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滹南遗老集卷之八 孟子辨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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滹南遗老集卷之八 孟子辨惑

孟子谓,说诗者不当以文害辞,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赵氏曰:欲使后人深求其意,以觧其文,不但施于说诗也。此最知言。盖孟子之言,随机立教不主故常,凡引人于善地而已,故虽委巷野人之所传,苟可驾说以明道,皆所不择其辞,劲其气,励其变,縦横而不测,盖急于救世而然。以孔子微言律之,若参差而不合,所以生学者之疑。诚能以意逆志而求之,如合符契矣。赵氏虽及知此,而不能善为发明,是以无大功于孟子。司马君实着所疑十余萹,盖浅近不足道也。蘓氏觧论语与孟子辨者八,其论差胜,自以去圣人不逺,及细味之,亦皆失其本旨。张九成最号深知者,而复不能尽,如论行仁政而王,王者之不作,曲为护讳,不敢正言,而猥曰:王者,王道也。此犹是郑厚辈所见。至于对齐宣、汤武之问,辨任人食色之惑,皆置而不能措口。呜呼,孟之意难明如此乎?

伊川觧取伤亷,曰:如朋友之馈,是可取也;然巳能自足,则不可取之,便伤亷。予以为孟子之意,止谓于义,一何如耳,岂论已之有无哉。义所当取也,巳(己)虽有余,取之何害;果不当取,虽其不足亦不可也。其说与伤惠,则曰:可以无与而与之,则却于合者;无以与之,如博施济众,固圣人所欲也。然五十者方衣帛,七十者方食肉;如使四十者衣帛,五十者食肉,岂不更好。然力或不足,则当衣帛,食肉者反不足矣。所以伤惠。此又迂阔之甚也。孟子亦曰:与之不当,则将以为惠,而适害之耳。何劳曲说?呜呼,明经如程氏亦可谓难得矣。然时有此等,故未能尽厌乎人心。

仲尼不为已甚者。盖每事适中,皆无大过耳。或者见论语疾不仁之言,及孟子论泄栁叚干木事,亦有已甚字,遂专以此意觧之,失之拘矣。然已甚之事,在他人或有之,非所以论仲尼也。圣人于本分之外,无毫末之过,岂至于已甚而后不为乎。

南轩觧久假而不归,曰假之则非真有矣,而谓乌知其非有此阐幽以示人之意,盖五霸暂假而遽归者也。使其假而能久,久而不归,则必有非苟然者。孰曰非已有乎,盖有之者不系于假,而假于不归耳。孟子斯言与人为善,而开其自新之道,所以待天下后世者,可谓宏裕矣。其说甚好。晦庵曰:假之终身而不知其非真。有又有云假之虽久,终非已物,陋哉斯言也。天下之人不能皆上性君子多方,教人要以趋于善而已,故利而行之,勉强而行之,皆在所取,以为成功,则一也。若如朱氏之言,自非尧、舜,举皆徒劳而无益,谁复可进哉。方渠未成书时,甞有此义质于南轩,南轩答之如今所说,而卒从巳意,甚矣好髙而不通也。东坡曰假之与性,亦异矣。使孔子观之不终日而决,何不知之有。呜呼,孟子岂诚不能辨此乎。蘓氏几于不觧事。

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东坡曰:嫂溺援之,亦礼也,与李泰伯之说同。夫孟子云此,固正礼,然有时而从权耳,岂谓权即非礼乎?二子可谓以辞害志矣。

子产以乗舆济人于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夫桥梁之政,野人皆知之。曽谓子产而不及知乎此,必有司之不职。或偶圯壈而子产适见,因以救一时之急,岂专以此为惠。而孟子亦岂诚讥子产哉。盖世有不知本末,如移民移粟、遗衣遗食之徒,故借其事以为戒耳。东坡遂以孟子为失;张子韶既知其出于一时,而复求子产之病,以寔孟子之言,是皆非也。

东坡以孔子去食存信之义,破孟子礼轻食色重之论,以为使从其说,则礼之亡无日矣。张九成亦疑其非而置之不说。予谓不然。子贡以去取为决,故孔子以去取决之,任人以轻重相明,故孟子以轻重明之,其势然耳。使任人之问,如子贡之问,则孟子之所答亦将如孔子之所答矣。孟子之言未可瑕疵,南轩颇见其旨,但辞不能达耳。

孟子语人,每言性善,此止谓人之资禀皆可使为君子。盖诱掖之教,而蘓氏曰:孟子有见于性,而离于善,善非性也。使性而可以谓之善,则亦可以谓之恶。其说近于释氏之无善恶,辨则辨矣,而非孟子之意也。

吕东莱曰:以君子之言借小人之口发之,则天下见其邪而不见其正;以小人之言借君子之口发之,则天下见其正而不见其邪,是故大诰之篇入于王莽之笔,则为奸说;阳虎之语编于孟子之书,则为格言。非变其言也,气变则言随之变也。慵夫曰:以论似髙而寔非也,言之邪正,顾人何如岂气所能变哉。莽之文奸固不待辨,而阳虎之语人皆疑焉。夫阳虎志于为富而不在仁,故以仁之害富者言之;孟子志于为仁而不在富,故以富之害仁者言之。阳虎若曰为仁则不得致富,故为富者不暇顾仁;孟子若曰为富则必致贼仁,故为仁者不当务富。此其所以异耳。先儒曰:言有可采,不以人废,误矣。虎之口岂有善言哉。至于仁富不能两立,则理势之固然者。故孟子举之以为滕文厚敛之戒。

自反而不缩,虽褐寛博,吾不惴焉。不字为衍,不然则误耳。此甚明白,而释者依违不辨,何也?

孟子必有事焉而勿忘之说,或以心字属上句,或以属下句。予以文势观之,语皆不安,中间或有脱误,未可为断然之说也。

章子出妻,屏子终身不养,此止是畜养之养,若所谓女子小人为难养者,而注疏、晦庵皆云不使养巳,即是奉养之意,当作去声读,非也。

吕东莱策问进士:孟子论孔子集大成之说,云譬之金玉,则智始而圣终;譬之巧力,则圣至而智中。以智为尚,则害前说;以圣为尚,则害后说。此虽一时科举之文,实有可疑。学者不得不辨也。以予观之,当云:智譬则力,圣譬则巧,后说字误耳。

孟子对齐宣闻诛一夫,纣未闻弑君也。而说者疑焉,予以为警时君之语耳。(不能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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