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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斯德哥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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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七日 星期六

斯德哥尔摩郊区有一个很大的公园,叫斯康森1,那里收集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几年以前,斯康森公园有一个名叫克莱门特·拉尔森的小老头,他是海尔星兰省 人,到斯康森来是为了用他的小提琴演奏民间舞曲和古老的乐曲。他主要在下午出来为游人演奏乐曲,上午他一般是坐在那里照看从全国各地运到斯康森来的各具特 色的、别致的农舍。

起初,克莱门特觉得他晚年的日子过得很好,是他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但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感到有点望而生畏,尤其是在看管农舍的时候更是如此。当有人 到农舍来参观的时候,倒还算可以,但是有时候克莱门特独自一人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这时他就会十分想念家乡,甚至担心自己会不得不辞去目前的职务而回去。他 非常穷,他也知道,他回家后,就将成为教区济贫院的累赘。因此,尽管他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但是他仍然努力坚持到最长的时间。

五月初的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克莱门特有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于是他就沿着斯康森下面的一个陡坡往下散步。那时,他遇见了一个在群岛上打鱼的人,他正背着鱼篓迎面走来。这是个年轻力壮、动作敏捷的小伙子,他经常到斯康森来出售他捉到的活海鸟。克莱门特曾经见过他好几次。

打鱼的人叫住克莱门特,问他斯康森的总管是不是在家。克莱门特回答了他的问话,然后就问他鱼篓里装的是什么珍品。“你可以看看我抓到了什么,克莱门特,”打鱼人回答说,“但希望你能给我提个建议,看我应该开个什么价。”

他递过鱼篓给克莱门特看。克莱门特朝鱼篓里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突然他缩回身子,倒退了几步。“我的天哪,奥斯比约恩!”他说。“你到底是怎么弄到他的?”

他记得,当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母亲常常给他讲那些住在地板底下的小人儿的事。为了不惹小人儿生气,他不能喊叫,也不能淘气。长大以后,他以为,母亲搬 出小人儿之类的事只不过是骗人的把戏,为的是不让他淘气。但是,母亲也许不是凭空说说的,因为眼前奥斯比约恩的鱼篓里就躺着一个活生生的小人儿。

孩童时代的恐惧感还没有完全从克莱门特的记忆中消失,只要他看一眼那个鱼篓子,他就感到脊梁骨直冒凉气。奥斯比约恩察觉到他害怕了,便开始大笑起来,但是克莱门特却对此十分认真,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告诉我,奥斯比约恩,你到底是从哪儿弄到他的!”他说。

“我不是特地守候着把他抓来的,这一点请你放心,”奥斯比约恩说,“是他自己到我身边来的。今天早晨一大早我就带着猎枪划船出海了。还没等我离岸多远,就 发现一大群大雁叫喊着从东边飞过来。我朝他们开了一枪,但是一只也没有打中。倒是这个小家伙从上面落下来,掉在离我的船很近的水中。我一伸手就把他抓了过 来。”

“你没有打中他吧,奥斯比约恩?”

“噢,没有,他安然无恙。但是他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惊恐不安,不知所措,我就乘机用一段帆绳头把他的手脚给捆了起来,这样他就跑不了啦。你知道吗,我当时立刻想到,把他放在斯康森肯定非常合适。”

渔民在讲述他捉获小人儿的经过时,克莱门特变得极其局促不安。他小时候听说过的关于小人儿的事,他们对敌人的报复之心以及他们对朋友的感激之情,都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些试图抓获他们,把他们当做俘虏的人最终决不会有好下场。“你当时应该把他放了,奥斯比约恩。”

“我当时的确差一点被迫把他放了,”奥斯比约恩说。“你知道,克莱门特,那些大雁一直跟我到家里。他们围着小岛飞来飞去,整整飞了一个早晨,一边还大声叫 喊着,似乎他们想要回小人儿。这还不算,我们家乡附近那些不值得我打一枪的海鸥、燕鸥以及其他小鸟都落在小岛上,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只要我一出门,他们就 围着我乱飞,害得我不得不又回屋去。我的妻子也请求我把他放了,但是我决心已定,一定要把他送到斯康森来。于是我把我孩子的一个洋娃娃放在窗前,把这个小 家伙深深地藏在鱼篓里,然后才上路。那些鸟大概以为放在窗前的洋娃娃就是他,我出来的时候,他们也不追我了。”

“他没有说什么吗?”克莱门特问道。

“说了,开始他就想对着大雁们呼救,但是我没有让他这样做,而是用东西把他的嘴给堵住了。”

“可是,奥斯比约恩,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克莱门特说,“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一种超自然的东西吗?”

“他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奥斯比约恩平静地说。“这个问题还是让其他人去考虑吧。我抓到了他,只要我能用他换到一笔丰厚的报酬,我就满足了。现在你告诉我,克莱门特,你估计斯康森公园的总管会给我多少钱?”

克莱门特迟迟不作回答。但他越来越为小人儿感到不安了。他似乎真的感觉到,母亲就站在他身边对他说,要他永远很好地对待这些小人儿。“我不知道斯康森公园的总管会给你多少钱,奥斯比约恩,”他说。“但是,如果你愿意把他交给我,我会付给你二十克朗。”

奥斯比约恩听到这么大的一笔钱,极其惊奇地看着这位拉提琴的人。他想,克莱门特也许以为,小人儿有某种神奇的力量,会给他带来好处。但是他确实不能肯定,总管是否也会这样看重小人儿而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于是,他接受了克莱门特提出的价钱。

拉小提琴的人把刚买来的小家伙放进他那宽大的衣袋里,转身回到斯康森公园,进了一间既没有游人也没有看守的小木屋。他随手关上屋子的门,掏出小人儿,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一张小凳上。小人儿这时手脚还被绑着,嘴里仍然塞着东西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好好听我说!”克莱门特说。“像你这样的人不喜欢被人看见,而愿意独自做自己想做的事。因此,我想还你自由,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的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留在公园内,直到我答应你离开这里为止。你要是同意这个条件,就点三下头!”

克莱门特满怀期望地望着小人儿,可是小人儿一动也没有动。

“你在这里是不会遇到什么困难的,”克莱门特说。“我会每天来给你送饭,我想,你在这里有许多可做的事情,你不会觉得度日如年的。但是,在没有得到我的同 意之前,你不能到其他任何地方去。让我们来商定一个暗号吧。只要我把你的饭放在一个白色的盘里,你就继续留在这里;要是我把饭放在一个蓝色的盘里,你就可 以走了。”

克莱门特又一次停住话头,等待着小家伙做出表示,可是他还是一动也没有动。

“好吧,”克莱门特说,“既然这样,我就没有更多的要说的了,只好把你交给这里的总管。你会被放在一个玻璃柜子里,斯德哥尔摩这个大城市里所有的人都会来这里看你。”

看来是这番话把小人儿吓坏了,他没有等克莱门特把话说完就迫不及待地点头表示同意。

“这就对了。”克莱门特边说边掏出小刀,把绑着小人儿双手的绳子割断,然后急忙朝门口走去。

男孩子没有去考虑别的什么事情,而是急忙解开绑在脚上的绳子,取出塞在嘴里的东西。当他转过身来想对克莱门特·拉尔森表示感谢时,克莱门特已经走掉了。

克莱门特刚迈出门槛,就遇见一位仪表堂堂、眉清目秀的老先生,他好像正朝附近一处风景区走去。克莱门特记不清他是不是见过这位仪表堂堂的老先生,但是看来老先生一定是在他以前某个时候演奏小提琴时注意过他,因为他停止脚步并开始和他说起话来了。

“你好,克莱门特!”他说。“最近怎么样?你没生病吧?我想,你最近一段时间消瘦了。”

老先生表现出了如此厚爱,克莱门特鼓起勇气向他叙述了他的焦虑不安的情绪和思乡之念。

“什么?”这位仪表堂堂的老先生说,“你身处斯德哥尔摩,还会想念家乡?这绝对不可能。”

这位仪表堂堂的老先生看上去好像有点被惹火了,但是他也许又想,他只是在同一个老朽无知的海尔星兰老头儿说话,因此又恢复了当初友好的态度。

“你肯定没有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的来历,克莱门特。你要是听说过的话,你就会知道,你想离开这里,回到家乡,只不过是你的一种幻觉。你跟我来,到那边的凳子上去坐一会儿,我给你讲讲关于斯德哥尔摩的情况!”

这位老先生在凳子上坐下来,首先俯视一下,他居高临下,极目远眺,整个斯德哥尔摩的秀丽景色尽收眼底。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要把这美丽的景色全都吸进他的心肺。然后他转向拉小提琴的老头。

“你看见了吗,克莱门特!”他边说边在跟前的沙土上画了一幅小地图:

“这里是乌普兰,从这里向南伸出了一个被许多港湾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岬角。在这里,瑟姆兰和另一个同样支离破碎、一直向北伸展的岬角接壤。这里,西边是一个 布满小岛的湖,叫梅拉伦湖。东边是另一片水域,它几乎在岛和礁石之间挤都挤不进来,这就是波罗的海,这里,克莱门特,乌普兰和瑟姆兰、梅拉伦湖和波罗的海 交界的地方,有一条小河,河的正中有四个小岛,把河分成几条支流,其中的一条现在叫做诺尔斯特罗姆,但是以前叫斯德克松德。

“这些小岛开始只是一些长着阔叶树的普通小岛,就像现在梅拉伦湖中的许多岛屿一样,长期没有人居住。你可以这么说,它们位于两片水域、两个省份之间,所处 的位置很好,但是过去从来没有人注意过。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梅拉伦湖中的岛屿上和外面的群岛上都有人居住了,然而小河中的四个小岛上依然没有人居 住。偶然有航海的人在某个小岛上登陆,支起帐篷过夜。但是没有人在那里正式定居。

“有一天,一位住在盐湖里梨亭岛上的渔民驾船驶进了梅拉伦湖。那天,他运气特别好,打了好多好多的鱼,一时竟忘了及时回家。他刚驶到那四个小岛附近,天就 黑了。这时他想,只好先到其中的一个岛上去呆一会儿,等晚些时候有了月光再走。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知道那天夜里是会有月亮的。

“时值夏末,尽管夜晚开始变黑了,但是天气仍然很温暖很晴朗。渔民将他的小船拖上岸,头下枕着一块石头,在小船旁躺下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月亮早就升起来了。明月高悬,月光皎皎,照得大地几乎如同白昼一样。

“渔民迅速站了起来,刚要把船放下水,突然看见河中有许多小黑点在移动。那是一大群海豹,正全速向他所在的小岛游来。当他发现海豹游近小岛,要爬上岸时, 就弯下腰去找他一直放在船上的鱼叉。但是,当他直起身来时,海豹却都不见了。岸上只有一群美丽无比的年轻姑娘,她们身穿拖地的绿色绸裙,头戴镶着珍珠的圆 帽。渔民立刻明白了,那是居住在遥远荒芜的海岛上的一群海上仙女,此时她们披着海豹皮是为了能够到陆地上来,以便在翠绿的岛上趁着月光尽情地欢乐。

“渔民悄悄地放下鱼叉,等仙女们爬上岛来玩耍的时候,他偷偷地跟在后面,观察她们。他以前听人说过,仙女们个个都长得娇媚俏丽,楚楚动人,凡是见过她们的人无不为她们的美貌所倾倒。他现在不得不承认,那种说法一点也不夸张。

“他看着她们在树下跳了一会儿舞之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岸边,拿走了一张仙女放在那里的海豹皮,把它藏在一块石头底下,然后,他又回到小船边躺下,假装睡觉。

“过了不多久,他看见仙女们来到岸边开始穿海豹皮了。起初还是一片嬉笑声和打闹声,转而却传来了哀叹和埋怨声,因为其中的一位仙女找不到她的海豹皮。她们 在河边东奔西跑,帮助她寻找,但什么也没有找到。在寻找过程中,她们发现,东方已泛出鱼肚白,白天就要来临了。当时,她们觉得不能再在岸上呆下去了,于 是,她们就一起游走了,留下那位丢了海豹皮的仙女坐在岸上哭泣。

“渔民显然觉得她非常可怜,但是仍然强迫自己静静地躺着等待天亮。天一亮,他就站起来,把小船放到水里,假装是在提桨划船时偶然发现了她。‘你是什么人?’他喊道,‘你是不是乘船遇难的乘客?’

“她急忙朝他跑过来,问他有没有看见她的海豹皮,但是渔民却装作根本听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问题。于是她又坐下去哭了起来。而这时他却建议她跟他一起上船。 ‘跟我回家去吧,’他说,‘我母亲会照顾你的!这里既没有睡觉的床铺,也没有吃的食物,你总不能老是坐在这个岛上吧。’他说得那样委婉动听,终于说服她跟 他一起上了船。

“渔民和他的母亲待那个可怜的仙女特别的好,她和他们在一起也觉得很愉快。她一天比一天高兴起来了,帮助老妇人料理家务,就像岛上土生土长的姑娘一样。所不同的是,她比其他任何姑娘要漂亮得多。一天,渔民问她愿意不愿意做他的妻子,她没有反对,立即同意了。

“于是,他们开始为婚礼做准备了。当海上仙女梳妆打扮要做新娘时,她穿上了渔民第一次见到她时穿的那件拖地绿色绸裙,戴上了那顶闪闪发光的珍珠帽。但是, 当时在他们住的那个小岛上没有牧师也没有教堂,新郎、新娘和参加婚礼的人都坐上船,往梅拉伦湖里驶去,到他们遇到的第一座教堂里去举行婚礼。

“渔民和他的新娘以及母亲坐在一条船上,他的划船技术出众,很快就超出了其他所有船只。当他划了很远,看见斯特罗门河中的那个小岛时,他禁不住洋洋得意,微笑起来。他就是在那个小岛上得到了这个现在打扮得漂漂亮亮、骄傲地坐在他身边的新娘的。‘你在笑什么呀?’她问道。

“‘喔,我是在想我把你的海豹皮藏起来的那天晚上。’渔民回答说,他现在觉得他对她已有十分的把握,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你在说什么呀?’新娘说。‘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海豹皮。’她好像把过去的事情全忘光了。‘你不记得你是怎样和海上仙女们在岸边跳舞的吗?’他又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新娘说。‘我想你昨天夜里一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要是我把你的海豹皮拿出来给你看的话,你就会相信我了吧?’渔民说着便立即掉转船头驶向小岛。他们登上岸后,他在藏海豹皮的石头底下找出了海豹皮。

“但是,新娘一看见海豹皮就猛地抢了过来,迅速戴在了头上。那张海豹皮好像有生命似的一下子把她裹了起来,而她则立即跳进了斯特罗门。

“新郎见她逃跑,便跟着纵身跳进了水里,但是没有抓着她。当他看到没有办法能够留住她的时候,在绝望中他抓起鱼叉向她掷了过去。他投得比他预料的还要准,因为那可怜的仙女发出一声惨叫,消失在深水中。

“渔民仍然站在岸边,期待着她会再次露面。但是这时他却发现,他周围的水开始放射出一种柔和的光彩,呈现出一片他以前从未见过的美丽的景色。水面上闪现出粉红色和白色的光芒,就像是颜色在贝壳的内壁做游戏一样,鲜艳夺目,美不胜收。

“当那闪闪发光的水涌向湖岸时,渔民觉得湖岸也发生变化了。湖岸上鲜花盛开,浓香四溢。湖岸也披上一层柔和的光彩,给人以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美妙芳香的感觉。

“现在他知道其中的奥秘了。因为与海上仙女们打交道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凡是看见过她们的人必然会发现她们比其他任何人要美丽漂亮,而现在当那位仙女的 血与水混在一起,沐浴着湖岸时,她的美丽也就转嫁给了湖岸,成了仙女留给湖岸的一份遗产,使得见到这些湖岸的人都会热爱它们,渴望到它们那里去。”

那位仪表堂堂的老先生讲到这里停了下来,转向克莱门特并望着他,克莱门特严肃地向他点点头,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为的是不打断他讲故事。

“现在你该看到了吧,克莱门特,”老先生继续说,眼睛里闪现出一道狡黠的目光。“从那时候起,人们就开始向这些岛上迁移了。起初只是渔民和农夫在那里定 居,后来其他人也被吸引到那里去了。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国王和他的总管乘船穿过斯特罗门到了那里,他们立刻开始谈论起这些小岛来。他们一致认为,这些岛的 布局很特别,每一艘要进入梅拉伦湖的船必须经过这些小岛。总管提议在这条航道上建造一座船闸,可以随意开启或关闭:放行商船,而将强盗船拒于闸外。”

“结果真的那样做了。”那位老光生说着,义站起身米开始用他的手杖在沙地上画起来了:

“在其中最大的一个岛上,你看,就是这儿,总管修建了一个城堡,上面还有一个非常坚固的主塔,叫作协尔那。人们就这样在岛的四周筑起了围墙,围墙的南北两 面各有一座城门,上面有一座坚固的城楼。他们在岛与岛之间修起了桥梁,把各岛屿连接起来,在桥头也修起了高高的塔楼。在所有岛屿周围的水域里,他们埋下了 装有栅门的木桩,能开能关,这样,任何船只未经许可都无法通过。

“因此,你看,克莱门特,这四个长期无人注意的小岛很快就成了强大的防御工事。不仅如此,这些湖岸和海峡也吸引着人们,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在岛上定 居下来。他们开始为自己建造一座教堂,它后来被称为大教堂。大教堂就在这里,紧挨着城堡。在围墙里面,是新搬迁来的居民为自己盖起的小茅屋。这里的建筑并 不太多,但是在当时不需要太多的建筑就完全可以算做是一座城市了。城市的名字就叫斯德哥尔摩,这个名字一直沿用到今天。

“终于有一天,克莱门特,那位发起这项工程并将它付诸实施的总管寿终正寝了,但是斯德哥尔摩并没有因为失去了这样一位总管而缺少建筑师。一些僧人来到这个国家,他们是芳济各会2的修道士。斯德哥尔摩把他们吸引到这里,于是他们也提出要在市内建造一座修道院。他们从国王那里得到了一个岛,比较小的一个岛,就是这个面对梅拉伦湖的岛。他们在这个岛上修建了修道院,因此这个岛被称为灰衣修士岛。但是,其他一些叫黑衣兄弟3的 修士也来到了斯德哥尔摩,他们也要求得到在斯德哥尔摩建造修道院的权利,他们的修道院就建在斯塔德岛上,离南门不远。在这里,在市区北部最大的一个岛上建 起了圣灵院,或者叫医院;在另外一个岛上,勤劳的人们修建了一座磨坊,修士们就在靠近里边的石岛附近钓鱼。你知道,那里现在只剩一个岛了,因为原来位于两 个岛之间的运河现在已经被填平了,但这个岛仍然叫圣灵岛。

“现在,克莱门特,原来长满了阔叶树林的小岛早已盖满了房子,但是人们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向这里,你知道,这是由于这里的湖岸和水把人们吸引到这里来的。圣 克拉拉教会虔诚的女教徒也来到这里,申请建筑用地。对于她们来说,她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在北岸住下来,就是那个叫诺尔马尔姆的地方。她们对此当然不十分 满意。因为那里地势较高,而且斯德哥尔摩市的绞刑架就竖在高地上,因此那里就成了被人睨而视之的地方。尽管如此,克拉拉教会的女教徒们还是在高地下的湖岸 上建起了她们的教堂和长长的修道院房子。她们在那裹扎根后不久,更多的追随者也来到了那里。在往北较远的地方,也就是在高地上,人们建造了一座带教堂的医 院,奉献给圣约然4,在高地下的这个地方又为圣雅各布修建了一座教堂。

就是在山峦沿着河岸而耸立的瑟德马尔姆,人们也在大兴土木。人们在那里为圣母玛利亚修了一座教堂。

但是你千万不要以为,克莱门特,移居到斯德哥尔摩的只是些修道院的修士和修女们。还有其他好多人呢,其中最多的是大批德国商人和手艺人。他们比瑞典人手艺 精、技术好,更善于做生意,因此很受欢迎。他们在城内住下来,拆掉了原来的矮小简陋的房屋,用石头建起了高大华丽的房子。但是,城内空地很有限,他们不得 不一幢紧挨着一幢盖房子,山墙对着狭窄的街道。

是啊,你看到了吧,克莱门特,斯德哥尔摩是能够把人们吸引到它的身边的。

这时,另外一位先生快步从小道上朝他们走了过来。但是,和克莱门特说话的老先生一摆手,那个人便在远处停了下来,那位充满自豪感的老先生这时又在克莱门特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现在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克莱门特,”他说。“我没有更多的机会跟你交谈了,但是我会让人送给你一本关于斯德哥尔摩的书,你要从头至尾仔细把它阅读一 遍。现在,我可以说,我已经为你了解斯德哥尔摩打下了一个基础,下一步就要看你自己的了。你要继续读书,以便了解这座城市的变迁史。读一读这座建造在群岛 上的城市是如何由一个街道狭窄、四周有围墙的小城市扩展开来,成为一座展现在我们下面的由房子的海洋组成的城市吧。读一读人们是怎样在那个幽暗的协尔那所 在地修起了我们下面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壮丽宫殿,以及灰衣修士教堂是怎样成为瑞典皇家墓地的吧!读一读一座又一座的小岛又是怎样造满了房子!读一读南城和北 城的菜园如何变成了漂亮的公园和居住区!读一读一座座高坡地是怎样降低的,一个个海峡是怎样填平的!读一读历代国王的御苑是怎样成为人民最喜爱的游览区 的!你应该把这里当做你的家乡,克莱门特。这座城市不仅仅属于斯德哥尔摩人它也是属于你的和全瑞典的。

当你阅读有关斯德哥尔摩的这本书的时候,克莱门特,请你注意,我上面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它有把所有人吸引到这里来的力量!先是国王搬到了这里,那些显贵 要人们也在这里建起了他们的大公馆,然后,其他人也一批接一批地被吸引到这里,现在你看,克莱门特,斯德哥尔摩己不再是一座孤立的城市,也不是一座属于其 周围地区的城市,而是属于全国的一座城市。

你知道,克莱门特,每一个教区都召开自己的议事会,但是在斯德哥尔摩却召开全国人民的议会会议。你知道,全国各地每个司法管辖区有一名法官,但是在斯德哥 尔摩却有一个统辖他们的法院。你知道,全国各地到处都有兵营和部队,但是统辖他们的指挥官却在斯德哥尔摩。铁路四通八达,伸向全国的每个角落,但是管理庞 大的铁路系统的机构却设在斯德哥尔摩。这里还设有牧师、教师、医生、地方行政司法机构人员等的委员会。这里是我们这个国家的中心,克莱门特。你衣袋里的钱 是从这里发行的,我们贴在信封上的邮票也是在这里印的。这里可以向所有的瑞典人提供他们需要的东西,所有的瑞典人也可以在这里订货。在这里,谁也不会感到 陌生和想家。这里是所有瑞典人的家。

当你阅读书中所写的关于那些集中到斯德哥尔摩来的东西的时候,克莱门特,还要想一想以下几种被吸引到这里来的东西,即斯康森那些古老的农舍,那些古老的舞 蹈、古老的服装和古老的家庭用品,那些拉提琴的人和讲故事的人。斯德哥尔摩把所有美好的和古老的东西都吸引到了斯康森,以便纪念它们,使它们在世人面前增 添新的光彩。

但是,你特别要记住,克莱门特,当你阅读有关斯德哥尔摩那本书的时候,你必须坐在这个地方!你将看到波浪是如何闪射出令人欢悦的光彩,湖岸是如何放射出美丽的光芒。你要设想你已经进入梦幻之境,克莱门特。

那位洒脱的老先生提高了嗓门,使得他的话听起来像一道坚决而有力的命令,他的眼睛也闪现出炯炯神光。他站起身来,轻轻地挥了一下手,便离开克莱门特而去。克莱门特此时也明白,和他说话的人肯定是一位高贵的先生,他在他身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二天,一位宫廷侍臣给克莱门特送来了一本大红皮书和一封信,信中说,书是国王送给他的。

在这以后的几天里,小老头克莱门特·拉尔森整天晕头转向,神不守舍,从他的嘴里几乎不可能说出一个明智的字眼。一个星期后,他就到总管那里去辞职,他认为他不得不回家乡去。“你为什么要回家?难道你不能设法使自己适应这里的生活吗?”总管问道。

“哦,是的,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克莱门特说,“现在这个问题已不再成其为问题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回家。”

克莱门特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因为国王对他说过,要他设法去了解斯德哥尔摩,适应这里的生活。但是克莱门特必须先回家去,把国王对他说过的话告诉家乡的父 老乡亲们,否则他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的。他要站在家乡的教堂门口,向高贵的和卑贱的人们叙述国王待他是如何的善良友好,曾同他肩并肩坐在一条凳子上,并且 送给他一本书,还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同一个老朽、贫困的拉提琴的人谈话,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消除他的思乡之苦。在斯康森向拉普族老头和达拉那妇女讲 述这些会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同家乡的人们讲述这些又会怎么样呢?

即使克莱门特进了济贫院,因为有了这次同国王谈话的经历,他今后的处境也不会困难的。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同以前绝然不同的人了,人们会对他另眼看待,会尊敬他的。

克莱门特已无法克制这种新的思乡之情。他必须去找总管,向他说明他不得不辞职回家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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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斯康森公园位于斯德哥尔摩的尤尔高登(意译为动物院)岛上,建于1891年,1963年起成为北欧博物馆的一部分。它包括一个由125座建筑组成的露天博物馆和一个北欧最大的动物园。

2也称“小兄弟会”,在瑞典,根据他们的衣服,又称为“灰衣修士”或“灰衣兄弟”,是十三世纪初意大利人芳济各所创建的天主教主要派别之一。

3系西班牙教士多明我于1216年创建的“多明我会”的派别之一,在瑞典,根据他们的衣服又称“黑衣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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