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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城屐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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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季节,而在南方广州市、海南岛一带,却到处是青枝绿叶的树和姹紫嫣红的花,好一片阳春烟景。一九六二年春节前夕,到广州、海南岛各地参观访问的人特别的多,而从北方来的客人占一大半,羊城宾馆里,真有冠盖如云之盛。

就中有一双俪影却是例外,不从北来而由南来,那就是名演员俞振飞和言慧珠,我刚到广州的第一天,就在电梯上碰到了他们。他乡遇故知,真是喜出望外。

在他们的房间中交谈时,见振飞年登花甲,还是濯濯如春日柳,慧珠也是长葆青春,健美如故。可不是吗?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们俩越活越年轻了。我对振飞说:“您今年是六十整寿了,为了您培养新生力量,对戏剧事业的贡献,应该好好地祝贺一下。”振飞只是微笑,只是逊谢。我随又问起他们是不是回上海过春节?他说剧团的演员们归心如箭,原想回去过春节的;可是广州市的朋友们挽留他们,要让五羊城中的广大群众,欣赏欣赏他们的艺术。我一听之下,就欢呼起来:“好好!那么我也好在这里一饱眼福耳福了。”谁知他们演出时,我早已飞往海南岛,失去了一个绝好机会,没有领略到百花园中这许多娇葩嫩蕊的色香。

到得鸟倦知还,我从海南岛飞回来时,已是腊鼓频催的小除夕,当晚就去逛了向往已久的花市,过一过瘾。第二天下午,大家又去逛花市,慧珠正在排戏,振飞欣然同行。他见了那鲜红的碧桃花大为高兴,说活了六十多岁,而除夕看桃花却是第一次。我却挤来挤去贪看南方独有的吊钟花,细细地看它的花蕾、花瓣、花须以至枝条树干,活了六十七岁,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吊钟花,真的要向它致以敬礼,说一声“幸会,幸会”哩。在人海花海中挤了一会,却动了诗兴,各赋一绝句,振飞有“国运年年无限好,喜看大地展东风”之句,我也以“愿祝东风齐着力,十分春色十分浓”两句来表示我的欢欣和祝愿。

这一次上海来的客并不太多,巴金和他的夫人肖珊却带着儿女联袂同行;常在一起的还有一位从西子湖畔来的老作家方令孺。虽一同逛了花市,并没有买花,好在他们各有一枝生花之笔,也就够了。春节后二天,我们一行十余众,同往游览了中国四大名镇之一的佛山市,一踏上市街,见到处洁无纤尘。我们几个抽纸烟的,都提防着不让烟灰掉下来,怕玷污了它。我们随即到那名不副实的“鸡屎巷”里去访问居民的住家,它从小客堂到小厨房,都收拾得一干二净,老老小小,都以讲卫生为光荣,以不讲卫生为耻辱。

后来我们又游览了新拓建的祖庙公园,参观了许多精美的盆景,承一位园工递给我一把剪刀,我就给一盆老干茉莉花施了手术。巴金他们见我放手“大动干戈”,都捏一把汗,但我东一剪、西一刀,终于把它美化了。石湾是大名鼎鼎的陶都,非去不可,我旧地重游,在陶瓷研究所中仍然看得津津有味。据说过去工人们对花瓶上的“窑变”没有把握,要碰运气才能制成一二的;而近年来革新了技术,要变就变,“窑变”也乖乖地肯听话了。多承所长的美意,让我们选购了好多件新作品。我看上了一个“孟浩然拥鼻吟诗”的陶像,巴金父子也赞美不绝;可巧一共有两个,就让我们平分了秋色。此外瓶啊、盆啊、坛啊、烟灰缸啊、大大小小的陶像啊,挑选了一大堆,大家满载而归。

在春节第五天上,我们先后告别了广州;巴金夫妇转往从化温泉区去小事休养。听说他正在创作一部中篇小说,料知这个有声有色、有血有肉的新的杰作,也许要像婴儿般在温泉上初试啼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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