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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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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客中很少有人注意到正在等候火车的米洛达尔和柯,虽然机器人站长吸引了摄影师的注意力——火车上不知何故禁止使用现代镜头,而向所有的摄影爱好者提供苏联时期出品的“费德”牌和“斯麦纳”牌照相机,这种照相机一般什么都照不下来,里面的胶卷不是卡住就是扭歪,要不然干脆就不上卷。不过这都无关紧要,因为待旅游结束时,照相机和胶卷统统都要没收。

米洛达尔打量了柯一眼。她事实上已经冻僵了。眼镜下面露着红鼻尖,瘦削的身子瑟缩直抖。

米洛达尔也使劲哆嗦着身子,他的眼镜很大,只露着下巴颏。

列车一下子就停稳了。

米洛达尔和柯走上第一节车厢,这是一节普通车厢,虽说式样古老,窗户开得很窄。车厢的一侧有一条狭窄的走廊,各个包厢的木门都朝向走廊。车厢十分陈旧,疏于保养,仿佛是从垃圾场上找来的,而不是两年前才出厂。

一位雄赳赳留口髭的列车员,穿着准军事化的蓝色制服,戴一顶黑帽了,把两位新旅客迎进车厢过道,一言不发把他们送进1号包厢,顺手关门的动作果断默契,柯立即明白了:他事先得到了通知,也许,跟米洛达尔是同一部门的同事。

“他们在3号包厢,5号和6号座。上车后没有出包厢门,如果不算姑娘两次上卫生间的话。”

“你们行驶多长时间了?”米洛达尔问道。看来,他记性不好,或者是验证列车员是否健忘。

“2小时40分钟。”列车员回答。

“他们的车票完好吗?”

“完好。”

“我想也是这样。”米洛达尔特别郑重其事。

“请您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我会叫您的。”他对列车员说道。

待列车员离开包厢,米洛达尔对姑娘说:

“我们不知道有多少时间,也许屈指可数。我可以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在往后的事件中,将由你来扮演主要角色。当然,我不希望这样,我不信任你,鬼知道,你的身体和你的心里藏着些什么,但是我别无选择。”

“您怎么想,局长?”

“你马上到薇罗尼卡坐的那个包厢去。”

“干吗?”

“你去代替她。”

“为什么要这样?”

“你将成为薇罗尼卡,而我们将把薇罗尼卡送回儿童岛去。”

“但是这不可能!”

“对银河系警察局来说,没有任何不可能的事情。”米洛达尔反驳道。

他背靠窗户站着,两拳抵在大腿上,像一只斗公鸡。

“好吧,”柯说,她当然早已明白,局长带她到科拉半岛来并不是因为爱上了她,“那么请您把我的角色说得更详细些。”

“现在列车员把假体育教师从包厢中诱开。你就进到包厢里去,你有一分钟,也许两分钟时间,你应当告诉薇罗尼卡,她真正的爱人正躺在彼得罗扎沃茨克的太平间里,如果她愿意,可以去看看他的尸体……”

“局长!”柯气愤地打断他的话,一不要老想表现得比您实际上更厚颜无耻。”

“我尽力而为吧,”米洛达尔讪笑着说,“关键在于你要占据薇罗尼卡的位置。她同我一起下车,而你同假阿尔焦姆继续旅行。”

“您疯了吗!他会识破我的。”

“回答得好极了,”米洛达尔高兴地说道,“其他任何一位姑娘处于你的位置都会叫起来,说她一同这个恶魔单独待在一起就会害怕得要死,会晕过去。而让你不安的只是这个问题的事务方面……”

“我也害怕,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向您说出来。”

“晚了!你已经同意了。”

“不!”

“你想想吧,现在一切都操在你的手上,既可以为你曾经爱过的阿尔焦姆报仇,又可以拯救你的女友,她不如你能应付类似的情况,会比你更快地死掉。”

“这么说来,我也会死去,只不过是晚一点喽?”

“为什么不呢?”局长觉得她问得奇怪,一当然,你将要完成的第一项任务极其危险,我自己也曾经再三掂量,最好还是不要接受它。”

“那么我会接受吗?”

“我还没有说完所有的理由,”米洛达尔说着坐到姑娘身边的光板铺位上,“除了复仇和拯救薇罗尼卡之外,你应该做你一生中最喜欢的事情。你是个冒险家,柯!”

“您怎么敢说这种话?”

“我敢,因为银河系警察局特别小组在最近几个小时之内调阅了你的人事档案和病历。我知道,你的身体素质优于岛上所有的孤儿,而且你的体能并不是来自不可思议的先天秉赋,而是因为你总是在各方面都想争第一,当其他人都在准备睡觉的时候,你却去绕湖边跑步或者举杠铃。是吗?”

“这都是在过去。”

“谁在三九隆冬……”

“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局长,”姑娘斩钉截铁地说,“这些事并不是我干的,也不是在这里干的。”

“回答得好,”局长赞同地说,“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了吧?”

“不,我还是不明白,因为你反正不信任我。”

“比起儿童岛其他的学生来,我更信任你,也就是基本信任。不过我没有办法,你应该去代替薇罗尼卡,因为你长得像她,非常像,甚至连眼睛的颜色都不差分毫。此外,你了解儿童岛和薇罗尼卡的一切——我们简直找不出另外一个人来取代你。”

“嗨,我也不是如您说的那样像她。”

“我相信,那个假冒的体育教师肯定分辨不出你们两个人。”

“肯定行不通的。我是金发,她是黑发。”

局长心中暗暗笑了一下。他喜欢这个姑娘:她没有歇斯底里大发作,而是考虑那个不明身分的恶棍会不会在她身上识破掉包计。

“我们会让你变成黑发。”局长不容她反侮。他在包厢刨工粗糙的墙上按了一下不易发觉的按键,那个列车员就像已经等候在门边似地马上就进来了。

“你行动吧。”米洛达尔命令道。

列车员打开一个小箱子——里面有医疗器械以及一些软管、小瓶子和药片等等。

“请您闭上眼睛。”列车员对姑娘说道。

姑娘闭上眼睛,但是,因为没有禁止她说话,她向米洛达尔问道:“您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逮捕假阿尔焦姆?他会把一切都告诉您的。”

“你相信他会说吗?你知道,其他星球的侦探更多的是自杀,而不是毫发无损地落到我们手上吗?如果他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个机器人呢?我们能从他的嘴里得到什么?如果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地球上来干什么——他的具体任务是靠临时交代而不是事先布置的呢?前功尽弃的风险太大了……”

列车员用一块布围在柯的下巴下面,似乎要给她洗脸洗头。他开始在她的皮肤上涂抹,接着往头发上倒了一种液体。列车员的手指又长又灵活——像晰蜴似地在发间往来穿行。

“有人不惜一切气力要从儿童岛偷走一个姑娘。为了什么?他需要她干什么?我担心你一下子弄不清楚。”

“我要弄清楚吗?”

“当然,你应该帮助银河中心和地球自身的司法部门,帮助正义和高尚的事业。”

“如果我不是地球姑娘甚至与地球敌对,又当如何呢?要知道这都是您告诉我的。”

“我们会给你地球公民权。”局长说道。

“如果我需要它……”

“说吧,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小事一桩。您应当打听清楚,我叫什么名字,谁是我的父母,以及我为什么会流落到儿童岛上。”

“我们正在努力……”

“您一点也不努力!您对这件事情一向拖拖拉拉,敷衍塞责。”

“好的,我发誓,我要亲自处理这个问题。”

“不,局长,不对。不是要您处理,而是要您解决。请发誓。”

“怎么发?”

“我以银河系所有星球和所有我亲近亲爱的人的生命发昏……”

“我以银河系所有星球和所有我亲近亲爱的人的生命发誓……”

“我要查明我的侦探柯的真实姓名和身世。”

“我要查明我的侦探柯的真实姓名和身世。现在你的小心眼儿满足了?”

“镜子在哪里?”

列车员递给柯一面镜子。

从镜子里面看着她的是薇罗尼卡。

“见鬼!”姑娘大吃一惊,“您身手不凡。”

“如果你留下来为我工作,”局长说道,“你就能学会这一招,还能学会许多其他的技能。”

“谢谢,我考虑考虑,”柯答道,“我们接下来怎么演?”

“接下来你要换装,拿着,”局长把一包衣服抛到铺位上,“这是你在教养院的校服,全都预见到了。”

在柯换衣服的时候,米洛达尔转身看着窗外接着说道:

“列车员马上就要把假阿尔焦姆叫到走廊上来。待他一向我发出信号,你就出去溜进薇罗尼卡的包厢。进去之后,你要让她相信阿尔焦姆已经死去,你来代替她……再往下你就见机而行……”

“要是她不同意呢?”

“你应该说服她同意。”

柯张开嘴想继续辩解,但是米洛达尔只是催促她抓紧时间赶快离去。

“你去吧,”他命令道,“现在就要把绑架者引开了,你只有3分钟的时间用来说服薇罗尼卡。接下去就由你前往勾引人要带你去的地方……”

“他不是我的勾引者!”

“接下去就是你的了。”

“受勾引对我来说还太早了点!”

“是谁告诉你的?”米洛达尔惊奇地说,“世界上最令人愉快的事莫过于跟一个可尊敬的男人单独相处时心花怒放了。”

“可那是个可尊敬的男人吗?”柯问道。

“别厚着脸皮贫嘴了,”米洛达尔叫道,“我们没有时间争吵,你就忍一忍吧。”

“这是什么?”柯看见了一截闪着金属光泽的小管子。

“是探测器,我们要知道你的位置。”

“您会来帮助我吗?”

“如果有这种可能性的话。不过我们将同你保持联系,你可以认为自己是银河系警察局一名享有充分权利的侦探,现在是第一次执行自己的任务。”

但是,柯并不轻易为这些漂亮言辞所打动。

“我倒是愿意这样认为。可是您,您在事实上把我当成一名侦探吗?”

“我们又能怎么办?”局长生气地问道,“同时你也记住,我们也将严格按照法律追究你的责任。”

“不过请您考虑到我是一个未成年人,您也没有权利派我去执行危险任务。”

“你是自愿请缨的!”局长宣布说。

“是吗?”

列车员朝里看了看,低声告知一切就绪。

“你就坐在这里,别出声,屏住呼吸!”米洛达尔命令道。

“您会记住自己的诺言吗?”姑娘问道。

“我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事情。”局长保证。

“你可别想着说几句空话就能敷衍我。”柯说着猛地用双手把乌黑的头发往后一捋。米洛达尔微微一笑,他喜欢这个姑娘,看来,她将要为他工作。而她一旦为他工作,那干部局的主管工作人员一定会查清她的来历——他们见多识广,神通广大,远非儿童岛那帮人所能相比。

通向走廊的门稍微打开一点。柯竖起耳朵听着。幸而她的听力极好,不比米洛达尔使用的录音机差。

有3个人从过道走进走廊。他们相跟着从包厢半开着的门边走过,所以柯能够看见他们。一位头戴红帽圈蓝色制帽的军官走在最前面。他的衣领上有两枚长方形的搪瓷领章闪闪发光,袖口上缝着一枚金色的椭圆形标识,有一柄剑直插其上。军官身后跟着两名士兵,戴着同样的帽子,但是穿着制式大衣,手持步枪。

“检查证件了!”军官嗓音宏亮地叫道,“检查内务人民委员部机关颁发的证件。”

其中一名士兵看了看包厢里的柯,米洛达尔挥了挥手,“好了,”他说道,“往下查吧。”

听得出来,纠察队站到了需要的包厢门口。

军官厉声说道:“你们的证件,公民们!”

“什么证件啊!”一个声音嘶哑的男人生气地说道。他的嗓音一点也不像体育教师的嗓音。这一下绑架者失算了。难道薇罗尼卡情迷心窍,连这一点也没有发现吗?

“你们的火车现在通过非开放地带,”军官通知说,“昨天我们就抓获了三十来名芬兰和德国间谍,他们都被枪毙了。我希望你们不要步他们的后尘。”

“您不是疯了吧!”体育教师喊道。

“会见内务人民委员部工作人员和检查证件都要计人票价的,”列车员委婉地解释道,“如果你们同意在发展中的环境里度你们的蜜月,你们就应该容忍某些不方便,这样才能感受到旅行的真实性。我应该正式通知你们,在总共只占10分钟的证件检查期间,将向你们提供不纯的酒精饮料、咸黄瓜加一块真正的黑麦面包。询问价格计人你们的差旅费中。所以请多关照。”

“您担保这种胡搅蛮缠不超过10分钟?”年轻人不相信地问。

“一切都取决于您。您可能早一点返回,也可能在内务人民委员部多耽搁些时间。”军官笑了,两位士兵也一齐笑了。

体育教师哼了哼,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他根本不觉得好笑。

“我很快就会回来。”他说道,显然是说给薇罗尼卡听的。柯没有听见她回答。

过了半分钟,这一行人由军官领着出了包厢。

“到时候了!”米洛达尔命令道,“如果顺利,我们在银河中心会面。”

“这么说,您认为这是一次非地球行动?”

“你有怀疑吗?去吧,我的姑娘。”米洛达尔把姑娘推向门口。

列车员已经在等候了。

他推着柯走进了3号包厢的门口,开开门,把柯推了进去,又把门关上。

柯拉站在包厢中间看着薇罗尼卡。薇罗尼卡没有发现她,她坐在木板铺上,望着装有一根根竖铁条的窗户。窗外长长的极夜刚刚降临。

“薇罗尼卡,”柯呼唤着朋友的名字,,“是我,柯。”

薇罗尼卡跳起来,头碰到了上铺,但是她顾不得痛。她扑向柯,叫喊着与她抱成一团。

“是你来了!你是来救我的,是吗?真幸运,真幸运……”

“我同局长在火车上,我们找到了你。”

“柯,我要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情,”薇罗尼卡激动地说道,“这个阿尔焦姆根本不是那个阿尔焦姆,他是另外一个人,经过乔装打扮冒名顶替的。我真害怕,我怕他会杀死我,我怕他们杀死了阿尔焦姆……我害怕极了,你快带我离开这里吧!”

柯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她真走运,当然,可以说是太走运了。薇罗尼卡自己看出了掉包计。不用费口舌劝说她央求她叫她相信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残酷无情,他是另一个人……他其实不了解我……他太可怕了……我们躲到哪里去?”

“你说清楚些,我必须知道。”

“你什么都不必知道!”薇罗尼卡大声说道,“我们俩应该趁他回来之前一起逃走。”

“那你为什么会同意跟他逃出儿童岛呢?”

“我是跟阿尔焦姆一起出逃的,况且半夜里黑灯瞎火也想不到是换了一个人,到后来发现时已经晚了。”

柯想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对薇罗尼卡解释清楚,但是局长很可能在门边偷听到了,做出了另外的决定。

他稍稍拉开门,说道:“柯,薇罗尼卡该走了,记住,你代替她留下。”

“啊,不!她会认出你来杀死你的!”薇罗尼卡担心地说,“不能把柯留给他,他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薇罗尼卡,”米洛达尔不耐烦地两腿交替站在门口说道,“你仔细看看自己的朋友,她的身上没有什么让你感到奇怪的地方吗?”

“柯……柯,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黑头发了?你的鼻孔怎么也变大了?”

“为什么你的牙齿这么长啊,外婆?”米洛达尔模仿薇罗尼卡的声调说道,“为了吃掉你,小红帽,那么,薇罗尼卡,赶快到我的包厢去吧。阿尔托宁太太等你好久了。”

“那阿尔焦姆呢?阿尔焦姆在哪里?”

“走吧,我把一切全都告诉你。”

“但是不能把柯留在这里!这非常危险。我领教过他有多危险。”

“这是我同柯的事情。”米洛达尔冷冰冰地说道。

薇罗尼卡慢慢探过身去拿过自己的小包。她一旦服从谁,就很容易顺时认命。

“你疯了吗?你什么也别拿!难道你想毁掉柯吗?不能让他着出破绽,发现你们掉了个个儿。”局长解释道。

直到这时,薇罗尼卡才彻底明白,她这位谦逊的朋友是自觉地走上了银河系战争之路。

她吻了吻柯,飞快地说道:“好好爱惜我的小包,别太浪费口红……”

薇罗尼卡是个节俭的姑娘,甚至在这种节骨眼上她还想着口红。

然而,她没来得及说更多的话。

局长拉起了她的手,结实的木板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柯一个人留在了冰冷的空包厢里。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她都来不及害怕或者想一想——老实说,她要这一切有什么用啊?

她抓过薇罗尼卡的小包……把包打开——需要知道,你的包里有些什么。至少,不要向旅伴借梳子或者牙刷,既然你有自己的。

小包里的东西都是最普通的,眼儿童岛规定的孤儿们的小包一样。所有的东西柯不得不留在教养院里的包里也都有。至少,可以装作这些都是你的东西,连牙刷也是你的,还有一卷布巾、必须的消毒棉以及记事本等等。其中夹着一张便条:“今天天黑时我在老地方等着。阿。”一笔斜体字,大写的“阿”字道劲有力,比其他的字都大……

这时,冒牌的阿尔焦姆走进了包厢,他看也不看薇罗尼卡,重重地坐到铺板上,朝后仰起了头。

“鬼知道他们搞些什么名堂,真卑鄙。”他闭上眼睛说道。他长得非常像阿尔焦姆,不过,当然,他不是阿尔焦姆——要区分这两个年轻人很容易。

“你上哪儿去了?”柯问道,她猜想米洛达尔一定坐在1号包厢里听录音机是否工作正常一一柯同假阿尔焦姆说的每一个词、发出的每一声气息,都输入计算机进行分析。

“这是耍弄白痴的把戏,”体育教师眼皮也不抬地说道,“我被拉到旁边的那节车厢,是一节空车厢,木地板上铺着干草,中间有一只大盆,盆底放着一只长颈大玻璃瓶,瓶边放着咸……这种东西叫什么来着……成黄瓜,还有装着各种饮料的玻璃杯。他们说,就用这种折磨代替审讯……啊,那种折磨真可怕!”

“你为什么不拒绝呢?”柯拉想让谈话继续下去——检验检验,她是否会怀疑他面前的这个“薇罗尼卡”。

“我不知道——这是习惯作法还是真地检查证件?”

“难道你有证件吗?”柯问道。在地球上不需要证件,中央计算机认识地球上所有的50亿居民,只消把手指放进一只手镯,这种手镯每个警察都带着,形迹可疑的人就会要么洗清嫌疑,要么被请进警察局。

“我只好走一趟遥远的星球,”年轻人说道,“那里需要证件。我去弄它几套。”

撒谎,柯想道。连准确地说话都还没学会。现在谁还说“弄证件”?

柯看着自己的旅伴,此刻面对着他,她的心已经不像他刚刚回来时那样咚咚地跳了。要么是因为他没有表示出丝毫怀疑,要么是因为她是在地球上,是在科拉半岛——北极的秋季风光暗淡下来,融入窗外昏暗的夜色之中,车轮和谐地、有节奏地撞击着铁轨,包厢顶部黑色的圆喇叭里沙沙地流出不甚熟悉的使人振奋的进行曲,恰巧现在扩音器里悲壮地唱道:“无论海洋,无论陆地,都不能把我们阻挡,不论冰坚,不论云密,都不能让我们畏惧。祖国的旗帜,是心中的火炬,我们世世代代,永远高举!”

阿尔焦姆(总不能老是叫他伪阿尔焦姆或者假阿尔焦姆吧)也听到了这首进行曲,嘟哝着说:“整个星球都是神经衰弱病人,你怎么能住在这里?”

“我不知道应该住在哪里,”柯回答道,“很可能,我的星球比这个好。”

“你想不想找到自己真正的家呀?”

“谁能不想呢?”

“那么我向你提个建议,”阿尔焦姆说道,他的两颊还是红红的,舌头不太好使,但是盯着柯的脸蛋的目光却是清醒而冷静的,“你怎么想,我亲爱的,怎样才能尽快离开这个星球?”

“这怎么能办得到啊?”柯惊讶地问道。

“这跟你没有关系。我保证让你躲开追捕,我保证爱你照顾你,我保证带你回到你可怜的父母身边去,回到你亲爱的城堡里去,那里有你的奴隶和仆人。”

“阿尔焦姆,你说些什么呀?什么奴隶和仆人啊?”

“我从来不说空话,”阿尔焦姆想说一句成语,但是说错了话,显然,是仓促之间教给他的,“如果我有情报的话,我就能办到。”

“你干吗不早说?”

“先前不能说,怕你会说漏嘴。”

“那现在呢?”

“现在他们已经追不上我们了。”

“为什么?”

“这里可是隔墙有耳。我们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便衣侦探。不过如果你相信我的爱,亲爱的,你就应该听我的安排。要不然你就会毁了自己,又会连累到我。你爱我吗?”

“当然……”

“我听你说话的口气不太肯定,你跟在岛上时相比完全变了个人。刚才这几分钟的功夫你的变化太大了——有什么事情让你不放心啊?你对我失去信心了吗?”

他把温暖的手掌重重地放到柯的膝盖上。她的心里一阵发紧,但是不让自己表现出丝毫害怕来。

“你做好准备,我们马上离开这列火车。”他说道。

他的手像主人似地悄悄地顺着河的大腿往上摸去。这使她无法忍受,蹭地站起来,后脑勺碰到上铺的边缘,疼得她“啊呀”直叫。

“你怎么啦?你不爱我了吗?”阿尔焦姆生气地说。

“疼死我了!”柯答道,“我碰头了,疼死了……你最好可怜可怜我吧”

“我求之不得。”年轻人说道,柯反而后悔说错了话,不该求他可怜自己。她的追求者当即用有力的双手抓住了她,把她搂到自己胸前。

“啊,别这样,我正疼着呢!”柯惊恐地高声叫道,而且,追求者的嘴里还喷出强烈的大蒜气味。

然而,她的话并不能制止阿尔焦姆,他疯狂地吻着她的面颊,鬓角,一点一点逼近她的嘴唇,柯绝望地摇着头,躲避他的亲吻。她明白,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她正准备咬阿尔焦姆一口,火车突然急刹车。由于车刹得太猛,阿尔焦姆和柯一起摔在地板上,柯趁机挣脱,问到门口。

现在轮到阿尔焦姆抱怨了,他揉着后脑勺,含糊不清地骂了句什么。扩音器中的歌声戛然而止,响起咝咝的声音,一个毫无热情的声音说道:

“尊敬的旅客和游客同志们,我们的列车轧死了一群集中营的逃犯,这是他们罪有应得。请原谅这短暂的不便。过1小时20分钟,我们将在基洛夫斯克停留,车站的食堂将向您提供热量充足的集中营食物,第一道菜是北极鹿尾丝汤,第二道菜是烤麦麸鲑鱼。谢谢光临。”

这时,柯已经稳稳地站到了门口,阿尔焦姆只好放弃把姑娘抱紧在宽厚的胸前的念头。

“你刚开始说我们接下去怎么办?”柯大声说,她希望这样米洛达尔能够更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你别这么大声嚷嚷行不行啊!”体育教师恶狠狠地对她说道,“全列车都听到了,车上的间壁都是胶合板的。”

“可是车厢这么吭当吭当直响,甚至连我都听不清你说的话。”柯答道。

“那么你往前走走,靠我近一些。”阿尔焦姆不怀好意地怪笑着说。

“我们还是不要跑题,”柯说道,“我坐这趟怪车坐烦了。我们把万事万物都可以拿来消遣,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大游乐场。冻土带的各个集中营,是供旅游者消遣的;奥斯威辛集中营是供金牛座的旅游者开眼的。要照我的意思,我肯定取缔这种乱七八糟的胡闹。”

“哎呀,你真是聪明绝顶,”体育教师说道,“我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就是不爱动脑子想事情,我亲爱的。”柯斗胆说道。

“等等,等你嫁给我之后,你该对我唠叨另外的话了。”

“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呀?”

“因为你爱我,你亲口说的。”

“那是我约会时……在树林里……一时冲动,随口说的。”

“要我把你写的纸条拿给你看吗?”

“不必了,”柯制止他说,“我所有的纸条我都记得,我的幽默感极强。”

当下柯的全身都感受到了米洛达尔局长的气愤和激怒。她差一点就要毁了整个行动!年轻人惊奇地张着嘴看着她。

“你完全变了,”他说道,“我都认不出你了!也许,你被哪个凶神恶煞附体了?”

“这个玩笑太愚蠢了,”柯答道,“我没想到会从你的嘴里听到这种愚蠢的话。”

“我的话愚蠢吗?你凭什么证明?”

“我不需要任何证明,”柯说道,“我不喜欢别人向我表白爱情,把我从儿童岛里偷着带出来,然后又对我说粗话。你别忘了,我是未成年人,我还是个孩子。要是我现在叫喊起来,你马上就会被逮捕。”

“不能逮捕我,我现在是内务人民委员部别季金少校的私人朋友和酒友。”阿尔焦姆答道。

“呵,看你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柯叹了口气说道,“我干嘛同意跟着你逃跑啊?”

“因为你喜欢同我接吻,”阿尔焦姆真诚地说,“而且你急于嫁给我。”

“好吧,就算是我同意,”柯说道,她不想把关系弄僵,“可是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呢?”

“到一个离这里很遥远的地方,那里有人在等候我们。我们在那里会大受欢迎。”

“我们怎么去呀?”

“你稍微忍耐一下,我亲爱的未婚妻。”阿尔焦姆说道。

柯背靠门站着,她听见有人在走廊上走过,喝醉了酒的大呼小叫盖过了车轮碾轧和车厢摇晃的噪声。

“在这列火车上,”体育教师对她说道,“有一节车厢叫‘餐车’。你想象得到吗?温室厕所还是香味广播员,反正都一样。”

体育教师看了看上铺,从上面拿出一个小小的仪器。把仪器打开,用仪器里发出的一道蓝光在包厢的顶棚上照了一圈。顶棚上出现了一圈圆形的细缝。

“你干什么呀?”柯问道,她想引起局长的注意。

“别吭声!”

“我们要从车顶上钻出去吗?”

体育教师踹了柯一脚,她被踹得坐到了地板上。

“你竟然用脚踹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她大声叫道。

“我将用接吻来赎罪!”体育教师应声答道。

他把一只手伸到顶棚下面,被蓝光划出的圆圈沉重地掉了下来。体育教师低声对柯说:

“快帮帮我,别像个傻瓜似的站着!”

何接住圆板不让它掉到地板上。

从火车顶棚上切割下来的圆板很沉,边缘还热得烫手。

它从柯的手上落下——何况她并没有用力抓牢它——很响地拍到地板上。

“白痴!”阿尔焦姆一怒之下骂道,一这还是老天爷派给我的未婚妻?”

“我不知道是谁派我来的,不过我担心是把收件人弄错了。你不是我的英雄,非我所爱。”

“这是文学作品中的话吗?”

“这是生活,这是严酷的生活现实。”

“你现在不爱我已经晚了。”阿尔焦姆说。

“不爱什么时候都不晚,尤其是发现这个人不是你所等待的人之后。”

“你这是想说什么?”

“随便你怎么理解。”何说。

“你拒绝跟我走吗?”

“我不过是害怕!我们一钻出车顶,就会被警卫打伤。”

“这由我来负责,”阿尔焦姆说道,“3分钟之后开始行动。地球上还没有能够阻止我们的力量。”

这才是撒谎哩,柯想道。问题在于这种力量是否想阻止你。最好不要阻止!

这时柯觉得,她根本不希望这一奇遇尽快结束。

“你且放宽心跟我走吧,”体育教师小声说道,“我有好些有权势有地位的朋友,他们不会让我们受委屈的。”

这时,车厢里光线暗下来——一阵浓烟遮住了窗户。

“是时候了!”体育教师激动地说。他以一个有力的动作攀上去,跳上车顶——浓烈呛人的烟雾通过车厢顶部的圆洞泻进来。

柯看见体育教师的一只手——他把手伸进车厢,帮她钻出去。

柯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体育教师叫道:

“抓住别松开!”

他像技巧运动员上举自己的女搭档让她做单身倒立动作一样,猛地把她往上一提,甚至连柯也不明白,她是怎么样飞到车顶上的。

她咳嗽起来。火车呼啸着,在浓烟中减速穿行。

“遇上森林大火了吗?”柯问道。

“别说话!”

这时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绳梯的末端,绳梯晃动着,似乎是邀请他们攀登。

“你先上!”体育教师命令道,“我拽着梯尾。”

柯顺从地攀上了绳梯。

尽管车厢两边晃动,火车还在继续滑行,似乎害怕迷路似地发出绝望的笛鸣。体育教师一直熟练地抓牢绳梯,使柯得以在烟雾中快速上爬。她数着梯级——10、12、13……在第15级上,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往上提。柯心里清楚,如果能够脱身,这将是她生命中最新的成就。

一——二!——柯进到了一架直升机的机舱,机舱里也是烟雾。

她看见几个人的身影伏在发亮的圆形下舱口边上,正在往上拽绳梯。尽管发动机轰呜作响,柯听见下面人声熙攘,甚至夹杂着射击的枪声。但是这时直升机陡然上升。

直升机上的人帮助体育教师爬进了机舱。

机舱门关上了。

体育教师四面环顾着寻找柯。看见柯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没事吧?”“谢谢。可是我们现在在哪里?”

柯看清楚,直升机上其余的乘客都穿着橙黄色的工作服。“我和你都成了光荣的森林消防队员的客人,”阿尔焦姆答道,“他们发现森林起火,就帮助我们活着逃出了火场。”

“想得真妙,”柯说道,“不过他们马上会查明事情的真相,该把我们抓起来了。”

“走着瞧吧,”一个穿橙黄色工作服的人答道,“我们可是真正的消防员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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