙）九年三月二十七日……以知兴元府 张坚奏……”

〔兴元〕读史方舆纪要：“兴元 禹贡为梁州地，秦、汉以来皆曰汉中。宋平孟蜀，升为兴元府，属利州东路。”

〔汉中句〕汉高祖因汉中以成帝业。

〔三秦〕史记 高祖本纪：“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三分关中，立秦三将：章邯为雍王，都废丘；司马欣为塞王，都栎阳；董翳为翟王，都高奴。”

〔剑指至东归〕汉书 高帝纪：“（韩信）因陈羽可图、三秦易并之计，汉王大说，遂听信策，部署诸将。……五月，汉王引兵从故道出袭雍，雍王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汉王遂定雍地。……秋八月……塞王 欣、翟王 翳皆降汉。”

〔追亡事〕史记 淮阴侯列传：“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至南郑，诸将行道亡者数十人，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谁？’何曰：‘韩信也。’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

〔但山川句〕唐 李峤 汾阴行：“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只今汾水上，惟有年年秋雁飞。”

〔一编句〕史记 留侯世家：“良尝闲，从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

〔正江涵句〕杜牧 九日齐山登高诗：“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

〔车轮四角〕陆龟蒙 古意诗：“君心莫淡薄，妾意正栖托。愿得双车轮，一夜生四角。”

〔带减腰围〕沈约 与徐勉书：“老病，百日数旬，革带尝应移孔，以手握臂，率计月小半分。”杜甫伤秋诗：“懒慢头时栉，艰难带减围。”

【编年】

淳熙六年冬或七年春（一一七九或一一八〇）。——据宋会要，张仲固之帅兴元应始于七年，且淳熙七年江西运副钱佃即有“修举荒政”事，而于八年与张坚等同时被奖转官，则张、钱之交代江西漕运事当在淳熙六年秋（剑南诗稿卷十一有送钱仲耕修撰诗，即钱氏由福建移漕江西时，陆游在建州为之送行之作，编年为淳熙六年五月），隆兴 兴元相距遥远，旅途须经数月，意张氏必系淳熙六年秋季由江西启程赴兴元，而此词应为途次辗转经由湖南路某地时，稼轩饯别所赋，其时间至晚当在淳熙七年之春。唯是词中有“君思我回首处，正江涵秋影雁初飞”等句，一似稼轩即将赴江西帅任者，于史实颇难吻合，此则较为费解耳。

阮郎归

耒阳道中为张处父推官赋

山前灯火欲黄昏。山头来去云。鹧鸪声里数家村。潇湘逢故人。　挥羽扇，整纶巾。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儒冠多误身。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耒阳道中”。

〔灯火〕四卷本作“风雨”。

【笺注】

〔耒阳〕县名，宋属衡州，隶荆湖南路。

〔张处父〕未详。据下片云云，疑亦与稼轩在山东同时举兵反抗金朝统治者。

〔潇 湘句〕梁 柳恽 江南曲：“洞庭有归客，潇 湘逢故人。”

〔羽扇、纶巾〕三才图会：“诸葛巾，一名纶巾。诸葛武侯尝服纶巾，执羽扇，指挥军事。”

〔招魂〕楚辞篇名。

〔儒冠句〕杜甫 赠韦左丞丈：“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

【编年】

淳熙六年或七年（一一七九或一一八〇）。——稼轩于淳熙六年领湖南漕事，寻改湖南安抚使，此词当因按视州郡时忽逢故人张氏而作，其为六年抑七年，则莫得确知。

霜天晓角

暮山层碧。掠岸西风急。一叶软红深处，应不是，利名客。

玉人还伫立。绿窗生怨泣。万里衡阳归恨，先倩雁，寄消息。

【笺注】

〔软红〕谓红尘。苏轼 次韵蒋颖叔钱穆父从驾景灵宫诗：“半白不羞垂领发，软红犹恋属车尘。”自注：“前辈戏语：西湖风月，不如东华软红尘土。”

〔伫立、怨泣〕诗 邶风 燕燕：“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万里句〕衡阳，县名，宋属衡州。其地有回雁峰。高适 送王少府贬长沙诗：“巫峡啼猿数行泪，衡阳归雁几封书。”杜甫 归雁诗：“万里衡阳雁，今年又北归。”

【编年】

淳熙六年或七年（一一七九或一一八〇）。——据词中“衡阳归恨”句，知作于居官湖南时。因次于此。

减字木兰花

长沙道中，壁上有妇人题字，若有恨者，用其意为赋

盈盈泪眼。往日青楼天样远。秋月春花。输与寻常姊妹家。 水村山驿。日暮行云无气力。锦字偷裁。立尽西风雁不来。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记壁间题”。

【笺注】

〔青楼〕曹植 美女篇：“借问女何居，乃在城南端。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

〔秋月春花〕李煜 虞美人词：“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编年】

淳熙六年或七年（一一七九或一一八〇）。

满江红

暮春

可恨东君，把春去春来无迹。便过眼等闲输了，三分之一。昼永暖翻红杏雨，风晴扶起垂杨力。更天涯芳草最关情，烘残日。 湘浦岸，南塘驿。恨不尽，愁如织。算年年辜负，对他寒食。便恁归来能几许，风流早已非畴昔。凭画栏一线数飞鸿，沉空碧。

【校】

〔风晴〕六十家词本作“风清”。

〔如织〕四卷本甲集作“如积”。

〔辜负〕四卷本作“孤负”。

〔早已〕四卷本作“已自”。

【笺注】

〔把春去三句〕清 毛先舒 南唐拾遗记：“李后主作红罗亭子，四面栽红梅花，作艳曲歌之。韩熙载歌云：‘桃李不须夸烂漫，又输了春风一半。’时已割淮南与周矣。”

〔南塘驿〕未详。

〔愁如织〕张孝祥 满江红词：“但长洲茂苑草萋萋，愁如织。”

又

敲碎离愁，纱窗外风摇翠竹。人去后吹箫声断，倚楼人独。满眼不堪三月暮，举头已觉千山绿。但试把一纸寄来书，从头读。　相思字，空盈幅；相思意，何时足。滴罗襟点点，泪珠盈掬。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杨只碍离人目。最苦是立尽月黄昏，栏干曲。

【校】

〔试把〕四卷本乙集作“试将”。

【笺注】

〔风摇翠竹〕秦观 满庭芳词：“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

〔千山绿〕李贺 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千山浓绿生云外。”

又

倦客新丰，貂裘敝征尘满目。弹短铗青蛇三尺，浩歌谁续？不念英雄江左老，用之可以尊中国。叹诗书万卷致君人，翻沉陆。　休感慨，浇醽醁。人易老，欢难足。有玉人怜我，为簪黄菊。且置请缨封万户，竟须卖剑酬黄犊。甚当年寂寞贾长沙，伤时哭。

【校】

〔感慨〕四卷本乙集作“感叹”。

〔浇醽醁〕四卷本作“年华促”。

〔甚当年〕四卷本作“叹当年”。

【笺注】

〔倦客句〕旧唐书 马周传：“马周字宾王，清河 茌平人也。少孤贫好学，尤精诗传，落拓不为州里所敬。武德中补博州教授，日饮醇酎，不以讲授为事，刺史达奚恕屡加咎责……遂感激西游长安。宿于新丰逆旅，主人唯供诸商贩而不顾待，周遂命酒一斗八升，悠然独酌，主人深异之。”

〔貂裘句〕见前水调歌头（落日古城角阕）“敝貂裘”注。

〔弹短铗〕见前满江红（汉水东流阕）“腰间二句”注。

〔青蛇〕郭元振 宝剑篇：“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蒙鳞。”韦庄 秦妇吟：“匣中秋水拔青蛇，旗上高风吹白虎。”

〔叹诗书句〕参前水调歌头（落日古城角阕）“诗书二句”注。

〔沉陆〕庄子则阳：“其声销，其志无穷，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沉者也。”注云：“人中隐者譬无水而沉也。”

〔醽醁〕亦作酃渌，酒名。盛弘之 荆州记：“渌水出豫章 康乐县，其间乌程乡有酒官，取水为酒，酒极甘美，与湘东酃湖，年常献之，世称酃渌酒。”

〔有玉人二句〕苏轼 千秋岁 徐州重阳作：“美人怜我老，玉手簪金菊。”

〔请缨〕汉书 终军传：“南越与汉和亲，乃遣军使南越，说其王，欲令入朝，比内诸侯。军自请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

〔卖剑〕汉书 龚遂传：“遂见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乃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

〔甚当年二句〕汉书 贾谊传：“贾谊，洛阳人也。……为长沙王太傅。……为梁怀王太傅。……是时匈奴强，侵边……谊数上疏陈政事，多所欲匡建。其大略曰：‘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

【附录】

岳珂 桯史稼轩论词

是时润有贡士姜君玉（莹中），尝与余游。……携康伯可 顺庵乐府一帙相示，中有满江红，作于婺女 潘子贱席上者，如“诗书万卷致君人，番沉陆”、“且置请缨封万户，径须卖剑酬黄犊。恸当年寂寞贾长沙，伤时哭”之句，与稼轩集中词全无异。伯可盖先四五十年。君玉亦疑之。然余读其全篇，则他语却不甚称，似不及稼轩出一格律。所携乃板行，又故本，殆不可晓也。

又

风卷庭梧，黄叶坠新凉如洗。一笑折秋英同赏，弄香挼蕊。天远难穷休久望，楼高欲下还重倚。拚一襟寂寞泪弹秋，无人会。　今古恨，沉荒垒。悲欢事，随流水。想登楼青鬓，未堪憔悴。极目烟横山数点，孤舟月淡人千里。对婵娟从此话离愁，金尊里。

【编年】

上满江红四首，广信书院本均列置于淳熙八年和洪景卢一首之前。“可恨东君”阕有“湘浦岸”数句，知必作于长沙。余三阕作年不可确考，今全依广信本次第，汇录于淳熙六、七年诸作之间。

贺新郎

柳暗凌波路。送春归猛风暴雨，一番新绿。千里潇湘葡萄涨，人解扁舟欲去。又樯燕留人相语。艇子飞来生尘步，唾花寒唱我新番句。波似箭，催鸣橹。　黄陵祠下山无数。听湘娥泠泠曲罢，为谁情苦。行到东吴春已暮，正江阔潮平稳渡。望金雀觚棱翔舞。前度刘郎今重到，问玄都千树花存否。愁为倩，么弦诉。

【校】

〔凌波〕四卷本乙集作“清波”。

【笺注】

〔凌波、生尘〕曹植 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葡萄涨〕李白 襄阳歌：“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酦醅。”宋祁 蝶恋花词：“雨过蒲萄新涨绿。”苏轼 武昌西山诗：“春江绿涨葡萄醅，武昌官柳知谁栽。”

〔又樯燕句〕杜甫 发潭州诗：“岸花飞送客，樯燕语留人。”

〔黄陵祠〕水经注 湘水条：“黄陵水上承大湖，湖水西流，径二妃庙南，世谓之黄陵庙。言舜之陟方也，二妃从征，溺于湘江，神游洞庭之渊，出入潇 湘之浦，故民为立祠于水侧。”按：黄陵山在今湖南 湘阴县北四十五里。

〔湘娥〕郭璞 江赋称湘妃为湘娥。杜甫 湘夫人 祠南夕望诗：“湘娥倚暮花。”

〔江阔句〕王湾 次北固山下：“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望金雀句〕班固 西都赋：“周庐千列，徼道绮错，辇路经营，修途飞阁。……设璧门之凤阙，上觚棱而栖金爵。”文选五臣注：“凤阙，阙名也。南有璧门。觚棱，阙角也。角上栖金爵，金爵，凤也。”苏轼 元祐三年春帖子词皇太妃阁：“雪残乌鹊喜，翔舞下觚棱。”

〔前度二句〕见前新荷叶（人已归来阙）“兔葵二句”注。

〔么弦〕唐诗纪事载：“刘梦得曰：诗僧多出江右，么弦孤韵，瞥入人耳，非大音之乐。”按：么弦，为琵琶第四弦，最细，故称么弦。欧阳修 千秋梦词：“莫把丝弦拨，怨极弦能说。”

【编年】

淳熙七年（一一八〇）。——玩词中语意，当是在长沙时送人归临安之作。

水调歌头

和赵景明知县韵

官事未易了，且向酒边来。君如无我，问君怀抱向谁开？但放平生丘壑，莫管旁人嘲骂，深蛰要惊雷。白发还自笑，何地置衰颓。 五车书，千石饮，百篇才。新词未到，琼瑰先梦满吾怀。已过西风重九，且要黄花入手，诗兴未关梅。君要花满县，桃李趁时栽。

【笺注】

〔赵景明〕名奇暐，与叶水心、丘宗卿等俱相友善。于淳熙六年宰江陵县，八年任满替归。叶水心文集卷六送赵景明知江陵县诗云：“吾友赵景明，材绝世不近。疏通无流连，豪俊有细谨。尤精人间事，照见肝鬲隐。忽然奋须髯，万事供指准。汉士兴伐胡，唐军业诛镇。久已受褒封，谁能困嘲摈。四十七年前，时节忧患尽。去作江陵公，风雨结愁愠。“……勉发才钧机，一射强虏殒。”赵氏行谊据此略可概见。（余参年谱 淳熙八年记事。）

〔官事句〕晋书 傅咸传：“杨骏弟济素与咸善，与咸书曰：‘江海之流混混，故能成其深广也。天下大器，非可稍了，而相观每事欲了。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

〔问君句〕杜甫 奉待严大夫诗：“身老时危思会面，一生怀抱向谁开？”简薛华醉歌：“千里犹残旧冰雪，百壶且试开怀抱。”

〔平生丘壑〕汉书 叙传：“渔钓于一壑，则万物不奸其志；栖迟于一丘，则天下不易其乐。”张方平 都官叶舒郎中归三衢诗：“一丘一壑平生志。”

〔莫管句〕苏轼 定惠院寓居月夜偶出诗：“但当谢客对妻子，倒冠落佩从嘲骂。”

〔深蛰句〕庄子 天运篇：“蛰虫始作，吾惊之以雷霆。”

〔五车书〕庄子 天下篇：“惠施多方，其书五车。”

〔百篇才〕杜甫 饮中八仙歌：“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琼瑰句〕左传 成公十七年：“声伯梦涉洹，或与己琼瑰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从而歌之曰：‘济洹之水，赠我以琼瑰。归乎归乎，琼瑰盈吾怀乎。’”集解谓：“泪下化为珠玉满其怀。”苏轼 送郑户曹诗：“迟君为坐客，新诗出琼瑰。”

〔诗兴句〕杜甫 和裴迪逢早梅相忆见寄诗：“东阁官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

〔君要二句〕晋 潘岳为河阳县令，于县境内遍植桃李，时人称为花县。庾信 春赋：“河阳一县并是花。”

【编年】

淳熙七年（一一八〇）。——赵景明宰江陵县三年，于淳熙八年秋东归，见后沁园春（伫立潇湘阕）笺注及编年。此词下片有“新词未到”和“桃李趁时栽”云云数句，知作于赵氏东归过豫章之先，因编于此年。

满庭芳

和洪丞相景伯韵

倾国无媒，入宫见妒，古来颦损蛾眉。看公如月，光彩众星稀。袖手高山流水，听群蛙鼓吹荒池。文章手，直须补袞，藻火粲宗彝。

痴儿公事了，吴蚕缠绕，自吐余丝。幸一枝粗稳，三径新治。且约湖边风月，功名事欲使谁知。都休问，英雄千古，荒草没残碑。

【校】

〔题〕四卷本丙集作“和洪景伯丞相韵”。

【笺注】

〔洪丞相景伯〕宋史 洪适传：“适字景伯，皓长子也。……皓使朔方，适年甫十三，能任家事。……绍兴十二年与弟遵同中博学宏词科。……后三年，弟迈亦中是选。由是三洪文名满天下。……乾道元年五月，迁翰林学士，仍兼中书舍人。……十二月，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未几春霖，适引咎乞退，林安宅抗疏论适，既而台臣复合奏。三月，除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寻起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再奉祠。淳熙十一年薨，年六十八。谥文惠。适以文学闻望，遭时遇主，自两制一月入政府，又四阅月居相位，又三月罢政。然无大建明，以究其学。家居十有六年，兄弟鼎立，子孙森然，以著述吟咏自乐。近世备福，鲜有及之。”

〔倾国句〕韩愈 县斋有怀诗：“谁为倾国媒，自许连城价。”

〔入宫二句〕离骚：“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史记 邹阳传：“故女无美恶，入宫见妒。”骆宾王 讨武曌檄：“入宫见妒，蛾眉不肯让人。”

〔看公二句〕淮南子 说林训：“百星之明，不如一月之光。”

〔高山流水〕列子 汤问篇：“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听群蛙句〕南齐书 孔稚珪传：“孔稚珪字德璋，会稽山阴人也。……不乐世务，居宅盛营山水，凭几独酌，傍无杂事，门庭之内，草莱不剪，中有蛙鸣，或问之曰：‘欲为陈蕃乎？’稚珪笑曰：‘我以此当两部鼓吹，何必期效仲举。’”

〔补袞〕诗 大雅 烝民：“袞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

〔藻火句〕尚书 益稷：“予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会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注：“会，五采也……宗庙彝樽，亦以山龙华虫为饰。”又云：“天子服日月而下，诸侯自龙袞而下至黼黻，士服藻火。”藻、火皆衣饰图形。

〔痴儿句〕见前水调歌头（官事未易了阕）“官事句”注。

〔幸一枝二句〕庄子 逍遥游：“许由曰：‘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庾信 小园赋：“若夫一枝之上，巢父得安巢之所。”陶渊明归去来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苏轼 除夜病中赠段屯田诗：“三径初成赀，一枝有余暖。”

【附录】

洪景伯（适）原唱二首（见盘洲文集卷八十）

满庭芳 辛丑春日作

华发苍颜，年年更变，白雪轻犯双眉。六旬过四，七十古来稀。问柳寻花兴懒，拈筇杖闲绕园池。尊中有，青州从事，无意唤琼彝。　人生何处乐？楼台院落，吹竹弹丝。奈壮怀销铄，病费医治。漫道游鱼听瑟，弦绿绮山水谁知。盘洲怨，盟鸥间阔，瘗鹤立新碑。

又 景卢有南昌之行，用韵惜别，兼简司马汉章

雨洗花林，春回柳岸，窗间列岫横眉。老来光景，生怕聚谈稀。何事扁舟西去，收杖屦契阔鱼池。流觞近，诗筒暂歇，焉用虎文彝。　良辰怀旧事，海棠花下，笑摘垂丝。叹五年一别，万病难治。几处绣衣尘迹，歌舞地乌鹊曾知。君今去，珠帘暮卷，山雨拂崇碑。（汉章作山雨楼，景卢为之记）

又

和洪丞相景伯韵，呈景卢内翰

急管哀弦，长歌慢舞，连娟十样宫眉。不堪红紫，风雨晓来稀。惟有杨花飞絮，依旧是萍满方池。酴醿在，青虬快剪，插遍古铜彝。

谁将春色去？鸾胶难觅，弦断朱丝。恨牡丹多病，也费医治。梦里寻春不见，空肠断怎得春知？休惆怅，一觞一咏，须刻右军碑。

【校】

〔题〕四卷本甲集作“和洪丞相韵，呈景卢舍人”。

〔晓来稀〕广信书院本作“晓稀稀”，兹从四卷本。

〔方池〕四卷本、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作“芳池”。

〔朱丝〕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作“蛛丝”。

〔肠断〕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作“断肠”。

【笺注】

〔景卢内翰〕宋史 洪迈传：“迈字景卢。皓季子也。……乾道二年复知吉州，入对，遂除起居舍人。……三年，迁起居郎，拜中书舍人，兼侍读，直学士院，仍参史事。父忠宣，兄适、遵皆历此三职，迈又踵之。……六年除知赣州……寻知建宁府。……（淳熙）十一年知婺州……明年，召对……绍熙改元……明年，再上章告老，进龙图阁学士。寻以端明殿学士致仕，是岁卒，年八十。赠光禄大夫，谥文敏。迈兄弟皆以文章取盛名，跻贵显，迈尤以博洽受知，孝宗谓其文备众体。迈考阅典故，渔猎经史，极鬼神事物之变。……”

〔急管句〕鲍照 白纻歌：“古称渌水今白纻，催弦急管为君舞。”

〔长歌慢舞〕白居易 长恨歌：“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连娟〕宋玉 神女赋：“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司马相如 上林赋：“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十样宫眉〕海录碎事：“唐明皇令画工画十眉图，一曰鸳鸯眉，二曰小山眉，三曰五岳眉，四曰三峰眉，五曰垂珠眉，六曰月棱眉，七曰分稍眉，八曰涵烟眉，九曰拂云眉，十曰倒晕眉。”晏几道 鹧鸪天词：“十样宫眉捧寿觞。”

〔惟有二句〕苏轼 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自注云：“杨花落水为浮萍，验之信然。”

〔谁将句〕韩愈 晚春诗：“谁收春色将归去？慢绿妖红半不存。”

〔鸾胶〕汉武外传：“西海献鸾胶，武帝弦断，以胶续之，弦两头遂相著，终日射不断。帝大悦，名续弦胶。”

〔一觞二句〕王羲之 兰亭序：“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羲之仕晋为右军将军。

又

游豫章东湖再用韵

柳外寻春，花边得句，怪公喜气轩眉。阳春 白雪，清唱古今稀。曾是金銮旧客，记凤凰独绕天池。挥毫罢，天颜有喜，催赐尚方彝。公在词掖尝拜尚方宝彝之赐。　只今江海上，钧天梦觉，清泪如丝。算除非痛把，酒疗花治。明日五湖佳兴，扁舟去一笑谁知。溪堂好，且拚一醉，倚杖读韩碑。堂记公所制。

【校】

〔题〕四卷本甲集无题。永乐大典卷二二六六湖字韵引作“游东湖”。

〔尚方〕四卷本作“上方”。

〔注〕“宝彝”四卷本、永乐大典作“宝鼎”。

〔江海上〕广信书院本作“江远上”，兹从四卷本及永乐大典。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作“江山远”。

【笺注】

〔阳春 白雪〕宋玉对楚王问：“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 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 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 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其曲弥高，其和弥寡。”

〔金銮旧客〕文献通考 学士院：“故事：学士掌内庭书诏，指挥边事，晓达机谋，天子机事密命在焉，不当豫外司公事，盖防纤微间或漏省中语。故学士院常在金銮殿侧。……前朝因金銮坡以为门名，与翰林院相接，故为学士者称金銮以美之。”容斋随笔卷十六兄弟直四垣条：“绍兴二十九年，予仲兄始入西省，至隆兴二年伯兄继之，乾道三年予又继之，相距九岁。予作谢表云：‘父子相承，四上銮坡之直；弟兄在望，三陪凤阁之游。’”

〔凤凰独绕天池〕天池谓禁苑中之池沼，亦称凤池或凤凰池。文献通考 中书省：“魏、晋以来中书监令掌赞诏命，记会时事，典作文书。以其地在枢近，多承宠任，是以人因其位谓之凤凰池焉。”

〔天颜有喜〕杜甫 紫宸殿退朝诗：“天颜有喜近臣知。”

〔钧天句〕见前八声甘州（把江山好处付公来阕）“钧天梦”注。

〔五湖、扁舟〕见前破阵子（掷地刘郎玉斗阕）“挂帆句”注。

〔溪堂、韩碑〕韩愈有郓州溪堂诗，诗前有长序，记溪堂修建因由，当时即将此诗此序刻石于郓州。此处盖以指司马汉章之山雨楼及洪景卢之山雨楼记。

〔堂记公所制〕据词中语句及自注，知稼轩此次之游东湖，盖与洪景卢偕往。洪景伯原唱自注谓“司马汉章作山雨楼，景卢为之记”，稼轩此注当亦指此。予曩曾以此注为指洪景卢所作之稼轩记而言，盖误。稼轩 上饶居第之经始，据新居上梁文知在淳熙七年，本年春容已次第落成，然依此词前后语意观之，似以指山雨楼记为合。又洪氏稼轩记云：“绘图畀予曰：‘吾甚爱吾轩，为吾记。’”知稼轩记系洪氏与稼轩会晤之后，据所畀信上居第之营造图样而作。非洪氏初抵豫章之日，于匆遽之间所写就也。

【编年】

淳熙八年（一一八一）春。——上满庭芳三首，据洪景伯原唱题中语，知均作于淳熙八年春季。宋会要辑稿 职官七二之二八，于淳熙七年五月载洪迈以求琼花故而罢知建宁府事，其后当即家居鄱阳。八年春间有南昌之行，景伯赋词饯送，稼轩因亦用韵而相与酬答。据景伯词中“流觞近”句，其抵南昌时节当在上巳左右也。

满江红

席间和洪景卢舍人，兼简司马汉章大监

天与文章，看万斛龙文笔力。闻道是一诗曾换，千金颜色。欲说又休新意思，强啼偷笑真消息。算人人合与共乘鸾，銮坡客。　倾国艳，难再得。还可恨，还堪忆。看书寻旧锦，衫裁新碧。莺蝶一春花里活，可堪风雨飘红白。问谁家却有燕归梁，香泥湿。

【校】

〔题〕四卷本甲集无“景卢”及“大监”四字。

〔曾换〕四卷本作“曾赐”。

【笺注】

〔看万斛句〕韩愈 病中赠张籍诗：“龙文百斛鼎，笔力可独扛。”

〔算人人句〕“人人”为对女子之昵称。鸾谓凤凰。此当用萧史 弄玉故事。刘向 列仙传载，秦穆公时有萧史者善吹箫，穆公以女弄玉妻之。萧史日教弄玉作凤鸣，居数年，凤凰来止。又数年，夫妇皆随凤凰飞去。

〔銮坡〕见前满庭芳（柳外寻春阕）“金銮旧客”注。

〔倾国二句〕汉书 外戚传：“李延年性知音，善歌舞。武帝爱之……延年尝侍上，起舞而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衫裁句〕苏轼 次韵王郎子立风雨有感诗：“为君裁春衫，高会开桂籍。”

〔莺蝶句〕李贺 秦宫诗：“皇天厄运犹曾裂，秦宫一生花底活。”秦宫，后汉 梁冀之嬖奴，得宠内舍。

〔问谁家二句〕据洪景伯送景卢往南昌之满庭芳自注，司马汉章其时已作山雨楼，二句云云，盖即指山雨楼而言。

【编年】

淳熙八年（一一八一）。——据洪文敏公年谱，自淳熙二年至七年，景卢均在建宁守任，知稼轩前此两次官江西时均无缘与之相值，此词当亦八年所赋。

西河

送钱仲耕自江西漕移守婺州

西江水，道似西江人泪。无情却解送行人，月明千里。从今日日倚高楼，伤心烟树如荠。

会君难，别君易。草草不如人意。十年著破绣衣茸，种成桃李。问君可是厌承明，东方鼓吹千骑。　对梅花更消一醉。看明年调鼎风味。老病自怜憔悴。过吾庐定有，幽人相问：岁晚渊明归来未？

【校】

〔题〕“移守婺州”四卷本甲集作“赴婺州”。

〔道似句〕四卷本作“道是西风人泪。”

〔看明年〕四卷本作“有明年”。

【笺注】

〔钱仲耕〕重修琴川志：“钱佃字仲耕，弱冠入太学，登绍兴十五年进士第。……累迁左右司检正，兼权吏、兵、工三侍郎。出为江西路转运副使。时盗赖文正起武陵，朝廷调兵讨之，佃馈饷不乏。继使福建，再使江西，奏蠲诸郡之逋。淳熙八年，婺州饥，且缺守，上曰：‘钱某可守郡。’既至，荐饥祷雨，须发为白。劝分移粟，所活口七十余万。政甲一路。……佃忠信恭宽，临政不求赫赫声，以安民为先务。所至得民。家不取盈，捐橐装买田，赡合族，名曰义庄。”

〔西江〕指赣江。

〔烟树如荠〕颜氏家训卷三勉学篇引罗浮山记：“望平地树如荠。”戴暠 度关山诗：“今上关山望，长安树如荠。”孟浩然 秋登万山寄张五诗：“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

〔十年句〕钱仲耕于淳熙初年即出任江西运副，继使福建，再使江西，虽尚未及十年，然为时已甚久，故举成数以言之也。

〔种成桃李〕韩诗外传：“春树桃李，夏得荫其下，秋得食其实。”唐 狄仁杰喜荐士，当时有“天下桃李尽出公门”之誉。李绹 和杜祁公致仕诗：“收得桑榆归物外，种成桃李满人间。”

〔承明〕见前木兰花慢（老来情味减阕）“承明”注。

〔东方句〕见前满江红（照影溪梅阕）“千骑”注。

〔对梅花二句〕尚书 说命下：“若作和羹，尔惟盐梅。”

【附录】

丘宗卿 崈和章（见文定公词）

西河 饯钱漕仲耕移知婺州奏事，用幼安韵

清似水，不了眼中供泪。今宵忍听唱阳关，暮云千里。可堪客里送行人，家山空老春荠。　道别去，如许易。离合定非人意。几年回首望龙门，近才御李。也知追诏有时来，匆匆今见归骑。整弓刀，徒御喜。举离觞饮嚼无味。端的慰人憔悴。想天心注倚，方深应是，日日传宣公来未？

【编年】

淳熙八年（一一八一）。——丘宗卿为继钱仲耕之后任江西漕使者，其交接当为本年春季，此词及丘氏和章即作于是时。又龙川文集卷二十一与辛幼安殿撰书有“闻往往寄词与钱仲耕”语，知稼轩与钱氏唱和当不止此一首，惜已无可考寻矣。

贺新郎

赋滕王阁

高阁临江渚。访层城空余旧迹，黯然怀古。画栋珠帘当日事，不见朝云暮雨。但遗意西山 南浦。天宇修眉浮新绿，映悠悠潭影长如故。空有恨，奈何许。　王郎健笔夸翘楚。到如今落霞孤鹜，竞传佳句。物换星移知几度，梦想珠歌翠舞。为徙倚阑干凝伫。目断平芜苍波晚，快江风一瞬澄襟暑。谁共饮？有诗侣。

【校】

〔题〕四卷本丁集无题。

【笺注】

〔滕王阁〕舆地纪胜：“滕王阁在南昌郡城之西，唐高祖之子滕王 元婴所建也。

夹以二亭，南曰压江，北曰挹秀。”

〔高阁句〕王勃 滕王阁诗：“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西山 南浦〕舆地纪胜 江南西路 隆兴府：“西山在新建西大江之外，高二千丈，周三百里。寰宇记云：‘又名南昌山。’”同书：“南浦亭在隆兴府 广润门外，下瞰南浦，往来舟舣于此。”

〔天宇句〕韩愈 南山诗：“天宇浮修眉，浓绿画新就。”黄庭坚 念奴娇同诸甥待月：“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

〔奈何许〕“许”字为语助词。

〔王郎句〕新唐书 王勃传：“勃过钟陵，九月九日，都督大宴滕王阁，宿命其婿作序，以夸客；因出纸笔遍请，客莫敢当，至勃，抗然不辞。都督怒，起更衣，遣吏伺其文辄报，一再报，语益奇，乃矍然曰：‘天才也。’”摭言：“阎公以纸笔巡让宾客，勃不辞让。公大怒，拂衣而起，专令人伺其下笔。第一报云：‘南昌故郡，洪都新府。’公曰：‘亦是老生常谈。’又报云：‘星分翼轸，地接衡 庐。’公闻之，沉吟不言。又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公矍然而起曰：‘此真天才，当垂不朽矣。’”“翘楚”出诗 周南汉广，喻杰出之物。

〔物换二句〕均用王勃 滕王阁诗中句。

【编年】

淳熙八年（一一八一）夏。——据“江风一瞬澄襟暑”句，知上词必作于夏季。

稼轩首次帅江西，为时仅三月而被召，去职时尚在暮春，因知此词作于第二次帅江西时。

昭君怨

豫章寄张守定叟

长记潇湘秋晚：歌舞橘洲人散。走马月明中，折芙蓉。

今日西山 南浦，画栋珠帘云雨。风景不争多，奈愁何。

【校】

〔题〕四卷本甲集无“守”字。

【笺注】

〔张守定叟〕名枃，浚之次子。宋史 张枃传：“枃字定叟。……知衢州，兄栻丧，无壮子，请祠以营葬事。主管玉局观，迁湖北提举常平。奏事，帝大喜，谕辅臣曰：‘张浚有子如此。’改浙西，督理荒政。苏、湖二州皆阙守，命兼摄焉。……迁两浙转运判官，未几以直徽猷阁升副使，改知临安府。……枃天分高爽，吏材敏给，遇事不凝滞，多随宜变通，所至以治办称。南渡以来论尹京者以枃为首。”

〔长记四句〕张浚自绍兴末年即家居潭州，卒后葬衡山。淳熙七年二月张栻卒，枃请祠营葬，即应家居潭州。时稼轩知潭州兼湖南安抚，故定叟得从游于潇湘橘洲之上。橘洲，在湖南 长沙县西湘江中。方舆胜览：“湘江中有四洲，曰：橘洲、直洲、誓洲、白水洲。夏月水泛，惟此不没。土多美橘，故名。”

〔今日二句〕见前贺新郎（高阁临江渚阕）“高阁句”及“西山 南浦”注。

【编年】

淳熙八年（一一八一）。——据词中前章数语，知是稼轩第二次帅豫章时所作。

沁园春

带湖新居将成

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鲙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　东冈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疏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

【校】

〔题〕花庵词选题作“退闲”。

〔贵早〕花庵词选作“要早”。

〔东冈〕花庵词选作“东岗”。

【笺注】

〔带湖〕在信州府城灵山门外。韩淲 周国正约过茶山带湖诗：“从容出处易，缅怀聚散难。记此野城北，望望横灵山。”

〔三径初成〕苏轼 次韵周邠诗：“南迁欲举力田科，三径初成乐事多。”余见前满庭芳（倾国无媒阕）“一枝二句”注。

〔鹤怨句〕孔稚珪 北山移文：“至于还飙入幕，写雾出楹，蕙帐空兮夜鹤怨，山人去兮晓猿惊。”

〔甚〕当作“为甚”解。

〔衣冠二句〕白居易 游悟真寺诗：“斗擞尘埃衣，礼拜冰雪颜。”抵死，老是、总是。

〔莼羹鲈鲙〕见前木兰花慢（老来情味减阕）“秋晚句”注。

〔惊弦雁避〕庾信 周大将军襄城公郑伟墓志铭：“麋兴丽箭，雁落惊弦。”

〔轩窗临水〕陆游 老学庵笔记六：“会稽 镜湖之东，地名东关，有天花寺。吕文靖尝题诗云：‘贺家湖上天花寺，一一轩窗向水开。不用闭门防俗客，爱闲能有几人来？’”苏轼 再和杨公济梅花十绝：“白发思家万里回，小轩临水为花开。”送贾讷倅眉诗：“父老得书知我在，小窗临水为君开。”

〔秋菊二句〕离骚：“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又：“扈江蓠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附录】

赵无咎 善括和章二阕（见应斋杂著卷六）

沁园春 和辛帅

虎啸风生，龙跃云飞，时不再来。试凭高望远，长淮清浅；伤今怀古，故国氛埃。壮志求申，匈奴未灭，早以家为何谓哉。多应是，待着鞭事了，税驾方回。稼轩聊尔名斋。笑学请樊迟心未开。似南阳高卧，莘郊自乐，磻矶韬略，傅野盐梅。植杖亭前，集山楼下，五桂三槐次第栽。功名遂，向急流勇退，肯恁徘徊。

问舍东湖，招隐西山，惠然肯来。有閟香兰桂，无穷幽趣；隔溪车马，何处轻埃。微利虚名，朝荣暮辱，笑尔焉能浼我哉。闲欹枕，被幽禽唤觉，午梦惊回。无言独坐南斋，好唤取芳樽相对开。待醒时重醉，疏帘透月；醉时还醒，画角吹梅。无用千金，休悬六印，荆棘谁能满地栽。人间世，任游鲲独运，斥低徊。

又

送赵景明知县东归，再用前韵

伫立潇湘，黄鹄高飞，望君未来。被东风吹堕，西江对语；急呼斗酒，旋拂征埃。却怪英姿，有如君者，犹欠封侯万里哉。空赢得，道江南佳句，只有方回。　锦帆画舫行斋。怅雪浪黏天江影开。记我行南浦，送君折柳；君逢驿使，为我攀梅。落帽山前，呼鹰台下，人道花须满县栽。都休问，看云霄高处，鹏翼徘徊。

【校】

〔题〕四卷本甲集“赵景明知县”作“赵江陵”。

〔未来〕四卷本作“不来”。

〔被东风〕广信书院本作“快东风”，兹从四卷本。

〔吹堕〕广信书院本作“吹断”，兹从四卷本。

〔征埃〕广信书院本作“尘埃”，兹从四卷本。

【笺注】

〔赵景明知县东归〕据项安世 平庵悔稿送赵令奇暐赴江陵及江陵送赵知县二诗，知赵氏之宰江陵，事在淳熙六年至八年。项氏江陵送赵知县次首云：“别离底处最堪怜，君上吴船我蜀船。从此相思真万里，重来何止又三年。司州刺史髭如戟（浙漕丘宗卿），国子先生瘦似椽（太学正叶正则）。二子有情须问讯，为言重九到西川。”据知赵氏之离江陵盖在重九前不久，其绕道豫章相会应在稍后之时。

〔伫立三句〕谓淳熙七年稼轩在湖南，与赵氏有词章往来而未能晤面，至此方得聚首也。九歌湘君：“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却怪三句〕见前水调歌头（落日古城角阕）“莫学三句”注。

〔道江南二句〕宋 贺铸字方回。黄庭坚 寄贺方回诗：“少游醉卧古藤下，谁与愁眉唱一杯？解道江南断肠句，只今惟有贺方回。”

〔雪浪黏天〕王安石 舟还江南阻风有怀伯兄诗：“白浪黏天无限断。”

〔南浦送君〕江淹 别赋：“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君逢二句〕荆州记：“陆凯与范晔相善，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诣长安与晔。赠诗曰：‘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落帽山〕陶渊明集晋故征西大将军长史孟府君传：“君讳嘉，字万年。……为征西大将军谯国 桓温参军。……九月九日，温游龙山，参佐毕集……有风吹君帽，堕落，温目左右及宾客勿言，以观其举止，君初不自觉。”读史方舆纪要卷七十八湖广江陵县：“龙山在城西北十五里，桓温九日登高，孟嘉落帽处也。”

〔呼鹰台〕水经注 沔水条：“襄阳城东……沔水中有渔梁洲……水南有层台，号曰景升台，盖刘表治襄阳之所筑也。表性好鹰，尝登此台歌野鹰来曲。”

〔花须满县栽〕见前水调歌头（官事未易了阕）“君要二句”注。

〔鹏翼〕见前满江红（鹏翼垂空阕）“鹏翼”注。

【附录】

丘宗卿 崈和章二阕（见文定公词）

沁园春 景明告行，颇动怀归之念，偶得帅卿词，因次其韵。前阕奉送，后阕以自见云

雨趁轻寒，风作秋声，燕归雁来。动天涯羁思，登山临水；惊心节物，极目烟埃。客里逢君，才同一笑，何遽言归如此哉。别离久，算不应兴尽，却棹船回。　主人下榻高斋，更点检笙歌频宴开。便留连不到，迎春见柳；也须小驻，度腊观梅。花上盈盈，闺中脉脉，应念胡麻正好栽。从教去，正危阑望断，小倚徘徊。

匏系弥年，江北江南，羡君去来。笑山横南浦，朝来爽致；文书堆案，胸次生埃。放旷如君，拘縻如我，试问人生谁乐哉。真难学，是留得且住，欲去须回。　何时竹屋茅斋，去相傍为邻三径开。撰小窗临水，危亭当；随宜有竹，著处须梅。坐读黄庭，手援紫藟，一寸丹田时自栽。当余暇，更与君来往，林下徘徊。

【编年】

淳熙八年（一一八一）秋。

菩萨蛮

稼轩日向儿童说：带湖买得新风月。头白早归来，种花花已开。　功名浑是错，更莫思量着。见说小楼东，好山千万重。

【校】

〔儿童〕稼轩集钞存作“儿曹”，兹从四卷本甲集。广信书院本无此首。

【笺注】

〔头白句〕杜甫 不见诗：“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苏轼 送表弟程六知楚州诗：“功成头白早归来，共借梨花作寒食。”

〔小楼〕洪迈 稼轩记：“东冈西阜，北墅南麓……集山有楼，婆娑有室，信步有亭，涤砚有渚。”小楼当即指集山楼言。

【编年】

淳熙八年（一一八一）。——上词亦带湖宅第已成而尚未归去时之作。

蝶恋花

和赵景明知县韵

老去怕寻年少伴。画栋珠帘，风月无人管。公子看花朱碧乱，新词搅断相思怨。　凉夜愁肠千百转。一雁西风，锦字何时遣？毕竟啼乌才思短，唤回晓梦天涯远。

【校】

〔题〕四卷本乙集题作“和江陵 赵宰”。

【笺注】

〔朱碧乱〕王僧孺 夜愁示诸宾诗：“谁知心眼乱，看朱忽成碧。”

【编年】

淳熙八年（一一八一）。——据“画栋珠帘”句，知此词亦作于豫章。盖必赵景明于离去豫章之后，有词惜别，稼轩因赋和章以为报也。

祝英台近

晚春

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劝啼莺声住。　鬓边觑。试把花卜归期，才簪又重数。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

【校】

〔调〕四卷本甲集作“祝英台令”。

〔题〕花庵词选作“春晚”。绝妙好词及阳春白雪均无题。

〔片片〕花庵词选及绝妙好词作“点点”。

〔更谁劝〕四卷本、花庵词选及绝妙好词作“倩谁唤”。

〔啼莺〕四卷本及花庵词选作“流莺”。

〔试把〕广信书院本作“应把”，兹从四卷本及花庵词选、阳春白雪。

〔归期〕四卷本作“心期”。

〔哽咽〕四卷本、花庵词选、阳春白雪作“呜咽”。

〔却不解〕花庵词选作“又不解”。

〔带将愁去〕四卷本作“将愁归去”。阳春白雪作“和愁将去”。

【笺注】

〔宝钗分〕梁 陆罩 闺怨：“自怜断带日，偏恨分钗时。……欲以别离意，独向蘼芜悲。”白居易 长恨歌：“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元稹 会真诗：“宝钗行彩凤。”段成式 剑侠传虬髯叟条：“吕用之在维扬日，佐渤海王擅政害人。……有商人刘损挈家乘巨船，自江夏至扬州。用之凡遇公私来船，悉令觇其行止。刘妻裴氏有国色，用之以阴事下刘狱，纳裴氏。刘献金百两免罪。虽脱非横，然亦愤惋，因成诗三首曰：‘宝钗分股合无缘，鱼在深渊鹤在天。……’”王明清 玉照新志卷四：“绍兴己卯，张安国为右史，明清与仲信兄在左。郑举善、郭世模 从范、李大正 正之、李泳 子永多馆于安国家。春日，诸友同游西湖，至普安寺，于窗户间得玉钗半股，青蚨半文，想是游人欢洽所分授，偶遗之者。各赋诗以记其事，归以录似安国，安国云：‘我当为诸公考校之。’明清云：‘凄凉宝钿初分际，愁绝清光欲破时。’安国云：‘仲言宜在第一。’”按：据此知分钗赠别之制，南宋犹盛行。

〔桃叶渡〕晋 王献之与妾作别处。六朝事类编类卷五：“图经云：‘（桃叶渡）在（江宁）县南一里秦淮口。桃叶者，晋 王献之妾名也，其妹曰桃根。’”余参本卷念奴娇（晚风吹雨阕）“桃叶”注。

〔暗南浦〕江淹 别赋：“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王安石晚归诗：“烟回重重柳，川低渺渺河。不愁南浦暗，归伴有嫦娥。”

〔试把至重数〕花卜之法未详，当是以所簪花瓣之单双，占离人归信之准的，故云“才簪又重数”也。

〔是他三句〕刘克庄 后村诗话前集：“雍陶 送春诗云：‘今日已从愁里去，明年更莫共愁来。’稼轩词云：‘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和愁将去。’虽用前语而反胜之。”李邴洞仙歌柳花：“又恐伊家忒疏狂，蓦地和春，带将归去。”

【附录】

张端义 贵耳集下：“吕婆，即吕正己之妻，淳熙间姓名亦达天听。……旧京畿有二漕，一吕搢，一吕正己。搢家诸姬甚盛，必约正己通宵饮。吕婆一日大怒，逾墙相詈，搢之子，一弹碎其冠。事彻孝皇，两漕即日罢。今止除一漕自此始。吕婆有女事辛幼安，因以微事触其怒，竟逐之。今稼轩 桃叶渡词因此而作。”

按：据临安志卷五十，吕正己与吕搢于乾道九年同任两浙转运判官。宋会要辑稿 职官七二之一二：“淳熙二年二月二十二日，两浙转运副使吕搢、吕正己并放罢，以言者论二人侥求进用，势既相轧，互相攻击故也。”同书职官七二之二一于淳熙五年载吕正己罢浙西提刑之事云：“正己闺门之内，丑声著闻。每所居官，政由内出。昨守镇江，致禁囚越狱窜逸，乃归过于司理以自免。故有是命。”陆游 渭南文集卷三十五夫人孙氏墓志铭亦有云：“朝议大夫直显谟阁吕公正己之夫人，性坚正，善持家法，凡家人必责以法度，不知者以为过严。”是则贵耳集所记吕正己之仕历及其夫人之严毅性行，并不诬罔。然吕氏身为显宦，而谓其有女事稼轩，事甚难解。以别无相反或相成之材料可资参证，特附存其说，以俟再考。

又

绿杨堤，青草渡，花片水流去。百舌声中，唤起海棠睡。断肠几点愁红，啼痕犹在，多应怨夜来风雨。　别情苦。马蹄踏遍长亭，归期又成误。帘卷青楼，回首在何处？画梁燕子双双，能言能语，不解说相思一句。

惜分飞

春思

翡翠楼前芳草路，宝马坠鞭暂驻。最是周郎顾，尊前几度歌声误。 望断碧云空日暮，流水桃源何处？闻道春归去，更无人管飘红雨。

【校】

〔题〕广信书院本及四卷本乙集俱无题，兹从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补入。

〔暂驻〕四卷本作“曾驻”。

〔尊前〕广信书院本无此二字，兹从四卷本。

【笺注】

〔翡翠楼〕未详。

〔周郎顾〕三国志 吴志 周瑜传：“瑜少精意于音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人谣曰：‘曲有误，周郎顾。’”

〔望断句〕见前念奴娇（我来吊古阕）“暮云”注。

〔流水桃源〕见前满江红（照影溪梅阕）“怕他年二句”注。

〔红雨〕李贺 将进酒诗：“桃花乱落如红雨。”

恋绣衾

无题

夜长偏冷添被儿。枕头儿移了又移。我自是笑别人底，却元来当局者迷。　如今只恨因缘浅，也不曾抵死恨伊。合下手安排了，那筵席须有散时。

【校】

〔夜长、下手〕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作“长夜”、“手下”。

〔抵死〕广信书院本作“底死”，兹从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

【笺注】

〔当局者迷〕旧唐书 元竹冲传：“当局称迷，傍观见审。”

〔抵死〕总是、老是意。

减字木兰花

宿僧房有作

僧窗夜雨，茶鼎熏炉宜小住。却恨春风，勾引诗来恼杀翁。

狂歌未可，且把一尊料理我。我到亡何，却听侬家陌上歌。

【校】

〔题〕广信书院本无题，兹从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补。

〔侬家〕王诏校刊本、六十家词本及四印斋本作“农家”。

【笺注】

〔料理〕犹言“安排”。

〔亡何〕意即更无余事。汉书 袁盎传：“徙为吴相，辞行，种谓盎曰：‘南方卑湿，君能日饮无何，时说王毋反而已。’”

〔陌上歌〕苏轼 陌上花序云：“游九仙山，闻里中儿歌陌上花。父老云：吴越王妃每岁春必归临安，王以书遗妃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吴人用其语为歌。”

又

昨朝官告，一百五年村父老。更莫惊疑，刚道人生七十稀。

使君喜见，恰限华堂开寿宴。问寿如何？百代儿孙拥太婆。

【笺注】

〔刚道〕犹言“偏说”、“硬说”。

〔人生七十稀〕见前感皇恩（七十古来稀阕）“七十句”注。

糖多令

淑景斗清明，和风拂面轻。小杯盘同集郊坰。着个簥儿不肯上，须索要，大家行。　行步渐轻盈，行行语笑频。凤鞋儿微褪些根。忽地倚人陪笑道：“真个是，脚儿疼。”

【校】

〔着个〕稼轩集钞存“着”上有“顿”字，此从四卷本乙集。

〔簥儿〕稼轩集钞存作“轿儿”。

〔忽地〕稼轩集钞存“忽”上有“蓦”字。

【笺注】

〔须索〕须得也。

〔微褪些根〕刘过 沁园春咏美人足，亦有“销金样窄……笑教人款捻，微褪些跟”等语。其意当为，因难忍窄鞋束缚之苦，故褪足移后，致后跟露出也。

南乡子

赠妓

好个主人家，不问因由便去嗏。病得那人妆晃子，巴巴，系上裙儿稳也哪。　别泪没些些，海誓山盟总是赊。今日新欢须记取，孩儿，更过十年也似他。

【校】

〔题〕四卷本乙集无，兹从稼轩集钞存。广信书院本无此首。

〔晃子〕四卷本作“晃了”，兹从稼轩集钞存。

【笺注】

〔赊〕渺茫难凭之意。

【编年】

上起祝英台近（宝钗分阕），迄南乡子，共词八首，均似中年居官时所作，以无可确考，姑汇录于此。

鹧鸪天

一片归心拟乱云，春来谙尽恶黄昏。不堪向晚檐前雨，又待今宵滴梦魂。　炉烬冷，鼎香氛。酒寒谁遣为重温？何人柳外横双笛，客耳那堪不忍闻。

又

困不成眠奈夜何，情知归未转愁多。暗将往事思量遍，谁把多情恼乱他。　些底事，误人哪。不成真个不思家。娇痴却妒香香睡，唤起醒松说梦些。

【笺注】

〔香香〕当是侍女名。

〔醒松〕“醒”亦作“惺”，稼轩有赠人之鹊桥仙词，起句即作“风流标格，惺松言语”。周邦彦词有“惺松言语胜闻歌”句，毛滂词有“略成轻醉早醒松”句。陈元龙 片玉词注：“惺松，犹清轻也。”

菩萨蛮

西风都是行人恨，马头渐喜归期近。试上小红楼，飞鸿字字愁。　阑干闲倚处，一带山无数。不似远山横，秋波相共明。

【笺注】

〔试上二句〕秦观 减字木兰花词：“因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远山〕指眉。西京杂记：“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

【编年】

上词三首，作年均无可确考，唯玩其语意，均似中年宦游思归之作，姑汇附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