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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  書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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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證第十七〔一〕

詩云:「參差荇菜〔二〕。」爾雅云:「荇,接余也。」字或為莕〔三〕。先儒解釋皆云:水草,圓葉細莖,隨水淺深。今是水悉有之〔四〕,黃花似蓴〔五〕,江南俗亦呼為豬蓴〔六〕,或呼為荇菜〔七〕。劉芳具有注釋〔八〕。而河北俗人多不識之,博士皆以參差者是莧菜,呼人莧為人荇〔九〕,亦可笑之甚。

〔一〕黃叔琳曰:「此篇純是考據之學,當另為一書,全刪。」

〔二〕見詩經周南關雎。

〔三〕接,續家訓及各本作「菨」,今從宋本。趙曦明曰:「爾雅釋草:『莕,接余,其葉苻。』釋文:『莕音杏,本亦作荇。接如字,說文作菨,音同。』」器案:爾雅郭注云:「叢生水中,葉圓,在莖端,長短隨水深淺。江東菹食之。亦呼為莕,音杏。」齊民要術九作菹藏生菜法第八十八引詩義疏:「接余,其葉白,莖紫赤,正圓,徑寸餘,浮在水上,根在水底,莖與水深淺等,大如釵股,上青下白,以苦酒浸之為菹,脆美,可案酒,其華蒲黃色。」此即下文顏氏所謂「先儒解釋皆云」之說也。

〔四〕是水,猶言凡有水處。風操篇:「是書皆觸。」「是」字義同。

〔五〕埤雅十五引「花」作「華」。元刊黃氏摘千家註紀年杜工部詩史卷一醉歌行黃希注引「黃花」作「花黃」,「似」下脫「蓴」字,又有「苗可為菹」四字一句。盧文弨曰:「『蓴』亦作『 』,廣韻:『蓴,蒲秀。』又:『 ,水葵也。』」

〔六〕盧文弨曰:「政和本草:『鳧葵,即莕菜也。一名接余。』唐本注云:『南人名豬蓴,堪食。』別本注云:『葉似蓴,莖澀,根極長,江南人多食,云是豬蓴,全為誤也。豬蓴與絲蓴同一種,以春夏細長肥滑為絲蓴,至冬短為豬蓴,亦呼為龜蓴,此與鳧葵,殊不相似也。』」郝懿行曰:「陸璣詩疏:『蓴乃是茆,非荇也,茆荇二物相似而異,江南俗呼荇為豬蓴,誤矣。』」

〔七〕續家訓「菜」作「葉」,未可從。

〔八〕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毛詩箋音證十卷,後魏太常卿劉芳撰。』」盧文弨曰:「魏書劉芳傳:『芳字伯文,彭城人。』傳內『音證』作『音義證』,本卷後亦云『劉芳義證』。」

〔九〕趙曦明曰:「爾雅釋草:『蕢,赤莧。』注:『今莧菜之有赤莖者。』」盧文弨曰:「本草圖經:『莧有六種:有人莧,赤莧,白莧,紫莧,馬莧,五色莧。入藥者人、白二莧,其實一也,但人莧小而白莧大耳。』」邵晉涵爾雅正義云:「夬九五云:『莧陸夬夬。』荀爽云:『莧者,葉柔而根堅且赤。』是赤莧為易所取象也。釋文引宋衷云:『莧,莧菜也。』孔疏引董遇說,以為人莧。案今莧菜有赤紫白三種,人莧則白莧之小者,與荀義異也。」

詩云:「誰謂荼苦〔一〕?」爾雅〔二〕、毛詩傳〔三〕並以荼,苦菜也。又禮云:「苦菜秀〔四〕。案:易統通卦驗玄圖〔五〕曰:「苦菜生於寒秋,更冬歷春,得夏乃成。」今中原苦菜則如此也。一名游冬〔六〕,葉似苦苣而細,摘斷〔七〕有白汁,花黃似菊〔八〕。江南別有苦菜,葉似酸漿〔九〕,其花或紫或白,子大如珠,熟時或赤或黑,此菜可以釋勞。案:郭璞注爾雅〔一0〕,此乃蘵黃蒢也〔一一〕。今河北謂之龍葵〔一二〕。梁世講禮者,以此當苦菜;既無宿根,至春方生耳,亦大誤也。又高誘注呂氏春秋曰:「榮而不實曰英〔一三〕。」苦菜當言英,益知非龍葵也〔一四〕。

〔一〕見詩邶風谷風。盧文弨曰:「宋本即接『禮云苦菜秀』,在此句下。今案:文不順,故不從宋本。」

〔二〕爾雅釋草:「荼,苦菜。」釋文:「荼音徒,說文同。案:詩云:『誰謂荼苦。』大雅云:『堇荼如飴。』本草云:『苦菜一名荼草,一名選,生益州川谷。』名醫別錄:『一名游冬,生山陵道旁,冬不死。』月令:『孟夏之月,苦菜秀。』易通卦驗玄圖云:『苦菜生於寒秋,經冬歷春,得夏乃成。』今苦菜正如此,處處皆有,葉似苦苣,亦堪食,但苦耳。今在釋草篇。本草為菜上品,陶弘景乃疑是茗,失之矣。釋木篇有『檟苦荼』,乃是茗耳。」

〔三〕續家訓及各本無「詩」字,今從宋本。盧文弨曰:「經典序錄:『河間人大毛公為詩故訓傳,一云魯人,失其名。』初學記:『荀卿授魯國毛亨,作詁訓傳,以授趙國毛萇。』案:故與詁同。傳,張戀切。」

〔四〕趙曦明曰:「月令孟夏文。」

〔五〕盧文弨曰:「隋書經籍志:『易統通卦驗玄圖一卷。』不著撰人。」器案:爾雅釋草釋文、重修政和經史證類備用本草二七、離騷草木疏二引無「統」字。又引下文「更冬」作「經冬」。

〔六〕廣雅釋草:「游冬,苦菜也。」王念孫疏證引此及爾雅釋文,云:「案:顏、陸二家之辨,皆得其實。」

〔七〕盧文弨曰:「唐本草注引此『摘斷』作『斷之』,吳仁傑離騷草木疏引此亦有『之』字。」器案:埤雅十七、升庵文集七九引亦作「斷之」。

〔八〕趙曦明曰:「本草:『白苣,似萵苣,葉有白毛,氣味苦寒。又苦菜一名苦苣。』」盧文弨曰:「案:苦苣即苦●,江東呼為苦●。廣雅:『●,●也。』案:●、苣、●同。唐本草注顏說與桐君略同。」案:廣雅釋草:「●,●也。」王氏疏證:「此亦苦菜之一種也。●或作●,或作苣,說文云:『●,菜也,似蘇者。』玉篇云:『●,今之苦●,江東呼為苦●。●,苦●,菜也。』廣韻云:『●,吳人呼苦●。』顏氏家訓云:『苦菜,葉似苦苣而細。』是苦苣即苦菜之屬也。」

〔九〕盧文弨曰:「爾雅:『葴,寒漿。』注:『今酸漿草,江東呼曰苦葴。』」

〔一0〕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爾雅五卷,郭璞注。圖十卷,郭璞撰。』」

〔一一〕趙曦明曰:「爾雅釋草:『蘵,黃蒢。』注:『蘵草葉似酸漿,花小而白,中心黃,江東以作葅食。』」郝懿行曰:「案:顏君所說此物,即是爾雅注所謂苦葴,今京師所稱紅姑孃者也,與蘵黃蒢稍異焉。」

〔一二〕趙曦明曰:「古今注:『苦葴,一名苦蘵,子有裹,形如皮弁,始生青,熟則赤,裹有實,正圓如珠,亦隨裹青赤。』唐本草注:『苦蘵,葉極似龍葵,但龍葵子無殼,苦蘵子有殼。』」邵晉涵爾雅正義曰:「本草陶注云:『益州有苦菜,乃是苦蘵。』唐本注云:『苦蘵即龍葵也,俗亦名苦菜,非荼也。龍葵所在有之,葉圓花白,子若牛李,子生青熟黑,但堪煮食,不任生噉。』」

〔一三〕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呂氏春秋二十六卷,秦相呂不韋撰,高誘注。』」盧文弨曰:「此注見孟夏紀。榮而不實者謂之英,本爾雅文。」

〔一四〕續家訓無「也」字。

詩云:「有杕之杜〔一〕。」江南本並木傍施大,傳曰:「杕,獨貌也〔二〕。」徐仙民音徒計反〔三〕。說文曰:「杕,樹貌也。〔四〕在木部。韻集音次第之第〔五〕,而河北本皆為夷狄之狄〔六〕,讀亦如字,此大誤也〔七〕。

〔一〕有杕之杜,詩凡三見:唐風杕杜,又有杕之杜,及小雅鹿鳴杕杜也。

〔二〕盧文弨曰:「,古貌字,宋本即作『貌』,下並同。」郝懿行曰:「案:毛傳本作『杕,特』,特雖訓獨,顏君竟改作獨,非。」

〔三〕趙曦明曰:「徐仙民,名邈,晉書在儒林傳。隋書經籍志:『毛詩音十六卷,徐邈等撰;毛詩音二卷,徐邈撰。』」案:采薇序:「杕杜以勤歸也。」釋文:「杕,大計反。」

〔四〕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說文十五卷,許慎撰。』」

〔五〕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韻集六卷,晉安復令呂靜撰。』」器案:江式上古今文字源流作「韻集五卷」。

〔六〕郝懿行曰:「釋文云:『杕,徒細反,本或作夷狄之狄,非也,下篇同。』據此,則唐風杕杜、有杕之杜兩篇,杕字皆有作狄字者,顏君、陸氏並以為誤,是也。」案:佩觿上:「杕杜文乖。」注:「杕,大計翻,北齊、河北毛詩本多作狄。」

〔七〕臧琳經義雜記十八:「釋文云:『杕杜本或作夷狄字,非也。下篇同。』據此,則唐風杕杜、有杕之杜兩篇,杕字皆有作狄者,顏、陸並以為誤,是也。顏引毛傳云:『杕,獨也。』今杕杜篇孔、陸本皆作『特貌』,特字訓獨,顏引毛傳竟作獨,非。有杕之杜箋亦云:『特生之杜。』顏引說文:『杕,樹也。』今本無『也』字,大徐本有『詩曰有杕之杜』六字,小徐本即作鍇語。今據顏舉說文,不云引詩,則楚金本是。」文廷式純常子枝語三九:「顏氏家訓書證篇每稱江南、河北本異同,孔沖遠正義亦折衷於定本;故以六朝人文字攷訂經典,雖不悉關經師家法,要以見唐以前傳本之殊別耳。」

詩云:「駉駉牡馬〔一〕。」江南書皆作牝牡之牡,河北本悉為放牧之牧。鄴下博士見難〔二〕云:「駉頌既美僖公牧于坰野之事,何限騲騭乎〔三〕?」余答曰:「案:毛傳〔四〕云:『駉駉,良馬腹幹肥張也。』其下又云:『諸侯六閑四種〔五〕:有良馬,戎馬,田馬,駑馬。』若作放牧之意,通於牝牡,則不容限在良馬獨得駉駉之稱。良馬,天子以駕玉輅,諸侯以充朝聘郊祀,必無騲也。周禮圉人職:『良馬,匹一人〔六〕。駑馬,麗一人〔七〕。』圉人所養,亦非騲也〔八〕;頌人舉其強駿者言之,於義為得也。易曰:『良馬逐逐〔九〕。』左傳云:『以其良馬二〔一0〕。』亦精駿之稱〔一一〕,非通語也。今以詩傳良馬,通於牧騲〔一二〕,恐失毛生〔一三〕之意,且不見劉芳義證乎〔一四〕?」

〔一〕詩魯頌駉文。

〔二〕盧文弨曰:「難,乃旦切。」

〔三〕續家訓「騲騭」作「驒駱」。沈揆曰:「諸本皆作『驒駱』,獨謝本作『騲騭』,考之字書:『騲,牝馬也;騭,牡馬也。』顏氏方辯『駉駉牡馬』,故博士難以『何限於騲騭』,後又言『必無騲也』,『亦非騲也』,義益明白。驒駱二字,雖見駉頌,施之於此,全無意義,故當從謝本。」趙曦明曰:「詩序:『駉,頌僖公也。公能遵伯禽之法,儉以足用,寬以愛民,務農重穀,牧于坰野,魯人尊之。於是季孫行父請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頌。』案唐石經初刻牝牡之牡,後改放牧之牧,陸德明釋文作牡,云:『說文同。』正義卻改作牧。」器案:南史王融傳:「駉駉之牧,遂不能嗣。」即本魯頌,則江南書亦有作「牧」之本。爾雅釋畜:「牡曰騭,牝曰騇。」郭注:「今江東呼●馬為騭。騇,草馬名。」顏師古匡謬正俗六草馬:「問曰:牝馬謂之草馬,何也?答曰:本以牡馬壯健,堪駕乘及軍戎者,皆伏皁櫪,芻而養之;其牝馬唯充蕃字,不暇服役,常牧于草,故稱草馬耳。淮南子曰:『夫馬之為草駒之時,跳躍揚,翹足而走,人不能制。』高誘曰:『五尺已下為駒,放在草中,故曰草駒。是知草之得名,主於草澤矣。』」據此,則騲為草之俗體,今猶稱家畜之牝者為草豬、草狗、草驢、草雞;家狗交尾曰走草;又婦女生產曰坐草,蓋亦牝草引申之義。

〔四〕續家訓、傅本、顏本、胡本、何本「毛傳」作「毛詩」,今從宋本。

〔五〕抱經堂校定本原脫「四種」二字,各本俱有,今據補。

〔六〕續家訓「匹」誤「四」。

〔七〕周禮鄭玄注云:「麗,耦也。」詩鄘風干旌正義引王肅云:「夏后氏駕兩謂之麗。」

〔八〕盧文弨曰:「『所養』下當有『良馬』二字。」續家訓「騲」作「驒」。

〔九〕續家訓「易曰」作「易云」。趙曦明曰:「易大畜:『九三,良馬逐,利艱貞。』案:釋文:『鄭康成本作逐逐,云兩馬走也。』是此書所本。」郝懿行曰:「案:今易文云:『良馬逐。』此衍一字者,蓋從鄭易,陸氏釋文引之云:『良馬逐逐,兩馬走也。』」

〔一0〕趙曦明曰:「見宣公十二年。」

〔一一〕續家訓「駿」作「駱」。

〔一二〕續家訓「牧騲」作「驒駿」。

〔一三〕毛生,謂漢河間太守毛萇,撰詩傳十卷,今傳。史記儒林傳:「言禮,自魯高唐生。」索隱:「自漢以來,儒者皆號生。」稱毛萇為毛生,義亦猶此。

〔一四〕趙曦明曰:「周禮夏官校人:『天子十有二閑,馬六種;邦國六閑,馬四種;家四閑,馬二種。凡馬特居四之一。』注:『鄭司農云:「四之一者,三牝一牡。」』」段玉裁曰:「以周官攷之,則有牡無牝之說全非。」盧文弨曰:「案:校人職又云:『駑馬三良馬之數。』康成注:『良,善也。』則毛傳所云良馬,亦祗言善馬耳。凡執駒攻特之政,皆因其牝牡相雜處耳。坰野放牧之地,亦非駕輅朝聘祭祀可比,自當不限騲騭。鄘風干旄,亦言良馬,何必定指為牡?況毛傳以良馬、戎馬、田馬、駑馬四種為言者,意在分配駉之四章,統言之,則皆得良馬之名;析言之,則良馬乃四種之一。左傳云:『趙旃以其良馬二濟其兄與叔父,以他馬反,遇敵不能去。』此正善與駑之別也,作傳者豈屑屑致辨於牝牡之閒乎?顏君引證,亦殊未確。」臧琳經義雜記十八曰:「魯頌:『駉駉牡馬。』正義曰:『駉駉然腹幹肥張者,所牧養之良馬也。定本牧馬字作牡馬。』釋文:『牡馬,茂后反,草木疏云:「騭馬也。」說文同,本或作牧。』顏氏家訓書證云云。據此,則六朝時本已有『牡馬』、『牧馬』兩文矣,故正義作『牧』,云:『定本作「牡」』,(今正文皆作「牡」,非。)釋文作『牡馬』,云:『本或作「牧」。』唐石經作『牡馬』,驗其改刻之痕,本是『牧』字。文選李少卿答蘇武書:『牧馬悲鳴。』李善引毛詩曰:『駉駉牧馬。』藝文類聚九十三、太平御覽五十五引『駉駉牧馬』,初學記二十九、白氏六帖九十六引『駉駉牡馬』,則唐人亦兼具兩本矣。宋呂東萊讀詩記首章猶作『牧馬』。今考之『駉駉牡馬』,傳云:『駉駉,良馬腹幹肥張也。』『在坰之野』,箋云:『牧於坰野者,避民居與良田也。』『薄言坰者』,傳云:『牧之坰野則駉駉然。』箋云:『坰之牧地,水草既美,牧人又良。』則知『在坰之野』、『薄言坰者』二句,方及牧事,首句止言馬之良駿,而未及於牧也。釋文於『牡馬』下引草木疏云:『騭馬也。』案:爾雅釋畜:『牡曰騭。』則陸氏草木蟲魚疏亦作『牡馬』矣。釋文序錄:『陸機(案當作「璣」),字元恪,吳太子中庶子。』乃三國時人,非晉之陸機,遠在顏氏之前,其本更為可據,是當作『牡馬』為定也。(牡、牧二字,形聲皆相近。)」器案: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仍從顏說,兩存之可也。魏書劉芳傳:「芳撰毛詩箋音義證十卷,周官、儀禮義證各五卷。」

月令云〔一〕:「荔挺出。」鄭玄注云:「荔挺,馬薤也〔二〕。」說文云:「荔,似蒲而小,根可為刷。」廣雅〔三〕云:「馬薤,荔也。」通俗文〔四〕亦云馬藺〔五〕。易統通卦驗玄圖〔六〕云:「荔挺不出,則國多火災。」蔡邕月令章句〔七〕云:「荔似挺。〔八〕」高誘注呂氏春秋云:「荔草挺出也〔九〕。」然則月令注荔挺為草名,誤矣〔一0〕。河北平澤率生之。江東頗有此物,人或種於階庭,但呼為旱蒲〔一一〕,故不識馬薤。講禮者乃以為馬莧;馬莧〔一二〕堪食,亦名豚耳,俗名馬齒。江陵嘗有一僧,面形上廣下狹;劉緩幼子民譽,年始數歲,俊晤善體物〔一三〕,見此僧云:「面似馬莧。」其伯父縚因呼為荔挺法師〔一四〕。縚親講禮名儒〔一五〕,尚誤如此。

〔一〕抱經堂校定本脫「云」字,宋本及各本俱有,今據補。

〔二〕盧文弨曰:「薤,本作?,戶戒切。」

〔三〕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廣雅三卷,魏博士張揖撰。』」

〔四〕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通俗文一卷,服虔撰。』」

〔五〕類說「藺」作「蘭」。器案:說文艸部:「藺,莞屬。」玉篇艸部:「藺,似莞而細,可為席,一名馬藺。」

〔六〕御覽一000引作「易統驗玄圖」。

〔七〕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月令章句十二卷,漢左中郎將蔡邕撰。』」

〔八〕御覽引作「荔以挺出」,以、似古通。盧文弨曰:「荔似挺,語不明,據本草圖經引作『荔以挺出』,當是也。」

〔九〕見呂氏春秋十一月紀。

〔一0〕郝懿行曰:「謂之馬?者,此草葉似?而長厚,有似於蒲,故江東名為旱蒲,三月開紫碧華,五月結實作角子,根可為刷。今時織布帛者,以火熨其根,去皮,東作餬刷,名曰炊帚是矣。俗人呼為馬蘭,非也,蓋馬藺之訛爾。周書時訓篇云:『荔挺不生,卿士專權。』合之通卦驗,則知康成之讀,未可謂非也。」

〔一一〕續家訓及各本「旱」作「早」,御覽亦作「早」,今從宋本。

〔一二〕抱經堂校定本及餘本不重「馬莧」二字,今據宋本校補。

〔一三〕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晤」作「悟」,今從宋本。又御覽引「俊」作「雋」。體物,猶言體貌事物。文選文賦:「賦體物而瀏亮。」李善注:「賦以陳事,故曰體物。」李周翰注:「賦象事,故體物。」

〔一四〕續家訓、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文津本、朱本及御覽引「縚」上有「劉」字,今從宋本。器案:酉陽雜俎前十六廣動植之一序:「劉縚誤呼荔挺,至今可笑,學者豈容略乎?」即本此文。

〔一五〕器案,親猶言本人或本身,即謂劉縚本人是講禮名儒也。與風操篇「是我親第七叔」,「思魯等第四舅母,親吳郡張建女也」,用法相似而微有不同。

詩云:「將其來施施〔一〕。」毛傳云:「施施,難進之意。」鄭箋云:「施施,舒行貌也〔二〕。」韓詩亦重為施施。河北毛詩皆云施施。江南舊本,悉單為施,俗遂是之,恐為少誤〔三〕。

〔一〕詩王風丘中有麻文。

〔二〕案:今本鄭箋作「施施,舒行伺間獨來見己之貌」。

〔三〕抱經堂校定本「為」作「有」,宋本、續家訓、羅本、傅本、顏本、何本、朱本作「為」,今從之。臧琳經義雜記二八曰:「考詩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句四字,獨『將其來施施』五字,據顏氏說,知江南舊本皆作『將其來施』,顏以傳、箋重文而疑其有誤。然顏氏述江南、河北書本,河北者往往為人所改,江南者多善本,則此文之悉單為施,不得據河北本以疑之矣。若以毛、鄭皆云施施,而以作施施為是,則更誤。經傳每正文一字,釋者重文,所謂長言之也。禮記樂記曰:『詩云:「肅雝和鳴,先祖是聽。」夫肅肅,敬也;雝雝,和也。』又詩邶谷風:『有洸有潰。』傳:『洸洸,武也;潰潰,怒也。』箋云:『君子洸洸然,潰潰然,無溫潤之色。』釋文引韓詩亦云:『潰潰,不然之貌。』檜匪風:『匪風發兮,匪車偈兮。』漢書王吉傳引此詩並引說曰:『是非古之風也,發發者;是非古之車也,揭揭者。』是可知毛、鄭皆云施施,與正文悉單作施,為各成其是矣。」徐鼒讀書雜釋三曰:「孟子:『施施從外來。』施施連文,似本此詩。且趙岐注云:『施施,猶扁扁,喜說之貌。』與鄭箋『舒行伺間』意略同。張揖廣雅釋訓亦云:『施施,行也。』此皆在顏之推所見江南舊本以前,則毛詩之連文,無可疑矣。又孟子音義曰:『施,丁依字,詩曰:「將其來施施。」張音怡。』」

詩云:「有渰萋萋,興雲祁祁〔一〕。」毛傳云:「渰,陰雲貌。萋萋,雲行貌。祁祁,徐貌也〔二〕。」箋云:「古者,陰陽和,風雨時,其來祁祁然,不暴疾也。」案:渰已是陰雲,何勞復云「興雲祁祁」耶?「雲」當為「雨」,俗寫誤耳。班固靈臺詩〔三〕云:「三光宣精〔四〕,五行布序〔五〕,習習祥風〔六〕,祁祁甘雨。〔七〕」此其證也〔八〕。

〔一〕續家訓「雲」作「雨」,未可從。宋本原注:「詩:『興雨祁祁。』注云:『興雨如字,本作興雲,非。』」趙曦明曰:「案:此乃陸德明釋文中語,非顏氏所注。」器案:此詩經小雅大田文。

〔二〕金石錄引「徐」下無「」字。段玉裁說文解字注曰:「按:有渰淒淒,謂黑雲如鬊,淒風怒生,此山雨欲來風滿樓之象也;既而白雲瀰漫,風定雨甚,則興雲祁祁,雨我公田也:詩之體物瀏亮如是。」

〔三〕案:班固靈臺詩,見文選班孟堅東都賦後。

〔四〕東都賦李善注:「淮南子曰:『夫道紘宇宙而章三光。』高誘曰:『三光,日月星也。』」

〔五〕東都賦李善注:「尚書曰:『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也。』」

〔六〕東都賦李善注:「毛詩曰:『習習谷風。』禮斗威儀:『君乘火而王,其政頌平,則祥風至。』宋均曰:『即景風也,其來長養萬物。』」

〔七〕東都賦李善注:「尚書考靈耀曰:『熒惑順行甘雨時也。』」

〔八〕段玉裁曰:「雲自下而上,雨自上而下,故素問曰:『地氣上為雲,天氣下為雨。』諸書皆言興雲、作雲,無有言興雨者。韓詩外傳、呂氏春秋、漢書皆作『興雲祁祁』,『興雲祁祁,雨我公田』,如言『英英白雲,露彼菅茅』也。」盧文弨曰:「案:鹽鐵論水旱篇、後漢書左雄傳皆作『興雨祁祁』,觀箋『其來不暴疾』之語,自指雨言,金石錄及隸釋載無極山碑作『興雲』,洪氏謂:『漢代言詩者自不同。』斯言得之。」臧琳經義雜記二十曰:「案:說文水部云:『渰,雲雨,從水弇聲。』與毛傳『陰雲貌』正合,未嘗訓渰為雲也。箋云『其來祁祁然不暴疾』者,蓋雲興即雨降,孟子梁惠王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荀子雲賦:『友風而子雨。』何邵公云:『雲實出於地,而施於上乃雨。』故箋云『其來』,明此雲是雨之先來者也。經如作『雨』,則止言風雨不暴疾可矣,何又追論其來乎?顏氏引傳、箋為經作『興雨』之證,余審傳、箋,知經必作『興雲』也。正義曰:『經「興雨」或作「興雲」,誤也,定本作「興雨」。』釋文:『「興雨」如字,本或作「興雲」,非也。』又呂氏春秋務本引詩『興雲祁祁』,漢書食貨志引詩『興雲祁祁』。隸釋載無極山碑云:『觸石膚寸,興雲祁祁。』韓詩外傳八亦作『興雲』,則知自秦未焚書以前,及兩漢、六朝至於唐初,皆作『興雲』,無有作『興雨』者。(孟子:「天油然作雲。」注:「油然,興雲之貌。」顧寧人金石文字記載開母廟石闕銘云:「穆清興雲降雨。」)顏氏說詩『有杕之杜』,『駉駉牧馬』,『將其來施』,及毛傳『叢木,●木』,『青衿,青領』,皆引河北本、江南本為證,則當時猶有兩書,獨此止云『雲當為雨』,而不言有本作『雨』,可見此條出自顏氏臆說,絕無憑據,而頓欲輕改千年已來相傳之本,甚矣,其誤也!陸、孔所見本有作『興雲』,而以『興雨』為是,開成石經亦作『興雨』,皆為顏氏所惑也。又呂覽務本、後漢書左雄傳,今作『興雨』,蓋後人據近本毛詩所改,王伯厚詩考引呂覽作『興雲』,此其明證。」器案:清人正顏氏失言,甚是,故詳列之。楊雄少府箴:「祁祁如雲。」則所見本亦作「興雲」。御覽一0引纂要:「雨雲曰渰雲,亦曰油雲。」

禮云〔一〕:「定猶豫,決嫌疑〔二〕。」離騷曰:「心猶豫而狐疑〔三〕。」先儒未有釋者〔四〕。案:尸子曰:「五尺犬為猶。〔五〕」說文云:「隴西謂犬子為猶。」吾以為人將犬行,犬好豫在人前,待人不得,又來迎候,如此返往,至於終日,斯〔六〕乃豫之所以為未定也,故稱猶豫〔七〕。或以爾雅曰:「猶如麂,善登木。〔八〕」猶,獸名也,既聞人聲,乃豫緣木,如此上下,故稱猶豫。〔九〕狐之為獸,又多猜疑,故聽河冰無流水聲,然後敢渡〔一0〕。今俗云:「狐疑〔一一〕,虎卜〔一二〕。」則其義也〔一三〕。

〔一〕愛日齋叢鈔、永樂大典一0四八三引「禮云」作「禮記云」。

〔二〕盧文弨曰:「『決嫌疑,定猶與』,禮記曲禮上文,釋文:『與音預,本亦作豫。』」

〔三〕劉盼遂曰:「按:猶豫與狐疑皆雙聲連綿字,以聲音嬗衍,難可據形立訓也。猶豫,于說文作冘淫,●部冘字說解云:『冘淫,行貌。』即遲遲其行之意。於易作由豫,易豫卦九四爻象傳:『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馬融注:『由猶疑也。』於禮作猶與,作猶豫,曲禮:『卜筮者,先聖之所以使民決嫌疑,定猶與也。』釋文:『與音預,本亦作豫。』於楚辭作夷猶,作容與,作夷由,九歌湘君:『君不行兮夷猶。』王逸章句:『夷猶,猶豫也。』九章:『然容與而狐疑。』涉江:『船容與而不進兮。』張銑文選注云:『容與,徐動貌。』後漢書馬融傳:『或夷由未殊。』李賢注引楚辭作『夷由』,於後漢書作冘豫,馬援傳:『計冘豫未決。』案:冘豫亦猶豫也。於水經注作淫預,江水第一:『江中有孤石為淫預石,冬出水二十餘丈,夏則沒,亦有裁出處矣。』今案:此堆特險,舟子所忌,夏水洄洑,沿泝滯阻,故受淫預之名矣。俗亦作豔預字。凡此皆冘淫二字之因聲演變,第同喉音斯可矣。狐疑者,史記淮陰侯傳云:『猛虎之猶豫,不若蜂蠆之致螫;騏驥之蹢躅,不如駑馬之安步;孟賁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致也。』狐疑與猶豫、蹢躅,皆雙聲字,狐疑與嫌疑為一聲之轉,顏氏誤以猶豫為犬子豫在人前,狐疑為狐聽河冰,特望文生訓,而不知溝通于群籍也。」器案:劉氏此說,本之王觀國,詳後注九。

〔四〕羅本、顏本、程本、胡本、朱本「者」誤「書」,何本空白。

〔五〕抱經堂校定本「五」誤「六」,宋本及各本,以及洪興祖楚辭離騷補注、永樂大典引俱作「五」,今據改正。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尸子二十卷,秦相衛鞅上客尸佼撰。』」盧文弨曰:「今新出尸子廣澤篇作『犬大為豫,五尺。』」

〔六〕洪興祖引「斯」作「此」。

〔七〕洪興祖引作「故謂不決曰猶豫」。

〔八〕此爾雅釋獸文,郭璞注:「健上樹。」

〔九〕王觀國學林九:「字書猷亦作猶,離騷:『心猶豫而狐疑兮,欲自適而不可。』漢書蒯通傳:『猛虎之猶與,不如蜂蠆之致?;孟賁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此析離騷之句以為之文也。漢書高后紀曰:『祿然其計,使人報產及諸呂,老人或以為不便,計猶豫。』顏師古注曰:『猶,獸名,性疑慮,善登木,故不決者稱猶豫。』顏氏家訓曰:『爾雅:「猶如麂,善登木。」』猶對狐,以獸對獸也。觀國案:猶豫者,心不能自決定之辭也。爾雅釋言曰:『猶,圖也。』釋獸曰:『猶如麂,善登木。』所謂猷圖者,圖謀之而未定也。猶豫者,爾雅釋言所謂猷圖是已,顏師古注漢書、與顏氏家訓,不悟爾雅釋言自有猷圖之訓,而乃引釋獸『猶如麂』以訓之,誤矣。廣韻去聲曰:『猶音救。』注引爾雅『猶如麂,善登木。』然則猶獸音救也。且先事而圖之為猶,後事而圖之為豫,故曲禮曰:『卜筮者,所以使民決嫌疑,定猶豫也。』以嫌疑對猶豫,則猶非獸也。離騷:『心猶豫而狐疑兮。』此一句文也,非以猶豫對狐也。猶或為冘,後漢書馬援傳曰:『諸將多以王師之重,不宜遠入險阻,計冘豫未決。』廣韻曰:『冘豫,不定也。』以此觀之,則猶非獸益明矣。爾雅曰:『猷,圖也。』郭璞注曰:『周禮:「以猷鬼神示。」謂圖畫。』觀國按:周禮春官:『凡以神仕者,掌三神之法,以猷鬼神示之居。』鄭氏注曰:『猷,圖也。』謂制神之位次,而為之牲器時服以圖之,乃謀圖之圖,非圖畫也,郭璞誤矣。猶、猷、冘三字通用,豫、預、與三字通用。」盧文弨曰:「顏師古注漢書高后紀猶豫,即同此二義。史記呂后本紀作猶與,索隱:『猶,鄒音以獸切。與亦作豫。崔浩云:「猶,猿類也,卬鼻長尾。」又說文云:「猶,獸名,多疑。」故比之也。按:狐性亦多疑,度冰而聽水聲,故云狐疑也。今解者又引老子「與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以為猶與是常語。且按狐聽而云「若冬涉川」,則與是狐類不疑,「猶兮若畏四鄰」,則猶定是獸,自保不同類,故云畏四鄰也。』曲禮上正義:『說文云:「猶,獸名,玃屬。」與亦是獸名,象屬。此二獸皆進退多疑。人多疑惑者似之。』」器案:酉陽雜俎前十二語資:「梁遣黃門侍郎明少遐、秣陵令謝藻、信威長史王纘?、宣城王文學蕭愷、兼散騎常侍袁狎、兼通直散騎常侍賀文發宴魏使李騫、崔劼,溫涼畢……狎曰:『河冰上有狸跡,便堪人渡。』劼曰:『狸當為狐,應是字錯。』少遐曰:『是狐性多疑,鼬性多預,因此而傳耳。』劼曰:『鵲以巢避風,雉去惡政,乃是鳥之一長,狐疑鼬預,可謂獸之一短也。』」則猶豫又有鼬預之說,皆望文生訓耳,姑存之,以廣異聞。

〔一0〕各本都無「敢」字,今從宋本,大典本亦有。水經河水注一:「述征記曰:『盟津、河津,恆濁,方江為狹,比淮、濟為闊,寒則冰厚數丈。冰始合,車馬不敢過,要須狐行,云此物善聽,冰下無水乃過,人見狐行方渡。』」

〔一一〕水經河水注一:「且狐性多疑,故俗有狐疑之說。」埤雅:「狐性疑,疑則不可以合類,故從孤省。」

〔一二〕趙曦明曰:「虎苑:『虎知衝破,每行以爪畫地卜食,觀奇偶而行。今人畫地卜曰虎卜。』」器案:說郛本李淳風感應經、北戶錄二、御覽七二六、又八九二引博物志:「虎知衝破,又能畫地卜。今人有畫物上下者,推其奇偶,謂之虎卜。」今博物志佚此文,黃省曾獸經及王登虎苑上俱本此為說,而不出博物志之名。埤雅三:「虎奮衝波,又能畫地卜食。……類從曰:『虎行以爪圻地,觀奇耦而行。今人畫地觀奇耦者,謂之虎卜。』」

〔一三〕續家訓「也」作「矣」。

左傳曰〔一〕:「齊侯痎,遂痁〔二〕。」說文云:「痎,二日一發之瘧〔三〕。痁,有熱瘧也〔四〕。」案:齊侯之病,本是間日一發,漸加重乎故〔五〕,為諸侯憂也。今北方猶呼痎瘧〔六〕,音皆〔七〕。而世間傳本多以痎為疥,杜征南〔八〕亦無解釋,徐仙民音介〔九〕,俗儒就為通云:「病疥,令人惡寒,變而成瘧〔一0〕。」此臆說也。疥癬小疾,何足可論,寧有患疥轉作瘧乎〔一一〕?

〔一〕抱經堂校定本脫「左傳曰」三字,宋本及各本都有,今據補。

〔二〕器案:說文繫傳十四痎下引此,「痎」作「疥」,左傳昭公二十年本作「疥」,改「疥」為「痎」,見釋文引梁元帝,及正義引袁狎說。之推從梁元帝甚久,此即用其說,繫傳改家訓為「疥」,失其本真。

〔三〕續家訓「瘧」作「虐」,下並同,未可從。

〔四〕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瘧」作「虐」,未可從。

〔五〕向宗魯先生曰:「『故』字疑當重,『乎故』句絕。」

〔六〕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朱本「瘧」作「虐」,未可從。

〔七〕案左傳釋文:「痎又音皆。」

〔八〕趙曦明曰:「晉書杜預傳:『預字元凱,位征南大將軍,自稱有左傳癖。』」

〔九〕案:左傳正義云:「徐仙民音作疥。」蓋言據徐仙民音,則字作疥也。釋文云:「舊音戒。」即用徐讀也。

〔一0〕宋本「瘧」作「痁」。

〔一一〕段玉裁曰:「改『疥』為『痎』,其說非是,見陸德明釋文,正義則主痎說居多。」臧琳經義雜記十六曰:「正義曰:『後魏之世,嘗使李繪聘梁,梁人袁狎與繪言及春秋,說此事云:「『疥』當為『痎』,痎是小瘧,痁是大瘧,●(此蓋「?」字之訛,或云俗疹字。)患積久,以小致大,非疥也。」狎之所言,梁主之說也。案說文:「疥,搔也。瘧,熱寒並作。痁,有熱瘧。痎,二日一發瘧。」今人瘧有二日一發,亦有頻日發者,俗人仍呼二日一發久不差者為痎瘧,則梁主之言,信而有徵也。是齊侯之瘧,初二日一發,後遂頻日熱發,故曰痎(舊訛「疥」)遂痁。以此久不差,故諸侯之賓問疾者多在齊也。若其不然,疥搔小患,與瘧不類,何云「疥遂痁」乎?徐仙民音作疥,是先儒舊說皆為「疥遂痁」,初疥後痁耳。今定本亦作「疥」。』又釋文云:『齊侯疥,舊音戒,梁元帝音該,依字則當作「痎」,說文云:「兩日一發之瘧也。」痎又音皆,後學之徒,僉以疥字為誤。案傳例,因事曰遂;若痎已是瘧疾,何為復言「遂痁」乎?』案說文●部痁下引春秋傳曰:『齊侯疥遂痁。』則左氏古文本作『疥』,杜云:『痁,瘧疾。』以疥搔俗所共知,故不釋,如作『痎』,亦為瘧,杜氏安得專訓痁為瘧疾乎?顏云:『世間傳本多為「疥」,徐仙民音介。』孔云:『徐仙民音作「疥」,今定本亦作「疥」。』陸云:『舊音戒。』是漢、晉以及唐初皆作『疥』矣。陸云:『梁元帝音該,依字則當作「痎」。』袁狎云:『「疥」當為「痎」。』顏云:『世間傳本多以「痎」為「疥」。』是梁人雖作痎音,於傳文尚未擅改,故陸、孔及定本皆作『疥』,亦不言有作『痎』者。顏氏誤從梁主說,私改為『痎』,誤矣,正義雖知舊作『疥』,而誤以『痎』為是;惟釋文則以『痎』為非,援傳例以證明之,是也。顏氏引俗儒云:『病疥,令人惡寒,變而成痁。』案:今人病疥,亦多寒熱交發,俗呼為瘡寒,轉變成瘧,勢所固有;若作『痎』字,說文為二日一發瘧,謂三日之中歇二日一發。瘧有頻日發者為輕,間日一發稍重,二日一發難愈為最重,故孔云:『俗人仍呼二日一發久不差者為痎瘧。』可見瘧疾輕重,古今同名。痁為有熱瘧,蓋是頻日發者,若云『痎而痁』,是重者轉輕矣。顏引說文,又云:『齊侯之病,本間日一發,漸加重乎故。』是誤解說文二日一發為二日之中一發矣。袁狎云:『痎是小瘧,痁是大瘧。』孔云:『齊侯之瘧,初二日一發,後遂頻日熱發。』是皆未知瘧之輕重而倒置之也。」郝懿行曰:「顏氏欲改『疥』為『痎』,說本梁元帝,陸德明釋文已辨其非。近日臧琳經義雜記卷十六駁之,是矣。」李慈銘越縵堂日記丙上曰:「幼讀左傳『齊侯疥遂痁』,竊疑癬疾豈能化熱症,杜征南無注,林注(案謂林堯叟春秋左傳句解)謂『疥』當作『痎』,又恐其臆說,近閱顏之推家訓,言古本固作『痎』云云,然則其誤亦古矣,而林注亦何可厚非耶。」案:林注多臆說,不脫宋人空言積習;李氏於此,不檢舊說,而為之張目,亦疏矣。

尚書曰:「惟影響〔一〕。」周禮云:「土圭測影,影朝影夕。〔二〕」孟子曰:「圖影失形〔三〕。」莊子云:「罔兩問影〔四〕。」如此等字,皆當為光景之景。凡陰景者,因光而生,故即謂為景〔五〕。淮南子呼為景柱〔六〕,廣雅云:「晷柱挂景〔七〕。」並是也。至晉世葛洪字苑〔八〕,傍始加?〔九〕,音於景反。而世間輒改治尚書、周禮、莊、孟從葛洪字,甚為失矣〔一0〕。

〔一〕宋本「影」作「景」,續家訓及各本都作「影」,今據改。趙曦明曰:「尚書大禹謨文。」

〔二〕宋本「影」都作「景」,續家訓及各本都作「影」,今據改。趙曦明曰:「地官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則景短多暑,日北則景長多寒,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深,尺鴆切。」

〔三〕宋本「影」作「景」,續家訓及各本都作「影」,今據改。沈揆曰:「未詳,或恐是外書。」盧文弨曰:「孟子外書孝經第三:『傳言失指,圖景失形,言治者尚覈實。』」

〔四〕宋本「影」作「景」,續家訓及各本都作「影」,今據改。盧文弨曰:「見齊物論,郭注:『罔兩,景外之微陰也。』」器案:釋文:「『景』本或作『影』,俗也。」

〔五〕宋本脫「謂」字,續家訓及各本俱有,今據補。翻譯名義集卷五引此句作「即謂景也」。

〔六〕盧文弨曰:「俶真訓:『以鴻蒙為景柱,而浮陽乎無畛崖之際。』」器案:淮南繆稱篇:「列子學壺子,觀景柱而知持後矣。」許慎注:「先有形而後有影,形可亡,而影不可傷。」事見列子說符篇,今本列子無「柱」字,當補。

〔七〕趙曦明曰:「釋天:『晷柱,景也。』無『挂』字,此疑衍。」

〔八〕趙曦明曰:「洪傳及隋書經籍志皆不載所撰字苑,南史劉杳傳嘗引其書。」器案:兩唐志都著錄葛洪要用字苑一卷,今有任大椿輯本。佩觿:「葛洪字苑,景字加?。」楚辭九章:「入景響之無應兮。」洪興祖補注:「景,於境切,物之陰影也。葛洪始作影。」

〔九〕宋本原注:「?,音杉。」孫志祖讀書脞錄四曰:「顏氏家訓書證篇:『景字至晉世葛洪字苑,傍始加?。』而惠氏九經古義乃云:『高誘淮南子注曰:「景,古影字。」誘,漢末人,當時已有作景旁?者,非始于葛洪字苑。』志祖案:高誘淮南注,並無此語,俗刻原道篇注有之,乃明人妄加。唯大戴禮曾子天圓篇注,有『景古以為影字』語,盧辯固在葛洪後也。段懋堂則云:『惠定宇說漢張平子碑即有影字,不始于葛洪。』然則古義之說,蓋誤據俗本淮南子,當改引張平子碑方合。」

〔一0〕段玉裁曰:「惠定宇說漢張平子碑即有影字,不始於葛洪;漢末所有之字,洪亦采集而成,非自造也。」

太公六韜〔一〕,有天陳、地陳、人陳、雲鳥之陳〔二〕。論語曰:「衛靈公問陳於孔子〔三〕。」左傳:「為魚麗之陳〔四〕。」俗本多作阜傍車乘之車〔五〕。案諸陳隊〔六〕,並作陳、鄭之陳。〔七〕夫行陳之義,取於陳列耳,此六書為假借也〔八〕,蒼、雅及近世字書〔九〕,皆無別字;唯王羲之小學章〔一0〕,獨阜傍作車,縱復俗行,不宜追改六韜、論語、左傳也。

〔一〕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太公六韜五卷,文韜、武韜、龍韜、虎韜、豹韜、犬韜。』」

〔二〕盧文弨曰:「六韜:『武王問太公曰:「凡用兵,為天陣、地陣、人陣,奈何?」太公曰:「日月星辰斗杓,一左一右,一迎一背,此謂天陣;丘陵水泉,亦有左右前後之利,此謂地陣;用馬用人,用文用武,此謂人陣。」』又:『武王問曰:「引兵入諸侯之地,高山磐石,其避無草木,四面受敵,士卒迷惑,為之奈何?」太公曰:「當為雲鳥之陣。」』案此書,作陣字俗。」又曰:「注引六韜,見三陳篇。又下所引,今本在烏雲山兵篇,下又有烏雲澤兵篇,云:『烏散而雲合,變化無窮者也。』凡烏皆鳥字之訛。案:握奇經:『八陳:天、地、風、雲為四正,飛龍、翼虎、鳥翔、蛇蟠為四奇。』杜少陵詩:『共說總戎雲鳥陳。』正本此,可知烏為誤字也。」

〔三〕見衛靈公篇。

〔四〕趙曦明曰:「見桓五年。」盧文弨曰:「麗,力知切。」器案:文選張平子東京賦:「鵝鸛魚麗,箕張翼舒。」薛綜注:「鵝鸛、魚麗,並陣名也,謂武士發於此,而列行如箕之張,如翼之舒也。」

〔五〕盧文弨曰:「乘,實證切。」

〔六〕續家訓及各本「隊」作「字」,今從宋本。

〔七〕盧文弨曰:「陳、鄭之陳並如字,下陳列同。」

〔八〕續家訓「此」下有「於」字,較是。何焯曰:「攷諸說文,則●字從?陳聲者列也,此為行●字,古字少,通借作陣字。」盧文弨曰:「周禮地官保氏:『養國子以道,教之六藝,五曰六書。』注:『鄭司農曰:「六書:象形,會意,轉注,處事,假借,諧聲也。」』許慎說文:『假借者,本無其字,依聲託事,令長是也。』」

〔九〕續家訓句首有「諸」字。蒼謂蒼頡篇,雅謂爾雅。

〔一0〕抱經堂校定本「王羲之」作「王義」,今仍從宋本。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小學篇一卷,晉下邳內史王義撰。』諸本並作『王羲之』,乃妄人謬改,而佩觿及唐志皆從之,失攷之甚。」徐鯤曰:「魏書任城王雲傳:『彝兄順,字子和,年九歲,師事樂安豐,初書王羲之小學篇數千言,晝夜誦之,旬有五日,一皆通徹。豐奇之。』唐書藝文志:『王羲之小學篇一卷。』」孫志祖讀書脞錄七:「案:王羲之為會稽內史,非下邳,故注以為誤。然王羲之小學篇,亦見北史任城王雲傳,安知非隋志誤邪?恐當仍以舊本為是。」器案:左傳昭公二十六正義引王羲之,蓋亦出小學章。佩觿上:「軍陳為陣,始于逸少(小學章)。」王楙野客叢書二一:「古之陰影字用景字,如周禮『以土圭測景』之類是也,自葛洪撰字苑,始加?為陰影字。古之戰陣字用陳字,如『靈公問陳』之類是也,至王羲之小學章,獨旁作車為戰陣字。而今魏、漢間書,或書影字、陣字,後人改之耳,非當時之本文也。」即本顏氏此文為說,亦作「王羲之」。

詩云:「黃鳥于飛,集于灌木〔一〕。」傳云:「灌木,叢木也。」此乃爾雅之文〔二〕,故李巡〔三〕注曰:「木叢生曰灌。」爾雅末章又云:「木族生為灌。」族亦叢聚也〔四〕。所以江南詩古本皆為叢聚之叢,而古叢字似最字,近世儒生,因改為最〔五〕,解云:「木之最高長者。」案:眾家爾雅及解詩無言此者,唯周續之毛詩注,音為徂會反〔六〕,劉昌宗詩注〔七〕,音為在公反,又祖會反〔八〕:皆為穿鑿,失爾雅訓也〔九〕。

〔一〕周南葛覃文。

〔二〕見釋木。

〔三〕經典釋文敘錄:「爾雅,李巡注三卷,汝南人,後漢中黃門。」隋書經籍志:「梁有漢中黃門李巡爾雅注三卷,亡。」器案:李巡見後漢書宦者呂強傳。巡此注,亦見詩經葛覃正義引,作「木叢生曰灌木」。

〔四〕盧文弨曰:「郭注:族,叢。』」器案:詩正義引孫炎云:「族,叢也。」呂氏春秋辯土篇高注:「族,聚也。」莊子養生主郭注:「交錯聚結為族。」

〔五〕續家訓作「皆為藂藂之叢,而藂字似●字,近世儒生,因改為●」,字有訛脫;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皆為叢聚之叢」作「皆為藂藂之藂」,今從宋本。趙曦明曰:「案:藂俗叢字,而漢書息夫躬傳已有之。又有?字,見東方朔傳,師古曰:『古叢字也。』其下皆從取。段氏則以為詩傳本是『木』,與聚與叢古通用,說文在●部,才句切,積也。又月部:『最,祖會切,犯而取也。』俗作●,故易與混。」郝懿行曰:「古叢字作菆,或作?,並似●字,故俗儒因斯致誤。太玄經云:『鳥托巢于菆,人寄命于公。』漢書東方朔傳云:『?珍怪。』此皆古叢字也。」

〔六〕宋本原注:「又音祖會反。」趙曦明曰:「五字似衍。」錢馥曰:「祖會反,即毛詩音義之徂會反,何所見而謂『又音祖會反』五字衍乎?豈以徂會、祖會為一乎?徂,從母;祖,精母。」器案:續家訓「徂」作「祖」,無注文「又音祖會反」五字,佩觿亦作「祖」,見下引。趙曦明曰:「宋書隱逸傳:『周續之,字道祖,鴈門廣武人。年十二,詣豫章太守范寧受業,通五經并緯候。高祖踐阼,為開館東郊外,招集生徒。素患風痺,不復堪講,乃移病鍾山,景平元年卒。通毛詩六義及禮、論、公羊傳,皆傳於世。』」

〔七〕盧文弨曰:「劉昌宗,經典釋文載之於李軌、徐邈之間,當是晉人,有周禮、儀禮音各一卷,禮記音五卷。其毛詩音,匡謬正俗引兩條:一,鵲巢箋『冬至加功』,劉、周等音加為架;一,采蘩傳『山夾水曰澗』,劉、周又音夾為頰。集韻又引其尚書音、左傳音,而隋書經籍志皆不載。」

〔八〕宋本「祖」作「狙」。

〔九〕吳承仕經籍舊音辨證一曰:「經典釋文:『灌木,叢木也,才公反,俗作藂,一本作最,作外反。』顏氏家訓云云。段玉裁、陳奐、嚴元照等,並以叢之異文應作,誤作最,故有徂會、祖會之音。承仕案:諸家說是也。叢從取聲;從●取,取亦聲;聚從取聲;叢聚族,皆屬古侯部,音近義同。侯對轉東,叢得音在公反;在侯部,本音才句反。此四文者,隨用其一,理皆可通。若最字從?取會意,本屬泰部,聲義並殊,劉昌宗、周續之、陸德明等所下徂會、祖會、作外等反,皆最字本音,與灌木義無涉,之推斥之,其識卓矣。」器案:佩觿上:「菆木用最。」原注:「灌木為菆木,周續毛詩注音祖會翻,或別本作最,皆非也。」即本之推此文。

「也」是語已〔一〕及助句〔二〕之辭,文籍備有之矣。河北經傳,悉略此字,其間字有不可得無者,至如「伯也執殳〔三〕」,「於旅也語〔四〕」,「回也屢空〔五〕」,「風,風也,教也〔六〕」,及詩傳云〔七〕:「不戢,戢也;不儺,儺也〔八〕。」「不多,多也〔九〕。」如斯之類,儻削此文,頗成廢闕〔一0〕。詩言:「青青子衿〔一一〕。」傳曰:「青衿,青領也,學子之服〔一二〕。」按:古者,斜領下連於衿,故謂領為衿。孫炎、郭璞注爾雅,曹大家注列女傳〔一三〕,並云:「衿,交領也〔一四〕。」鄴下詩本,既無「也」字,群儒因謬說云:「青衿、青領,是衣兩處之名,皆以青為飾。」用釋「青青」二字,其失大矣!又有俗學,聞經傳中時須也字,輒以意加之,每不得所,益成可笑〔一五〕。

〔一〕語已,即語尾。說文只部:「只,語已詞也。」又矢部:「矣,語已詞也。」則語已之說,漢人已有之。廣雅釋詁:「曰,欥,……也,乎,些,只,詞也。」

〔二〕助句,即語助詞。禮記檀弓上:「檀弓曰:『何居?』」鄭注:「居讀為姬姓之姬,齊、魯之間語助也。」正義曰:「何居是語詞。」千字文:「謂語助者,焉哉乎也。」說文曰部:「曰,詞也。」徐鍇曰:「凡稱詞者,虛也,語氣之助也。」

〔三〕趙曦明曰:「詩衛風伯兮文。」

〔四〕趙曦明曰:「儀禮鄉射禮記文。」

〔五〕趙曦明曰:「論語先進文。」

〔六〕趙曦明曰:「詩小序文。」

〔七〕續家訓無「及」字。

〔八〕續家訓「儺」作「難」,趙曦明曰:「見小雅桑扈篇。」

〔九〕趙曦明曰:「見大雅卷阿篇。」器案:又見桑扈篇。

〔一0〕續家訓句末有「也」字。

〔一一〕器案:說文無衿字,「?,交衽也。」即衿字。

〔一二〕趙曦明曰:「見鄭風。」

〔一三〕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列」作「烈」,今從宋本。隋書經籍志:「列女傳十五卷,劉向撰,曹大家注。」曾鞏序錄曰:「劉向序列女傳,凡八篇,隋志及崇文總目,皆稱向列女傳十五篇,曹大家注;以頌義考之,蓋大家所注,離其七篇為十四,與頌義凡十五篇,而益以陳嬰母及東漢以來凡十六事耳。」器案:大家注今已佚。曾謂「大家所注,離其七篇為十四」,是,昭明文選原三十卷,注家分為六十卷,正其比也。

〔一四〕趙曦明曰:「郭注見爾雅釋器『衣眥謂之襟』下,曹注今已亡。」

〔一五〕宋本、續家訓及各本「成」都作「誠」,今從抱經堂校定本。器案:六朝、唐人鈔本古書,多有虛字,後人往往加以刪削,日本島田翰古文舊書考卷一於春秋經傳集解下言之甚詳,其言曰:「又是書『之也』、『矣也』、『也矣』之類極多,詩小雅四月:『六月徂暑。』毛傳:『六月火星中暑盛而往矣。』玉燭寶典引『矣』下有『也』字。群書治要引書君陳:『爾無忿疾于頑。』注:『無忿疾之也。』宋本以下皆去『也』字。(元和活字本群書治要,校讎頗粗,多不足據,誤脫「之也」二字,今從祕府舊鈔原本。)周官春官:『以冬至日,致天神人鬼。』鄭注:『致人鬼於祖廟。』寶典引『廟』下有『之也矣哉也乎也』七字,(黎純齋古逸叢書所收寶典以影貞和鈔本為藍本,而頗有校改,貞和本本子「致」字並作「鼓」,又無「於」字,黎本蓋依注疏本改,今據舊鈔卷子十二卷足本。又案:如此七字語詞,更無意義,是恐書語辭以取句末整齊,以為觀美耳。但古書實多語辭,學者宜分別見之也。)地官:『日至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鄭注:『今潁川陽城為然。』寶典引『然』下有『之者也』三字。(貞和本無「今」字,「潁」訛「頭」,黎本作「潁」,是據注疏本改也,今依卷子本。)寶典引禮記月令:『天子乃難以達秋氣。』鄭注:『王居明堂禮曰:「仲秋,九門磔禳,以發陳氣,禦止疾疫之者耳也。」』而附釋音本以下,皆刪『之者耳也』四字。(祕府舊鈔注疏七十卷本有「也」字,貞和本「止」訛「王」,無「疫」字,黎本從注疏本改,今依卷子本。)寶典引易通卦驗玄曰:『反舌者,反舌鳥之矣。』(「驗」下疑脫「注」字,上「反」字當作「百」字,貞和本「曰」作「囗」,「也」上無「之矣」二字,黎本校改「囗」作「曰」,今從卷子本。案:此蓋通卦驗鄭玄注文也,而藝文類聚引此文,亦不為注語,恐非是。貞和本無下「舌」字,藝文類聚引有,卷子本同類聚,今從之。)陸善經文選音決鈔,(音決鈔已佚,今據金澤稱名寺舊藏文選集注所引。)及藝文類聚引,並省『之矣』二字,隸釋載熹平石經殘碑云:『鳳兮鳳兮,何而德之衰也。』與莊子人間世所載同,自開成石本始脫『而』字,而後來印本,併刪『而也』二字。尚書大傳:『在外者皆金聲。』注:『金聲其事煞。』寶典引『煞』下有『矣也』二字。(貞和本「煞」作「然」,「煞」即「殺」字俗體,黎本從本書改,今據卷子本。)寶典引尚書考靈曜:『仲夏一日,日出於寅,入於戌。』而五行大義、七緯所引,則無二『於』字。(貞和本作「夏仲」,卷子本作「仲夏」,案上下例,卷子本似是。)白虎通:『萬物孚甲,種類分也。』(貞和本無「甲」字,黎本據本書補,卷子本有「甲」字。)寶典引『分』下有『之』字,與卷子本集注文選所引合。然則之也者,蓋漢、隋之語辭,又傳注之體乃然也。(又案:間有增置語助,以為句末整齊者,然不可為例。)至唐初遺意頗存,李隆基開元初注本孝經事君章:『進思盡忠。』注:『進見於君,則思盡忠節之也。』而石、臺以下,皆省『之也』二字。其他,唐鈔本楊雄傳注,金澤文庫卷子本集注文選等,皆多有語辭。由是而觀,其書愈古者,其語辭極多;其語辭益?者,其書愈下。蓋先儒注體,每於句絕處,迺用語辭,以明意義之深淺輕重,漢、魏傳疏,莫不皆然;而淺人不察焉,迺擅刪落、加之。及刻書漸行,務略語辭,以省其工,併不可無者而皆刪之,於是蕩然無復古意矣。顏之推北齊人,而言:『河北經傳,悉略語辭。』然則經傳之災,其來亦已久矣。」

易有蜀才注〔一〕,江南學士,遂不知是何人。王儉四部目錄,〔二〕不言姓名,題云:「王弼後人。」謝炅〔三〕、夏侯該〔四〕,並讀數千卷書,皆疑是譙周〔五〕;而李蜀書一名漢之書〔六〕,云:「姓范名長生,自稱蜀才〔七〕。」南方以晉家渡江後〔八〕,北間傳記,皆名為偽書,不貴省讀〔九〕,故不見也〔一0〕。

〔一〕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周易十卷,蜀才注。』」朱亦棟群書札記曰:「案:揚子法言問明篇:『蜀莊沉冥,蜀莊之才之珍也。』則蜀才乃嚴君平也。豈范長生自比君平,故稱蜀才與?考唐書藝文志:『常璩華陽國志十三卷,漢之書十卷,李蜀書九卷。』則漢之書似別是一種,非李蜀書也。」

〔二〕趙曦明曰:「南齊書王儉傳:『儉字仲寶,瑯邪臨沂人,專心篤學,手不釋卷,解褐祕書郎,太子舍人,超遷祕書丞。上表求校墳籍,依七略撰七志四十卷,上表獻之。又撰定元徽四部書目。』隋書經籍志:『魏氏代漢,采掇遺亡,藏在祕書中外三閣,祕書郎鄭默始制中經,祕書監荀勗,更著新簿,分為四部:一曰甲部,二曰乙部,三曰丙部,四曰丁部。其後,中朝遺書,稍流江左。宋元嘉八年,祕書監謝靈運造四部目錄,大凡六萬四千五百八十二卷。元徽元年,王儉又造目錄,大凡一萬五千七百四卷。』」

〔三〕盧文弨曰:「炅,古迥切。」

〔四〕宋本原注:「一本『該』字下注云:『五代和宮傅凝本作「諺」、作「詠」未定。』」趙曦明曰:「案:隋書經籍志:『漢書音二卷,夏侯詠撰。』作『詠』為是。」劉盼遂曰:「案:『該』為『詠』之形誤,切韻序敦煌本云:『夏侯詠韻略。』今本廣韻亦誤作『該』。隋書經籍志:『四聲韻略十三卷,夏侯詠撰。』李涪刊誤曰:『梁夏侯詠撰四聲韻略十二卷。』皆不作『該』。」

〔五〕趙曦明曰:「蜀志譙周傳:『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國人。耽古篤學,研精六經,尤善書札。丞相亮領益州牧,命為勸學從事。』」

〔六〕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漢之書十卷,常璩撰。』」嚴式誨曰:「案:『一名漢之書』五字,顏氏自注語,當旁注。據此,則李蜀書即漢之書,而唐志乃有蜀李書九卷,又有漢之書十卷,蓋未見其書而據舊文錄之耳。」器案:史通古今正史篇:「蜀初號成,後改稱漢,李勢散騎常侍常璩撰漢書十卷,後入晉祕閣,改為蜀李書。」

〔七〕宋景文筆記中:「易家有蜀才,顏之推曰:『范長生自稱蜀才。』則蜀人也。」趙熙曰:「范長生,見晉書載記。」器案,經典釋文敘錄:「蜀才注,十卷。蜀李書云:『姓范,名長生,一名賢,隱居青城北,自號蜀才。李雄以為丞相。』」華陽國志李特雄壽勢志:「建元太武,迎范賢為丞相。賢既至,尊為天地太師,封西山侯,復其部曲,軍征不預,租稅皆入賢家。賢名長生,一名延久,又名九重,一曰支,字元,涪陵丹興人也。」後魏書李雄傳:「昭帝十年,雄僭稱成都王,號年建興,置百官。時涪陵人范長生,頗有術數,雄篤信之,勸雄即真。十二年,僭稱皇帝,號大成,改年為晏平,拜長生為天地太師,領丞相西山王。」楊升庵文集四八曰:「蜀音葵。」器案:據此,則字當作●,元和姓纂十二齊:「●,見纂要。」

〔八〕續家訓及各本無「家」字,今從宋本,此猶言周家、漢家也,本書稱梁亦曰梁家,風操篇:「梁家亦有孔翁歸。」終制篇:「吾年十九,值梁家喪亂。」皆謂其本朝耳。

〔九〕續家訓「貴」作「肯」。

〔一0〕朱軾曰:「陸氏釋文時有引列。」

禮王制云:「臝股肱〔一〕。」鄭注云:「謂揎衣出其臂脛〔二〕。」今書皆作擐甲之擐〔三〕。國子博士蕭該〔四〕云:「擐當作揎,音宣,擐是穿著之名,非出臂之義〔五〕。」案字林,蕭讀是,〔六〕徐爰〔七〕音患,非也。

〔一〕盧文弨曰:「臝,力果切。」

〔二〕朱本注云:「●,音宣,引也。」續家訓「●」誤「捋」。

〔三〕朱本注云:「擐,音患,貫也。」郝懿行曰:「案禮注雖作『擐』字,陸氏釋文云:『擐舊音患,今讀宜音宣,依字作●,字林云:「●臂也,先全反。」是。』據陸氏之意,以擐●通也。然攷儀禮士虞禮『鉤袒』注云:『如今●衣。』則知『擐』當為『●』矣。」器案:說文手部:「擐,貫也。」引春秋成二年傳:「擐甲執兵。」

〔四〕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蕭」誤「玄」。盧文弨曰:「隋書儒林何妥傳附:『蘭陵蕭該者,梁鄱陽王恢之孫也,少封攸侯。梁荊州陷,與何妥同至長安。性篤學,詩、書、春秋、禮記,並通大義,尤精漢書,甚為貴游所禮。開皇初,賜爵山陰縣公,拜國子博士。奉詔與妥正定經史,然各執所見,遞相是非,久而不能就;上譴而罷之。該後撰漢書及文選音義,咸為當時所貴。』」

〔五〕盧文弨曰:「著,張略切。」

〔六〕段玉裁曰:「●,說文只作援,其云『纕援臂也』,纕即攘臂字。」

〔七〕隋書經籍志:「禮記音二卷,宋中散大夫徐爰撰。」

漢書:「田肯賀上〔一〕。」江南本皆作「宵」字〔二〕。沛國劉顯〔三〕,博覽經籍,偏精班漢,梁代謂之漢聖〔四〕。顯子臻,不墜家業〔五〕。讀班史,呼為田肯。梁元帝嘗問之,答曰:「此無義可求,但臣家舊本,以雌黃改『宵』為『肯』。」元帝無以難之。〔六〕。吾至江北〔七〕,見本為「肯」。

〔一〕續家訓及各本「?」作「肯」,乃俗字,今從宋本。引漢書見高紀六年。

〔二〕續家訓「宵」作「霄」,下同。佩觿上:「田肯云宵。」原注:「漢書『田肯』,是,作『宵』者非。」即本之推此文。史記高紀:「田肯賀。」索隱:「漢紀及漢書作『宵』,劉顯云:『相傳作「肯」也。』」

〔三〕趙曦明曰:「梁書劉顯傳:『顯字嗣芳,沛國相人。博涉多通。顯有三子:莠,荏,臻。臻早著名。』」器案:隋書經籍志云:「梁時明漢書有劉顯、韋稜,陳時有姚察,隋代有包愷、蕭該,並為名家。」又著錄:「漢書音二卷,梁潯陽太守劉顯撰。」

〔四〕器案:北史文苑劉臻傳:「精於兩漢書,時人謂之漢聖。」以漢聖為顯子臻,恐誤。王觀國學林一:「古之人精通一事者,亦或謂之聖,……隋劉臻精兩漢,謂之漢聖,唐衛大經邃于易,謂之易聖,……蓋言精通其事,而他人莫能及也。」

〔五〕趙曦明曰:「隋書文學劉臻傳:『臻字宣摯,梁元帝時遷中書舍人。江陵陷沒,入周,冢宰宇文護辟為中外府記室,軍書羽檄,多成其手。』」器案:隋書楊汪傳:「受漢書於劉臻。」

〔六〕盧文弨曰:「難,乃旦切。」

〔七〕何焯改「江北」為「河北」,云:「『河』字以意改。」

漢書王莽贊云:「紫色蛙聲〔一〕,餘分閏位。」蓋謂非玄黃之色,不中律呂之音也。近有學士,名問甚高,遂云:「王莽非直鳶髆虎視,而復紫色蛙聲〔二〕。」亦為誤矣〔三〕。

〔一〕續家訓、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奇賞本「?」作「蛙」,今從宋本,下同。

〔二〕續家訓、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奇賞本無「而」字。

〔三〕顏本「亦」誤「外」,朱本作「誠」。趙曦明曰:「此條已見前勉學篇,『鳶髆虎視』,彼作『鴟目虎吻』,與漢書合。」

簡策字,竹下施朿〔一〕,末代隸書,似杞、宋之宋〔二〕,亦有竹下遂為夾者〔三〕;猶如刺字之傍應為朿〔四〕,今亦作夾〔五〕。徐仙民春秋、禮音〔六〕,遂以筴為正字〔七〕,以策為音,殊為顛倒〔八〕。史記又作悉字〔九〕,誤而為述,作妒字,誤而為姤,裴、徐、鄒皆以悉字音述〔一0〕,以妒字音姤〔一一〕。既爾,則亦可以亥為豕字音〔一二〕,以帝為虎字音乎〔一三〕?

〔一〕宋本原注:「朿,七賜反。」

〔二〕趙曦明曰:「書斷:『隸書,下邽人程邈所作也。邈始為縣吏,得罪始皇,幽繫雲陽獄中,覃思十年,損益大小篆方員,而為隸書三千字,奏之始皇。始皇善之,用為御史。以奏事繁多,篆字難成,乃用隸字,以為吏人佐書,務趨便捷,故曰隸書。』」

〔三〕徐鯤曰:「按魯語:『臧文仲聞柳下季子之言,使書以為三夾。』莊子駢拇篇:『問臧奚事,則挾筴讀書。』管子海王篇:『海王之國,謹正鹽筴。』皆為簡策之策。」

〔四〕續家訓、傅本、鮑本、汗青簃本「字」作「史」,未可從。

〔五〕段玉裁曰:「曲禮挾訓箸,字林作筴,則筴不可以代策,明矣。」徐鯤曰:「按:史記封禪書:『使博士諸生?六經中作王制。』索隱曰:『小顏云:「?作刺,謂采取之也。」』又毛詩魏風葛屨篇:『是以為刺。』魯詩作?,見顧炎武石經考。」

〔六〕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春秋左氏傳音三卷,禮記音三卷,並徐邈撰。』」

〔七〕顏本「正」作「宜」,未可從。

〔八〕郝懿行曰:「案:簡策字當為●,古文從竹為●,經傳以夾為筴,徐仙民以策為音,得之矣。策,馬箠也,俗借為●字,顏君顧譏徐邈,何耶?左氏定四年傳曰:『備物典筴。』釋文云:『本或冊,或作●。』」

〔九〕朱本分段。

〔一0〕宋本「裴」作「袞」,秦曼青校宋本作「裴」,鮑本、汗青簃本作「裴」,段玉裁曰:「當作『裴』。」今從之。續家訓(後人補寫作「袞」)、羅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文津本、朱本作空白,顏本遂於「徐」字跳行另起,皆非也。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史記八十卷,宋南中郎外兵參軍裴駰注。史記音義十二卷,宋中散大夫徐野民撰。史記音三卷,梁輕車錄事參軍鄒誕生撰。』」器案:裴駰見宋書裴松之傳。駰字龍駒,河東聞喜人。父松之字世期,注三國志。徐野民即徐廣,東莞人,唐書藝文志:「徐廣史記音義十三卷。」鄒誕生,司馬貞史記索隱序及後序,俱以為南齊輕車錄事,與隋志異。

〔一一〕器案:妒者,妒之俗體,妒作妒,又以形近誤為姤耳。此事郭忠恕亦言之,其佩觿下去聲自相對云:「妒姤:上,丁故翻,嫉妒,說文作『妒』;下,古候翻,卦名。」

〔一二〕續家訓及各本無「則」字,今從宋本。趙曦明曰:「家語弟子解:『子夏反衛,見讀史志者,云:「晉師伐秦,三豕渡河。」子夏曰:「非也,己亥耳。」讀史志者問諸晉史,果曰己亥。』」

〔一三〕趙曦明曰:「抱朴子遐覽篇:諺曰:『書三寫,魚成魯,帝成虎。』」

張揖云:「虙,今伏羲氏也〔一〕。」孟康漢書古文注亦云:「虙,今伏〔二〕。」而皇甫謐〔三〕云:「伏羲或謂之宓羲。」按諸經史緯候〔四〕,遂無宓羲之號。虙字從虍〔五〕,宓字從宓(去掉必)〔六〕,下俱為必,末世傳寫,遂誤以虙為宓,而帝王世紀因更立名耳〔七〕。何以驗之?孔子弟子虙子賤為單父宰〔八〕,即虙羲之後〔九〕,俗字亦為宓,或復加山〔一0〕。今兗州永昌郡城,舊單父地也,〔一一〕東門有子賤碑,漢世所立,乃曰:「濟南伏生〔一二〕,即子賤之後。」是知虙之與伏〔一三〕,古來通字〔一四〕,誤以為宓〔一五〕,較可知矣〔一六〕。

〔一〕續家訓、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虙」作「宓」。漢書序例:「張揖,字稚讓,清河人,一云河間人,魏太中博士。」案:張揖著作,兩唐志著錄有:「廣雅四卷,埤蒼三卷,三蒼訓詁三卷,雜字一卷,古文字訓三卷。」廣韻五質:「宓,美畢切,埤蒼云:『祕宓。』又音謐。」又一屋:「虙,房六切,古虙犧字,說文云:『虎貌。』又姓,虙子賤是也。」是二字固有別也。

〔二〕續家訓、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虙」作「宓」。嚴式誨曰:「案:『古文』二字,疑當在『亦云』二字下。」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梁有漢書孟康音九卷。』」器案:三國志魏書杜恕傳注引魏略:「孟康,字公休,安平人。黃初中。以於郭后有外屬,并受九親賜拜,遂轉為散騎侍郎。是時,散騎皆以高才英儒充其選,而康獨緣妃嬙,雜在其間,故于時皆共輕之,號為阿九。康既無才敏,因在冗官,博讀書傳,後遂有所彈駁,其文義雅而切要,眾人乃更加意。正始中,出為弘農,領典農校尉。……嘉平末,徙勃海太守,徵入為中書令,後轉為監。」又案:佩觿上:「不齊之稱宓賤。」原注引李涪說:「案:不齊姓虙,音調伏之伏,作宓者非。」與之推說同。

〔三〕晉書皇甫謐傳:「皇甫謐,字士安,幼名靜,安定朝那人。……所著詩賦誄頌論難甚多,又撰帝王世紀、年歷、高士、逸士、列女等傳、玄晏春秋,並重於世。」

〔四〕續家訓無「按」字。

〔五〕宋本原注:「虍音呼。」

〔六〕顏本、程本、胡本、朱本「●」作「●」,未可從。宋本原注:「●音綿。」

〔七〕趙曦明曰:「帝王世紀即皇甫謐所著。」

〔八〕續家訓「虙」作「宓」。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宓不齊,字子賤,少孔子三十歲。孔子謂:『子賤,君子哉!魯無君子,斯焉取斯。』子賤為單父宰,反命於孔子,曰:『此國有賢不齊者五人,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則庶幾矣。』」盧文弨曰:「單父音善甫。」

〔九〕續家訓「虙」作「宓」。

〔一0〕雲麓漫鈔九引「復」作「宓」。

〔一一〕史記仲尼弟子傳正義引「父」下有「縣」字。

〔一二〕趙曦明曰:「漢書儒林傳:『伏生,濟南人。故為秦博士。孝文時,求能治尚書者;時伏生年九十餘,老不能行,於是詔太常使掌故晁錯往受之,得二十八篇。』」

〔一三〕抱經堂校定本原脫「知」字,各本俱有,楚辭辯證上引亦有,今據補。續家訓「虙」作「宓」。

〔一四〕雲麓漫鈔、楚辭辯證「字」作「用」。

〔一五〕續家訓、雲麓漫鈔、楚辭辯證「宓」作「密」,未可從。

〔一六〕史記正義引「知」作「明」,又云:「虙字從虍,音呼,宓從●,音綿,下俱為必,世傳寫誤也。」楚辭辯證:「『虙妃』一作『宓妃』。說文:『虙,房六反,虎行。』『宓,美畢反,安也。』集韻云:『虙與伏同。虙犧氏,亦姓也。宓與密同,亦姓,俗作密,非是。』補注引顏之推說云:『虙字本從虍,虙子賤,即伏犧之後,而其碑文說濟南伏生,又子賤之後,是知古字伏虙通用,而俗書作宓,或復加山,而并轉為密音耳。』此非大義所繫,今亦姑存其說,以備參考。」案:王觀國學林四,論子賤非伏勝後一條,亦襲用顏氏此文,不悉錄也。

太史公記〔一〕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二〕。」此是刪戰國策耳〔三〕。案:延篤戰國策音義〔四〕曰:「尸,雞中之主。從,牛子〔五〕。」然則,「口」當為「尸」,「後」當為「從」,俗寫誤也〔六〕。

〔一〕孫奕示兒編二三引無「記」字。器案:漢、魏、南北朝人,稱司馬遷史記為太史公記,如漢書楊惲傳、論衡道虛篇、漢紀孝武紀、風俗通義皇霸篇、又聲音篇、又祀典篇、穆天子傳序及抱朴子論仙篇等俱是也。俞正燮癸巳類稿十一太史公釋名曰:「史記本名太史公書,題太史以見職守,而復題曰公,古人著書稱子,漢時稱生稱公也。」

〔二〕趙曦明曰:「見蘇秦傳。」案:張守節正義曰:「雞口雖小猶進食,牛後雖大,乃出糞也。」案:文選為曹公作書與孫權呂向注作「雞口」、「牛後」。

〔三〕趙曦明曰:「見韓策。」

〔四〕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戰國策論一卷,漢京兆尹延篤撰。』」郝懿行曰:「延篤,見後漢書,其戰國策音義,本傳所無,存以俟考。」案:後漢書延篤傳:「延篤,字叔堅,南陽犨人也。少從潁川唐溪典受左氏傳,旬日能諷之,典深敬焉。又從馬融受業,博通經傳及百家之言,能著文章,有名京師。……永康元年卒於家。鄉里圖其形于屈原之廟。篤論解經傳,多所駁正,後儒服虔等以為折中。所著詩論銘書應訊表教令,凡二十篇云。」

〔五〕類說作「尸者雞中之主,從者牛之子」。案:史記蘇秦傳索隱引戰國策延篤注曰:尸,雞中主也;從,謂牛子也。言寧為雞中之主,不為牛之從後也。」文選阮元瑜為曹公作書與孫權注引延叔堅戰國策注曰:「尸,雞中主也;從,牛子也。『從』或為『後』,非也。」張萱疑耀四:「蘇秦說韓:『寧為雞口,無為牛後。』今本戰國策、史記皆同,惟爾雅翼釋豵篇:『寧為雞尸,無為牛從。尸,主也,一群之主,所以將眾者。從,從物者也,隨群而往,制不在我也。』此必有據,且於縱橫事相合。今本『口』字當是『尸』字之誤,『後』字當是『從』字之誤也。」洪頤烜讀書叢錄十曰:「犍,從牛也。案:說文新附:『犍,犗牛也。』一切經音義卷十四引通俗文:『以刀去陰曰犍。』淮南氾論訓:『禽獸可羈而從也。』凡牛已犗者即訓從,故亦謂之從牛。顏氏家訓書證篇引戰國策『寧為雞尸,無為牛從』,延篤以為牛子,非是。」王念孫讀書雜志戰國策三,亦以「雞尸」「牛從」為是,不悉錄也。

〔六〕盧文弨曰:「案:口、後韻協。秦正以牛後鄙語激發韓王,安得如延篤所言乎?且雞尸之語,別無他證,奈何信之。」梁玉繩史記志疑二九曰:「索隱及羅願爾雅翼釋豵、沈括筆談並言之,然非也。餘冬敘錄云:『口、後韻協,如「寧為秋霜,毋為檻羊」之類,古語自如此。』(案:閔元京湘煙錄十六引弭子元說同。)」朱亦棟曰:「按:口與後協,與漢書『寧為秋霜,無為檻羊』正同,若尸、從則不協矣。補正引正義云:『雞口雖小,乃啄食;牛後雖大,乃出糞。此蓋以惡語侵韓,故昭侯怒而從之也。』最為得解。」李慈銘越縵堂日記丙集曰:「此說不可從。尸字之義,不見所據。況口、後協韻,古語如是;牛子為從,尤所未聞。」器案:佩觿上:「雞尸虎穴之議。」原注:「太史公記曰:『寧為雞口。』戰國策音義曰:『尸,雞之主。』則『口』當為『尸』。」即本之推此文。七修類稿二0亦謂史記口、後為是,亦不悉錄也。

應劭風俗通〔一〕云:「太史公記〔二〕:『高漸離變名易姓,為人庸保〔三〕,匿作於宋子〔四〕,久之作苦,聞其家堂上有客擊筑〔五〕,伎癢〔六〕,不能無出言。』」案:伎癢者,懷其伎而腹癢也。是以潘岳射雉賦亦云:「徒心煩而伎癢〔七〕。」今史記並作「徘徊〔八〕」,或作「徬徨〔九〕不能無出言」,是為俗傳寫誤耳〔一0〕。

〔一〕宋本「劭」作「邵」。案:古劭、邵多混,如晉書陳邵有傳,隋書經籍志禮類作陳劭,即其證。應劭,後漢書有傳,字仲遠,汝南南頓人。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風俗通義三十一卷,錄一卷,應劭撰,梁三十卷。』案:今止存十卷。」器案:此所引見聲音篇。

〔二〕見史記刺客荊軻傳。

〔三〕史記刺客荊軻傳索隱:「欒布傳曰:『賣庸於齊,為酒家人。』漢書作『酒家保』。案:謂庸作於酒家,言可保信,故云庸保。鶡冠子曰:『伊尹保酒。』」案:庸、傭通,杜甫八哀詩趙次公注引作「為人傭保」。

〔四〕趙曦明曰:「史記刺客傳集解:『徐廣曰:「宋子,縣名,今屬鉅鹿。」』」

〔五〕宋本、續家訓作「聞其家堂客有擊筑」,杜詩趙注又引作「聞其家堂有擊筑」。趙曦明曰:「宋本訛。」案:文選荊軻歌注引應劭漢書注曰:「筑狀似琴而大頭,安弦以竹擊之,故名曰筑。」

〔六〕續家訓、文選射雉賦李善注、緗素雜記二引「癢」作「養」。林思進先生曰:「技癢二字,非西漢時所有,於史公文尤不類,不得遽以應劭所云,謂為俗寫誤也。」

〔七〕案:潘賦見文選。盧文弨曰:「潘賦本作『伎懩』,徐爰注:『有伎藝而欲逞曰伎懩。音養。』」

〔八〕宋本「徘徊」作「俳佪」。

〔九〕案:今史記作「傍偟不能去每出言」。

〔一0〕杜詩趙注引作「是為俗寫傳誤也」。

太史公論英布〔一〕曰:「禍之興自愛姬,生於妒媚,以至滅國〔二〕。」又漢書外戚傳亦云:「成結寵妾妒媚之誅〔三〕。」此二「媚」並當作「媢」,媢亦妒也,義見禮記、三蒼〔四〕。且五宗世家亦云:「常山憲王后妒媢〔五〕。」王充論衡云:「妒夫媢婦生,則忿怒鬥訟〔六〕。」益知媢是妒之別名。原英布之誅為意賁赫耳,〔七〕不得言媚〔八〕。

〔一〕趙曦明曰:「史記黥布傳:『布,六人也,姓英氏。背楚歸漢,立為淮南王。信、越誅,布大恐,陰聚兵候伺旁郡警急。所幸姬疾,請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赫自以為侍中,乃厚餽遺,從姬飲醫家。姬侍王,譽赫長者,其說狀。王疑其與亂,欲捕赫。赫詣長安上變,言布謀反有端。漢繫赫,使案驗布。布族赫家,發兵反。上自將擊布,布數與戰不利,走江南。長沙王使人紿布,之番陽,番陽人殺之,遂滅黥布。』」

〔二〕盧文弨曰:「今史記作『禍之興自愛姬殖,妒媢生患,竟以滅國』,妒本字,亦作妒,通。」器案:佩觿上:「妒媚提福之殊。」原注:「英布之禍,興自愛姬,成於妒媚。『媚』當作『媢』(音冒),妒也,義見世家。」即本之推此文。

〔三〕趙曦明曰:「傳云:『孝成趙皇后女弟趙昭儀姊妹專寵十餘年,卒皆無子。帝暴崩,皇太后詔大司馬莽與御史、丞相、廷尉問發病狀,昭儀自殺。哀帝即位,尊皇后為皇太后。司隸解光奏言,趙氏殺後宮所產諸子,請事窮究。哀帝為太子,亦頗得趙太后力,遂不竟其事。哀帝崩,王莽白太后,詔貶為孝成皇后,又廢為庶人,就其園自殺。』案:所引是議郎耿育疏中語。今本漢書仍作『媚』,史記黥布傳索隱引作『媢』。」

〔四〕盧文弨曰:「禮記大學:『媢疾以惡之。』鄭注:『媢,妒也。』史記五宗世家索隱:『郭璞注三蒼云:「媢,丈夫妒也。」又云:「妒女為媢。」』」

〔五〕趙曦明曰:「世家:『常山憲王舜,以孝景中五年,用皇子為常山王。王有所不愛姬生長男梲,王后脩生太子勃。王內多幸姬,王后希得幸。及憲王病,王后亦以妒媢不常侍病,輒歸舍;醫進藥,太子勃不自嘗藥,又不宿留侍病;及王薨,王后、太子乃至。憲王雅不以梲為人數,太子代立,又不收恤梲。梲怨王后、太子。漢使者視憲王喪,梲自言王病時,王后、太子不侍,及薨六日出舍,及勃私姦等事。有司請廢王后脩,徙王勃,以家屬處房陵。上許之。』」

〔六〕盧文弨曰:「論死篇:『妒夫媢妻,同室而處,淫亂失行,忿怒鬥訟。』」

〔七〕宋本原注:「賁音肥。」

〔八〕沈揆曰:「說文:『媢,夫妒婦也。』益可明顏氏之說。」器案:史記黥布傳索隱:「案:王邵音冒,媢亦妒也。漢書外戚傳亦云:『成結寵妾妒媢之誅。』又論衡云:『妒夫媢婦。』則媢是妒之別名。今原英布之誅,為疑賁赫與其妃有亂,故至滅國,所以不得言妒媢是媚也。一云:『男妒曰媢。』」小司馬蓋即據顏氏此文為說。漢書五行志第七中之下:「桓公八年十月雨雪。周十月,今八月也,未可以雪。劉向以為時夫人有淫齊之行,而桓有妒媢之心。」師古曰:「媢謂夫妒婦也。」

史記始皇本紀:「二十八年,丞相隗林、丞相王綰等〔一〕,議於海上〔二〕。」諸本皆作山林之「林〔三〕。」。開皇〔四〕二年五月,長安民掘得秦時鐵稱權〔五〕,旁有銅塗鐫銘二所〔六〕。其一所曰:「廿六年,皇帝盡并兼天下諸侯,黔首大安,立號為皇帝,乃詔丞相狀、綰,法度量則不壹歉疑者〔七〕,皆明壹之〔八〕。」凡四十字。其一所曰:「元年,制詔丞相斯、去疾,法度量,盡始皇帝為之,皆有刻辭焉〔九〕。今襲號而刻辭不稱始皇帝〔一0〕,其於久遠也〔一一〕,如後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刻此詔□左〔一二〕,使毋疑。」凡五十八字,一字磨滅,見有五十七字,了了分明〔一三〕。其書兼為古隸。余被敕寫讀之,與內史令李德林〔一四〕對,見此稱權〔一五〕,今在官庫;其「丞相狀」字,乃為狀貌之「狀」,爿旁作犬〔一六〕;則知俗作「隗林」,非也,當為「隗狀」耳。

〔一〕史記始皇本紀索隱曰:「隗姓,林名,有本作『狀』者,非。顏之推云云,王劭亦云然,斯遠古之證也。」

〔二〕海上,謂東海之濱。時始皇帝撫東土,至於琅邪,與群臣議於海上。

〔三〕沈濤銅熨斗齋隨筆三:「丞相隗林,索隱云云,案:小司馬既云作『狀』者非,何以又引顏氏家訓為證?蓋索隱本本亦作『隗狀』,云『有本作林者非』,故引顏、王二家之說,以證是『狀』非『林』,今本『林』『狀』二字傳寫互易,遂矛盾不可通矣。」器案:沈說是。佩觿上:「丞相之林是狀。」原注:「始皇本紀:『二十八年,丞相隗狀、王綰等議於海上。』俗作『隗林』者,非也。」即本之推此文,字正作「狀」。宋董逌廣川書跋四作「疾」,當是形近之誤。

〔四〕趙曦明曰:「開皇,隋文帝年號。」郝懿行曰:「開皇是隋文帝紀年,顏公又為隋官矣。」

〔五〕續家訓「稱」作「秤」。史記秦始皇本紀索隱引作「京師穿地,得鑄稱權」。玉海八引史記正義引「民」作「人」,「掘」作「穿地」二字,「稱」作「秤」。

〔六〕玉海作「有銘二所」。歐陽修集古錄跋尾一:「秦度量銘。右秦度量銘二,按顏氏家訓:『隋開皇二年,之推與李德林見長安官庫中所藏秦鐵稱權,傍有鐫銘二。』其文正與此二銘同,之推因言:『司馬遷秦始皇本紀書丞相隗林,當依此作隗狀。』遂錄二銘,載之家訓。余之得此二銘也,迺在祕閣校理文同家。同,蜀人,自言嘗遊長安,買得二物,其上刻二銘,出以示余。其一乃銅鍰,不知為何器,其上有銘,循環刻之,乃前一銘也。其一乃銅方版,可三四寸許,所刻乃後一銘也。考其文,與家訓所載正同。然之推所見是鐵稱權,而同所得乃二銅器,余意秦時茲二銘刻於器物者非一也。及後又於集賢殿校理陸經家得一銅版,所刻與前一銘亦同,益知其然也,故並錄之云。嘉祐八年七月十日書。」器案:梅堯臣陸子履示秦篆寶詩,題注載銘文,亦前一銘也。

〔七〕宋本原注:「●音則。」梅堯臣作「法度量則不一嫌疑者」。廣川書跋曰:「家訓所傳則從鼎,而此從貝為異。許慎說文,兼有二字,蓋籀書文異。」喬松年蘿藦亭札記四曰:「此拓本予見之,諦審『歉疑』之『歉』,蓋是『嫌』字,其『女』旁在右耳。」器案:喬說是。予藏秦銅權,其銘文正是「兼」旁右安「女」字。梅堯臣作「嫌」,不誤。

〔八〕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朱本、廣川書跋、紺珠集四「皆明●之」作「皆●明之」,非是,予藏秦銅權銘文正作「皆明●之」,梅堯臣作「皆明一之」。廣川書跋曰:「壹從壼,昆吾圜器,其從吉,聲也。壹為專,非數也。其以權量專明之,所以一度量于天下。」

〔九〕宋本空一格,拓本及廣川書跋、沈揆攷證作「有」。

〔一0〕趙曦明曰:「『而』本作『所』,沈氏改。」器案:廣川書跋作「而」,續家訓作「所」。

〔一一〕趙曦明曰:「『也』本作『世』,沈氏改。」案:廣川書跋作「也」,續家訓作「世」。

〔一二〕刻此詔□左,廣川書跋此句作「刻此銘故刻左」,「銘」當是「詔」字之誤。續家訓、沈氏攷證本、羅本、程本、胡本、何本、鮑本□不空,拓本作「故刻」二字,傅本、朱本作「于」字,顏本跳行另起,今從宋本。

〔一三〕沈揆曰「蜀有秦權二銘,篆文明具,因備載之,以考顏氏之異。『廿六年,皇帝盡并兼天下諸侯,黔首大安,立號為皇帝,乃詔丞相狀、綰,法度量●不●歉疑者,皆明●之。』凡四十字,顏氏亦四十字,而今本有四十一字,蓋誤以『廿』為『二十』字。『明●之』,顏氏誤作『●明之』,義未安,當從篆本。(永樂大典八二六九「本」作「文」)●,古則字,謝本音制,非。●,古壹字。『元年,制詔丞相斯、去疾,法度量,盡始皇帝為之,皆有刻辭焉,今襲號而刻辭不稱始皇帝,其於久遠也,如後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刻此詔,故刻左,使毋疑。』凡六十字。顏氏稱『五十八字,一字磨滅,見有五十七字,了了分明』。『皆有刻辭焉』,顏氏無『有』字。而『刻辭不稱』,顏氏誤以『而』字作『所』字。『其於久遠也』,顏氏誤以『也』字作『世』字,說文●注云:『秦刻石也字。』權銘正作●字。『刻此詔故刻左』,顏氏缺『故刻』二字,而云『一字磨滅』。字數不同,恐顏氏所見秦權,自有異同,故仍從顏氏。若『而』字『也』字則真誤,故改焉。」盧文弨曰:「案:今家訓亦作『明●之』,當是後人所改正。海鹽張燕昌芑堂云:『鄭夾漈以石鼓文?字,與秦權?字同,遂疑石鼓文為秦制,則秦權似當作?。』文弨案:顏所見是『●』字,與『世』形近,故誤作『世』,必非『?』字。或鄭所見之權又不同。」

〔一四〕趙曦明曰:「隋書李德林傳:『德林字公輔,博陵安平人。除中書侍郎。齊主召入文林館,又令與黃門侍郎顏之推用判文林館事。高祖受顧命,為丞相府屬。登阼之日,授內史令。』」

〔一五〕胡本「此」作「在」,未可從。

〔一六〕續家訓「作」作「施」。

漢書云:「中外禔福〔一〕。」字當從示〔二〕。禔,安也,音匙匕之匙,義見蒼雅、方言〔三〕。河北學士皆云如此。而江南書本〔四〕,多誤從手〔五〕,屬文者對耦,並為提挈之意,恐為誤也。〔六〕

〔一〕趙曦明曰:「見司馬相如傳。」案:史記司馬相如傳同。

〔二〕續家訓「示」誤「是」。

〔三〕案:說文示部說同。

〔四〕抱經堂校定本脫「本」字,宋本、續家訓及各本都有,今據補。書本為六朝、唐人習用之詞,本篇下文云:「江南書本『穴』皆誤作『六』。」王燭寶典引字訓解瀹字曰:「其草或草下,或水旁,或火旁,皆依書本。」晁公武古文尚書詁訓傳引劉炫尚書述義曰:「『四隩既宅』,今書本『隩』皆作『墺』。」漢書孔光傳:「犬馬齒臷。」顏師古注:「讀與耋同,今書本有作『截』者,俗寫誤也。」又外戚孝成趙皇后傳:「赫紙。」顏師古注:「今書本『赫』字或作『擊』。」慧琳一切經音義七七引風俗通:「案:劉向別錄:『讎校,一人讀書,校其上下,得謬誤,為校。一人持本,一人讀書,若怨家相對,為讎。』」又引集訓:「二人對本校書曰讎。」則書本之說,漢代已有之,且有區別,本者猶今言底本,書者猶今言副本。爰及趙宋,刻板大行,名義遂定,如岳珂九經三傳沿革例遂以書本為一例焉。

〔五〕趙曦明曰:「下云『恐為誤』,則此處『誤』字衍。」案:佩觿上:「妒媚、提福之殊。」原注:「漢書禔福,上字從示,音匙匕之匙,俗或從手,誤也。」即本之推此文為說。

〔六〕續家訓及各本無「也」,今從宋本。

或問〔一〕:「漢書注:『為元后父名禁,故禁中為省中〔二〕。』何故以『省』代『禁』?」答曰:「案:周禮宮正:『掌王宮之戒令糾禁〔三〕。』鄭注云:『糾,猶割也,察也〔四〕。』李登云:『省,察也〔五〕。』張揖云:『省,今省也〔六〕。』然則小井、所領二反,並得訓察。其處既常有禁衛省察〔七〕,故以『省』代『禁』。,古察字也。」

〔一〕續家訓「問」下有「曰」字。

〔二〕器案:此昭紀「共養省中」下伏儼注引蔡邕文,今見獨斷上。三輔黃圖六雜錄及漢書昭紀顏注,說俱與蔡邕同。

〔三〕趙曦明曰:「糾,今書作『糾』,乃正字,注同。」

〔四〕續家訓無「割」下「也」字。宋本原注:「一本無『猶割也』三字。」趙曦明曰:「本注元有。」

〔五〕器案:此蓋出聲類,今佚。隋書經籍志:「聲類十卷,魏左校令李登撰。」

〔六〕段玉裁曰:「此蓋出古今字詁,謂『●』今字作『省』。」器案:古今字詁今佚,任大椿小學鉤沈古今字詁收此文,王念孫校云:「案上『省』字當作『●』,說文:『●,古文省字。』」

〔七〕續家訓「常」作「當」。

漢明帝紀:「為四姓小侯立學〔一〕。」按:桓帝加元服〔二〕,又賜四姓及梁、鄧小侯帛〔三〕,是知皆外戚也。明帝時,外戚有樊氏、郭氏、陰氏、馬氏為四姓〔四〕。謂之小侯者,或以年小獲封〔五〕,故須立學耳〔六〕。或以侍祠猥朝〔七〕,侯非列侯,故曰小侯〔八〕,禮云:「庶方小侯〔九〕。」則其義也。

〔一〕趙曦明曰:「『漢』上當有『後』字。」盧文弨曰:「在永平九年。」

〔二〕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按」作「校」,屬上句讀,與後漢書明紀合;今從宋本。後漢書安紀:「永初三年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李賢注:「元服,謂加冠也。士冠禮曰:『令月吉辰,加爾元服。』鄭玄云:『元,首也。』」

〔三〕盧文弨曰:「後漢書桓帝紀:『建和二年春正月甲子,皇帝加元服,賜四姓及梁、鄧小侯、諸夫人以下帛,各有差。』四姓見下。皇后紀:『和熹鄧皇后,諱綏,太傅禹之孫,父訓,護羌校尉。順烈梁皇后,諱妠,大將軍商之女。』」

〔四〕文選為范尚書讓吏部封侯第一表注引「為」上有「是」字。

〔五〕器案:漢書外戚傳下:「哀帝即位,遣中郎謁者張由,將醫治中山小王。」小王、小侯義同,蓋俱謂其以年小獲封也。

〔六〕趙曦明曰:「後漢書樊宏傳:『宏字靡卿,南陽湖陽人,世祖之舅。』皇后紀:『光武郭皇后,諱聖通,真定人。父昌,仕郡功曹。光烈陰皇后,諱麗華,南陽新野人。兄識為將。明德馬皇后,伏波將軍援之小女。』」

〔七〕為范尚書讓吏部封侯第一表注引應劭漢官典職有四姓侍祠侯。

〔八〕案:此說本袁宏,見後漢紀明紀。

〔九〕趙曦明曰:「禮記曲禮下:『庶方小侯,入天子之國曰某人,於外曰子,自稱曰孤。』」

後漢書云:「鸛雀銜三鱔魚〔一〕。」多假借為鱣鮪之鱣;俗之學士,因謂之為鱣魚。案:魏武四時食制〔二〕:「鱣魚大如五斗奩〔三〕,長一丈。」郭璞注爾雅〔四〕:「鱣長二三丈〔五〕。」安有鸛雀能勝一者〔六〕,況三乎〔七〕?鱣又純灰色,無文章也。鱔〔八〕魚長者不過三尺,大者不過三指,黃地黑文;故都講云:「蛇鱔,卿大夫服之象也〔九〕。」續漢書及搜神記〔一0〕亦說此事,皆作「鱔」字。孫卿云:「魚鱉 鱣〔一一〕。」及韓非〔一二〕、說苑〔一三〕皆曰:「鱣似蛇,蠶似蠋。」並作「鱣」字。假「鱣」為「鱔」,其來久矣〔一四〕。

〔一〕宋本原注:「鱔音善。」御覽九三七、山樵暇語五引都有「音善」二字。案:引後漢書見楊震傳。

〔二〕盧文弨曰:「案:魏武食制,唐人類書多引之,而隋、唐志皆不載;唐志有趙武四時食法一卷,非此書。」器案:和名類聚鈔四引四時食制經,當即此書。

〔三〕御覽引「斗」作「升」。案:自漢以來,俗寫「斗」作「什」,即許慎所譏「人持十為斗」者。「什」、「升」二字形近,因此古書多此。

〔四〕御覽引「雅」下有「云」字。

〔五〕續家訓及各本無「三」字,今從宋本,御覽及重修政和證類本草二0引都有「三」字,與爾雅釋魚郭注原文合。又御覽「丈」誤「尺」。趙曦明曰:「郭注:『鱣,大魚,似?而短鼻,口在頷下,體有邪行甲,無鱗,肉黃,大者長二三丈。今江東呼為黃魚。』」

〔六〕盧文弨曰:「勝音升。」案:楊震傳注:「案:續漢及謝承書,『鱣』字皆作『鱔』,然則鱣、鱔古字通也。鱣魚長不過三尺,黃地黑文,故都講云:『蛇鱔,卿大夫之服象也。』郭璞云:『鱣魚長二三丈,音知然反。』安有鸛雀能勝二三丈乎?此為鱣明矣。」李賢即本此文為說。

〔七〕續家訓、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及御覽、靖康緗素雜記四、山樵暇語引「三」下都有「頭」字,今從宋本。

〔八〕御覽作「鱣」。

〔九〕趙曦明曰:「後漢書楊震傳:『震字伯起,弘農華陰人。常客居於湖,不答州郡禮命數十年。後有冠雀銜三鱣魚,飛集講堂前,都講取魚進曰:「蛇鱣者,卿大夫服之象也;數三者,法三台也。先生自此升矣。」』注:『冠,音貫,即鸛雀也。鱣、鱔字古通,長不過三尺,黃地黑文,故都講云然。』案:都講,高第弟子之稱也。」

〔一0〕續家訓無「及」字。御覽引「書」誤「記」。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續漢書八十三卷,晉祕書監司馬彪撰。搜神記三十卷,晉干寶撰。』」器案:今搜神記無此文,能改齋漫錄四引靖康緗素雜記引此文,「搜神記」作「謝承書」,楊震傳李賢注,亦云:「案續漢及謝承書。」而御覽九三七引謝承後漢書正有此文,疑當作「謝承書」為是。

〔一一〕御覽「 鱣」作「鱣 」。盧文弨曰:「荀子富國篇:『黿鼉魚鱉 鱣,以別一而成群。』」

〔一二〕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韓非子二十卷,韓公子非撰。』」盧文弨曰:「韓非說林下:『鱣似蛇,人見蛇則驚駭,漁者持鱣。』」

〔一三〕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說苑二十卷,漢劉向撰。』」盧文弨曰:「說苑談叢篇:『鱔欲類蛇。』今本不作鱣。」器案:「鱣似蛇,蠶似蠋」云云,見韓非子內儲說上,盧氏漫引說林下為證,非是。又見淮南子說林篇,「鱣」作「鱔」。

〔一四〕御覽「矣」作「乎」。郝懿行曰:「案:後漢書注有辨,即本此條而為說。又案:玉篇有?字,解云:『魚似蛇,同鱔。』大戴禮勸學篇云:『非蛇?之穴,而無所寄托。』山海經:『灌河之水,其中多?。』注云:『亦鱔魚字。』然則後漢書三鱣之鱣,蓋本作?,俗人不識,妄增其上為鱣爾。至于韓非、說苑,皆曰鱣蛇,荀子書中,亦有 鱣,並同斯誤,字形乖謬,非鱔鱣可以假借也。」器案:郝說是。御覽九三七鱔魚類下注云:「與?同,音善。」「?」即「?」之誤。又引謝承後漢書楊震事,則作「三鱣」。又九三六鱣類引後漢書楊震事作「三鱣」,殆即顏氏所謂「假鱣為鱔,其來久矣」者也。佩觿上:「楊震之鱔非鱣。」原注:「鱔音善,是也;作鱣、陟連翻者,非。」即本之推此文。

後漢書:「酷吏樊曄為天水郡守〔一〕,涼州為之歌曰:『寧見乳虎穴,不入冀府寺〔二〕。』」而江南書本「穴」皆誤作「六」。學士因循,迷而不寤。夫虎豹穴居,事之較者〔三〕;所以班超云:「不探虎穴,安得虎子〔四〕?」寧當論其六七耶〔五〕?

〔一〕趙曦明曰:「隋書地理志:『天水郡統縣六,有冀城。』」盧文弨曰:「案:續漢書郡國志:『涼州漢陽郡。』劉昭注:『武帝置為天水,永平十七年更名。』」

〔二〕各本「冀府」都作「曄城」、今從抱經堂校定本改正。趙曦明曰:「酷吏傳:『樊曄,字仲華,南陽新野人。為天水太守,政嚴猛。』章懷注:『乳,產也。猛獸產乳,護其子,則搏噬過常,故以為喻。』釋名:『寺,嗣也,官治事者,相嗣續於其內也。』」盧文弨曰:「案:諸本皆作『曄城寺』,訛,今據本傳改。其歌曰:『游子常苦貧,力子天所富。寧見乳虎穴,不入冀府寺。大笑期必死,忿怒或見置。嗟我樊府君,安可再遭值!』」器案:冀為天水太守治所。佩觿上:「雞尸、虎穴之議。」原注:「後漢樊曄為天水守,涼州歌曰:『寧見乳虎穴,不入曄城寺。』齊代江南本『穴』皆誤作『六』,並傳寫失也。」即本之推此文,亦誤作「曄城」。

〔三〕盧文弨曰:「較,音教,明著貌。」

〔四〕趙曦明曰:「後漢書班超傳:『超字仲升,扶風平陵人。使西域,到鄯善,王禮敬甚備,後忽疏懈,召問侍胡曰:「匈奴使來,今安在?」胡具服其狀。超乃會其吏士三十六人激怒之,官屬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因夜以火劫虜,必大震怖,可盡殄也。」』」

〔五〕續家訓、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耶」作「乎」,今從宋本。

後漢書楊由傳云:「風吹削肺〔一〕。」此是削札牘之柿耳〔二〕。古者,書誤則削之,故左傳云「削而投之」是也〔三〕。或即謂札為削,王褒童約〔四〕曰:「書削代牘。」蘇竟書云:「昔以摩研編削之才〔五〕。」皆其證也。詩云:「伐木滸滸〔六〕。」毛傳云:「滸滸,柿貌也。」史家假借為肝肺字,俗本因是悉作脯腊之脯,〔七〕或為反哺之哺〔八〕。學士因解〔九〕云:「削哺,是屏障之名。」既無證據,亦為妄矣!此是風角占候耳〔一0〕。風角書〔一一〕曰:「庶人風者,拂地揚塵轉削〔一二〕。」若是屏障,何由可轉也?

〔一〕續家訓及各本「肺」作「胏」,今從宋本。趙曦明曰:「方術傳:『楊由,字哀侯,成都人。有風吹削哺,太守以問由。由對曰:「方當有薦木實者,其色黃赤。」頃之,五官掾獻橘數包。』章懷注:『「哺」當作「胏」。』」案:宋本後漢書李賢注作「『哺』當作『?』,音孚廢反。」

〔二〕續家訓及各本「柿」作「?」,今從宋本。盧文弨曰:「?,說文作?,『削木札樸也,從木?聲,陳、楚謂櫝為?,芳吠切。』案:今人皆作『?』,說文以為赤實果也。」

〔三〕趙曦明曰:「左氏襄廿七年傳:『宋向戌欲弭諸侯之兵以為名,晉、楚皆許之。既盟,請賞,公與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聖人以興,亂人以廢,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誣乎?以誣道蔽諸侯,罪莫大焉;縱無大討,而又求賞,無厭之甚也。」削而投之。左師辭邑。』」

〔四〕盧文弨曰:「『童』,宋本作『僮』。案:說文:『童,奴也。僮,幼也。』則俗本作『童』是,從之。」器案:予所見宋本、海昌沈氏靜石樓藏影宋鈔本及秦曼青校宋本,「童」不作「僮」,唯鮑本作「僮」耳,翁方綱譏盧氏未見宋本,此又其證矣。

〔五〕趙曦明曰:「後漢書蘇竟傳:『竟字伯況,扶風平陵人。建武五年,拜侍中,以病免。初,延岑護軍鄧仲況擁兵據南陽陰縣為寇,而劉歆兄子龔為其謀主,竟與龔書曉之曰:「走昔以摩研編削之才,與國師公從事出入,校定祕書,竊自依依,末由自遠。」云云。』」器案:李賢注云:「編,次也。削謂簡也。」東觀漢記蘇竟傳正作「摩研編簡之才」。

〔六〕詩經小雅伐木文,今本「滸滸」作「許許」。

〔七〕續家訓、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無「因是」二字,今從宋本。佩觿上:「削?(一作「柿」)施脯。」原注:「?,芳吠翻。風吹削?,是,作『脯』,非。」即本之推此文。

〔八〕宋本句末有「字」字。

〔九〕楊由傳注引無「解」字。

〔一0〕後漢書郎顗傳注:「風角,謂候四方四隅之風,以占吉凶也。」

〔一一〕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風角要占十二卷。』餘不勝舉。」

〔一二〕楊由傳注引作「庶人之風,揚塵轉削」。案:益部耆舊傳:「文學冷豐持雞酒以奉由。時有客,不言。客去,豐起,欲取雞酒,由止之曰:『向風吹轉?,當有持雞酒來者,度是二人。』豐曰:『實在外,須客去,乃取耳。』」即此事而異傳。

三輔決錄〔一〕云:「前隊大夫〔二〕范仲公,鹽豉蒜果共一筩〔三〕。」「果」當作魏顆之「顆」〔四〕。北土通呼物一塊〔五〕,改為一顆,蒜顆是俗間常語耳。故陳思王鷂雀賦〔六〕曰:「頭如果蒜〔七〕,目似擘椒〔八〕。」又道經云:「合口誦經聲璅璅,眼中淚出珠子(石果)〔九〕。」其字雖異,其音與義頗同。江南但呼為蒜符,不知謂為顆〔一0〕。學士相承,讀為裹結之裹〔一一〕,言鹽與蒜共一苞裹〔一二〕,內筩中耳。正史削繁〔一三〕音義又音蒜顆為苦戈反,皆失也〔一四〕。

〔一〕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三輔決錄七卷,漢太僕趙岐撰,摯虞注。』」案:書今佚,有張澍、茆泮林輯本。

〔二〕林思進先生曰:「漢書王莽傳中:『河東、河內、弘農、河南、潁川、南陽為六隊郡,置大夫,職如太守。』」器案:師古注:「隊音遂。」又地理志上:「南陽郡,莽曰前隊。」漢書王莽傳有前隊大夫甄阜。又案:漢書百官公卿表下:「天漢四年,弘農太守沛范方渠中翁為執金吾。」師古曰:「中讀曰仲。」翁、公字亦通;但籍貫年代俱不合,當是另一人。

〔三〕御覽九七七引三輔決錄:「平陵范氏,南陵舊語曰:『前隊大夫范仲公,鹽豉蒜果共一筩。』言其廉儉也。」

〔四〕續家訓「魏」作「塊」。趙曦明曰:「魏顆,晉大夫,見宣十五年左氏傳。」郝懿行曰:「果字古有顆音,不須改字。莊子逍遙遊篇云:『三餐而反,腹猶果然。』釋文云:『果,徐如字,又苦火反。』是果有顆音也。」器案:郝說是,莊子闕誤引文如海本「果」作「顆」,是其證。蓋顆亦果聲,古通用。

〔五〕顏本、程本、胡本、朱本「土」作「士」。御覽引「塊」作「段」,無「改」字。朱本注:「塊,塊同。」趙曦明曰:「音塊。」桂馥札樸四曰:「案:漢書賈山傳:『使其後世,曾不得蓬顆蔽冢而託葬焉。』顏注:『顆謂土塊。』」郝懿行曰:「呼物一塊為一顆者,漢書賈山傳注:『晉灼曰:「東北人名土塊為蓬顆。」師古曰:「顆謂土塊,蓬顆言塊上生蓬者耳。」』是呼塊為顆,北人通語也。顆與塊一聲之轉。」

〔六〕鷂雀賦,續家訓作「陳王雀雛賦」,誤。趙曦明曰:「說文:『鷂,摯鳥也。』」盧文弨曰:「此賦,藝文類聚卷九十一載之。」案:又見御覽九二八、九六五引。

〔七〕續家訓「果蒜」作「蒜果」,御覽作「蒜顆」。沈揆曰:「諸本皆作『雀鷂賦』。」又云:「『蒜果』者非。」

〔八〕何本、朱本、文津本「擘」作「花」,程本、胡本空白一字,今從宋本。

〔九〕盧文弨曰:「玉篇:『●,烏火反。』」劉盼遂曰:「按敦煌出土唐寫本老子化胡經載老子十六變詞云:『一變之時,生在南方亦如火,出胎墮地獨能坐,合口誦經聲璅璅,眼中淚出珠子●。父母世間驚怪我,復畏寒凍來結果,身著天衣謹知我。』黃門所云道經,斥老子化胡經而言也。」

〔一0〕續家訓無「知」字。

〔一一〕劉盼遂引吳承仕曰:「蒜符之符,殆為誤字,既云『學士讀為包裹之裹』,則其音必與裹近,符字從付,絕非其類,以是明之。」

〔一二〕續家訓此句作「言鹽豉與蒜共苞一裹」,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作「言鹽與蒜共一裹苞」,今從宋本。

〔一三〕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正史削繁九十四卷,阮孝緒撰。』」

〔一四〕盧文弨曰:「今人言顆,俱從苦戈切,又言蒜蒲,疑上符字當為『苻』,苻有蒲音,左傳『萑苻』是也。」案:廣韻三十四果:「顆,苦果反。」又左傳昭公二十年作「萑蒲」,不作「萑苻」。

有人訪吾曰:「魏志蔣濟上書云『弊?之民〔一〕』,是何字也〔二〕?」余應之曰:「意為?即是(危皮)倦之(危皮)耳〔三〕。張揖、呂忱〔四〕並云:『支傍作刀劍之刀,亦是剞字。』不知蔣氏自造支傍作筋力之力,或借剞字,終當音九偽反〔五〕。」

〔一〕趙曦明曰:「魏志蔣濟傳:『濟字子通,楚國平阿人。為護軍將軍,加散騎常侍。景初中,外勤征役,內務宮室,而年穀飢儉,濟上疏曰:「今雖有十二州,民數不過漢時一大郡,農桑者少,衣食者多。今其所急,唯當息耗百姓,不至甚弊;弊?之民,儻有水旱,百萬之眾,不為國用。」』」

〔二〕續家訓及各本無「是」字,今從宋本。

〔三〕宋本原注:「要用字苑云:『?音九偽反,字亦見埤蒼、廣雅及陳思王集。』」續家訓及各本原注「?」作「●」,無「亦」字及「埤蒼」二字,「集」下有「也」字。盧文弨曰:「●,集韻作?。要用字苑,即葛洪之書。」郝懿行曰:「●音垝,集韻作?,疲極也。」器案:集韻五寘:「?,?,疲極也,或作?。」

〔四〕器案:隋書經籍志:「字林七卷,晉弦令呂忱撰。」史記會注本魏公子傳正義:「忱字伯雍,任城人,呂姓,晉弦令,作字林七卷。」字林今有任大椿、陶方琦輯本。

〔五〕郝懿行曰:「玉篇云:『●同剞,居蟻切,刃曲也。』是●字支傍作刀,與剞字音義俱同之證。」

晉中興書〔一〕:「太山羊曼,常頹縱任俠〔二〕,飲酒誕節,兗州號為濌伯〔三〕。」此字皆無音訓〔四〕。梁孝元帝常謂吾曰:「由來不識。唯張簡憲見教,呼為嚃羹之嚃〔五〕。自爾便遵承之,亦不知所出。」簡憲是湘州刺史張纘謚也〔六〕,江南號為碩學。案:法盛世代殊近,當是耆老相傳〔七〕;俗間又有濌濌語〔八〕,蓋無所不施〔九〕,無所不容之意也〔一0〕。顧野王玉篇〔一一〕誤為黑傍沓。顧雖博物〔一二〕,猶出簡憲、孝元之下,而二人皆云重邊〔一三〕。吾所見數本,並無作黑者。重沓是多饒積厚之意〔一四〕,從黑更無義旨〔一五〕。

〔一〕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晉中興書七十八卷,起東晉,宋湘東太守何法盛撰。』」器案:吳仁傑兩漢刊誤補遺八、王觀國學林四俱稱顏氏家訓●字用盛弘之晉書云云。案:此乃引何法盛晉中興書,下文所云「法盛世代殊近」者是也,吳、王之說非也。

〔二〕史記季布傳集解:「如淳曰:『相與信為任,同是非為俠。』」續家訓「任俠」作「宏任」,不可據。

〔三〕趙曦明曰:「晉書羊曼傳:『曼字祖延,任達頹縱,好飲酒。溫嶠等同志友善,並為中興名士。時州里稱陳留阮放為宏伯,高平郗鑒為方伯,太山胡毋輔之為達伯,濟陰卞壺為裁伯,陳留蔡謨為朗伯,阮孚為誕伯,高平劉綏為委伯,而曼為濌伯,號兗州八伯,蓋擬古之八俊。其後更有四伯:大鴻臚陳留江泉以能食為穀伯,豫章太守史疇以太肥為笨伯,散騎郎高平張嶷以狡妄為猾伯,而曼弟聃字彭祖,以狼戾為瑣伯,蓋擬古之四凶。』」

〔四〕續家訓及各本、又靖康緗素雜記四引「皆」都作「更」,今從宋本。

〔五〕盧文弨曰:「禮記曲禮上:『毋嚃羹。』音他合切。」

〔六〕趙曦明曰:「梁書張緬傳:『纘字伯緒,緬第三弟也,為岳陽王所害。元帝承制,贈侍中中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謚簡憲。』」

〔七〕抱經堂定本「是」作「時」,宋本、續家訓及各本都作「是」,今從之。

〔八〕靖康緗素雜記「俗間」作「世間」。宋本「濌濌」下有「音沓」二字小注,趙曦明以為二大字,非是。續家訓及各本無此注。段玉裁曰:「『音沓語』,謂音沓語之沓也。」盧文弨曰:「段氏之說,古誠有之,顏氏卻無此文法。且方辯濌伯之音,何必於俗間之言先為之作音乎?此本謂俗間有濌濌之語耳,宋本不當從。」案:學林引有「濌濌然無賢不肖之辨」一句,今本無之。

〔九〕宋本「施」作「見」,續家訓及各本、又靖康緗素雜記引都作「施」,今從之。

〔一0〕靖康緗素雜記引「容」作「用」。盧文弨曰:「案:今謂多言者為佗佗誻誻。荀子正名篇:『愚者之言,芴然而粗,嘖然而不類,誻誻然而沸。』與顏氏所解不同;顏氏自謂當時人語意如此,必不誤也。今人堆物亦云沓沓,與無所不容意頗近之。若無所不施,與孟子所言,似亦相近也。」案:孟子離婁上:「詩(大雅板)曰:『天之方蹶,無然泄泄。』泄泄猶沓沓也。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

〔一一〕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玉篇三十一卷,陳左將軍顧野王撰。』唐書經籍志:『三十卷。』案:今本同唐志。」

〔一二〕左傳昭公元年:「晉侯聞子產之言,曰:『博物君子也。』」

〔一三〕抱經堂校定本「云」作「曰」,宋本、續家訓及各本都作「云」,今據改。

〔一四〕兩漢刊誤補遺作「濌者多饒積厚之貌」,學林作「濌者多饒積厚」,都作「濌」,不作「重沓」。廣韻二十七合:「濌,積厚。」即用顏說。

〔一五〕靖康緗素雜記曰:「唐常袞窒賣官之路,一切以公議格之,非文辭者,皆擯不用,世謂之濌伯,以其濌濌無賢不肖之辨云:蓋兗州之遺意也。」學林引顏氏家訓此文曰:「●從黑,濌從重,二字雖同音榻,而義各不同。玉篇、廣韻皆曰:『●,羊曼為●伯也。濌,積厚也。』蓋羊曼為●伯從黑,而顏氏家訓乃用從重之濌,是以顏氏推其義不行也。顏氏所引乃盛弘之晉書,用從重之濌已為誤;今世所行晉書,乃唐太宗所修,於羊曼傳用從黑之●為不誤矣。」又引晉書羊曼傳曰:「以此觀之,則●者乃美稱,是八俊之中居一俊也。若如顏氏家訓所稱,則多饒積厚,與夫濌濌無賢不肖之辨,皆非美稱矣;非美稱,則豈容在八俊之列邪?今案羊曼以任達頹縱好飲酒,而得●伯之名,則●者豁達不拘小節之稱也。顏氏所訓,與此皆不合矣。」又曰:「(新唐書)常袞傳謂:『懲元載敗,窒賣官之路,一切以公議格之。』蓋其進退人才,皆出於朝廷之公論,而以賄者不容於濫進,非文詞者皆擯不用,則俗吏不在所用也。為宰相而能如此,是真賢宰相也。而史乃以濌濌無賢不肖之辨而加之,何以史辭之自紊如此?蓋史臣引顏氏家訓釋●伯之語,而不知於常袞傳之意則不合也。」

古樂府歌詞〔一〕,先述三子,次及三婦,婦是對舅姑之稱。其末章云:「丈人且安坐〔二〕,調絃未遽央〔三〕。」古者,子婦供事舅姑,旦夕在側,與兒女無異〔四〕,故有此言〔五〕。丈人亦長老之目,今世俗猶呼其祖考為先亡丈人〔六〕。又疑「丈」當作「大」〔七〕,北間風俗,婦呼舅為大人公。「丈」之與「大」,易為誤耳。近代文士,頗作三婦詩〔八〕,乃為匹嫡並耦己之群妻之意〔九〕,又加鄭、衛之辭,大雅君子〔一0〕,何其謬乎〔一一〕?

〔一〕類說「歌詞」作「詞調」。

〔二〕類說「坐」作「在」,未可據。

〔三〕愛日齋叢鈔「未遽央」作「渠未央」。趙曦明曰:「樂府清調曲相逢行:『相逢狹路間,道隘不容車。不知何年少,夾轂問君家。君家誠易知,易知復難忘。黃金為君門,白玉為君堂;堂上置尊酒,作使邯鄲倡。中庭生桂樹,華燈何煌煌。兄弟兩三人,中子為侍郎。五日一來歸,道上自生光,黃金絡馬頭,觀者盈道傍。入門時左顧,但見雙鴛鴦,鴛鴦七十二,羅列自成行。音聲何噰噰,鶴鳴東西廂。大婦織綺羅,中婦織流黃,小婦無所為,挾瑟上高堂,丈人且安坐,調絲方未央。』案:又一首長安有狹邪行末云:『丈人且徐徐,調絃詎未央。』」盧文弨曰:「案:『詎未央』必本是『未渠央』,『渠』與『遽』音義同,故顏即引作『未遽央』,若詎之訓為豈,豈未央則是已過中矣,不與詩意大相左乎?詩小雅庭燎曰:『夜未央。』箋云:『夜未央,猶言夜未渠央。』詩意本此。若巨字亦可讀為渠,漢書高帝紀:『項伯告羽曰:「沛公不先破關中,公巨能入乎?」』服虔曰:『巨音渠,猶未應得入也。』案:服氏之解最妙,言公遽能入乎?乃顏師古轉以服說為非,而讀巨為詎,言公豈能入乎?語索然矣。與改詩為詎未央者,其見解正相似耳。」郝懿行曰:「未遽央,古語也,或稱未渠央,說見顏師古匡謬正俗。」

〔四〕類說、新編事文類聚翰墨大全後丙一引「兒」作「男」。

〔五〕續家訓曰:「案:漢武祠太一於甘泉,祭后土於汾陰,乃立樂府。樂府之名,始起於此。是時,舉相如等數十人,造為詩篇,以合八音,祠事,使童男女歌之。通一經之士,不能獨知其詞,集五經家乃能知其意。後世慕古而賤之,或不知古義,若三婦詞是也。三婦詞,之推言:『古者,子婦供事舅姑,朝夕在側,與兒女無異。』言古者,明之推時不如此也。之推既居江南,又寓河朔;今江左風俗,多與之推時同,河南北亦大抵如古,亦或家各有異。」

〔六〕郝懿行曰:「案:先亡丈人,非宜稱於祖考,顏君疑『丈』當為『大』,是也。」

〔七〕續家訓「作」作「為」。類說此句作「『丈人』疑當為『大人』」。

〔八〕何焯曰:「然則三婦艷『艷』乃是曲調,猶昔昔鹽『鹽』字,非艷冶也。」

〔九〕續家訓「意」作「妾」,未可從。

〔一0〕續家訓曰:「班固彈射遷之臧否多矣,亦不究三五之世次,何也?然固以遷為小雅巷伯之倫,遷雖昧於知人,高譽李陵,不及大雅之明哲,然所論著,裴駰稱遷:『雖時有紕繆,總其大較,信命世之宏才。』而固便比之閽寺,此固之短也。而固倚權貴,失兢慎,卒亦不免,蓋有甚焉。用智猶目,信乎!後世因固之論,遂目賢者為『大雅』,孔文舉稱禰衡曰『正平大雅』是也。」器案:文選西都賦:「大雅宏達,於茲為群。」李善注:「大雅,謂有大雅之才者,詩有大雅,故以立稱焉。」又上林賦:「揜群雅。」注:「張揖曰:『詩小雅之材七十四人,大雅之材三十一人,故曰群雅也。』」又為曹公作書與孫權:「大雅之人。」李善注:「班固漢書贊曰:『大雅卓爾不群,河間獻王近之矣。』」張銑注:「大雅,謂君子。」又檄吳將校部曲文:「大雅君子,於安思危。」

〔一一〕續家訓「其」作「得」。盧文弨曰:「宋南平王鑠,始仿樂府之後六句作三婦艷詩,猶未甚猥褻也。梁昭明太子、沈約,俱有『良人且高臥』之句。王筠、劉孝綽尚稱『丈人』,吳均則云『佳人』,至陳後主乃有十一首之多,如『小婦正橫陳,含嬌情未吐』等句,正顏氏所謂鄭、衛之辭也。張正見亦然,皆大失本指。梁元帝纂要:『楚歌曰艷。』」

古樂府歌百里奚詞〔一〕曰:「百里奚,五羊皮。憶別時〔二〕,烹伏雌,吹扊?〔三〕;今日富貴忘我為〔四〕!」「吹」當作炊煮之「炊」〔五〕。案:蔡邕月令章句〔六〕曰:「鍵,關牡也〔七〕,所以止扉〔八〕,或謂之剡移〔九〕。」然則當時貧困,并以門牡木作薪炊耳。聲類作扊〔一0〕,又或作扂〔一一〕。

〔一〕黃山谷戲書秦少游壁詩任淵注、陳后山和黃預久兩詩任淵注引此都作「樂府載百里奚妻辭」。

〔二〕陳后山詩注「別」作「昔」。

〔三〕盧文弨曰:「扊?,余染、余之二切。」

〔四〕趙曦明曰:「樂府解題引風俗通:『百里奚為秦相,堂上樂作,所賃澣婦,自言知音。呼之,搏髀援琴撫絃而歌者三。問之,乃其故妻,還為夫婦也。』此所舉乃其首章。」

〔五〕能改齋漫錄七:「予謂作『吹』,其義亦通。扊?作薪以為火,則有吹之義。漢書:『趙氏無吹火焉。』木華海賦曰:『?炭重燔,吹炯九泉。』李善曰:『吹猶然也,炯,光也,言火之光,下照九泉。』」器案:吹、炊古通,荀子仲尼篇:「可炊而●也。」楊倞注:「炊與吹同。」莊子在宥篇:「而萬物炊累焉。」釋文:「炊本作吹。」是其證。

〔六〕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月令章句十二卷,漢中郎將蔡邕撰。』」器案:蔡書已佚,今有王謨、蔡雲、陸堯春、臧庸、馬國翰、黃奭、馬瑞辰、葉德輝諸家輯本,巴縣向宗魯先生有月令章句疏證,其敘錄已印行。

〔七〕宋本句末衍「牡」字,續家訓及各本、又類說、紺珠集、靖康緗素雜記二、黃山谷詩注、陳后山詩注引都不衍,今從之。

〔八〕宋本句未衍「也」字,續家訓及各本、又類說、紺珠集、靖康緗素雜記、黃山谷詩注、陳后山詩注引都不衍,今從之。

〔九〕「或謂」以下,紺珠集作「謂之扊?,謂其貧無薪,以門作爨耳,吹當作炊」。

〔一0〕宋本「扊」下衍「?」字;續家訓及各本都不衍,今從之。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聲類十卷,魏左校令李登撰。』」器案:李書已佚,今有任大椿、陳鱣、馬國翰輯本。

〔一一〕趙曦明曰:「玉篇:『扂同扊。』」器案:靖康緗素雜記曰:「扊或作扂,余染反;?或作●,余之反。」

通俗文,世間題〔一〕云「河南服虔字子慎造〔二〕」。虔既是漢人,其敘乃引蘇林〔三〕、張揖;蘇、張皆是魏人。且鄭玄以前,全不解反語〔四〕,通俗反音〔五〕,甚會近俗〔六〕。阮孝緒又云「李虔所造〔七〕」。河北此書,家藏一本,遂無作李虔者〔八〕。晉中經簿及七志〔九〕,並無其目,竟不得知誰制。然其文義允愜,實是高才。殷仲堪常用字訓〔一0〕,亦引服虔俗說,今復無此書,未知即是通俗文,為當〔一一〕有異?或更有服虔乎?不能明也〔一二〕。

〔一〕續家訓「間」下有「皆」字。隋書經籍志著錄有服虔通俗文,今有臧鏞堂、馬國翰輯本。

〔二〕後漢書儒林傳:「服虔,字子慎,初名重,又名祗,後改為虔,河南滎陽人也。」漢書先儒注解名姓:「服虔,後漢尚書侍郎,高平令,九江太守。」

〔三〕三國志魏書劉劭傳注引魏略:「蘇林字孝友,博學多通古今寄指,凡諸書傳文間危疑,林皆釋之。建安中,為五官將文學,甚見禮待。黃初中,為博士給事中。文帝作典論所稱蘇林者是也。以老歸第,國家每遣人就問之,數加賜遺。年八十餘卒。」宋景祐校刊本漢書附秘書丞余靖奏文內云:「蘇林,字孝友(一云彥友),陳留外黃人。魏給事中、領祕書監、散騎常侍、永安衛尉、太中大夫,黃初中,遷博士,封安成侯。」

〔四〕盧文弨曰:「反與翻同,下同。」郝懿行曰:「案漢書注有服虔及應劭,並有反音,不一而足,疑未能明也。」

〔五〕續家訓「音」誤「意」。

〔六〕會,各本作「為」,今從宋本及續家訓改正。會猶言合也,下文「皆取會流俗」,意同。張宗泰謂或是「附會近俗」,非是。

〔七〕阮孝緒有七錄,云通俗文李虔所造,當出其中。李虔通俗文,隋志不載,兩唐志云:「李虔續通俗文二卷。」則是李虔續子慎之書也。今有臧鏞堂、馬國翰輯本,然兩書卻不分。

〔八〕段玉裁曰:「李密一名虔,見李善文選注。」器案:段氏引文選注,見李令伯陳情事表注引華陽國志。李密名虔,亦見晉書本傳。

〔九〕趙曦明曰:「晉中經簿已見前。隋書經籍志:『王儉又撰七志:一曰經典志,紀六藝、小學、史記、雜傳;二曰諸子志,紀古今諸子;三曰文翰志,紀詩賦;四曰軍書志,紀兵書;五曰陰陽志,紀陰陽圖緯;六曰術藝志,紀方技;七曰圖譜志,紀地域及圖書;其道、佛附見,合九條。』」

〔一0〕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梁有常用字訓一卷,殷仲堪撰,亡。』」

〔一一〕器案:為,抑辭也。詩周頌思文正義:「太誓之注,不能五至……不知為一日五來?為當異日也?」

〔一二〕臧琳經義雜記十七曰:「案隋書經籍志:『通俗文一卷,服虔撰。』次在梁沈約四聲、李概音譜、釋靜洪韻英之下,則隋志亦不以為漢之服子慎所撰。唐志無服書,有李虔續通俗文二卷,初學記器物部舟第十一下引李虔通俗曰:『晉曰舶,音泊。』則阮氏七錄所言,信有徵矣。然唐人書中所引,皆作服虔;太平御覽、廣韻或訛作風俗通,又作風俗論。文選琴賦:『嗢噱終日。』李注引服虔通俗篇:『樂不勝謂之嗢噱。嗢,烏沒切;噱,巨略切。』名雖不同,要即一書也。」

或問:「山海經,夏禹及益所記〔一〕,而有長沙、零陵、桂陽、諸暨〔二〕,如此郡縣不少,以為何也〔三〕?」答曰:「史之闕文〔四〕,為日久矣;加復秦人滅學〔五〕,董卓焚書〔六〕,典籍錯亂,非止於此。譬猶本草神農所述〔七〕,而有豫章、朱崖、趙國、常山、奉高、真定、臨淄、馮翊等郡縣名〔八〕,出諸藥物;爾雅周公所作〔九〕,而云『張仲孝友〔一0〕』;仲尼修春秋,而經書孔丘卒〔一一〕;世本左丘明所書〔一二〕,而有燕王喜、漢高祖;〔一三〕汲冢瑣語〔一四〕,乃載秦望碑〔一五〕;蒼頡篇李斯所造,而云『漢兼天下,海內并廁,豨黥韓覆〔一六〕,畔討滅殘〔一七〕』;列仙傳劉向所造,而贊云七十四人出佛經〔一八〕;列女傳亦向所造,其子歆又作頌〔一九〕,終于趙悼后〔二0〕,而傳有更始韓夫人〔二一〕、明德馬后〔二二〕及梁夫人嫕〔二三〕:皆由後人所羼〔二四〕,非本文也。」

〔一〕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三十五曰:「劉秀上山海經奏、吳越春秋無余外傳、論衡別通、路史後紀,並謂『山海經益作』,隋志及顏氏家訓書證云『禹、益所記』,水經注敘及濁漳水注,並云『禹著』,史通雜述篇言『夏禹敷土,實著山經』,尤袤以為『恢誕不經』,定為先秦之書,朱子以為『緣楚辭天問而作』(見通考),吾丘衍閒居錄謂『凡政字皆避去,知秦時方士所著』,楊慎升庵集以為『出於太史終古、孔甲之流』,疑莫能定,文多冗複,似非一時一手所為。」器案,博物志六文籍考亦謂:「山海經或云禹所作。」

〔二〕趙曦明曰「漢書地理志:『長沙國,秦郡。零陵郡,武帝元鼎六年置。桂陽郡,高帝置。會稽郡,秦置,有諸暨縣。』」徐鯤曰:「案海內經云:『舜之所葬,在長沙零陵界中。』海內東經云:『潢水出桂陽西北山。』『諸暨』當為『餘暨』,海內東經云:『浙江出三天子都,在其東,在閩西北入海,餘暨南。』」

〔三〕續家訓曰:「論衡言:『禹之治水,以益為佐。益又主記物,窮天之廣,極地之長,表三十五國,通海內外。其在海外者,若大人國、君子國、穿胸民、不死民之類,皆在絕域,人跡所不至,而禹、益能至者,故謂之神禹。而後人於山海經乃益以秦、漢郡縣名者,何也?』」案:此見別通篇。

〔四〕論語衛靈公篇:「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集解:「包曰:『古之良史,于書字有疑則闕之,以待知者。』」

〔五〕趙曦明曰:「史記秦始皇本紀:『丞相李斯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

〔六〕趙曦明曰:「後漢書董卓傳:『遷天子西都長安,悉燒宗廟官府居家,二百里內,無復孑遺。』」徐鯤曰:「風俗通逸文:『光武車駕徙都洛陽,載素簡紙經,凡二千兩。董卓盪覆王室,天子西移,中外倉卒,所載書七十車,於道遇雨,分半投棄。卓又燒概觀閣,經籍盡作灰燼,所有餘者,或作囊帳。先王之道,幾湮滅矣。』」

〔七〕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神農本草八卷,又四卷,雷公集注。』」

〔八〕趙曦明曰:「漢書地理志:豫章郡,高帝置。合浦郡,武帝元鼎六年開,縣五,有朱盧。(續志作「朱崖」。)趙國,故秦邯鄲郡,高帝四年為趙國。常山郡,高帝置。泰山郡,高帝置,縣二十四,有奉高。真定國,武帝元鼎四年置。齊郡,縣十二,有臨淄,師尚父所封。左馮翊,故秦內史,武帝太初元年更改。」器案:唐書于志寧傳:「初,志寧與司空李勣修定本草並圖合五十四篇。帝曰:『本草尚矣,今復修之,何也?』對曰:『昔陶弘景以神農經合名醫別錄,江南偏方,不能周曉,藥石往往紕繆,四百餘物,今考定之,又增後世所用百物,此其所以異也。』帝曰:『本草、別錄,何為而異?』對曰:『班固載黃帝內、外經,不記本草,至梁七錄,乃始載之,世稱神農本草,以拯人疾;而黃帝已來,文字不傳,以識相付,至于桐、雷,乃載篇冊。乃所記郡縣,多在漢時,疑仲景、華陀,竄記其語。別錄者,魏、晉已來,吳普、李當之所記,其言花葉形色,佐使相須,附經以說,故仲景合而錄之。』帝曰:『善。』其書遂大行。」掌禹錫嘉祐補注本草序:「或疑其間所錄生出郡縣,有後漢地名者,以為張仲景、華陀輩所為,是又不然也。」

〔九〕趙曦明曰:「唐陸德明經典釋文序錄:『爾雅釋詁一篇,蓋周公所作;釋言以下,或言仲尼所增,子夏所足,叔孫通所益,梁文所補:張揖論之詳矣。』」器案:此當直引張揖上廣雅表,不當引釋文序錄,陸氏所謂「釋詁一篇,為周公所作」,亦誤解張義,邵晉涵、王念孫已辨之矣。爾雅序邢昺疏云:「春秋元命苞曰:『子夏問夫子:「何春秋不以初哉首基為始何?」』是以知周公所造也。率斯以降,超絕六國,越踰秦、楚,爰及帝劉,魯人叔孫通撰置禮記,文不違古。今俗所傳三篇爾雅,或言仲尼所增,或言子夏所益,或言叔孫通所補,或言是沛郡梁文所著,皆解家所傳,既無正驗云云。」

〔一0〕趙曦明曰:「小雅六月篇。」器案:西京雜記上:「郭威,字文偉,茂陵人也。好讀書,以謂:『爾雅,周公所制,而爾雅有「張仲孝友」,張仲,宣王時人,非周公之制明矣。』余嘗以問揚子雲,子雲曰:『孔子門徒游、夏之儔所記,以解釋六藝者也。』(器案:鄭玄駁五經異義說同。)家君以為外戚傳稱史佚教其子以爾雅,爾雅,小學也。又記言孔子教魯哀公學爾雅。爾雅之出遠矣。舊傳學者,皆云周公所記也,『張仲孝友』之類,後人所足耳。」

〔一一〕趙曦明曰:「春秋:『哀公十有六年,夏四月己丑,孔丘卒。』杜注:『仲尼既告老去位,猶書卒者,魯之君臣,宗其聖德,殊而異之。』」器案:王觀國學林二曰:「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經止孔丘卒。蓋小邾射不在三叛人之數,則自小邾射以下,皆魯史記之文,孔子弟子欲記孔子卒之年,故錄以續孔子所修之經也。顏氏家訓曰:『春秋絕筆於獲麟,而經稱孔丘卒。』顏氏以此為疑,蓋非所疑也。」案:觀國之說,可補征南之注,釋黃門之疑,時因而最錄之。

〔一二〕原注:「此說出皇甫謐帝王世紀。」趙曦明曰:「漢書藝文志:『世本十五篇,古史官記黃帝以來訖春秋時諸侯大夫。』」器案:史記集解序索隱引劉向曰:「世本,古史官明於古事者之所記也,錄黃帝已來帝王諸侯及卿大夫系謚名號,凡十五篇也。」隋志:「世本二卷,劉向撰。」史通正史篇:「楚、漢之際,有好事者,錄自古帝王公卿大夫之世,終乎秦末,號曰世本,十五篇。」則世本或有續書,今有孫馮翼、雷學淇、茆泮林、張澍、秦嘉謨輯本。

〔一三〕秦嘉謨世本輯補曰:「案:世本乃周時史官相承著錄之書,劉向別錄(案:即前注引史記索隱所引之劉向說。)周官鄭注(案:見小史注。)已明言之,故有燕王喜耳。若漢高祖乃漢人補錄系代,非原文也。以世本為左丘明所作,亦自顏書始發之,其實漢書司馬遷傳、後漢書班彪傳中,未之明言。」器案:史記趙世家集解引世本云:「孝成王丹生悼襄王偃。偃生今王遷。」稱遷為今王,則世本蓋戰國末趙人之所作也。史通古今正史篇云:「楚、漢之際,有好事者,錄自古帝王公侯卿大夫之世,終乎秦末,號曰世本。」此言實得其當。而意林引傅子云:「楚、漢之際,有好事者作世本,上錄黃帝,下逮漢末。」此又為知幾所本。其「漢末」當作「秦末」,既云「楚、漢之際」,何得「下逮漢末」也,明其為誤文矣。又案:之推詆世本載燕王喜、漢高祖事,當出宋衷補綴,隋志載世本四卷,宋衷撰。蓋衷既為之注,又加綴續也。史記燕召公世家索隱:「案:今系本無燕代系,宋衷依太史公書以補其闕。」顏氏所謂「後人所羼」是也。

〔一四〕趙曦明曰:「晉書東?傳:『太康二年,汲郡人不準盜發魏襄王墓,或言安釐王冢,得竹書數十車,有瑣語十一篇,諸國卜夢妖怪相書也。』」器案:隋志:「古文璅語四卷,汲冢書。」兩唐志同,宋以後不見著錄,今有洪頤?、馬國翰、嚴可均輯本。

〔一五〕趙曦明曰:「史記秦始皇本紀:『三十七年,上會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頌秦德。』」器案:墨池編曰:「斯善書,自趙高以下,或見推伏,刻諸名山碑璽銅人,並斯之筆。斯書秦望紀功石云:『吾死後五百三十年間,當有一人,替吾跡焉。』」續家訓作「秦皇碑」,誤。法書要錄二引庾元威論書所載百體書,有秦望汲冢書,亦指此。

〔一六〕器案:法書要錄二載庾元威論書云:「夫蒼、雅之學,儒博所宗,自景純注解,轉加敦尚。漢、晉正史及古今字書,並云:『蒼頡九篇,是李斯所作。』今竊尋思,必不如是。其第九章論豨、信、京劉等,郭云:『豨、信是陳豨、韓信,京劉是大漢,西土是長安。』此非讖言,豈有秦時朝宰,談漢家人物,牛頭馬腹,先達何以安之?」庾說可與此互參,此即漢志所云「里閭書師所續」者耳。今有孫星衍、任大椿、梁章鉅、陶方琦、王幹臣、李滋然輯本。

〔一七〕宋本注云:「一本『戚殃』。」盧文弨曰:「陽湖孫淵如定作『殘滅』,以顏氏為非。」

〔一八〕盧文弨曰:「今所傳本七十人,分江妃二女為二,亦止七十二人。贊無『出佛經』之語。」徐鯤曰:「按劉孝標注世說新語文學篇引列仙傳曰:『歷觀百家之中,以相檢驗,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已在佛經,故撰得七十二人,可以多聞博識焉,遐觀焉。』又釋藏冠字唐釋法琳破邪論云:『前漢成帝時,都水使者光祿大夫劉向著列仙傳云:「吾搜檢藏書,緬尋太史,創撰列仙圖,自黃帝以下六代迄到于今,得仙道者七百餘人,向檢虛實,定得一百四十六人。」又云:「其七十四人,已見佛經矣。」』推劉向言藏書者,蓋始皇時人間藏書也。尋道安所載十二賢者,亦在七十四之數,今列仙傳見有七十二人,據上二書,則列仙傳人數當有七十二,而今本止得七十。又其贊中無『出佛經』之語,蓋係後人捃摭類書而成,故多所刊削竄改,非復劉向之原書,更非復顏所見之舊本矣。」俞正燮癸巳類稿卷十四僧徒偽造劉向文考云:「弘明集宋宗炳明佛論,一名神不滅論,引劉向列仙傳序云:『七十四人,在於佛經。』又云:『佛為黃面夫子。』其言欲證佛在劉向前。時劉義慶世說注亦引劉子政列仙傳云:『列觀百家之中,以相檢驗,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已在佛經,故撰得七十,可以為多聞博識者遐覽焉。』梁僧佑弘明論引漢元之時,劉向序列仙云:『七十四人,出在佛經。』一若劉向實有此文也者。顏氏家訓書證篇引劉向列仙傳贊云:『七十四人出佛經。此由後人所羼,非本文也。』顏氏通矣。唐則向書又增,破邪論又引列仙傳云:『其七十四人,已見佛經矣。』辨正論內九箴篇引劉向古舊二錄云:『佛經流於中夏百五十年,後老子方說五千文。』又引劉向古錄云:『惠王時已漸佛教。』法苑珠林卷二十引劉向列仙傳云:『吾搜檢太史藏書,辦撰列仙圖,黃帝以下迄於今,定檢實錄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已見佛經矣。』破邪論又引劉向傳云:『吾遍尋典策,往往見於佛經。』法苑珠林亦引劉向傳云:『博觀史冊,往往見有佛經。』案所引向言,俱似辨諍;向時尚無人知有佛者,向何用辨?是知作偽者之非賢矣。」案:俞氏證成之推之說詳矣,玉燭寶典四云:「漢成帝時,劉向刪列仙傳,得一百卌六人。其七十四人,已見佛經,餘七十二為列仙傳。」亦襲道士偽書為說者。而南宋時,僧志磐撰佛祖統記,謂其所見之傳,猶有此語,但佛經已改為仙經,詳佛祖統記卷三十四,則緇流偽造劉向文,至宋時尚有加無已也。

〔一九〕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列女傳十五卷,劉向撰,曹大家注。列女傳頌一卷,劉歆撰。』」器案:漢書藝文志諸子略:「劉向所序六十七篇。」原注:「新序、說苑、世說、列女傳頌、圖也。」初學記卷二十五引別錄:「臣向與黃門侍郎歆所校列女傳,種類相從為七篇。」劉向所序云者,蓋班固以命劉氏父子所著書之名也。

〔二0〕盧文弨曰:「趙悼倡后,趙悼襄王之后也。史記趙世家集解徐廣引列女傳曰:『邯鄲之倡。』」

〔二一〕趙曦明曰:「後漢書劉聖公傳:『聖公為更始將軍,後即皇帝位,寵姬韓夫人尤嗜酒,每侍飲,見常侍奏事,輒怒曰:「帝方對我飲,正用此時持事來乎?」起抵破書案。』列女傳所載略同。」

〔二二〕趙曦明曰:「已見。」

〔二三〕趙曦明曰:「列女傳:『梁夫人嫕者,梁竦之女,樊調之妻,漢孝和皇帝之姨,恭懷皇后之同產姊也。恭懷后生和帝,竇后欲專恣,乃誣陷梁氏,後竇后崩,嫕從民間上書訟焉。』」

〔二四〕沈揆曰:「說文:『羼,羊相廁也。一曰:相出前也。初限切。』」

或問曰:「東宮舊事〔一〕何以呼鴟尾為祠尾〔二〕?」答曰:「張敝者,吳人〔三〕,不甚稽古,隨宜記注〔四〕,逐鄉俗訛謬,〔五〕造作書字耳。吳人呼祠祀為鴟祀,故以祠代鴟字〔六〕;呼紺為禁,故以糸傍作禁代紺字〔七〕;呼盞為竹簡反,故以木傍作展代盞字〔八〕;呼鑊字為霍字,故以金傍作霍代鑊字〔九〕;又金傍作患為鐶字,木傍作鬼為魁字〔一0〕,火傍作庶為炙字,既下作毛為髻字〔一一〕;金花則金傍作華,窗扇則木傍作扇〔一二〕:諸如此類,專輒〔一三〕不少。

〔一〕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東宮舊事,十卷。』」器案:東宮舊事,隋志不著撰人,唐書經籍志:「東宮舊事,十卷,張敝撰。」新唐書藝文志:「張敝晉東宮舊事十卷。」說郛卷五十九收一卷,題晉張敝撰。

〔二〕蘇鶚蘇氏演義上:「蚩者,海獸也。漢武帝作柏梁殿,有上疏者,云:『蚩尾,水之精,能辟火災,可置之堂殿。』今人多作鴟字,見其吻如鴟鳶,遂呼為鴟吻。顏之推亦作此鴟。劉孝孫事始作蚩尾,既是水獸,作蚩尤之蚩是也。蚩尤銅頭鐵頞,牛角牛耳,獸之形也;作鴟鳶字,即少意義。」

〔三〕郝懿行曰:「余問:『張敞寧是畫眉京兆者耶?』牟默人答曰:『非也。其書多言晉事,蓋是晉人耳。』懿行案:京兆張敞,河東平陽人,徙杜陵,非吳人也。」器案:張敞,晉吳郡吳人,仕至侍中尚書、吳國內史,見宋書張茂度傳。

〔四〕隨宜,隨順時宜。本書雜藝篇:「武烈太子,偏能寫真,坐上賓客,隨宜點染,即成數人。」宋書庾悅傳:「劉毅表曰:『屬縣彫散,調役送迎,不得休止,亦應隨宜并減,以簡眾費。』」

〔五〕續家訓、顏本、程本、胡本「逐」作「遂」,今從宋本。靖康緗素雜記一引亦作「逐」。逐鄉俗,猶言徇俗。

〔六〕顏本「祠」作「祀」,未可從。續家訓及羅本以下各本無「字」字,今從宋本。

〔七〕盧文弨曰:「說文:『糸,讀若覛,莫狄切。』各本作『系』,乃繫字,訛。」

〔八〕宋本、續家訓及各本「展」下有「以」字,抱經堂本無,今據刪。器案:梁書劉杳傳:「在任昉坐,有人餉楉酒而作榐字,昉問杳:『此字是不?』杳對曰:『葛洪字苑作木傍若,今據廣雅:「楉,榴柰也。」此非本義。』」今案:作榐酒者,乃謂盞酒,即此所謂鄉俗訛謬所造之字,是言量,非言質,任、劉不識俗別字,乃以楉字解之,非是。抑據此知東宮舊事所有別字,誠如顏氏所謂「逐鄉俗造作」,非自我作故也。

〔九〕宋本「霍」作「?」。案:從?從霍之字,古以音近互注或疊用,故六朝俗別字以金傍作霍代鑊字也。白虎通巡狩篇:「南方為霍山者何?霍之為言護也,言太陽用事,護養萬物也。」太平御覽二一引三禮義宗:「南嶽謂之霍,霍者,護也,言陽氣用事,盛夏之時,護養萬物,故以為稱。」文選魯靈光殿賦:「瀖濩燐亂。」又琴賦:「霍濩紛葩。」即其例證。

〔一0〕續家訓及羅本以下諸本,「魁」作「槐」,今從宋本作「魁」。何焯曰:「然則木傍鬼之槐,乃俗字之不可用者也。」趙曦明曰:「案:說文,槐從木,鬼聲,則是正體當如此。宋本作『魁』,說文:『羹斗也。』今以槐為魁方是誤,故定從宋本。」李慈銘曰:「案:郭忠恕佩觿序云:『 榐●●,代紺盞鑊鐶之字;●祠槐?,作髻鴟魁炙之文。』自注:『已上出顏氏家訓。』則本為『魁』無疑。」器案:慧琳一切經音義五二:「魁取:苦?反,說文:『羹斗曰魁。』經文從木作槐、●二形,非體也。」據此,則六朝、唐代寫經生書「魁」正作「槐」。

〔一一〕續家訓「髻」作「暨」,未可從。

〔一二〕佩觿上:「金華則金畔著華,?扇則木旁作扇。」原注:「此二句出顏氏家訓。」

〔一三〕專輒,亦本書習用詞,本篇下文:「但令體例成就,不為專輒耳。」「後人專輒加傍日耳。」又雜藝篇:「加以專輒造字,猥拙甚於江南。」晉書劉弘傳:「敢引覆餗之刑,甘受專輒之罪。」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以為「凡人有所倚恃而妄為之」。又詳札樸卷三。

又問:「東宮舊事『六色罽?』〔一〕,是何等〔二〕物?當作何音?」答曰:「案:說文云:『莙,牛藻也,讀若威。』音隱:『塢瑰反〔三〕。』即陸機所謂『聚藻,葉如蓬』者也〔四〕。又郭璞注三蒼〔五〕亦云:『蘊,藻之類也,細葉蓬茸生。』然〔六〕今水中有此物,一節長數寸,細茸如絲,圓繞可愛〔七〕,長者二三十節,猶呼為莙〔八〕。又寸斷五色絲〔九〕,橫著線股間繩之〔一0〕,以象莙草,用以飾物,即名為莙;於時當紺〔一一〕六色罽,作此莙以飾緄帶,張敞因造糸旁畏耳〔一二〕,宜作隈〔一三〕。」

〔一〕鮑本注:「『?』疑是『隈』字。」

〔二〕何等,漢、魏、六朝人習用語,猶今言什麼。史記三王世家:「王夫人曰:『陛下在,妾又何等可言。』」後漢書東平憲王蒼傳:「日者問東平王:『處家何等最樂?』」孟子公孫丑篇:「敢問夫子惡乎長?」趙岐注:「丑問孟子才志所長何等?」呂氏春秋愛類篇:「其故何也?」高誘注:「為何等故也。」藝文類聚八五引笑林:「問人可與何等物?」左延年從軍行:「從軍何等樂?」俱其例證。

〔三〕宋本「音隱」下有「疑是隈字」四字。續家訓「瑰」作「塊」,朱本於「音」字斷句,御覽九九九引無「隱」字及「反」字,俱非是。沈揆曰:「說文:『莙,牛藻也,從艸君聲,讀若威。渠隕切。』與顏氏所引不同,未詳。」盧文弨曰:「隋書經籍志:『說文音隱,四卷。』宋本此書『音隱』下有『疑是隈字』四字,此不知音隱是書名,誤認為莙字作音耳。沈氏攷證亦但疑『渠隕』與『塢瑰』有異,則此當又在沈之後校者所加,亦非出沈氏,今故刪去。至『渠隕切』,乃徐鉉等所加,不可為據;音隱所音,正與讀若威合,當從之。」郝懿行曰:「按:爾雅釋文云:『莙,其隕反,孫居筠反。』則當讀為君若菌矣;而說文讀若威,顏氏音以塢瑰反,是已。」沈濤銅熨斗齋隨筆三:「音隱,書名,隋書經籍志有說文音隱四卷,之推引是書音莙為塢瑰反耳,舊校『隱』字下注云:『疑是隈字。』誤認隱為莙字之音,以為莙不當音隱,疑為隈字之誤,非也。」器案:君、威二字,古聲近通用,如君姑亦作威姑,即其例證,故許慎讀莙若威。說文音隱,今有畢沅輯本。

〔四〕宋本「機」作「璣」,御覽「璣」作「機」,「聚」作「蘊」,「即」上有「竊」字。四庫全書考證曰:「刊本『璣』訛『機』,據書錄解題改。」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毛詩草木蟲魚疏二卷,烏程令吳郡陸機撰。』」盧文弨曰:「經典釋文序錄:『陸璣,字元恪,吳太子中庶子,烏程令。』案:諸書多有作陸機者,無妨二人同名。顏氏所引語,在詩召南『于以采藻』句下。」器案:詩正義引陸機云:「藻,水草也,生水底,莖大如釵股,葉如蓬蒿,謂之聚藻。」

〔五〕續家訓及羅本以下諸本無「又」字,今從宋本。左傳隱公元年:「蘋蘩蘊藻之菜。」

〔六〕御覽「然」字在「生」字上,是。

〔七〕朱本「圓」作「圍」。

〔八〕盧文弨曰:「今人俱呼為薀,與威音亦一聲之轉。」

〔九〕羅本、顏本、朱本「又」作「尺」。

〔一0〕盧文弨曰:「著,側略切。」

〔一一〕御覽「紺」作「紲」,未可據。

〔一二〕顏本、程本、胡本「糸」作「絲」,宋本、羅本、傅本、何本作「系」,今從抱經堂校定本。盧文弨曰:「『糸』,別本訛『絲』,宋本作『系』,亦訛,今改正。」

〔一三〕續家訓「作」作「音」,是。盧文弨曰:「『隈』字似當作『莙』。」

柏人城東北有一孤山〔一〕,古書〔二〕無載者。唯闞駰十三州志〔三〕以為舜納於大麓,即謂〔四〕此山,其上今猶有堯祠焉;世俗或呼為宣務山,或呼為虛無山〔五〕,莫知所出。趙郡士族有李穆叔、季節兄弟〔六〕、李普濟〔七〕,亦為學問,並不能定鄉邑此山〔八〕。余嘗為趙州佐〔九〕,共太原王邵讀柏人城西門內碑。碑是漢桓帝時柏人縣民〔一0〕為縣令徐整所立,銘曰〔一一〕:「山有巏?〔一二〕,王喬所仙〔一三〕。」方知此巏?山也〔一四〕。巏字遂無所出。?字依諸字書〔一五〕,即旄丘之旄也;旄字〔一六〕,字林一音亡付反〔一七〕,今依附俗名,當音權務耳〔一八〕。入鄴,為魏收說之,收大嘉歎。值其為趙州莊嚴寺碑銘,因〔一九〕云:「權務之精〔二0〕。」即用此也〔二一〕。

〔一〕盧文弨曰:「柏人,漢縣,晉以前皆屬趙國,隋書地理志改為柏鄉,屬趙郡。」

〔二〕雲谷雜記三無「書」字。

〔三〕趙曦明曰:「闞駰十三州志,隋書經籍志十卷。」器案:闞駰,字玄陰,敦煌人,魏書有傳。所纂十三州志,今有張澍輯本。

〔四〕雲谷雜記「謂」作「為」,古通。

〔五〕路史發揮五:「今柏人城之東北,有孤山者,世謂麓山,所謂巏?山也。記者以為堯之納舜在是。十三州志云:『上有堯祠。俗呼宣務山,謂舜昔宣務焉。或曰虛無,訛也。』」陳漢章曰:「水經濁漳水注引應劭說云:『尚書曰:「堯將禪舜,納之大麓之野。」鉅鹿縣取目焉。』」器案:李雲章朴村詩集六送王思遠之任唐山:「干言鄰衛俗,瓘務古堯封。」原注云:「瓘務,今名宣務,闞駰十三州志以為舜納于大麓,即此山。」則字又作「瓘務」。

〔六〕北史李公緒傳:「公緒,字穆叔,性聰敏,博通經傳,……雅好著書,撰典言十卷、禮質疑五卷、喪服章句一卷、古今略紀二十卷、趙紀八卷、趙語十二卷,並行於世。……公緒弟概,字季節,少好學,……撰戰國春秋及音譜,並行於世。」

〔七〕北史李雄傳:「映子普濟,學涉有名,性和韻,位濟北太守,時人語曰:『入麤入細李普濟。』」朱本「普」作「莊」,誤。

〔八〕續家訓無「並」字。

〔九〕宋本「余」作「尒」,誤;雲谷雜記作「余」,不誤。趙曦明曰:「通典:『趙國,後魏為趙郡,明帝兼置殷州,北齊改殷州為趙州。』」案:隋書百官志中:「上上州刺史置府,屬官有長史、司馬、錄事、功曹、倉曹、中兵等參軍事。」

〔一0〕朱本無「碑」字。顏本此句誤作「是漢師市高相人縣民。」

〔一一〕續家訓及羅本以下諸本「曰」並作「云」,說文繫傳十八?下引亦作「云」。

〔一二〕宋本、續家訓、羅本、傅本、程本、何本、朱本「山」並作「土」,顏本、胡本誤作「士」。顏本「巏」誤作「諸」。續家訓及羅本以下諸本「●」作「務山」二字,宋本無「山」字。雲谷雜記此句作「土有巏●山」。抱經堂校定本定作「山有巏●」,今從之。段玉裁曰:「『●』當作『?』。」盧文弨曰:「案:隋地理志作『巏?山』,然正字當作『?』。」器案:說文繫傳引作「魏郡有小山,名?,又名巏,古碑云:『山有巏?,王喬所僊。』」盧改及段說,並與之合;唯以巏?為一山二名,說又有別。若楊升庵文集卷七十八作「上有?務山,王橋所僊」,則又以訛傳訛也。

〔一三〕顏本「王喬」誤「不高」。趙曦明曰:「列仙傳:『王子喬者,周靈王太子晉也,遊伊、洛之間,道人浮丘公接以上嵩高山。』」

〔一四〕宋本及羅本以下諸本「?」作「務」,下同,抱經堂本按文義校定,今從之。續家訓此句作「方知此巏字也」,雲谷雜記作「方知此巏?字也」。

〔一五〕續家訓「?」作「務」,與諸本同。「字書」,宋本及續家訓如此作,它本都訛作「子書」。

〔一六〕「即旄丘之旄也旄字」八字,續家訓作「即髦丘之字」,雲谷雜記作「即旄丘之旄字」。吳承仕經籍舊音辨證一曰:「『字林』上『旄也』二字疑衍。

〔一七〕盧文弨曰:「詩旄丘釋文:『字林作堥,亡周反,又音毛。』山部又有?字,亦云:『?丘,亡付反,又音旄。』」郝懿行曰:「案:爾雅釋丘:『前高,旄丘。』釋文引字林『旄』作『?』,又作『堥』,俱亡付反。然則此巏務之『務』,依字林當作『?』,或作『堥』,今本疑傳寫之誤爾。」徐文靖曰:「案:瑣言:『唐韓定辭為鎮州王鎔書記,聘燕帥劉仁恭,舍於賓館,命幕客馬彧延接,馬有詩贈韓云:「邃(器案:全唐詩話六作「燧」。)林芳草綿綿思,盡日相攜陟麗譙;別後巏?山上望,羨君將復見王喬。」』神仙傳:『王喬為柏人令,於東北巏?山得道。』或詩所用正此也。巏?『?』字作平聲,玉篇音雚旄,是也,後漢書『務光』一作『牟光』,則務有牟音矣。」

〔一八〕吳承仕曰:「案:旄丘字正作『?』,或作『堥』,『旄』則假字也。周書牧誓『羌髳』,即角弓之『如蠻如髦』,柏舟『髧彼兩髦』,說文引作『●』,皆其比。●在幽部,毛在宵部,部居相近,故有亡周、亡付等音;而蕭該漢書音義以務音為乖僻,未為審諦。(蕭該說,見清官本漢書敘傳。)」器案:漢書陳餘傳:「斬餘泜水上。」注:「晉灼曰:『問其方人,音柢。』師古曰:『晉音根柢之柢,音丁計反;今其土俗呼水則然。』」案:以俗呼定古地名,取諸目驗,六朝、唐人多如此者,尤以水經注為習見不?,家訓此文,亦其一例也。

〔一九〕續家訓及羅本以下各本無「因」字,雲谷雜記同。

〔二0〕雲谷雜記「權務」作「巏●」。何焯曰:「『權』疑作『巏』。」案:嚴可均輯全北齊文,失收魏收此文,當據補。

〔二一〕路史發揮五注:「寰宇記云:『邢州堯山縣有宣務山,一曰虛無山,在西北四里,高一千一百五十尺。城冢記云:「堯登此山,東瞻淇水,務訪賢人」者也。』巏?,王喬所仙,顏之推與王劭見之,以示魏收;收大驚嘆,及作莊嚴寺碑用之。而之推遂以入廣韻,(此說欠妥)音為權務。然?本音旄,故亦用旄,字林乃為亡付、亡夫二切,故玉篇止音雚旄。瑣言載馬郁贈韓定辭云:『別後巏?山上望,羨君無語對王喬。』蘇子瞻愛之,不知為平聲矣。列仙傳:『王喬為柏人令,於東北巏?山得道。』故詩銘及之。」

或問:「一夜何故五更?更何所訓〔一〕?」答曰:「漢、魏以來,謂為甲夜、乙夜、丙夜、丁夜、戊夜〔二〕,又云鼓〔三〕,一鼓、二鼓、三鼓、四鼓、五鼓,亦云一更、二更、三更、四更、五更〔四〕,皆以五為節〔五〕。西都賦亦云:『衛以嚴更之署〔六〕。』所以爾者,假令正月建寅〔七〕,斗柄夕則指寅,曉則指午矣;自寅至午,凡歷五辰。冬夏之月〔八〕,雖復長短參差〔九〕,然辰間遼闊,盈不過六〔一0〕,縮不至四,進退常在五者之間〔一一〕。更,歷也,經也,故曰五更爾〔一二〕。」

〔一〕盧文弨曰:「五更,古衡切;下更,古孟切,除此一字外,下皆古衡切。」嚴式誨曰:「『更何所訓』更字,似亦應讀古衡切。」

〔二〕盧文弨曰:「文選陸佐公新刻漏銘:『六日無辨,五夜不分。』李善注引衛宏漢舊儀曰:『晝漏盡,夜漏起,省中用火,中黃門持五夜:甲夜,乙夜,丙夜,丁夜,戊夜也。』」

〔三〕趙曦明曰:「句,或可省。」盧文弨曰:「句本讀斷,然語不甚明,今改作『此鼓字衍』,則易明矣。」案嚴本「句或可省」四字,據盧說改作「此鼓字衍」。又案:類說、文昌雜錄一、杜甫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元刊集千家註分類本引王洙注引,正無此「鼓」字。

〔四〕苕溪漁隱叢話前十一引此二句作「又謂之五鼓,亦謂之五更」。

〔五〕漁隱叢話、杜工部草堂詩箋十三書堂飲既夜復邀李尚書下馬月下賦絕句注引句末有「也」字。

〔六〕趙曦明曰:「西都賦,班固作,薛綜注西京賦曰:『嚴更,督行夜鼓也。』」器案:緗素雜記引作「西都賦亦云重以虎威章溝嚴更之署」,乃西京賦文。

〔七〕盧文弨曰:「令,力呈切。」

〔八〕緯略十、紺珠集四引「月」作「晷」。

〔九〕盧文弨曰:「復,扶又切。參差,初金、初宜二切。」

〔一0〕續家訓及羅本以下諸本、類說、文昌雜錄「過」作「至」,緯略、紺珠集作「盡」。

〔一一〕緯略、紺珠集「者」作「時」。

〔一二〕麈史下引家訓曰:「何名五更?曰:正月建寅,斗柄昏在寅中,曉則午中矣,歷五辰也,更,歷也。」與今本微異,蓋出節引。緗素雜記、杜甫集王洙注引,仍同今本。

爾雅云:「朮,山薊也〔一〕。」郭璞注云:「今朮似薊而生山中。」案:朮葉〔二〕其體似薊,近世文士,遂讀薊為筋肉之筋〔三〕,以耦地骨用之〔四〕,恐失其義。

〔一〕盧文弨曰:「朮,徒律切。薊,古帝切。」錢馥曰:「朮本作●,或省艸,廣韻、集韻、韻會並直律切,舌上音,澄母;若作徒律切,則是舌頭音,定母。」又曰:「隔標亦可,然究不若直律之音和也。」器案:引爾雅釋草文。盧音徒律切,「徒」蓋「徙」之誤。

〔二〕續家訓、顏本、程本、胡本「朮」作「木」,誤。

〔三〕盧文弨曰:「筋,居勤切。」

〔四〕盧文弨曰:「本草:『枸杞,一名地骨。』」

或問:「俗名傀儡子為郭禿,有故實乎〔一〕?」答曰:「風俗通云:『諸郭皆諱禿〔二〕。』當是前代人有姓郭而病禿者〔三〕,滑稽戲調〔四〕,故後人為其象〔五〕,呼為郭禿,猶文康象庾亮耳〔六〕。」

〔一〕續漢書五行志注引風俗通:「靈帝時,京師賓婚嘉會,皆作魁?,酒酣之後,續以挽歌。魁?,喪家之樂。」通典一四六云:「窟?子,亦曰魁?子,作偶人以戲,善歌舞。本喪樂也,漢末始用之嘉會。北齊後主高緯尤所好。」陳漢章曰:「說文:『傀,偉也。儡,相敗也。』非此義。今俗謂木偶戲為傀儡,本此。梅鼎祚字彙有櫆字,吳任臣字彙補有?字,皆俗。其說云:『起於喪家,後行之嘉會。』又唐段安節樂府雜錄云:『傀儡子起於漢祖平城之圍,陳平造。』」器案:窟?子,一作窟籠子,亦曰魁?子,作偶人以戲,即傀儡也,見唐書音訓。郭禿又作郭公,酉陽雜俎前八:「宋元素右臂上刺葫蘆,上出人首,如傀儡戲郭公者。」樂府詩集八七邯鄲郭公歌解題引樂府廣題曰:「北齊後主高緯,雅好傀儡,謂之郭公。時人戲為郭公歌云云。」歌曰:「邯鄲郭公九十九,技兩漸盡入滕口云云。」

〔二〕趙曦明曰:「此語今逸。」龔向農先生曰:「玉燭寶典五引風俗通云:『俗說:五月蓋屋,令人頭禿。謹案:易、月令,五月純陽,姤卦用事,齊麥始死。夫政趣民收穫,如寇盜之至,與時競也。』又云:『除黍稷,三豆當下,農功最務,間不容息,何得晏然除覆蓋室宇乎?今天下諸郭皆諱禿,豈復家家五月蓋屋耶?』」

〔三〕趙曦明曰:「『代人』二字,宋本作『世』。」器案:事文類聚前四三、群書通要乙九、事文大全壬九引同宋本;續家訓、類說同今本。

〔四〕盧文弨曰:「調,徒弔切,宋本誤倒作『調戲』,今不從。」器案:事文類聚同宋本,續家訓作「戲調」。

〔五〕盧文弨曰:「段安節樂府雜錄:『傀儡子,自昔傳云,起於漢祖在平城為冒頓所圍,陳平造木偶人,舞於陴間。冒頓妻閼氏,謂是生人,慮下其城,冒頓必納妓女,遂退軍。後樂家翻為戲,其引歌舞,有郭郎者,髮正禿,善優笑,閭里呼為郭郎,凡戲場必在俳兒之首也。』」器案:類說「象」作「像」。事物紀原九:「風俗通曰:『漢靈帝時,京師賓昏嘉會,皆作魁?。』梁散樂亦有之。北齊後主高緯尤所好也。顏氏家訓云:『古有禿人,姓郭,好諧謔。』今傀儡郭郎子是也。」

〔六〕沈揆曰:「晉書亮本傳,謚文康。」趙曦明曰:「文康亦當時樂曲名。宋本連下不分段,今從俗間本。」盧文弨曰:「通典樂六:『禮畢者,本自晉太尉庾亮家,亮卒,其後追思亮,因假為其面,執翳以舞,象其容,取謚以號之,謂文康樂。每奏九部樂歌則陳之,故以禮畢為名。』」嚴式誨曰:「案:此出隋書音樂志下,通典非根柢。又『其後追思亮』,『後』字當依隋書、通典作『伎』。」(器案:「樂歌則陳之」,「歌」字亦當依隋書作「終」。)劉盼遂曰:「案:此句與上文『傀儡子為郭禿』相對,『文康』應亦為戲劇名。考梁武帝命周捨作上雲樂詞云:『西方老胡,厥名文康,遨遊六合,傲誕三皇。西觀濛汜,東戲扶桑,南泛大蒙之海,北至無通之鄉。昔與若士為友,共弄彭祖扶床。往年暫到崑崙,復值瑤池舉觴。周帝迎以上席,王母贈以玉漿。故乃壽如南山,老若金剛。青眼眢眢,白髮長長。蛾眉臨髭,高鼻垂口。非直能俳,又善飲酒。簫歌從前,門徒從後,濟濟翼翼,各有分部。鳳凰是老胡家雞,師子是老胡家狗。陛下撥亂反正,再朗三光,澤與雨施,化與風翔。覘雲候呂,來遊大梁。重駟修路,始屆帝鄉。伏拜金闕,瞻仰玉堂。從者小子,羅列成行,悉知廉節,皆識義方。歌管愔愔,鏗鼓鏘鏘,響震鈞天,聲若鵷凰,前卻中規矩,進退得宮商,舉技無不佳,胡舞最所長。老胡寄篋中,復有奇樂章,齎持數萬里,願以奉聖皇。乃欲次第說,老耄多所忘。但願明陛下,壽千萬歲,歡樂未渠央。』據周詩觀之,則『文康』為一戲劇名色必矣。隋書樂志:『梁三朝樂第四十四,設寺子導安息孔雀鳳凰文鹿,胡舞連登上雲樂歌舞伎。』更足證上雲樂為歌舞之名,而『文康』又為劇中主要腳色也。庾亮字文康,胡俳雖名文康,然而實非元規,猶傀儡子名郭禿,而實非郭禿也。」器案:李太白文集二有上雲樂,原注云:「老胡文康辭,或云范雲及周捨所作,今擬之。」其辭曰:「金天之西,白日所沒。康老胡雛,生彼月窟,●巖容儀,戌削風骨。碧玉炅炅雙目瞳,黃金拳拳兩鬢紅。華蓋垂下睫,嵩岳臨上唇。不睹詭譎貌,豈知造化神。大道是文康之嚴父,元氣乃文康之老親。撫頂弄盤古,推車轉天輪。云見日月初生時,鑄冶火精與水銀,陽烏未出谷,顧兔半藏身,女媧戲黃土,團作愚下人,散在六合間,濛濛若沙塵,生死了不盡,誰明此胡是仙真﹖西海栽若木,東溟植扶桑,別來幾多時,枝葉萬里長。中國有七聖,半路頹鴻荒。陛下應運起,龍飛入咸陽。赤眉立盆子,白水興漢光。叱吒四海動,洪濤為簸揚。舉足蹋紫微,天關自開張。老胡感至德,東來進仙倡,五色師子,九苞鳳凰,是老胡雞犬,鳴舞飛帝鄉,淋漓颯沓,進退成行。能胡歌,獻漢酒,跪雙膝,並兩肘,散花指天舉索手,拜龍顏,獻聖壽。北斗戾,南山摧,天子九九八十一萬歲,長傾萬歲杯。」李白此篇,係擬周詩而作,辭義尤為詼詭,故全錄之,以見此種俳樂,至唐猶盛行,而顏氏「文康象庾亮」之說之為無稽也。又續家訓分段,今從之。

或問曰:「何故名治獄參軍為長流乎〔一〕?」答曰:「帝王世紀云:『帝少昊崩,其神降于長流之山〔二〕,於祀主秋〔三〕。』案:周禮秋官,司寇主刑罰、長流之職〔四〕,漢、魏捕賊掾耳。晉、宋以來,始為參軍,上屬司寇,故取秋帝所居為嘉名焉〔五〕。」

〔一〕趙曦明曰:「隋書百官志:『後齊制,上上州刺史,有外兵、騎兵、長流、城局、刑獄等參軍事。』」器案:宋書百官志上:「今諸曹則有錄事、記室、戶曹、倉曹、中直兵、外兵、騎兵、長流賊曹、刑獄賊曹、城局賊曹、法曹、田曹、水曹、鎧曹、車曹、士曹、集右戶、墨曹,凡十八曹參軍,不署曹者無定員。江左初,晉元帝鎮東丞相府有錄事記室,……凡十三曹,今闕所餘十二曹也。其後又有直兵、長流、刑獄、城局、水曹、右戶、墨曹七曹,高祖為相,合中兵、直兵置一參軍,曹則猶二也。今小府不置長流參軍者,置禁防參軍。」趙注引後齊制,尚未得其本柢。

〔二〕原注:「此事本出山海經,『流』作『留』。」案:御覽二五引注作「事出山海經」。通鑑一四五胡三省注引原注作正文。盧文弨曰:「西山經:『長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器案:御覽三八八引山海經,「留」作「流」,古通。

〔三〕原注:「此說本於月令。」案:抱經堂校定本「主」作「為」,宋本、續家訓及羅本以下各本都作「主」,御覽、通鑑注、楊升庵文集五0亦作「主」,今從之。朱亦棟曰:「案:長流二字,切音為秋,即秋官之謂也;顏氏所引,毋乃迂曲與?」

〔四〕御覽「職」下有「也」字。

〔五〕盧文弨曰:「晉書職官志,縣有獄小吏、獄門亭長、都亭長、賊捕掾等員。」器案:通鑑一四五胡注:「職官分紀:『長流參軍,主禁防。晉從公府有長流參軍,小府無長流參軍,置禁防參軍。』」器案:漢書薛宣傳有賊曹掾張扶,後漢書岑晊傳有中賊曹吏張牧,續漢書百官志一:「賊曹主盜賊事。」

客有難主人曰〔一〕:「今之經典,子皆謂非〔二〕,說文所言〔三〕,于皆云是〔四〕,然則許慎勝孔子乎?」主人拊掌大笑〔五〕,應之曰:「今之經典,皆孔子手跡耶?」客曰:「今之說文,皆許慎手跡乎?」答曰:「許慎檢以六文,貫以部分〔六〕,使不得誤,誤則覺之〔七〕。孔子存其義而不論其文也〔八〕。先儒尚得改文從意〔九〕,何況書寫流傳耶〔一0〕?必如左傳止戈為武〔一一〕,反正為乏〔一二〕,皿蟲為蠱〔一三〕,亥有二首六身之類〔一四〕,後人自不得輒改也,安敢以說文校其是非哉〔一五〕?且余亦不專以說文為是也,其有援引經傳,與今乖者,未之敢從〔一六〕。又相如封禪書曰:『導一莖六穗於庖,犧雙觡共抵之獸〔一七〕。』此導訓擇〔一八〕,光武詔云:『非徒有豫養導擇之勞』是也〔一九〕。而說文云:『是禾名〔二0〕。』引封禪書為證〔二一〕;無妨自當有禾名〔二二〕,非相如所用也。『禾一莖六穗於庖』〔二三〕,豈成文乎?縱使相如天才鄙拙,強為此語〔二四〕;則下句當云『麟雙觡共抵之獸』,不得云犧也。吾嘗笑許純儒,不達文章之體,如此之流,不足憑信〔二五〕。大抵服其為書,隱括有條例〔二六〕,剖析窮根源,鄭玄〔二七〕注書,往往引以為證〔二八〕;若不信其說,則冥冥不知一點一畫,有何意焉〔二九〕。」

〔一〕盧文弨曰:「難,乃旦切。」

〔二〕抱經堂校定本「謂」作「為」,宋本、續家訓及羅本以下諸本、少儀外傳上皆作「謂」,今從之。

〔三〕宋本「言」作「明」,續家訓及羅本以下諸本、少儀外傳、示兒編二二引都作「言」,今從之。

〔四〕續家訓「云」上有「言」字,當衍其一。

〔五〕續家訓及羅本以下諸本「拊」作「撫」,古通,詩小雅蓼莪「拊我育我」,後漢書梁竦傳引作「撫我畜我」,即其例證。

〔六〕盧文弨曰:「六文即六書。分,扶問切。許慎說文序:『周禮:八歲入小學,保氏教國子,先以六書:一曰指事,視而可識,察而可見,上下是也;二曰象形,畫成其物,隨體詰詘,日月是也;三曰形聲,以事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會意,比類合誼,以見指撝,武信是也;五曰轉注,建類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六曰假借,本無其字,依聲託事,令長是也。』又曰:『分別部居,不相雜廁,凡十四篇,五百四十部,九千三百五十三文,重一千一百六十三,解說凡十三萬三千四百四十一字。其建首也,立一為耑,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同條牽屬,共理相貫,雜而不越,據形系聯,引而申之,以究萬原,畢終於亥,知化窮冥。』」

〔七〕郝懿行曰:「案:此許氏說文,所以考信往古,有驗來今,永為不刊之書也。然傳寫至今,亦或有部分雜廁,點畫淆訛,而令人不覺其誤者矣。好學深思之士,所以孜孜矻矻,必於此究心焉爾。」

〔八〕莊子齊物論:「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

〔九〕趙曦明曰:「『改』俗本作『臨』,今從宋本。」器案:續家訓、羅本、傅本及少儀外傳、示兒編引亦作「改」。

〔一0〕盧文弨曰:「鄭康成注易,苞蒙,苞當作彪,苞荒,荒當作康,枯楊之枯,讀為?姑,皆甲宅之皆,讀為倦解。其於三禮,或從古文,或從今文。杜子春、二鄭於周禮,亦時以意屬讀。此所謂改文從意者也。」

〔一一〕趙曦明曰:「左宣十二年傳:『楚重至於邲,潘黨曰:「君盍築武軍而收晉尸,以為京觀?臣聞克敵必示子孫,以無忘武功。」楚子曰:「非爾所知也。夫文止戈為武。」』」

〔一二〕趙曦明曰:「左宣十五年傳:『伯宗曰:「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民反德為亂,亂則妖災生。故文反正為乏。」』」

〔一三〕趙曦明曰:「左昭元年傳:『晉侯有疾,秦伯使醫和視之,曰:「是謂近女室,疾如蠱。」趙孟曰:「何謂蠱?」對曰:「淫溺惑亂之所生也。於文皿蟲為蠱,穀之飛亦為蠱,在周易『女感男、風落山謂之蠱●』,皆同物也。」』」

〔一四〕趙曦明曰:「左襄三十年傳:『晉悼夫人食輿人之城杞者。絳縣人或年長矣,無子而往,與於食。疑年,使之年,曰:「臣生之歲,正月甲子朔,四百有四十五甲子矣。其季於今三之一也。」吏走問諸朝,史趙曰:「亥有二首六身,下二如身,是其日數也。」士文伯曰:「然則二萬六千六百有六旬也。」』」

〔一五〕宋景文筆記下:「學者不讀說文,余以為非是。古者有六書,安得不習?春秋『止戈為武』,『反正為乏』,『亥二首六身』,韓子『八?為公』,子夏辨『三豕渡河』,仲尼登泰山,見七十二家字皆不同,聖賢尚爾,何必為固陋哉!」

〔一六〕趙曦明曰:「俗本分段,今從宋本連。」器案:續家訓亦分段。少儀外傳、示兒編引省略「又相如封禪書曰」云云一段,直接下文「大抵服其為書」云云,則所見亦不分段。

〔一七〕趙曦明曰:「漢書司馬相如傳:『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天子使所忠往求其書,而相如已死,其妻曰:「長卿未死時,為一卷書,曰:有使來求書,奏之。」其書言封禪事。』注:『鄭氏曰:「導,擇也。一莖六穗,謂嘉禾之米於庖廚以供祭祀。」服虔曰:「犧,牲也;觡,角也;抵,本也。武帝獲白麟,兩角共一本,因以為牲也。』」盧文弨曰:「案:作『導』者,漢書也,文選從之,史記則作『』字。觡,古百切。」

〔一八〕說文繫傳卷三十六祛妄篇引作「導,擇禾也」。

〔一九〕趙曦明曰:「後漢光武紀:『建武十三年正月,詔曰:「往年已有豫養導擇之勞,至乃煩擾道上,疲費過所;其令太官勿復受。」』」器案:後漢書和熹鄧皇后紀:「自非供陵廟稻粱米,不得導擇。」亦以導擇連文為義。

〔二0〕各本「」都作「導」,下同,抱經堂校定本作「」,今從之。胡本「禾」訛「未」。四庫全書考證曰:「『禾名』,刊本『禾』訛『未』,今改。」

〔二一〕說文繫傳引「引」上有「乃」字。

〔二二〕續家訓「」訛「道」。

〔二三〕胡本「穗」訛「稔」。

〔二四〕盧文弨曰:「強,其兩切。」

〔二五〕盧文弨曰:「案:是禾名,亦有擇義。凡一字而兼數義者,說文多不詳備;若如顏氏之說,則其書之窒礙難通者多矣,豈獨此乎?」學林五曰:「詳觀封禪書四句,每句首一字皆虛字,非實字,曰囿、曰徼、曰、曰犧,乃一類也,其義可見。若以為瑞禾,則其句曰禾一莖六穗于庖,于句法為無義矣。前漢百官公卿表,少府屬官有導官令,顏師古注曰:『導官主擇米。』唐書百官志有官令二人,掌擇米麥而供。在漢書用導字,在唐書用字,而其官皆以擇米麥為職,則導、皆訓擇,又可知也。」黃生字詁曰:「漢時相如、楊雄,皆通古文,許氏多取其說,此字特引相如,則知封禪本作,漢書導字,或傳寫之誤爾。索隱引鄭訓擇字,乃知相如自以擇米為,而以為嘉禾之名,則諸家皆承說文之誤也。(據索隱所引,則今說文訓內,脫一「嘉」字。)又案導字本訓引,無擇義,漢少府導官主擇米,以導為擇,必漢時之通語,特相如識其本字宜為耳,後遂通作導。釋名:『導,所以櫟鬢,齊主衣中玉導。』古擇米必有其器,櫟鬢之器似之,故以為名。唐百官志有官令,尚用此字。」黃承吉字詁附校曰:「按:犧即是牲,不過祭祀牲之美者,而謂之為犧,其實牲也。封禪文下句云:『犧雙角共觝之獸。』而上句云:『一莖六穗於庖。』以下句例上句,則可見即是禾,不過祭祀禾之美者,而謂之,其實禾也。必如此而後相如上下句之文義乃為相當適合,非是則辭義不合。然則說文訓為禾,實不誤也。凡實象之字,必先起於虛義,相如用犧二字,乃以實象而當為虛義用之,許氏所訓之禾也,是解字之實象,下文引相如云『一莖六穗』,兼解字之虛義;鄭氏之訓,專是訓其虛義。然字中有禾,而泛訓為擇,不屬於禾,已非字之全解,不逮許矣。乃實是擇禾,不擇何以成為美禾,以供祭祀;猶之犧字,未有不擇而成為美牲,以供祭祀者。若竟訓犧為擇,亦不可矣。蓋非凡牲皆謂之犧,乃於眾牲中獨別擇此牲,而謂之犧,則一舉犧,而別擇之義自在其中,以非別擇,先無以為犧也,所謂虛義也。然雖別擇,而犧固原是牲,不得謂犧因別擇而遂非牲也,所謂實象也。然則犧字因原當訓牲矣。犧既原即牲,則其牲雖由別擇而來,然不能以別擇為其牲名號之實象,亦斷不得以其所以名號此牲之字,反屬於別擇之虛義;然則犧字亦必不得訓之為擇牲矣。以犧字例字,則字即明,犧既仍當訓牲,則自然仍當訓禾,封禪文之與犧,乃謂以之為,以之為犧耳,說文固不誤也。」器案:黃氏說是,所謂實象,即今之所謂名詞,所謂虛義,即今之所謂名詞動用,以其時尚無文法專業,故爾不覺辭費耳。

〔二六〕示兒編引「隱」作「?」。少儀外傳「有」作「其」,疑「具」之誤。說文木部:「?,栝也。栝,?也。」徐鍇曰:「按尚書有隱栝之也。隱,審也,栝,檢栝也;此即正邪曲之器也。荀卿子曰:『隱栝之側多曲木』是也。(見法行篇)古今皆借隱字。」

〔二七〕少儀外傳「玄」作「氏」。

〔二八〕以,原作「其」,今據少儀外傳、玉海四四引改。郝懿行曰:「鄭氏雜記注,明引許氏說文解字一條,其它隨類援證,難以悉數。又陸璣詩疏『山有栲』下,亦引說文為證。」器案:儀禮既夕禮、禮記雜記注都引說文解字:「有輻曰輪,無輻曰輇。」周禮考工記注引「鋝,鍰也。」其它相合,而未揭櫫說文之名者,尚非一二端也。

〔二九〕趙曦明曰:「下當分段。」器案:續家訓、少儀外傳、示兒編都連寫不分段。

世間小學者,不通古今,必依小篆,是正書記;凡爾雅、三蒼、說文,豈能悉得蒼頡本指哉?亦是隨代損益,?有同異〔一〕。西晉已往字書,何可全非?但令體例成就,不為專輒耳〔二〕。考校是非,特須消息〔三〕。至如「仲尼居」,三字之中,兩字非體,三蒼「尼」旁益「丘」〔四〕,說文「尸」下施「几」〔五〕:如此之類,何由可從〔六〕?古無二字,又多假借,以中為仲,以說為悅,以召為邵,以閒為閑:如此之徒,亦不勞改。自有訛謬,過成鄙俗〔七〕,「亂」旁為「舌」〔八〕,「揖」下無「耳」〔九〕,「黿」、「鼉」從「龜」,「奮」、「奪」從「雚」〔一0〕,「席」中加「帶」〔一一〕,「惡」上安「西」,「鼓」外設「皮」,「鑿」頭生「毀」,「離」則配「禹」,「壑」乃施「豁」,「巫」混「經」旁,〔一二〕「皋」分「澤」片〔一三〕,「獵」化為「獦」〔一四〕,「寵」變成「」〔一五〕,「業」左益「片」〔一六〕,「靈」底著「器」,「率」字自有律音〔一七〕,強改為別;「單」字自有善音,輒析成異〔一八〕:如此之類,不可不治〔一九〕。吾昔初看說文,蚩薄世字〔二0〕,從正則懼人不識〔二一〕,隨俗則意嫌其非,略是不得下筆也〔二二〕。所見漸廣,更知通變,救前之執〔二三〕,將欲半焉。若文章著述,猶擇微相影響者行之,官曹文書,世間尺牘,幸不違俗也〔二四〕。

〔一〕?,宋本如此作,續家訓及羅本以下諸本作「各」,少儀外傳上、示兒編二二引亦作「各」。又示兒編「同異」作「異同」。趙曦明曰:「?、互同。」郝懿行曰:「?,俗互字。」

〔二〕本書雜藝篇:「加以專輒造字,猥拙甚於江南。」晉書劉弘傳:「敢引覆餗之刑,甘受專輒之罪。」又王濬傳:「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由有專輒。」說文段注云:「凡人有所倚恃而妄為之。」

〔三〕續家訓「特」作「時」。消息注見風操篇。

〔四〕郝懿行曰:「說文亦有屔字,不獨三蒼。」器案:「說文:屔,反頂受水丘也。」爾雅釋丘:「水潦所止曰泥丘。」釋文:「泥又作屔。」則名丘字仲屔,義正相配。漢人又作「仲泥」,見隸釋夏堪碑。蓋屔是正字,泥是通用字,尼則假借字也。古人文字簡質,故多以假借字為正字也。

〔五〕宋本、續家訓及羅本以下諸本,「尸」都作「居」,今從抱經堂校定本。盧文弨曰:「說文:『?,處也。從尸,得几而止。孝經曰:「仲尼?。」?謂閒?如此。』案:今之居字,說文以為蹲踞字。」嚴式誨曰:「案:居字不誤,猶下文所謂『席中加帶,惡上安西』也。」

〔六〕少儀外傳及示兒編引省略「考校是非」至「何由可從」一段。盧文弨曰:「顏氏此言,洵通人之論也。庸俗之人,全不識字,固無論已;有能留意者,率欲依傍小篆,盡改世間傳授古書,徒然駭俗,益為不學者所藉口,顏氏所云『特須消息』者,吾甚韙其言。且以漢人碑版流傳之字,亦多互異,何可使之盡遵說文?晉、魏已降,鄙俗尤多,若盡改之,凡經昔人所指摘者,轉成虛語矣。故頃來所梓書,非甚謬者,不輕改也。」器案:宋景文筆記中:「仲尼居,三蒼作尼,說文作?。」本此。

〔七〕少儀外傳「過」作「適」。

〔八〕劉盼遂曰:「以下十四句,黃門所舉諸俗字,具見於邢澍金石文字辨異、楊紹廉金石文字辨異續編、趙之謙六朝別字記、楊守敬楷法溯源、羅振玉六朝碑別字諸書,而陸德明經典釋文敘錄條例云:『五經文字,乖替者多,至如黿鼉從龜,亂辭從舌,席下為帶,惡上安西,析傍著片,離邊作禹,直是字訛,不亂餘讀。如寵字作,錫字為鍚,用?代文,將?混旡,若斯之流,便成兩失。』張守節史記正義論字例云:『若其黿鼉從龜,亂辭從舌,覺學從與,泰恭從小,匱匠從走,巢藻從果,耕耤從禾,席下為帶,美下為大,裹下為衣,極下為點,析傍著片,惡上安西,餐側出頭,離邊作禹,此之等類,直是字訛。寵錫為鍚,以支代文,將旡混?,若茲之流,便成兩失。』陸、張所舉,與黃門大同小異,殆即轉襲此文歟。」

〔九〕程本「下」作「右」。徐鯤曰:「案:後魏弔殷比干墓文『揖』作『●』,所謂『下無耳』者也。顧炎武金石文字記所載諸碑別體字,如『緝』作『●』、『葺』作『●』之類甚多,不獨『揖』字為然。又考『?』為『胥』之別體,乃更有『胥』誤為『咠』者,如『婿』作『●』、『揟』作『揖』之類,輾轉訛謬,即『咠』之一字,已不可致詰。」

〔一0〕徐鯤曰:「案:此非正作『雚』字,如後魏弔比干墓文『奮』作『●』,曹娥碑『奪』作『●』,皆從『雚』之破體耳。」雚,原注:「胡官反。」宋本「反」作「切」,秦曼青校宋本仍作「反」。續家訓及羅本以下諸本「胡官反」作「音館」。

〔一一〕器案:文選上林賦:「逡巡避廗。」李善注:「『廗』與『席』古字通。」隸書「席」作「●」,見漢司隸從事郭究碑、益州太守高朕脩周公禮殿碑。

〔一二〕徐鯤曰:「案:太公呂望碑『巫』作『●』,而諸碑中『經』字旁多有作『●』者,『●』與『巠』相似,『●』與『●』亦相似,故以為混也。」

〔一三〕續家訓及宋景文筆記上「片」作「外」。盧文弨曰:「家語困誓篇:『望其壙、睪如也。』荀子大略篇作『皋如也』,如此尚多。」郝懿行曰:「『皋』、『睪』古通用,大戴禮及荀子書,並有此字。」器案:古「皋」、「澤」字相同、孫叔敖碑云:「收九●之利。」婁壽以為「澤」字;但「皋」為白下●(土刀切),「●」為四下●,本一字,漢碑從四下●者誤矣。詩大雅鶴鳴:「鶴鳴于九皋。」毛傳:「皋,澤也。」釋文引韓詩以為「九折之澤」。左傳襄公十七年:「澤門之皙。」詩大雅綿正義引作「皋門之皙」,釋文:「『澤』本作『皋』。」史記范雎傳:「舉兵而攻滎陽,則鞏、成皋之道不通。」戰國策秦策三作「舉兵而攻滎陽,則成睪之路不通」。史記封禪書澤山,集解徐廣曰:「『澤』一作『皋』。」此俱「皋」、「澤」古字同之證。

〔一四〕原注:「獦,音葛,獸名,出山海經。」鮑本「葛」誤作「曷」,宋景文筆記、少儀外傳、示兒編引注都作「音葛」。佩觿上:「獸名之獦(音葛,見山海經。)為田獵(力業翻)。」即本之推此文,亦作「音葛」。

〔一五〕原注:「,音郎動反,孔也,故從穴。」盧文弨曰:「從穴者,窟字,五經文字音籠,今兩音俱有。」

〔一六〕「片」,今從秦曼青校宋本;顏本作「阜」,續家訓及餘本誤作「土」,宋景文筆記誤同。段玉裁曰:「『土』字誤,當本是『片』字;『業』俗作『●』,見廣韻。」嚴式誨曰:「爾雅釋宮:『大版謂之業。』釋文所據本正作『●』。」

〔一七〕器案:御覽十六引春秋元命包:「律之為言率也,所以率氣令達也。」又引蔡邕月令章句曰:「律,率也。」廣雅釋言:「律,率也。」

〔一八〕郝懿行曰:「案:篇海:『●,時戰切,音善,姓也。』廣韻:『單,單襄公之後。』然則●、單二文,作字雖異,音訓則同,輒析成異,非通論也。又姓亦有讀單複之單者,廣韻云:『可單氏後改為單氏』是也。」

〔一九〕盧文弨曰:「治,直之切。」案:少儀外傳引「治」作「知」。

〔二0〕少儀外傳、示兒編引「蚩」作「嗤」,古通。

〔二一〕續家訓「識」作「及」。

〔二二〕少儀外傳「略」作「為」。

〔二三〕胡本「救」誤「敕」。

〔二四〕盧文弨曰:「今常行文字,如中間從日,綿 亦從日,䴗但從艸,准許從兩點去十,橘柿從市之類,亦難違俗也。案:下當分段。」器案:示兒編引止此,則以為當分段也,今從之。

案:彌亙字從二閒舟,詩云:「亙之秬秠」是也〔一〕。今之隸書,轉舟為日;而何法盛中興書乃以舟在二閒為舟航字,謬也。春秋說以人十四心為德〔二〕,詩說以二在天下為酉〔三〕,漢書以貨泉為白水真人〔四〕,新論以金昆為銀〔五〕,國志以天上有口為吳,〔六〕晉書以黃頭小人為恭〔七〕,宋書以召刀為邵〔八〕,參同契以人負告為造〔九〕:如此之例〔一0〕,蓋數術謬語,假借依附,雜以戲笑耳。如猶轉貢字為項〔一一〕,以叱為匕〔一二〕,安可用此定文字音讀乎?潘、陸諸子離合詩、賦〔一三〕,栻卜、破字經,〔一四〕及鮑昭謎字〔一五〕,皆取會流俗〔一六〕,不足以形聲論之也。

〔一〕趙曦明曰:「大雅生民之篇。」盧文弨曰:「亙,古鄧反,本作●。」器案:宋景文筆記中:「亙從二間舟,隸改舟為日,何法盛以再一為舟航字。」即本此文,而字有訛舛,當據此訂正。

〔二〕續家訓、海錄碎事十九「說」下衍「文」字。

〔三〕盧文弨曰:「春秋說、詩說,皆緯書也,今多不傳。德本作?,乃直心也;酉本作●:二說所言,皆非本誼。」

〔四〕趙曦明曰:「後漢書光武帝紀論:『王莽篡位,忌惡劉氏,以錢文有金刀,故改為貨泉;或以貨泉為白水真人。』」盧文弨曰:「案:真字,說文從匕,乃變化字,從目,從●(音偃),八所乘載也;貨字下從貝,與真字不同。」

〔五〕盧文弨曰:「桓譚新論今不傳。錕乃錕鋙字,本亦作昆吾,非銀也。」龔向農先生曰:「御覽八百十二引桓譚新論:『鈆則金之公,而銀者金之昆弟也。』」

〔六〕趙曦明曰:「吳志薛綜傳:『綜下行酒,勸西使張奉曰:蜀者何也?有犬為獨,無犬為蜀,橫眉句身,虫入其腹。奉曰:不當復說君吳邪?綜應聲曰:無口為天,有口為吳,君臨萬邦,天子之都。』」盧文弨曰:「案:吳字下從●,阻力切,說文:『傾頭也。』今以為天,謬矣;惜張奉不能舉而正之。」郝懿行曰:「『國志』上疑脫『三』字。」德案:「裴松之上三國志表,已簡稱國志,非有脫誤也。」器案:文選袁彥伯三國名臣序贊:「余以暇日,常覽國志。」亦簡稱國志,晉書袁宏傳同。

〔七〕抱經堂校定本「人」作「兒」,他本及海錄碎事都作「人」,今改。趙曦明曰:「宋書五行志:『王恭在京口,民間忽云:「黃頭小人欲作賊,阿公在城下指縛得。」又云:「黃頭小人欲作亂,賴得金刀作蕃扞。」黃字上,恭字頭也;小人,恭字下也。尋如謠者言焉。』」盧文弨曰:「案:恭字上從共,下從心;黃字本作●,說文從田,從苂,●,古文光;今以恭為黃頭小人,非字義。又案宋志,『忽云』當作『忽謠云』,脫一『謠』字。」

〔八〕傅本、顏本、胡本、海錄碎事「刀」作「力」。「邵」,各本及海錄碎事都作「劭」,抱經堂本作「卲」,云:「諸書多作『劭』,訛,案文義當作『卲』。」趙曦明曰:「宋書二凶傳:『元凶劭,字休遠,文帝長子。始興王濬素佞事劭,與劭並多過失,使女巫嚴道育為巫蠱,上大怒,搜討不獲,謂劭、濬已當斥遣道育,而猶與往來,惆悵惋駭,欲廢劭,賜濬死。濬母潘淑妃以告濬,濬馳報劭。劭與腹心張超之等數十人及齋閣,拔刀徑上,超之手行弒逆,劭即偽位。世祖及南譙王義宣、隨王誕、諸方鎮並舉義兵,劭、濬及其子並梟首暴尸,其餘同逆皆伏誅。』南史:『文帝諒闇中生劭,初命之曰卲,在文為召刀,後惡焉,改刀為力。』」盧文弨曰:「案:召旁作刀,只有?字,廣雅:『斷也。』音貂,必不以此為名。蓋本是卲字,從?,子結切,高也。而隸書之?,文頗近刀,故改從力以易之。應卲、王卲,亦本從?,今多有力旁作者。從?訓高,從力訓勉,兩字皆說文所有,而當時以?為刀,故顏氏以為謬爾。今南史亦皆誤。」器案:宋景文筆記上:「春秋說以人十四心為德,詩說以二在天下為酉,漢書以貨泉為白水真人,新論以金昆為銀,國志以天下有口為吳,晉書以黃頭小人為恭,宋書以召力為劭。」即本此文。

〔九〕盧文弨曰:「參同契下篇魏伯陽自敘,寓其姓名,末云『柯葉萎黃,失其華榮,吉人乘負,安穩長生。』四句(當云二句)合成造字。今顏氏云『人負告』,豈『人負吉』之訛歟?」鄭珍曰:「漢碑『造』作『迼』。」器案:佩觿上:「中興書舟在二閒為舟,(彌亙字從二閒舟,今之隸書,轉舟為日,而何法盛中興書乃以舟在二閒為舟航字,謬也。)春秋說人十四心為德,詩說二在天下為酉,國志口在天上為吳,晉書黃頭小人為恭,參同以人負告為造,新論之金昆配物,(謂銀字從金昆。)後漢之白水稱祥。(時王莽作翦●錢,文曰貨泉,有類白水真人字,應漢光武中興。自「中興」已下至此,皆出顏氏家訓。)」

〔一0〕抱經堂校定本「例」臆改為「類」。

〔一一〕趙曦明曰:「『如猶』二字疑倒。」

〔一二〕續家訓「叱」誤「匕」。徐鯤曰:「御覽九百六十五東方朔別傳曰:『武帝時,上林獻棗,上以所持杖擊未央前殿楹,呼朔曰:「叱叱,先生,來來,先生知此篋中何等物?」朔曰:「上林獻棗四十九枚。」上曰:「何以知之?」朔曰:「呼朔者,上也;以杖擊楹兩木,兩木者,林也;來來者,棗也;叱叱,四十九枚。」上大笑,賜帛十匹。』」郝懿行曰:「以叱為匕,疑用東方朔對漢武帝語也。」

〔一三〕趙曦明曰:「晉潘岳離合詩云:『佃漁始化,人民穴處。意守醇樸,音應律呂。桑梓被源,卉木在野。鍚鸞未設,金石弗舉。害咎蠲消,吉德流普。谿谷可安,奚作棟宇。嫣然以?,焉懼外侮?熙神委命,己求多祜。嘆彼季末,口出擇語。誰能默誡,言喪厥所。壟畝之諺,龍潛巖阻。?義崇亂,少長失敘。』乃『思楊容姬難堪』六字。陸詩未見。」

〔一四〕「栻」原作「拭」,今據段玉裁、徐鯤說校改。沈揆曰:「隋書經籍志有破字要訣一卷,又有式經一卷,拭卜破字經未詳。」段玉裁曰:「『拭』乃『栻』之訛,是卜者所用之盤,楓天棗地,漢書王莽傳內有此字,本亦作式,漢書藝文志有羨門式法。破字即今之拆字也。」徐鯤曰:「按栻卜與破字經,當係兩種,不連讀也。段云云,鯤案:史記日者列傳:『旋式正棋。』索隱:『案:式即栻也。』又宋書蔡廓子興宗傳:『為郢州府參軍,彭城顏敬以式卜曰:「亥當作公,官有大字者不可受也。」及有開府之授,而太歲在亥,果薨於光祿大夫之號焉。』據此,則式卜乃自為一術明矣。其破字經,段以為即今之拆字也,當攷。」

〔一五〕趙曦明曰:「宋鮑照集字謎三首云:『二形一體,四支八頭,四八二八,飛泉仰流。』乃『井』字。『頭如刀,尾如鉤,中央橫廣,四角六抽,右面負兩刃,左邊雙屬牛。』乃『龜』字。『乾之一九,隻立無偶,坤之二六,宛然雙宿。』乃『土』字。」郝懿行曰:「潘岳離合詩及鮑照謎字,並見藝文類聚。」

〔一六〕取會,猶言迎合也。文心雕龍諧隱:「辭淺會俗。」

河間邢芳語吾云〔一〕:「賈誼傳云:『日中必〔二〕。』注:『,暴也。』曾見人解云:『此是暴疾之意,正言日中不須臾,卒然便?耳。』此釋為當乎〔三〕?」吾謂邢曰:「此語本出太公六韜〔四〕,案字書,古者暴曬字與暴疾字相似〔五〕,唯下少異,後人專輒加傍日耳。言日中時,必須暴曬,不爾者,失其時也。晉灼已有詳釋〔六〕。」芳笑服而退〔七〕。

〔一〕盧文弨曰:「語,牛倨切。」

〔二〕朱軾曰:「,音衛也。」器案:漢書賈誼傳注:「孟康曰:『,音衛。日中盛者必●?也。』臣瓚曰:『太公曰:「日中不?,是謂失時;操刀不割,失利之期。」言當及時也。』師古曰:『此語見六韜,?謂●曬之也。』」

〔三〕,篇海類編:「同昃。」盧文弨曰:「卒與猝同。當,丁浪切。」

〔四〕太公六韜,今存六卷。「日中必」,語見卷一文韜寸土七。

〔五〕●、●字,鮑本、抱經堂校定本如此作,今從之,餘本都作暴。郝懿行曰:「●曬字從米,●疾字從●,故云相似。」

〔六〕新唐書藝文志有晉灼漢書集注十四卷,又音義十七卷。今漢書誼本傳顏注未引晉灼。顏師古漢書注敘例:「晉灼,河南人,晉尚書郎。」

〔七〕續家訓「芳」誤「方」。器案:續家訓於「芳笑服而退」下,尚有如下一條:「禮樂志云:『給太官挏馬酒。』李奇注以馬乳為酒也,揰挏乃成,二字並從手,揰(都統反)挏(達孔反)此謂撞擣挺挏之;今為酩(器案:當作「酪」)酒亦然。向學士又以為種桐時,大官釀馬酒乃熟,極孤陋之甚也。」凡三行餘,文與勉學篇大致相同。黃丕烈跋云:「顏氏家訓,以廉臺田家印本為最舊,謂出於嘉興沈揆本,余向有之,疑是元翻宋槧,今取此刻校之,書證篇十七,顏氏正文,多『禮樂志云給太官挏馬酒云云』一條,計三行有奇,此沈本所無,而先列正文於前,向來著錄家多不載此語,月霄特為拈出,俾世之見此志,如見此書矣。復見心翁又記。」器案:宋時顏氏家訓有異本,尚得一證,佩觿上云:「雞尸虎穴之議,妒媚提福之殊,楊震之鱔非鱣,丞相之林是狀,摎毐變嫪,(摎音劉,是;作嫪,郎到翻,非。)田肯云宵,削?施脯,菆木用最。」原注云:「自雞口已下,顏氏家訓說。」案:佩觿所舉,俱見此篇,惟「摎毐」無文,亦不見他篇,則宋人所見本,有軼出今本之外者矣。

顏氏家訓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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