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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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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宿醉方醒,头疼如裂。

这里是什么地方?

楚留香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躺了半天,才回想起昨夜兰花仙子死后,自己便在一间小酒铺里喝酒,接着南宫斩好像来了,好像也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于是两个人便一 起喝酒,喝得醉熏熏的时候,就想到街上去淋雨,走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楼时,就有几个人将他们扶了进去,好像还有几个很妖艳的女人,然后,他就什么也记不起 来了……

楚留香扭了扭几乎僵硬的脑袋,这才发现自己是睡在一张又软又香的床上,他忍不住睁开一线干涩的眼皮,看见的是一个粉红色的帐顶,粉红的锦绣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

楚留香又忍不住转过头去。

落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美丽而妩媚的脸,嫣红的面颊上带着醉人的甜笑,仿佛仍然好梦未醒。

一条光滑、柔软的手臂,轻轻放在楚留香的胸膛上,薄薄的指甲上涂着一层鲜红的凤仙花汁。

看见这样一只手,楚留香已可想像得到,她全身也必是赤裸而迷人的。

但楚留香却已不敢再想下去,就好像中了箭的兔子般,突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虽然有些凌乱,但某些地方却不像被人动过的痕迹,他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不禁苦笑。

一个人实在不该喝醉酒的。

他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悄悄起身,正也准备悄悄地走人。

但他的脚刚套上鞋子,身后已传来一个轻柔迷人的声音,吃吃笑道:“公子就算要走,也不用这么小心呀,倒像是做贼似的!”

原来她一直是在装睡。

楚留香只有苦笑,道:“我只是见你睡得太熟,生怕吵醒了你。”

她媚眼流波,腻声道:“是么?”

楚留香只有干咳了一声,道:“多谢姑娘昨夜盛情款待,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这句话说完,他已准备脚底开溜了。

只听她在后面娇唤一声:“公子——”

楚留香立刻想起某些事情做完之后是要付钱的,虽然这件事情他其实也并没有做,但他还是乖乖的将一锭足够多的银子放在桌上,这次他再要走时,身后果然再没有了声音。

一直出了门口,他才吐出口气。

忽听隔壁房里传出一个年青女人大声叫道:“你这个负心汉,姑娘我服侍了你一个晚上,你想这么没良心的一走了之,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在某些人眼里,你有没有良心,良心有多少,就全看你给的银子有多少。

——什么时候银子已成为衡量一个人良心存在的重要标准?!

楚留香正觉得好笑,又有些想哭时,突听“砰”的一声,只见隔壁的房门已被人一掌劈成八块。

整个楼里忽然没有了声音。

刚才年青女人的尖叫声也吓得立刻停止。

一个全身黑衣,左手拿着一把黑色的刀的中年人,从破碎的门里大步走出来,脸色铁青,目光更好像要杀人。

这个“负心汉”竟是南宫斩。

他显然昨天晚上也醉得一一塌糊涂,结果被人搬进了青楼都不知道,等醒来要走时,那青楼女子却跟他纠缠不休,南宫斩自然不是楚留香这么好打发的人,一怒之下,就把所有的脾气发在了房门上。

南宫斩也看见了楚留香,怔了怔,铁青的脸色忽然又有些发紫。

楚留香也忍不住一只手摸了摸鼻子,扭过头去。

两个人的脸色都显得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满脸脂粉还是掩饰不住满脸皱纹的鸨母,带着七八个年青力壮的龟奴奔上来,显然是想看看是哪个混蛋办完事不给钱还敢砸东西。

龟奴们手里都拿着棍子、板凳、菜刀,他们已准备将这个敢来白玩姑娘的人变成残废。

南宫斩突然抬头冷冷瞧了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冰冷锐利如刀锋!

龟奴们一触及这目光,立刻全都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手里的棍子、板凳、菜刀竟都不由自主的悄悄放下来。本来还准备指手画脚、破口大骂的鸨母,此刻也钉子般定在原地,满脸的脂粉也无法掩住内心的恐惧。

这个人昨天夜里还醉得像只任何人都可以一脚踢死的醉猫,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已看出这他绝不是好惹的,他手里那把黑色的刀要将你的脑袋切下来,也不过好像切豆腐一样。

他现在的气色,也好像正想将他们的脑袋像切豆腐一样切两个下来,好发泄一下他满腔的怒气!

楚留香却实在不愿多生事端,赶紧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抛到鸨母的手里,道:“他的帐我付了,你们走吧。”

鸨母立刻带着龟奴们见机而下。

临走时没有忘记说一声:“多谢这位大爷!”

南宫斩走过来,冷笑道:“好一个潇洒的大爷!”

楚留香只有苦笑,道:“你认为我不应该给们银子?”

南宫斩一点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冷冷道:“像她们这种出卖自己的身体、甘心下贱人,死一万个也不嫌多!”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中已露出憎恶之色。

楚留香瞧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许很对,只不过——在她们当中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心甘下贱的,在她们当中也有许多人是受到各种各样的压力,迫不得已、身不由己,她们也想脱离这种见不得人的日子,只是,没有人愿意帮助她们!——”

南宫斩垂下头去,目中忽然闪过一抹深深的痛苦悲哀之色,却不愿被楚留香看见。

——南宫斩心里是不是也有什么不愿为人所知的隐秘?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就算现在还没有,以后也一定会有。

只不过,有的人的秘密一辈子也没有人揭得穿,有的人的秘密才刚刚成为秘密,就被人瞪着眼睛抓了个现行。

一个男人逛青楼也并不能算是特别丢人的事情,何况这个男人还是醉得糊里糊涂的时候被人推进去的,更何况他还根本就什么事也没做过,这当然应该情有可原。只不过,就算女人心里也会这么想,男人心里也难免有点虚,总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能保密些就保密些,千万莫要被人知道了的好。

雨过天晴,这时已是午时前后,阳光却仍像容易害羞的小姑娘的脸,你去看她时,她却用背对着你,你走到她前面,以为这次可以看得清楚了,谁知她却又低下头去,让你空欢喜一场。

楚留香和南宫斩才刚刚出了这家青楼,忽然就发觉对面有两双很明亮的眼睛在瞪着他们。

两双眼睛里都带着惊讶和失望的表情。

青楼对面是一家规模极大的茶楼,这家茶楼居然将地点选择在青楼对面,可见老板若非大智若愚、思想独特之人,就必定是个色鬼。

茶楼上一个窗子打开着,窗子里露出两张少女的脸,美丽的脸上都长着一双明亮动人的眼睛。

一个是宇文慧,另一个竟是玉姗儿!

——她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她们看见楚留香和南宫斩从青楼里走出来,两张美丽的脸已有些发红,玉姗儿已扭过头去,宇文慧脸虽然红了,一双杏眼却还瞪着他们,眼睛里除了惊讶和失望,还带着几分怨怒之意。

就好像做错了事的人,南宫斩忽然开始咳嗽起来,楚留香一只手也拼命摸鼻子。

只不过,若是楚留香从青楼里走出来,绝没有人会觉得奇怪,若是刀霸南宫斩,就一定会有人忍不住要张口结舌了。

因为许多人都认为,南宫斩绝不会是那种贪恋女色的人。

甚至有人说,南宫斩对女人根本就没有兴趣,除了手中的刀,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事物人能够令他动心。

甚至有人说,南宫斩天生就是石头,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一个男人逛青楼被人发现,本已是件极糟糕的事,更糟糕的是,被熟人发现。

两个人用不着去看,也想得到对方的脸色必定好看得很。

就在他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时,蓦地,三匹白鬃骏马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横街上直奔而来,快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一阵风吹开了车窗的碧绿纱幔,他们虽然无法看见车窗里的人,却看见了一张风情万种、美艳绝伦的脸,一双宛如秋水横波般的眼睛仿佛也瞧了他们一眼。

只为了这轻轻一眼,也不知有多少男人心甘情愿跪倒在她的裙下,供她差遣。

如果说这个世上真有连楚留香也不能不动心的脸,那么一定是刚才见到的这张脸;如果说这个世上真有连楚留香也不能不心跳的眼睛,那么也一定是刚才见到的这双!

马行如龙,绝尘而去。

楚留香扭过头,忽然发现南宫斩目光竟还痴痴地凝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目光中带着一抹奇特的表情,刚才车厢里的人轻轻一瞥,莫非也将他的魂给勾走了——这位素来独来独往、铁石无情的大刀客这次竟莫非也动了心?

——他竟也会为一个女人而动心?!

只要还是一个人,就难免会有动情的一天!

楚留香正想说句玩笑话,南宫斩目光有意无意地瞅了茶楼上的宇文慧和玉玉姗儿一眼,已抢着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若是有缘,我们或许还会再见的!”

楚留香还未来得及说话,南宫斩已经大步如飞的向着刚才那辆马车驰去的方向去了。

无论如何,被自己的侄女发现自己从青楼里走出来,总不是一件体面的事。

南宫斩并不笨。所以溜得也很快。

楚留香心里只有苦笑——南宫斩走的倒是干脆,却把所有的烂摊子都推给了楚留香。

楚留香也实在很想一走了之,但就在这时,茶楼上的宇文慧忽然大叫了一声:“谁走谁就是大乌龟!”

乌龟临事总是缩着头的。

什么都好做,乌龟却做不得,何况还是大乌龟。

所以楚留香只有硬着头皮走进了对面的茶楼。

茶楼的生意居然很不错,楼上靠窗的一张桌上摆着一壶龙井,几碟点心,两个少女就坐在桌旁,看起来却好像无心饮食。

楚留香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来,微笑着道:“两位姑娘好。”

宇文慧板着脸,已抢着道:“我们不好!”

她也不知是在生谁的气——不过应该是楚留香的吧,看见楚留香从青楼里出来,她好像满肚子都是不痛快,至于她为什么会不痛快,也许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不过聪明的你应该已经想到了吧?

玉姗儿捂着嘴,偷偷笑。

楚留香只有苦笑,问道:“不知是谁得罪了你?”

宇文慧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楚留香只有用一只手摸了摸鼻子——每次他感到头痛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要用手摸摸鼻子。

半晌,他才问道:“是我么?不知我如何得罪了你?”

宇文慧虽然还是瞪着眼,一张脸上却忽然飞过两朵红云,咬着嘴唇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到那种地方去?”

“那种地方”指的自然就是刚才那家青楼,只不过楚留香就算去青楼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楚留香不禁叹了口气,但这口气却只是在心里。

他并不是笨蛋,有些事情他虽然明白,却也不能说出,更无力阻止。

他既不能接受别人的爱意,也无法阻止别人爱上他。

“我……”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宇文慧的话。

幸好就在这时,玉姗儿终于开口说话了,轻轻道:“慧妹,你放心好了,香帅绝不会是那种人,他一定是昨夜因兰姑娘的事悲伤过度,借酒消愁,结果喝得酩酊大醉,糊里糊涂去了哪里自己也不知道。”

楚留香用一种感激的眼神看着她,忽然发觉她实在是一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好姑娘,将来谁若是娶了她,一定是这个人的福气,一定不会后悔的——虽然她前面的“你放心好了”似乎含意深深,值得追究。

他再看着宇文慧时,心里不禁又叹了口气,一只手几乎又要忍不住去摸自己的鼻子了。

——这是一条虽可爱却很凶的母老虎,谁若是娶了她,这一辈子只怕都得像诸葛亮一样用诸葛巾包着头过日子,只要一个伺候不当,说不定就会被狠狠咬上一口。

——什么?!你说你不怕?你说打是亲、骂是爱,咬死你也无所谓?!^o^  宇文慧红着脸问道:“姗姐怎么知道他是哪种人?”

玉姗儿道:“我当然看得出……”

这句话还未说完,她的脸忽然也有些红了。她忽然发觉自己的这句话好像有些语病。

本来宇文慧也没有感觉出来,但一看到她微微发红的面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两转,立刻“大彻大悟,收获非浅”,失声道:“原来姗姐你也——”

玉姗儿马上打断了她的话,急着叫道:“我没有——!”

宇文慧却不肯放过她,娇笑道:“你若真没有的话,为什么脸会红?为什么要着急?”

她刚才还板着脸,此刻却笑如春花,好像眨眼间就把所有的不痛快都忘记了。

——唉,有人说少女的脾气就像天气,时好时坏。但我觉得这句话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天气尚可预测,少女的脾气却是谁也把握不住的。相信你也有同感吧?

她笑的样子,就像是刚刚抓住了一个小贼。

玉姗儿就好像是那个被抓住了的小贼,只恨不得把她多嘴的舌头割掉,但一双明如秋水般的眸子却不禁偷偷瞟了楚留香一眼,又赶紧将目光移开,似乎生怕被人发现,一张娇美如雪的面容却也已红如晚霞。

楚留香终于发觉自己不能不用手去摸鼻子了,另外还要再加上两声咳嗽,这才开口问道:“你们是到这里来喝茶的吗?”

宇文慧瞪了他一眼,道:“当然不是——谁有心情跑到这里来喝茶。”

楚留香只有苦笑。

只听玉姗儿轻轻道:“我们是来找你的,打听到你在……对面的消息后,我们便一直在这里等你。”

宇文慧冷冷道:“我们在这里等的好苦,你却在……在对面……逍遥快活!”

楚留香忽然倒了一杯茶,放到她的面前。

宇文慧秀眉一蹙,道:“干什么?”

楚留香苦笑道:“你把这杯茶喝了吧,就当是我向你陪罪,你也不要再跟我斗气,好不好?”

宇文慧哼了一声,道:“谁有功夫跟你斗气——”

她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却还是喝了一口楚留香倒的茶,脸色也随之好看多了。

忽听楚留香仿佛喃喃说道:“茶果然是可以去火清毒的……”

宇文慧几乎将刚喝进肚子里的一口茶都吐出来:“谁有火?!谁有毒?!——你才满身是火满身是毒!”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脸忽然有些红了。

玉姗儿竟也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就算楚留香满身是火满身是毒,相信也有许多人心甘情愿被他烧死被他毒死。

——她们是不是都着了楚留香的火、中了楚留香的毒?

楚留香一只手摸着鼻子——他头痛的时候要摸鼻子,思考的时候也要摸一摸鼻子的,头痛加思考的时候,更要摸着鼻子不放了。

“你们找我莫非有什么事?”

宇文慧道:“我没有,她有。”

楚留香的目光移向玉姗儿。

玉姗儿微微垂下螓首,面颊上带着三分羞涩,咬着嘴唇道:“首先我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若非香帅你多次相救,只怕我已根本见不到我父亲他老人家的面了——!”

楚留香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是你父亲是……”

宇文慧道:“姗姐的父亲就是我大伯宇文啸天!”

楚留香不禁怔了怔,忽然明白为什么那次玉姗儿夜闯藏剑山庄,骤听到宇文啸天的死询时,竟然如遭重击般晕厥倒地的原因了——原来宇文啸天竟是她的亲生父亲,父死女哀,这本是极自然的事。

但楚留香仔细一想,忽然又发现这里面有许多值得疑问的事。

宇文啸天岂非十几年前就已经因病去逝了,玉姗儿却为何说如果不是楚留香,她根本就见不到她父亲的面?

楚留香纵然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令死人复活的!

莫非宇文啸天根本就没死?

他若真的没死,又为何藏剑山庄里的人都说他已经死了,甚至连南宫斩也这么认为?

这中间难道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她既是武林中三大禁地之一碧玉宫宫主的女儿,却又是名震天下藏剑山庄一代剑豪宇文啸天的千金,那么她父亲宇文啸天和她母亲碧玉宫宫主之间,莫非也有一段缠绵悱恻、曲折离奇的故事?!

只听玉姗儿[现在开始改名为宇文玉姗,女随父姓嘛,谁敢不满,老老老祖宗的家法伺候^+^]道:“我知道香帅一定奇怪我说的话,其实我本也以为我父亲他老人家真的已经病故了的,但是——”

楚留香道:“他还活着,是不是?”

宇文玉姗点了点头,道:“第二件事情,是我希望香帅你能原谅我父亲。”

楚留香皱眉道:“为什么要我原谅他?”

宇文玉姗正要回答,宇文慧已抢着道:“你先答应了再说。”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能选择不答应么?”

宇文慧瞪眼道:“不能!”

楚留香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来,道:“既然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你又何必再征求我的意见?”

宇文慧娇声一笑,就像刚打了胜战的女将军女英雄。

宇文玉姗道:“现在我总可以说了吧,女大侠?”

宇文慧的架势刚有点像女将军女英雄了,这时却又忍不住咯咯一笑,道:“说吧,珊姐!”

宇文玉姗轻轻道:“其实我父亲本不愿与香帅交手的,更不想伤害香帅,都是为了我——”

她神色一片黯然,接着道:“因为当时俞怨风在我身上下了毒,他以此来要挟我父亲,逼我父亲做他不想做的事——我父亲一辈子也没有被人要挟过,但这次为了我,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被俞怨风利用为对付你的工具!”

宇文慧咬着牙,恨恨道:“好一个恶毒的俞怨风!年纪轻轻,却是满肚子坏水,上帝保佑他千万莫要撞到我手里,否则看我怎么修理他!”

其实这句话后面应该是——“上帝保佑我千万莫要遇见他,否则我也只有赶紧溜之大吉了。”

——小孩子乱说话,上帝千万莫当真,就算要当真,也请等到俞怨风老得连豆腐也咬不动时,再让他们碰见吧。

楚留香脑海中立刻想到昨天在藏剑山庄后山禁地里碰到的那个老人,想到那柄举世无双的烈血剑……

现在他虽然明白了老人当时的苦衷,但他却再也想不到,这老人竟然就是藏剑山庄庄主宇文松清的大哥宇文啸天!

但这老人却明明又是二十年前威震江湖的“黑龙神剑”!

——莫非黑龙神剑和宇文啸天本就是同一个人?!

这当然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江湖中若论剑术之强,没有任何门派及得上藏剑山庄,就在藏剑山庄以剑术冠绝武林之时,却凭空突然冒出一个行踪诡秘、身份莫测的黑龙神剑来,其剑术之精,几乎已可直追藏剑山庄的锋芒,所以这自然不能不让人有几分起疑。

可他若真是藏剑山庄的人,却又为何不大大方方的在江湖中抛头露面,反而要隐姓埋名,好像生怕被人知道呢?

这或许只因为上一代的藏剑山庄主人,并不是那种喜欢争强好胜,乱出风头的人。

他自己不愿出风头,也希望自己的儿女不要出风头。

只不过当时宇文啸天正年少,正是热血沸腾,敢冲敢撞的年纪——哪怕撞得灰头土脸,伤痕累累,他也要证明自己至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他苦练了一身的本事,正想乘机在这个莽莽江湖中一展头角,可这个时候你却告诉他不能发挥出来,告诉他只能韬光养晦,平淡一生,这实在要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但宇文啸天却又不敢违抗父命,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才会以“黑龙神剑”的身份,闯荡江湖。

——唉,若换成古龙,这里必然会有一番精彩绝伦的对白,可惜古龙已逝,在我手里也只有东拼西凑、平铺直叙了,大家也就将就着看吧。

——根据“将就”两个字,突发奇想一句话,大家看看能不能成立:“四十岁的光棍娶老婆,不是喜出望外,而是将就着过吧。”

以宇文啸天剑术之精湛,“黑龙神剑”当然立刻就没有了敌手,于是他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空虚和寂寞。

于是他就突发奇想到武林三大禁地之一的碧玉宫去闯一闯。

填补空虚和寂寞最好的法子之一,也许就是让自己不断地去接受挑战——生命的光辉,或许也只有在不断的挑战中才能发挥!

这一去虽然危险,但一个人若是对自己的武功有着极度的自信,再陡峭的山峰在他眼中也如履平地。

他自然万万不会想到他这一去,竟然会遇到他生命中的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和碧玉宫宫主也许是不打不相识,也许是一见倾心,两个同样风华正荗的人,自然很容易就被对方所吸引,于是,一夜缠绵,终身已定,海枯石烂,此情不变……

就当宇文啸天满心欢喜的向他父亲说要娶碧玉宫宫主时,他父亲的脸色却变了——!

藏剑山庄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而碧玉宫在别人心里却多多少少带着些邪气,在他父亲心中,宇文啸天的妻子应该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带着点“邪气”的碧玉宫宫主。

于是,一对本该是天作之合的情侣,就被这老人的固执和偏见活活拆散……

于是,一段本该美好的情缘,忽然就变成了悲剧……

两个人虽然还是一心恋着对方,但在他父亲一番阻隔之下,也只有被迫分离,再也无法见上一面,天南地北,各居一方,却同样相思漫漫,凄凉一生……

——藏剑山庄为何会对外宣称,一代剑豪宇文啸天已死,为何宇文啸天甘为剑奴,宁愿在禁地里孤独一生?

这也许只因为他父亲认为他们的爱情,会给藏剑山庄带来耻辱,而他绝不愿意藏剑山庄在自己的手里蒙辱的。

这或许也因为宇文啸天明知自己已不能与爱人白头到老,终身相守,其情已灭,其心若死,生无可恋,便有了远离红尘的念头。

只是宇文啸天大概再也不会想到,那一夜缠绵之后,他竟然就有了一个女儿。

而十几年后的今天,碧玉宫突然发生内变,碧玉宫主无力应敌,只有令女儿到藏剑山庄来找宇文啸天,因为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宇文啸天那柄举世无双的烈火剑才能保护得了她,而且宇文啸天也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女儿。

碧玉宫二宫主显然早已知道她和宇文啸天的关系,所以才会令弟子陆眼媚带人到藏剑山庄守候宇文玉姗。只因她无论如何也要拿到那块据说记载了某种神秘武功的碧玉令!

但谁也想不到一代名侠楚留香竟然会横插一手……

任何事情好像只要楚留香插上了一手,都难免变得棘手。

楚留香沉吟了半晌,忽然问道:“你父亲呢?”

宇文玉姗道:“他一大早就去了碧玉宫。”

楚留香神情一变,道:“他一个人去了碧玉宫?”

宇文玉姗轻轻点了点头,咬着嘴唇道:“他说,他一定要为母亲报仇,一定要用凶手的头颅,来祭母亲的在天之灵!”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令心如死水的人,再次拔剑江湖?!

宇文啸天的心也许已经死了,他的情也许已经灭了,但他的爱却未改——青山会枯,绿水会尽,但他的爱却永远也不会长存天地!

可是,随着爱人的死亡,他的爱已全化成了仇恨。

他的爱一发不可收拾,他的恨也如东流江水,汹涌奔腾,谁也休想阻止得了!

可是,若没有极深的爱,又怎会有如此深的恨?!

是的,只有仇恨。只有仇恨才能令他重新踏入江湖,拔出他那柄可以令天下人胆怯的烈血剑!

——不诛仇人头,誓不收回!

宇文玉姗面上忽然露出忧虑之色,忍不住问道:“香帅,你说我父亲这次能不能够平安的回来?”

楚留香笑了笑,道:“他当然能够平安的回来,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江湖中还有什么龙潭虎穴能够困得住他!”

宇文慧笑道:“所以珊姐你根本就用不着担心,就算你不相信别人,但楚香帅的话,你总该相信的吧!”

宇文玉姗面一红,暗暗瞪了她一眼,又忍不住咬了咬嘴唇,道:“可是,那俞怨风的武功实在太可怕——连我母亲竟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而我母亲那时已经练成了碧玉宫绝技‘碧玉双仙’!”

楚留香目光闪动,沉吟道:“据说,任何人只要练成了‘碧玉双仙’,立刻就可以无敌天下,但俞怨风却还是能够和你母亲打成平手,如此看来,俞怨风的武功实在不容低估!”

宇文玉姗道:“听我母亲说,俞怨风好像学会了碧玉宫久已失传的绝学‘破玉大法’,这门功夫本是碧玉宫创使人萧碧空和袁玉人所创,乃是专门用来对付碧玉宫中 的叛徒的,但却不知俞怨风竟是从哪里学到了这门功夫,这破玉大法对别的武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却是碧玉宫武功的克星,所以我母亲才始终胜他不得。”

她似乎又想起了当时惊心动魄的情形,接着道:“但俞怨风也胜不了我母亲,若非当时我母亲做梦也想不到一向对她比谁都忠心的二宫主突然对她反目成仇,突施暗算,我母亲也不会死……”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那二宫主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宇文玉姗道:“她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她虽然有着这世上最美的容貌,却也有着这个世上最狠毒的心肠!”

她目光中充满了愤恨的表情,又道:“她在江湖中有个外号,叫做‘蚀骨夫人’,香帅想必一定有所耳闻吧?”

楚留香耸然动容,道:“蚀骨夫人?!”

他的确听说过有关“蚀骨夫人”的传闻——只要是有关于她的传闻,都是温柔浪漫却又可怕恐怖的!

——月圆之夜,晚风温柔。

——一个绝色佳人忽然悄悄走进了你的卧室,就在你微微惊愕之间,你已被她温柔多情的秋波所吸引,而她忽然脱去了身上如霓虹般薄衫,露出那诱人的白玉般的胴 体,于是你再也无法抗拒那美丽的诱惑,你脑海中一刹那只有无穷无尽的情欲的幻想,只想立刻拥有她、占有她,而她的眼神、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的每一个呼 吸,都像是在告诉你,她是你的,她需要你……

——可是一夜缠绵之后,佳人已去,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有一缕醉人的香气仍然飘浮在室中,而你却已精尽人衰,形销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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