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腊八粥

吴兴华

上个周末，78岁的母亲来县城做白内障手术，术前头晚母子俩去餐馆吃饭，问母亲吃什么？母亲说：“给我一碗八宝粥吧，其它东西我牙齿奈不何。”看着母亲津津有味吃着八宝粥，碗里飘逸一缕清香，我忽然意识到腊月的逼近，再过十来天就是腊八节了。怀着对儿时的眷恋，我也跟着要了一碗，八宝粥里面的红豆、小米、糯米、莲子、白果、杏仁、葡萄干、枸杞融合一起，似乎与腊八粥差不多，吃起来软糯香甜，但我总觉得缺少一种味道。

我十来岁的时候，家里5口人，妹妹弟弟年龄尚小，生活条件极度困难。一年到头，大米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全是红苕、玉米、洋芋当家。有一年，母亲为了能像场镇人家那样，能在腊八节那天让我和妹妹弟弟吃上一顿热乎乎的腊八粥，她从收莲子那会开始，靠着平时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到了腊月初八那天才拿出来，为我们熬上一碗腊八粥解馋。

记得腊月初八的早晨，天还麻麻亮，我还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熟睡着，忽然听到母亲的叫喊：“孩子们起床啦、起床啦，起来喝腊八粥啦!”睁开眼睛的那刻，嗅到一股香味飘来钻进鼻孔，我麻利翻身坐起，看见母亲正一碗一碗地把热腾腾香喷喷的腊八粥放到桌上。那刻，我才反应过来又是一年的腊八节到了。我赶忙穿上衣裤，下床直跑到桌子旁，端起母亲舀好放在桌上的腊八粥喝了起来。一碗热乎乎的腊八粥，没等妹妹弟弟穿好衣服，就被我狼吞虎咽几口喝完，还用舌头将碗舔了个精光。当伸手再去端第二碗时，母亲赶忙拉住了我的手说：“没有多的，一人一碗!”听母亲这样一说，我硬生生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很不情愿地离开了眼前那两碗散发着浓浓香味的腊八粥。

我匆匆洗完脸进屋，见妹妹和弟弟正津津有味小口小口地喝着腊八粥。那时的我，鼓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心里盼着妹妹和弟弟喝不完，剩下的让我再解解馋。这样想着盼着，突见母亲走近灶台，用铁瓢从罐底舀了半碗腊八粥，喊着我的乳名：“华儿，来把这半碗腊八粥喝了!”听母亲叫我再喝一碗粥，那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愣，才走到母亲面前，从母亲手里接过了半碗腊八粥，紧挨着妹妹弟弟的旁边，慢悠悠地小口喝起来。我一边喝，一边乜斜着妹妹和弟弟，见他们快要喝完自己的那碗粥了，我却一口一口地似品咖啡喝着那半碗粥，不舍得立即喝完，心里总想用更长的时间去感受来之不易的腊八粥，那种特殊的香甜味道。

那天，我在桌子旁慢慢地品着腊八粥，母亲也在旁边坐着一直看着我，直到我把那半碗腊八粥慢悠悠喝得干干净净后，才离开了我的身旁。在喝完这半碗粥后，我才弄明白，自己喝完的半碗腊八粥，其实是母亲留给她的那半碗，是母亲没有舍得喝，把那半碗粥让给了我这个不懂事儿的孩子。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眼四十多年，如今的生活一日比一日好，一年比一年强，腊八节不仅年年过，而且各式各样的粥只要喜欢天天喝，每天早上的街头都吆喝等着我，可每次喝起来总觉得寡谈无味。童年的腊八粥，虽然都是些普通而少有的粗粮，却带有着乡土的韵味，母爱的味道，那种富含浓浓的亲情，让我回味无穷。

特别是近些年，只要周末一回到小镇，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外孙，一旦听到叫卖“八宝粥”的吆喝，就拉着我的手给她们买上一碗，看外孙们津津有味吃着八宝粥，我就想到儿时的腊八节，更想起母亲递给我的那半碗腊八粥，心里就一阵酸溜溜的，心里的滋味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母亲吃完八宝粥，显得心满意足。晚上，母亲聊起了过去的岁月，对今天的美好生活赞叹不已。

作者简介：

吴兴华，笔名巴山如歌，四川宣汉人，系达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宣汉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中国作家网》《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散文选刊》《四川散文》《唐山文学》《成都商报》《文学百花苑》《达州日报》《达州晚报》《达州新报》《川东文学》《大巴山诗刊》《巴人文学》《新宣汉》等报刊，获过省市县文学征文奖，作品近百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