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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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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珠”

第四天清晨,湖面上笼罩着一层红色的薄雾。我把独木舟推入水中,开始向老印第安人说的“恶魔鱼工鱼”的洞穴划去。

太阳出来了,湖面上空还是一片大雾,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水道,又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发现那个洞。洞隐蔽在一块隆起的石头后面,洞口朝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大约有三十英尺宽,一个高个子男人那么高,洞口上部向下弯曲,样子像人的上嘴唇。因为有雾,我看不到洞里去,于是就把独木舟来回划,一直等到太阳升高,雾气消散。

头天晚上,吃过晚饭,女人和孩子都去睡了,我和老印第安人围着一堆火坐下,谈起了这个洞。

“礁湖里什么地方你都去捞过了,”我说,“就是这个洞你没去过。”

“没有。”他说,“我爸爸和我爸爸的爸爸也没去过。”

“那里说不定就有大珍珠。”

老印第安人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在火上添了几根木柴,又坐下来。

“说不定那颗顶大的‘神珠’就在这个洞里。”我说。

他还是不吭声。忽然,他在火堆那边抬头看我一眼。这只是飞快的一瞥,然而意思如同他亲口告诉我一般:“我不能去这个洞里找珍珠,我不能去,我怕‘恶魔鱼工鱼’,你要去就一个人去吧,‘恶魔鱼工鱼’怪罪不到我身上。”

那天早晨我走向海滩,他没和我一起去。“我手上的伤口痛极了,”他说,“我不去了。”他瞧我的目光跟前一天晚上他瞧我时一样。

上午过去了一大半,太阳总算把雾赶走。从洞口朝里张望能看出一些名堂来了,不过还是望不多远。我把船划进洞口,顷刻,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拱形圆顶的大石室。石室四壁又黑又滑,映着从石缝里透进来的阳光。

靠近洞口的地方,水清极了。我拿起篮子和石头,深深吸一口气,打船边滑进水里。老印第安人教我的我都记住了。

下去大约一(口寻)半深就到了水底。我把脚伸进绳圈,绳子的一头系着石头。等到背后冒起的水泡消失以后,那片有大蚌的河床就看得清了,那片河床是我在水面上早就发现的,离洞口只有五步光景。我小心翼翼地踩着沙子往前走,就像老印第安人教我的那样。

这儿净是一些我所见到过的最大的蚌,都有我手臂一半那么长,有我身体那么厚,面上长满女人头发般的海草。我挑选了离我最近的蚌,看上去它比别的容易对付。我拔出刀,不慌不忙地干起来,可是有一群小鱼在我眼前不停地蹿来蹿去,碍手碍脚,因此我还没来得及撬松大蚌,胸口已经闷得发痛,只好浮上水面来。

第二次下水,我刚到水底,就有一条黑影从上面蹿过来,掠过我干活儿的那片河床,这是一条灰鲨的影子。灰鲨是一种温和的鲨鱼,不过等它游开去,我的气就有点儿屏不住了。

我又潜了六次水,每次下去都得抓紧时间干,我用那把快刀猛力砍大蚌贴在礁石上的底部,可它在那里已经长了许多年了,据我猜想在我出生前很久就已经长在那里了,它不肯轻易离开自己的老家。

这时已近黄昏。天色暗下来,我的手出了血,眼睛也被海盐弄得迷迷糊糊。我坐在独木舟里,想到自己白白扔掉了这么多时间,想到了塞维利亚人,想到了他在波斯湾发现的那颗大珍珠。

我吸足气,抱着石头再一次下水。这次只砍了一下,大蚌就下来了,翻了个身,掉在边上。我很快解下缚在石头上的绳子,给大蚌绑了两道,然后游向水面。我把大蚌拉上来,可是它的分量太重,我没力气拉上船,只得把它缚在船尾,划小船出了洞。

我望见老印第安人站在湖对岸的树丛里。那天白天,我好几次看见他站在那儿,眼睛盯着鱼工鱼洞。我明白,就是眼看我快淹死,他也不会来救我;我敢说他一整天都在那里向“恶魔鱼工鱼”说明不是他叫我去洞里的,因此不应该怪罪他。不过我也总觉得要是我找到珍珠,他还是会高高兴兴分享他那份儿的,尽管他没去找过珍珠。

我把船划过礁湖。老印第安人从树丛里走出来,慢悠悠踱到海边,好像他并不在意我是否找到了珍珠。我猜想他是想做给“恶魔鱼工鱼”看,做给小鱼和“恶魔鱼工鱼”的朋友灰鲨们看,山打·罗尚是无可指摘的。

“好大一个家伙!”我把大蚌弄上岸时他说,“我这辈子还没看见过这么大的大蚌呢。它是海里所有大蚌的老祖宗。”

“洞里有许多比这个还大。”我说。

“要是真有许多的话,”他说,“你只拿其中一个,‘恶魔鱼工鱼’就不会气疯了。”

“也许会发一阵火,不过不会发得太大。”我哈哈大笑说。

大蚌的嘴紧闭着,要把刀从两片合紧的蚌壳中间插进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把你的刀借给我。”我说,“我那把已经钝了。”

老印第安人捏着刀把,将刀从刀鞘里抽出来又放了回去。

“我看你最好还是用自己的刀子。”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用刀子撬了很长时间,终于,两片硬壳张开了一点,我感觉得到刀子在慢慢插进去,捅进了肥厚的蚌肉,忽然霍的一声,两片蚌壳分开了。

我将手指伸到边上起皱的蚌肉下面,我看到父亲通常就是这么做的。一颗珍珠在我指头边滑动,我把它掏了出来。这颗珍珠有豌豆般大小。我再摸进去,滴溜溜又滚出一颗和刚才那颗一般大小的珠子。接着是第三颗。我把它们放在另一半壳里,这样珍珠就不会磨出印子来了。

我跪在沙子上,老印第安人走过来,身子向我俯下,一声不出。

我慢慢把手伸到肥厚的蚌舌头底下,摸到一块硬东西,那东西太大,不可能是珍珠。我一把抓住它,把它从肉里拉出来,然后站起身,拿它对着太阳照,心想准是抓了块石头,大蚌不知怎么吞下了这块石头。

这块“石头”圆润光滑,烟灰色,握在手里正好满满一把。阳光钻进石头深处,里边有乳白色的光晕在转悠,我明白了,我手里捏的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颗珍珠,一颗“神珠”。

“圣母呀!”老印第安人喃喃地说。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讲不出话来。老印第安人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圣母呀,圣母呀!”

天黑了。我撕下衬衫下摆,把珍珠包起来。

“一半归你。”我对罗尚说。

我把珍珠递给他,可他害怕得直往后退。

“在回到拉巴兹之前,你希望我来保管它吗?”我问。

“嗯,还是你拿着好。”

“我们什么时候走?”

“马上走。”他说的是实话,“‘恶魔鱼工鱼’不在,可它会回来的,到时候它的那些朋友会把珍珠的事情都告诉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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