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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世界,无数的,是早上,是晚上,是不拘何时,在一块儿亲热得同一坨饧一样的伴侣的中间,其中有个人,在他情感厌倦时,把太太推开,说,“去到别处去,找一个情人亲嘴吧,”六姐就是这样跌到我的臂圈里来了。

孤僻腼腆的我,直到一个女人落在怀抱中以后,才证明自己也并不是一个终究就不配做那有着嫩白的脸儿,适于搂抱的腰身;善于害羞的眼睛,反复接吻不厌的嘴唇的妇女的情人!亲嘴的事于我起初本来是如何陌生,然而从这生疏动作中——类乎一个厨子缝补袜子的生疏动作中,就曾给了六姐更大的欢喜。并且,于这些事情上头,我不能不承认我那天才的存在,先是许多行为六姐是我的保姆,不久我就在一些给六姐兴奋醉麻的事上,显出我俨若是个经过半打女子训练过的男子了。在学生时代六姐对于这学生,是异样高兴,但当六姐发现我这天才时,她竟简直为一些新的不曾经的热情所融化。我只对我这本能抱憾,我心想,倘若是,我们的友谊,在三年四年以前就已进步到这样,也许施展这天才的机会还要多!如今,过去的已成为凄凉的寂寞的过去了,我也不敢再去想,未来的,那还是未来,准热闹呢。

因为这半个月太热闹,嘴唇在六姐身上某部分作工,手也在作工,还有其他五官百骸全不能安定,不在六姐身边时,脑又来思想六姐。六姐因为天气热,怕是病会忽然生,为关心我的健康,约定暂时且休息,隔得远一点,到七夕,大家再相见。今天还只是初二。目下我的口,我的手,我的……,又不得不暂时赋闲了。孤单惯了的人,索性孤单下去,这是可耐的。譬如没有吃过冰的人,虽然听说冰比凉水好,但他决不会在得冰吃以前有瘾,热极时,凉茶凉水仍然是可以解渴。但吃过一回,要戒绝,就比戒烟戒酒还要难于断根了。我顶同情于一个人的话,这话说在他的一种日记上,说是“一个人顶容易上瘾的嗜好,怕没有再比同恋人亲嘴的事情为坏了!吸大烟,喝酒,打吗啡针,都不会如此易于成癖。只要一个年青妇人的嘴唇,有一次在你粗糙的略有短短青胡子的边嘴贴了一秒钟,你就永远只会在这一件事上思索那味道去了。”我是只思索六姐那嘴唇的味道么?我还能思索别的许多的事情。在六姐给我的印象中,我是可以咀嚼出为六姐将温柔浸透了的甜味的。这一来,教我怎么办?

为六姐写信。只是一句话,信是那样的:

姐:昨天定的约,我可办不到。

没有回信,三点钟来电话了。

“得你的信了,我明白你急。”

“你明白我你就来,或者我——”

“不,好弟弟,不要这样吧。你应当休息一下才是事。天气太热了。你瞧你身子多坏。你不听我话,好好的,坐在家中睡,又胡思乱想,我是不高兴的。”

“我想为了你高兴,我只有同你在一块。”

“那不成。”

“那不成,我要闷死了。”

“何苦?”

从电话中,听出六姐是有转心模样了,我又加了一点儿什么。

“姐,你不来,我就一个人要哭。”

“难道就要我终日在你身边么?”

“这于你是办得到的好事,你就办,不然,我也不敢怨你,但我自己有权利摧残我自己。”

“天哟!你真——我来,我来,明天来,好不好?”

“那今天我怎么过?”

“啐!你又不是我的老子——下午六点钟来吧。”

“好极了。我不是你的老子,你却是我的冤家。你不来,我就……”

“懒同你说了。”

六姐把机挂上了。今天才初二,我们是约定初七才见,因为怕不能守约,还在当时发了一个小小牙痛咒,然而破例的是我们两个人,要应咒,应当是她疼上牙我疼下牙的。但只要是眼前有六姐在身边,在将来,就让我一个人来受这牙痛的天罚,又有什么要紧?倘若是,我们的聚合,是用寿命或者别的可以打兑得来时,就是损失未来一年幸福兑换目下一天偎傍我也情愿的。

简直是用要挟法子样六姐哄来,答应后,我忘了天气的酷热。到市场去为六姐买她爱吃的橘子。把买回的橘子放在冰上头,好让六姐来时吃那冰橘子,我又吃那吃过冰橘子的六姐的嘴唇。

没有钟也没有表的我,把我自己的脉搏来计算时间的脚步。我算到这时六姐是在做些什么事,又算到在洗脸,又算到在……又算到在……

院子中有了我所熟习的脚步,六姐在我还没有算到上车子的时节已到我的房中了。我又惊又喜,说不出话发了呆。

“一个人在做什么事?”

“我在等你,在计算你的打扮收拾的时间,不期望你这姐姐就来了。”

显然是六姐也不怕牙痛,才不到五点钟就来了,到这里时我知道我应做的事,我发了一种瘾,姐的伞还拿在手上,我就缠着姐的腰身了。

“嗐!你是这样怎么得了?”

我不必对这话答复。这话又不是问我,又不是同我商量什么事,又不是厌烦我而说的。我能看得出的是六姐,因我有形无形的友谊的重量压到挣扎不能的情境里,正如同我屈服于她那温柔管束下一样:我们互相成了囚犯也成了财主,我们都没有自己存在了。

……

天夜下来了。在平常也有天夜时,不过在我全生活的过去每一个天夜都不同今天的薄暮。

我不爱看这灰色的天空。我更不是为了欢喜看在这灰色天空里像一块黑绒抛来抛去的蝙蝠的飞翔。我陪六姐坐在这小院子中,是要等星子。星子出来时;让在银河旁的牵牛织女星看到我们的亲嘴,作为报它往年七夕夜里对我示威的仇。再过几日的七夕,我们同星子是只有各行各的事,关于示威应当二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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