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滹南王先生文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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滹南王若虚从之

论语辨惑二

○论语辨惑二

宰予昼寝夫子有朽木粪土之喻且曰始也听人之言则信其行今因予而改之旧说以为废堕于学呜呼一昼寝之适虽圣人不免焉且夫学之勤惰行之真伪何足以卜之而夫子怒之至是乎葢其堕也非止于一朝而夫子之怒亦有素矣特因是而发耳不然则予之耽寝日以为常记者语简而不尽其详亦不可知荆公曰宰予之大罪在于行不顾言则昼寝之过为不足责东坡曰昼居于内非有疾不可予葢好内而怀安者皆求之大过也其余说者尚多迂陋益甚无足辨焉

始吾于人此一章而再称子曰胡氏疑其衍文或非一日之言子谓以语法观之只是一章其为衍文无疑也家语载夫子之言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斯果夫子之言乎曰非也好事者因论语而附会为之耳夫子所谓始吾于人听其言而信其行今也听其言而观其行因予改之者特一时忿怒之辞非谓平居一信人言遂信其行也天下之人行不副言者多矣使夫子随听而遽信之所失者岂特宰予邪言犹可也至于以貌取人虽愚夫知其不可而谓圣人为之乎夫子之于人好恶必察毁誉必试赐之辨师之堂堂曾不足以欺之颜子之愚犹必退省其私而后信何独于宰予子羽而卤莽如是哉吾固疑非夫子之言也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夫子以为非尔所及范纯夫曰君子修其在已者其在人者不可必也已欲无加诸人易使人无加于已难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则无加于人矣而欲人无加于已虽圣人不能也颜子之行犯而不校则已矣岂能使人无犯乎其说甚好然注疏本如此程氏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仁也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或能勉之仁则非子贡所及琼森穿凿殊无谓也晦庵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者我亦不欲以此加人却只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以也字为者字于文为悖矣又云此仁者之事故非子贡所及予谓如彼之说亦只是恕何足为仁乎林少颖曰此正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之意然此以为非所及而彼则曰终身可行者葢自谓能之则不许甘于不能则告之乃圣人抑扬之意皆是曲说无足取焉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其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考诸论语六经夫子实罕言之故虽高弟有不得闻者葢自汉以来学者莫敢轻议而近代诸公皆以为闻而叹美之辞或又曰圣人之文章句句字字无非性与天道者吾不知其果何所见也欧阳子尝谓圣人不穷性为言或虽言而不究学者当力修人事之实而性命非其所急此于名教不为无功而众共嗤黜以为不知道高论既兴疑流日甚中才庸质例以上达自期章句之未知已指六经为糟粕谈玄说妙听者茫然而律其所行颠倒错缪者十八九此亦何用于世哉愚谓欧阳子不失为通儒而是说譊譊者未必无罪于圣门也呜呼度德量力切问而近思孔孟之教人必始于此后生小子盍亦少安宁失之固无涉于妄宁处其卑而不至于僭焉则善矣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夫人之行事固不厌其思至于畏慎太过则亦不必也文子其太过也与故圣人以中道约之以为如是亦足而巳近代李邦直独得此意郑氏曰贤而寡过不必三思苏氏曰再愈于一而况三乎程氏曰再则定三则私意起其说皆偏而程氏尤甚思至于三何遽为私意邪程子又以文子使晋求丧之礼为证按文子至晋而果遭之则正得思之力也何过之有葢事有不必再思亦有不止于三思者初无定论也吕岱戒诸葛恪曰世方多难子每事必十思恪曰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夫子曰再斯可矣今君令恪十思明恪之劣也岱无以荅时咸谓之失言夫以元逊之流而刚狠自用卒至于杀身则吕君之戒固未为失然而无荅者岂以彼既自护其短故不复与之辨与抑亦胶于夫子之言而未能以意逆志也

夫子以微生高为不直孔氏曰用意委曲非为直人东坡曰高古之过直人也乞酰以应求非孔子之所谓不直而高平日之所谓不直也凡人情之所安者皆高之所不可至其重违人之求而乞以与之虽高不免此之谓不继孔子因其不继而讥之耳无垢曰直谓直情径行也高殷勤委曲以尽人情如此孰谓其径行而不恤乎夫子葢美之也呜呼从孔氏则几于狷介而不通苏张之论高矣而于文势训义又为不顺是三者犹未安也谢显道云周济急难何害为直然在当时其设心恐不若是夫子亲见其事故语止于此而意已达矣今未可以乞酰认为不直林少颖云是必高不谓之乞诸邻而与故也二说与鄙意暗同夫人求于我我适无而邻幸有公乞而明与之邻不为病而求者之望备焉两不相伤圣人将为之而安有不直之讥意者窃取诸邻而名为已有绐其人而为惠耳伪而不真故圣人恶之晦庵讥其掠美市恩葢得之矣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或训焉为何而属之下句廏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或读不为否而属之上句意谓圣人至谦必不肯言人之莫已若圣人至仁必不至贱畜而无所恤也义理之是非姑置勿论且道世之为文者有如此语法乎故凡解经其论虽高而于文势语法不顺者亦未可遽从况未高乎

夫子以颜氏箪瓢陋巷不改其乐为贤周濂溪每令学者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夫乐天知命而胷中有道义之味则外物不能累矣岂必有所指哉今乃如衲子下句曰什么是受用吾门中何事此等语吕与叔诗云学如元凯方成癖文似相如反类俳独立孔门无一事输他颜子得心斋一时好事者争讽诵之予按论语中庸系辞所载葢夫子之于颜氏博之以文约之以礼使欲罢不能而彼其所从事者皆迁善改过服膺克已之实若乃隳支体黜聪明心斋坐忘等语此出于庄周之徒而吾党引之以为美谈诬先贤而惑后学其风殆不可长也

子谓子夏曰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均是儒也而有君子小人之辨葢其心术不谨趋向一差则要利盗名文奸济恶皆学之力也末流或至叛圣人害天下而不顾非小人而何程氏曰君子儒为已小人儒为人王平甫张南轩亦同荆公曰君子一以贯之小人尚杂博王补之亦同沈道原曰君子者扬雄所谓大知而小人则所谓小知也范纯夫曰君子学其内小人狥其外君子所治者本小人所治者末刘原甫曰君子将行之小人将言之谢显道曰君子志于义小人志于利尹材曰君子通其理小人诵其数皆不足以尽之吕东莱曰小人者非险贱不正之谓也果险贱不正则安得谓之儒葢如言必信行必果之类子谓不然儒者所业之名耳岂以行为小人遂不谓之儒乎夫小人之称有二而指细民者不与焉其曰硁硁小人小人樊须从其小体为小人之类此谓所见浅狭对大人而言者耳自余以对君子者皆险贱不正之属也游夏之在圣门文学虽胜而行实未醇则夫子以是警之葢不为过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伊川曰三月天道小变之节言其久也过此则圣人矣子由曰性之必仁如水之必清火之必明然方土之未去也水必有泥薪之未尽也火必有烟土去则水清薪尽则火明仁而不仁物有以害之也物之害既尽心一而不杂未尝不仁也若颜子者性亦治矣而土未尽去薪未尽化力有所未逮也故能三月不违而未能终身东坡云夫子默而察之阅三月之久而造次颠沛无一不出于仁是以知其终身弗畔也予以东坡为当设使颜子有时而违仁亦必因事而发如所谓日月至焉者岂有恰限三月辄一次违之之理若云三月之后不复可保则何足为颜子乎

澹台灭明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宰室程氏曰由径者谓践田畴之类也使小道便于往来由之何害予亦谓诚意苟通不必因公事而后可见灭明狷介之士不足为通方子游特取其所长而巳王子微云大道甚夷而民好径径者邪也所行不由正道者皆径也此论太高恐非其实史记称灭明状貌甚恶孔子以为材薄既已受业退而修行名施乎诸侯孔子闻之曰吾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而家语乃曰子羽有君子之容而行不胜其貌故孔子有是言又曰灭明有君子之姿孔子尝以容貌望其才其才不充孔子之望何其相反邪以论语证之史记为近

宰我问井有仁焉之说旧注以为仁者必济人于患难闻有仁人随井将自投下从而出之世儒多取林少颖谓仁当作人而伊川曰仁者好仁不避患难虽告之以赴井为仁亦将从之予谓从旧注则仁字不安从伊川则逝字难说此当两存要之伊 【 阙】

滹南王先生文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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