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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噩耗传到云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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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朝班上,栗卿再次出列启奏:“万岁,臣昨日所奏请立栗姬为后一本,今要再请圣上恩准。”

景帝脸色异常难看:“栗卿,昨日朕已表明,栗姬不宜为后,身为栗姬之兄,理当避嫌谨言,而你竟然两次三番重提旧话,莫非怀有野心乎?”

栗卿想起长公主的嘱咐,也就壮起胆子冒犯龙颜:“万岁,臣是一心为国,太子生母自当为后,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景帝也想起了长公主私下里的警告,心说,栗姬一家果然急不可待了,便声色俱厉严斥:“大胆栗卿,为一己之私,竟敢反驳朕的旨意。”

与栗卿交好的几位在朝大臣,事先已答应届时帮腔,此时纷纷一一奏闻,言称栗卿所奏有理,栗姬当立为后。

景帝感到事态万分严重,他想不到栗姬竟有这样多的支持者,真要为后,还不把朝政搅个天翻地覆,越发下定决心,不能让栗家得逞,而同时对栗卿结党挑战自己的 权威也更加反感,遂当殿传下御旨:“御史大夫栗卿,藐视朕躬,竟敢强迫朕就范,欲遂他一己之私,着送刑部大牢待斩,所有从者一律免官,逐出长安,永不叙 用。”

噩耗传到云阳宫,栗姬气得七窍生烟,憋足了劲要与景帝理论。但景帝熟知她的为人与秉性,既不去云阳宫入寝,也拒不与她见面。栗姬夜不能寐,获悉景帝宿于五柞宫,一大早便怒气冲天闯去。

五柞宫的执事太监在宫门拦阻:“娘娘止步。”

栗姬哪将他放在眼里,照直昂首而入。

太监伸展开双臂:“娘娘,这里不是你的云阳宫。”

“怎么,我见万岁,你竟敢阻挡!”

“万岁不在本宫。”

栗姬冷笑几声:“哀家已是探访得实,皇上夜宿于此。”

太监迟疑一下:“留宿本宫倒也不假,只是万岁爷已在今晨离开。”

“一派谎言。”栗姬推开太监,闯过宫门。

太监急切间伸手拉她的衣襟:“娘娘不得擅入。”

栗姬气头上,哪里还管许多,回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大胆奴才,竟敢对哀家动手动脚!”

这一巴掌将太监打懵了,也震住了,手捂着红肿的脸腮,眼睁睁看着栗姬风风火火穿堂入室。

景帝拥着王美人,尚在锦衾中酣睡,栗姬故意脚步重重地闯入寝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即大声疾呼:“万岁,为何避着臣妾不肯相见?”

王美人被惊醒,吓得起身蜷缩在角落里:“圣上,好不怕人。”

景帝坐起,见是栗姬,深恼她的行径:“栗姬,你也太过分了,哪有随便闯进寡人寝宫的道理?”

“你不见我,我只能如此。”

“怎么,要兴师问罪吗?”

“请万岁开恩,赦免了妾妃兄长。”

“有道是君无戏言。”

“我的兄长当为例外。”

景帝将头一晃:“国法无情,栗卿他是咎由自取。”

“万岁,家兄有什么过错,不就是上本要求立妾妃为后吗?我儿已是太子,俗话说母以子贵,立我为后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景帝冷笑一声:“就你这泼妇一般的样子,能执掌后宫,母仪天下吗?”

栗姬闻听此言,不觉将一腔怒火全都倾泄到王美人头上,咬牙切齿地手指王美人:“皇上全是被你这个狐狸精给迷惑了!有我得势那一天,我非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血……”

景帝越听越听不下去,忍无可忍,他怒吼一声:“来人,将栗姬给我轰出去!”

栗姬又踢又咬,挣扎哭闹,但都无济于事,被几名太监推出了宫门外。她发疯般地像擂鼓一样捶打宫门,可是无人理睬。闹了大约一刻钟,她已经力气耗尽。想了想,垂头丧气地回到云阳宫。吩咐宫女太监,排上銮驾,直奔东宫太子府。

太子刘荣,正在东宫与太傅对弈。获悉栗姬驾到,急忙出迎,见母亲神色不佳,疑惑地发问:“母亲大清早光临,想必是有要事,请到内宫叙话。”

栗姬不进东宫:“皇儿不必了,摒退左右,就在这宫门前一叙吧。”

刘荣打发宫女太监离开:“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儿,一定要救你舅父性命。”

“舅父身为国戚,何人大胆敢对他无礼?”

“别人谁能撼动我栗家,自然是你父皇。”

“这,这却为何?”刘荣甚觉意外。

“皇儿,还不是为娘立后之事。”栗姬遂将始末缘由简单学说一番,“儿啊,你舅父已下狱待斩,你父皇那里为娘又将事情闹僵,眼下只有你出面方能扭转乾坤,把你舅父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这……”刘荣有些迟疑。

“怎么,难道皇儿你见死不救吗?”栗姬现出不悦。

“母亲误会了,儿臣是想,父皇既已立儿为太子,为何不肯立母亲为皇后,这原因究竟何在?”

“不管他是何原因,先救你的舅父要紧。”栗姬显然是急不可耐,“你现在就去五柞宫。”

长年生活在宫廷中,刘荣已对宫帏中的政治斗争深有体会,他年龄虽小,但不像母亲那样简单:“儿臣在想,父皇对母后有歧见,会不会对儿臣的太子之位也有了不满之处。”

“身为一国之主,怎能出尔反尔,太子乃群臣朝议所立,无失德谋反大罪,岂能轻易废立,我儿大可不必担忧。”栗姬催促,“皇儿快去为你舅父保本去吧,夜长梦多,迟了一步只恐性命不保啊。”

“儿臣遵命就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刘荣已是不能再有推托了。

上午的阳光明亮而又火热,五柞宫似乎不堪灼热而昏昏欲睡。执事太监坐在懒凳上正打盹,刘荣的脚步声将他从迷蒙中惊醒过来。他揉一下双眼,见是刘荣站在面前,赶紧哈腰施礼:“太子殿下,奴才给您见礼了。”

“万岁可在?”

“在。”

“烦公公通禀,我有要事求见。”

“请殿下稍候。”太监不敢怠慢,急步入内。

景帝与王美人在花园纳凉,闻报之后说道:“什么要事,朕料他定是为栗卿求情而来,与其不准,莫如不见。”

“万岁,似乎不妥。”王美人劝道,“太子不比旁人,乃国之储君,当予礼遇,况且太子很少求见,不该拒之门外。”

景帝脸上现出笑容,看得出他对王美人的赞许,其实他本心是要见太子的,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试探王美人的态度而已。便对执事太监发出口谕:“着太子园中觐见。”

刘荣奉旨来到小花园,叩拜见礼已毕,景帝开口发问:“皇儿不在东宫攻读,见朕所为何事?”

“一者是想念父皇,早该请安。”

“那这二者呢?”景帝接下话茬问。

“母亲到儿臣东宫言道,舅父获罪下狱,而母亲又杵怒父皇,故而儿臣特来代母向父皇赔罪。”

景帝听太子之言心内愉悦,脸上气色好了许多,心说,若栗姬像太子这样明理该有多好。但他并不将满意表露出来,而是口气柔和地问:“皇儿此来怕不只是赔罪吧?”

刘荣接下来正想将求情的言语道明,话到唇边,他又硬是咽了回去。心想,如若直言,父皇定然不喜,非但不能救出舅父,还要引起父皇不满,岂不影响自己的前程,所以他话锋一转:“父皇,儿臣实实在在是专程请安,并无他事。”

景帝还是难以相信,主动提出:“皇儿的舅父被朕下狱待斩,难道不想为他求情吗?”

“儿臣以为,父皇英明睿智,要斩舅父自有其道理,儿臣年少,只当一心学习治国之道,不当对国事多嘴,是而确无此意。”

景帝听得笑逐颜开:“很好,皇儿日后定是明君。”

刘荣就这样从五柞宫返回,栗姬眼巴巴地等候佳音,见面即问:“皇儿定然不虚此行吧?”

“母亲,实不相瞒,儿臣并未给舅父求情。”

“你,竟敢不听为娘之言,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舅父人头落地吗?”

“父皇脾气,母亲亦知,求情无济于事,徒增父皇对儿臣的反感,无效之举,又何必为之。”

“你,你!小小年纪,就这样明哲保身,看来我是不该生你养你,你,你真是只狼崽子!”

刘荣被骂得难以招架,只得说出心里话:“母亲,你好糊涂啊!儿臣立为太子,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要保住太子之位,不能有一丝一毫闪失。”

“那就眼看着你舅父身首异处吗?”

“有时为了更远大的目的,也必须有所舍弃,做出一些牺牲。”

“你好狠心哪!”

“母亲你怎么还不明白,如今你在父皇心目中已是多余之人,只差打入冷宫。谁能改变你的可悲命运?只有儿臣,只有儿臣在父皇百年之后。所以眼下只能隐忍不发,不能让父皇有丝毫反感。”

“是等你登基。”

“且熬到儿臣即位后,母亲自然就是皇太后,还不就可为所欲为啦。”

“对!到那时,我要叫王美人她们都像人猪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荣打断她的话:“母亲谨言,须防隔墙有耳。”

刘荣怎知,方才这一番话,已给他带来了塌天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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