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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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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这时候,年轻作者见他们两人一唱一合,反对自己的意见,便觉察出博尔德纳夫怀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他也不甘示弱,便加倍地反对他们的意见,差不多使商谈破裂。

"哎!不行;哎!不行。即使没有哪位女士适合这个角色,我也决不让娜娜演……这一点,你们明白了吗?让我安静一下吧……我实在不愿毁了我的剧本。"

僵持之下,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沉默。博尔德纳夫觉得自己再呆在那儿就成了多余的人,便主动走开了。伯爵耷拉着脑袋。随后,他终于抬起头来,换个口气说道:

"亲爱的,就算我恳请你帮个忙吧,你看怎么样?"

"我的确做不到,我做不到。"福什利竭力拒绝,连声说道。

缪法的语气也渐渐强硬起来。

"我请求你……我一定要这样办!"

他把目光盯住福什利。从那愤怒的目光里,福什利看出他在面对着缪法的威胁,年轻人忽地让步了,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含混不清的话:

"就按照你说的办吧,当然,我本来也无所谓……哎!你太过分了。等着瞧吧,等着瞧吧……"

这时候,气氛显得更尴尬了。福什利倚在一个架子上,一股劲儿地跺着他的脚,缪法一直转动着手中的那只蛋杯,似乎在专心捉摸它。

"这是一只蛋杯。"博尔德纳夫又走过来,殷勤地说道。

"你说对了!这是一只蛋杯。"伯爵淡淡地说道。

"对不起,把你身上搞得满是灰尘。"经理一边继续说道,一边把蛋杯放回木板上,"你知道,如果每天打扫灰尘,我们也打扫不完灰尘……所以,这儿不大干净。哎?乱七八糟!……不过,你也许会相信我的话,这里面还有些值钱的东西。看吧,你把这里的东西都看看吧。"

缪法在他的引导下从一个个架子前面走过去,借着从院子里照进来的淡绿光线,他把那些道具的名称一一告诉伯爵,还笑吟吟地说自己像是个卖破烂的商人,在盘点,想以此引起伯爵对他的道具的兴趣。随后,他们回到了福什利身边,他用轻快的口气调侃:

"听我说吧,既然我们大家都同意了,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正好米尼翁也来了。"

米尼翁在走廊里逛了好一阵子了。米尼翁对于博尔德纳夫谈到要修改合同的事刚刚听了几句,就大发雷霆;这真无耻,这是要葬送他老婆的前途,他要进行诉讼。 然而,博尔德纳夫很冷静,他讲了很多道理来劝服他;他觉得这个角色分给罗丝是大才小用,他想把罗丝抽出来,等《小公爵夫人》演过后,让她主演一出轻歌剧里的角色。但是,由于罗丝的丈夫总是大吵大嚷,博尔德纳夫便断然提出一定要解除合同,因为游乐剧院聘请了这位女歌手。这一下把米尼翁弄得不知所措。他并不能否认聘请这件事,但他又装出一副蔑视金钱的样子;既然已经聘请了他的老婆演埃莱娜公爵夫人,她就一定要演,他米尼翁即使丢了财产也在所不惜,这是涉及到一个人的尊严。荣誉的问题。争论到这里,问题就变得复杂了。经理总是抓住这条理由:既然游乐剧院愿意每晚演出付罗丝三百法郎,总共要演一百场,而她为他演出每晚的进帐一百五十法郎,这样,他把她放走后,她就能总共多挣一万五千法郎。但是丈夫又提出艺术方面的问题,并抓住不放:如果人家看到他老婆被取消演这个角色,会怎样议论她呢?人家会说这个角色不适合她,所以不得不把她换掉;因此,对一个艺术家来说,就蒙受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声誉就会下降。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荣誉比金钱还重要!接着,他突然又提出一项妥协方案:根据合同,罗丝如果自动退出这个角色,她要付一万法郎违约金;现在她是在别人压迫下退出,那么,只要能赔偿她一万法郎,她就会去游乐剧院。博尔德纳夫听了,一下子愣住了,米尼翁的眼睛盯住伯爵,静静地等待他的答复。

"这样,一切都解决了,"缪法松了一口气,悄然说道,"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啊!这怎么可以呢!如果我们这样做,就太愚蠢了!"博尔德纳夫凭他生意人的直觉,火冒三丈,嚷道,"放走一个罗丝,花一万法郎!这是在捉弄我。"

但是,伯爵连连点头,叫他接受米尼翁的要求。他又犹豫了一会儿。经理还在嘀嘀咕咕,舍不得那一万法郎,虽然这笔钱一个子不要他出。末了,他又粗声粗气地说道:

"不管怎样,我同意啦。这下子你们可控制不了我了。"

丰唐对这件事十分好奇,从舞台上下来,立在院子里听了一刻钟。当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便跑到舞台上把这件事告诉罗丝,并引以为乐。哎哟!她被人家暗中算计,这下她可要完了。她立刻跑到道具库。见她来了,大家都不说话了。她盯着那四个男人。缪法耷拉着脑袋,福什利失望地耸耸肩膀,作为对她的询问的目光的回答。米尼翁呢,他正在忙着与博尔德纳夫讨论合同中的条款。

"发生什么事啦?"她用很生硬的口气问道。

"没什么,"她丈夫说道,"博尔德纳夫要花一万法郎把他的角色收回去。"

她浑身哆嗦起来,面色苍白,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她憋了一肚子气,直愣愣地瞅着她的丈夫,平时碰到生意上的事情,她对丈夫总是言听计从,由她丈夫作主,由他与经理和她的情夫签订合同。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大叫一声,这叫声像是一根鞭子抽在她丈夫的脸上。

"啊!瞧你,你是孬种!"

说完,她就走了。米尼翁惊慌失措,跟在她后面追上去。怎么回事,难道她疯了?他轻声向她解释,一边得一万法郎,另一边得一万五千法郎,共计有二万五千法郎。这可是一笔绝好的买卖!不管怎样,缪法抛弃了她,最后从他的翅膀上拔一根羽毛,这是巧妙的做法。罗丝却怒不可遏,一声不吭。米尼翁不愿与她多费口舌, 便离开了她,任她去发泄女人的怨气。博尔德纳夫与福什利和缪法已经回到那舞台上了,米尼翁对博尔德纳夫说道:

"我们明天早上就去签合同,你要把钱准备好。"

拉博德特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娜娜,正巧,这时她得意洋洋走下来。她要演正经女人,摆出一副高贵的派头,目的是要让她的同事们对她刮目相看,并且向这伙笨蛋证明,只要她想演,哪一个女人也没有她演得漂亮。但是,她差点出个洋相。罗丝瞥见了她,便向她冲过去。她气得透不过气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呀,我总有一天会再见到你的……我们这笔帐总是要算的,你听见了吗?"

娜娜受到这样突然攻击,顿时把什么都忘了,她想马上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她是婊子。但她克制住了,摆出一个侯爵夫人差点踩到桔子皮时的神态,过分尖声尖气地说道:

"嗯?怎么啦?你疯了,亲爱的!"

接着,罗丝气走了,娜娜依然保持着优雅大度的神态,米尼翁紧跟着罗丝,她那副气乎乎的样子,几乎使他认不出她来了。克拉利瑟很高兴,她刚从博尔德纳夫那里得到了热拉尔迪娜这个角色。福什利面色忧郁,气得直跺脚,却又下不了马上离开剧院的决心;他的剧本完蛋了,他正在想方设法补救。这时,娜娜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得靠近自己,问他是否觉得她心肠狠毒。她不会毁掉他的剧本。这句话把福什利逗笑了。她还暗示他,像他那样在缪法家的处境,如果与她闹别扭, 他就太愚蠢了。倘若她台词记不牢,她就找个提台词的人;剧场里是会座无虚席的。另外,他错误地估计了她,她会让他看到,她演出时是怎样卖力。于是,大家都同意了,叫作者把公爵夫人的角色稍加修改,给普律利埃尔增加一些台词,普律利埃尔也高兴了。娜娜的参演自然给大家带来了欢乐,唯有丰唐态度冷淡。他伫立在那盏小灯的黄色光圈中间,他的尖长的山羊脸的侧影被灯光照得清晰可见,他装出一副离群索居的样子。娜娜却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跟前,同他握了握手。

"你现在好吗?"

"我还好,不坏。你呢?"

"也很好,谢谢。"

他们就说了这些。他们仿佛昨天晚上在剧院门口才分手的。这时候,演员们都还在等待排演,但是博尔德纳夫说第三幕不排演了。恰巧,博斯克老头走了,他一边走,一边还埋怨道:他们常常被毫无必要地留下来,使他们浪费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大家走了。他们到了下面人行道上,阳光刺得他们直眨眼睛,他们像在地窖下面度过了三个钟头,又发生了口角,神经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状态,到了外面就直发呆。伯爵呢,他疲乏不堪,头脑里空空的,与娜娜一起登上马车走了;拉博德特则拉着福什利一道走,边走还边鼓励他。

一个月后,《小公爵夫人》第一次上演就给娜娜带来了极大的失败,她演得蹩脚透顶,她本来满怀希望,以为能得到很大的喜剧效果,结果却使观众发笑。观众倒并未喝倒采,因为他们觉得很有趣。罗丝。米尼翁坐在楼下的侧包厢里,每次她的对手一登场,她就尖声尖气地大笑一番,这样全场观众都跟着笑起来。这只是她的初次报复。到了晚上,娜娜单独与怏怏不快的缪法在一起时,她愤怒地对他说道:

"哼!多么阴险的诡计!这一切都是出于嫉妒……啊!他们可知道我其实根本不在乎!难道我现在还需要他们!……等着瞧吧!我愿花一百个金路易,把嘲笑过我的人带到这里来,让他们在我面前舔地板!……是的,我一定要演贵夫人给你的巴黎看看!"

于是娜娜变成了一个时髦女子,一个依靠男人的荒唐和堕落来生活的寄生虫,一个颇具贵妇仪态的高等妓女。她的失足虽然是偶然的,却决定了她的终身。她摇身一变成了著名的风流女子,尽人皆知的一掷千金。肆无忌惮地卖弄姿色的女人。她很快在要价最高的妓女中成了王后。她的照片陈列在橱窗里,报纸上经常见到她的名字。每当她乘坐马车经过大街上时,人们都掉过头来看她一眼,呼唤她的名字,兴奋之情犹如民众见到王后一般;而她则身着轻飘飘的服装,悠然自得地倚靠在车子上,脸上挂着微笑,十分高兴,金色的细雨般的一缕缕细小鬈发垂挂到涂蓝的眼圈边和搽口红的嘴唇边。说来奇怪,这个胖姑娘在舞台上是那么笨拙,扮演正经女人是那样滑稽可笑,但在街上扮演一个迷人的女子,却不费吹灰之力。她的身体像水蛇一般柔软自如,衣着得体,看起来是随意穿戴,却显得风度翩翩,像一只矫捷超群的纯种母猫,堪称烟花女中的佼佼者。她很高傲,又富有叛逆精神,像一个权力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把整个巴黎踩在脚下。她随意穿上什么款式的服装,贵妇们便纷纷仿效她。

娜娜的公馆在维里埃大街,卡迪内街的拐角处,所处地段是一个高尚豪华地区。这里原来是蒙梭平原,一座座建筑在这空阔的土地上拔地而起。这座公馆当初是由一位青年画家所建,这位画家由于在绘画艺术上初露锋芒,一下子兴奋得飘飘然起来,便建了这座公馆,可是房子刚刚粉刷完毕, 又不得不把它卖掉。房子颇具文艺复兴时代的建筑的风貌,外观很像一座宫殿,内部布局也别具一格,舒适的起居设备都是现代的,但又有着不落俗套的特色。缪法伯爵买下了这座配备家具的公馆,里面摆了许多精美的小摆设,配上了华美的东方帷幔,古色古香的餐具柜,路易十三时代的大扶手椅;因此,娜娜不期而获得了颇具艺术特色的家具,家具都是经过精心挑选过的,富有不同时代特色。不过,占据公馆中央的画室,对她来说毫无用场,于是她就把楼上楼下通通改造一番,在底层添了一间温室。一大间客厅。一间饭厅,在二楼靠近她的卧室和梳妆室的地方,设了一间小客厅。她的设想令建筑师们也惊讶不已,她似乎生来就要过奢侈的生活, 作为巴黎街头妓女,追求时髦豪华是她的天性。总之,她并未把公馆搞得很不像样子,甚至还使富丽堂皇的家具上增添了一些摆设,仅在某些方面留下雅致得有点可笑。华丽得有点刺目的痕迹,由此可以看出她往日是个卖花女,曾经在商店的橱窗前构想自己未来生活的蓝图。

院子里,在大雨罩遮盖下,门口的石阶上铺着地毯;一到前厅就闻到一股紫罗兰的甜香味,四壁上的帷幔很厚实,屋内的气温宜人。一扇彩绘大玻璃窗,上面的玻璃有黄色的,也有玫瑰色的,射进淡黄色的肉色光线,照亮着宽大的楼梯。楼梯脚下,摆着一个木雕黑人,手捧一只银制托盘,盘里摆满了来访者的名片;还有四个白色大理石女子,乳房裸露,手举高脚台灯。前厅里和楼梯平台上,陈列着中国青铜器皿和景泰蓝瓶,里面插满了鲜花,还有垫着波斯坐毯的长沙发,铺着古色古香毯子的扶手椅,这些陈设把前厅和二楼平台装饰成了候见厅。厅内经常放着男客的大衣和帽子,帷幔和地毯把房间包得严严的,发不出一点声响,一进门就觉得是在屏息冥思,仿佛进了一座小型教堂,因虔诚而浑身战栗不已。每扇门都关得严严的,屋内一派寂静气氛使人产生神秘的感觉。

大客厅具有路易十六时代的风格,陈设显得过分豪华,只在举行盛大晚会时,娜娜才打开它来接待杜伊勒里宫的达官显贵和外国宾客。平时,她只在吃饭的时候才下楼,有时她一个人单独在饭厅里就餐时,失落之感油然而生。餐厅很高,墙上挂着巴黎戈贝兰壁毯,还有一个硕大无比的食具橱,里面放着各式古老的瓷器,令人赞叹的老式银餐具,这些东西令人赏心悦目。她吃完饭后,便赶快上楼。她住在二楼,占有三个房间:一间卧室,一间梳妆室和一间小客厅。她的卧室已经重新布置过了两次,第一次用的是淡紫色的缎子,第二次用的是镶花边的蓝色绸料;但是她还不满意,觉得这样平淡无奇,她还在想新的花样,却始终未想出来。一张垫软垫的床矮得像沙发,床上的威尼斯针钩花边值二万法郎。家具都漆成白色和蓝色,上面还镶着银色细丝;屋子里到处都散放着纯白熊皮,多得把地毯都盖住了。娜娜有一种怪癖,这也是一种穷奢极欲的表现,她喜欢坐在地上脱长袜子,这个习惯始终没有改掉。在卧室旁边的小客厅里,小玩意儿摆得杂乱无章,但它们全是精美的艺术品;墙上挂的是浅玫瑰红丝绸帷幔,即一种褪了色的土耳其玫瑰红颜色,上面织着金线。沿着帷幔,摆放着各个国家。各种风格的物品,显得分外醒目:有意大利珍品收藏柜,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小箱子,中国的小宝塔,日本的珍贵屏风,还有瓷器,青铜器,绣花丝绸,细针钩花边的地毯;扶手椅宽大得像床,长沙发很深,颇像放床的凹室,坐在上面感到软绵绵。懒洋洋的, 不禁使人联想到后宫里那种令人昏昏欲睡的生活。这间房子保持着淡黄褐色的基本色调,辅色是绿色和红色;除几张椅子格外舒服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充分显示这里是妓女居住的地方;只有两尊本色瓷器女人塑像,一个女人穿着衬衫在捉跳蚤,另一个身上一丝不挂,两脚朝天,双手着地行走。这两件原始。愚蠢之作,犹如一个污点,把整个小客厅的艺术格调破坏了。透过一扇几乎总是开着的门,可以望见那间梳妆室,映入眼帘的尽是大理石和镜子,里面有白色的浴缸,银水壶和银脸盆, 还有各种水晶和象牙饰物。从一块垂落的窗帘中,射进来一道白色的微光,这道微光仿佛被紫罗兰的香味熏得昏昏欲睡,从娜娜身上发出来的这股撩人的香味散发到整个公馆和院落里。

给这座公馆配备必要的用品是一件大事。娜娜幸亏有了佐爱。这个女仆对她的发迹立下了汗马功劳,她很敏感,坚信娜娜一定会发迹,几个月来,她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忽然来到。如今佐爱洋洋得意成了公馆的女管家,她通过忠心耿耿地侍候太太,让自己发了财。但是娜娜仅有一个女仆是不够的,还必须有一个膳食总管,一个马车夫,一个门房和一个厨娘。此外,还得再建几个马厩。于是,拉博德特便成了非常有用的人,伯爵不愿意干的各种跑腿事情,他都承担下来了。他用不正当的手段买下了几匹好马,跑各个马车商店,为少妇挑选东西出谋划策,人们经常看见他挽着娜娜的膀子出入于各家店铺。他甚至还带来一班仆人:一个是夏尔,是个身材魁梧的马车夫,来自德。科布勒兹公爵家;一个是朱利安,矮个子,满头鬈发,总是笑咪咪的,他是膳食总管; 还有一对夫妻,妻子名叫维克托里娜,是厨娘,丈夫叫弗朗索瓦,是当门房和听差的。弗朗索瓦穿着短裤,脸上搽了粉,上身穿着娜娜特别规定的浅蓝色和银色饰带的仆人制服,站在前厅里接待客人。这样的穿着和端庄的神态无异于王公贵族的府邸。

到了第二个月,公馆里的一切都配备齐全了。总计花掉三万多法郎,马厩里有八匹马,车库里有五辆马车,其中一辆带着银饰的双篷四轮马车,一时吸引了全巴黎的人。娜娜就在这样的财富中安顿下来,建立了自己的家。 她演了三场《小公爵夫人》,便离开了剧院。她抛弃了博尔德纳夫,让他在破产的边缘上苦苦挣扎,伯爵的资助对他也无济于事。然而,这次演戏的失败使她苦不堪言。加之与丰唐的那段共同生活的教训,她认为所有的男人都是卑劣的。因此,她认为自己现在很坚强了,不至于因热恋上一个男人而不顾一切了。但是,她的头脑很单纯,复仇的想法并没有坚持太久。除了生气的时候,她心里想的总是怎样花钱,因此她对拿钱供她不断挥霍的男人,天生怀着蔑视,她对情夫们的破产而总是感到洋洋得意。

娜娜首先确定了伯爵在公馆里的地位。她制订了他们的关系规章。伯爵每月拿出一万二千法郎,礼物还不算在内,作为回报,他只能要求她对他绝对忠实。她发誓忠实于他。但她也要求他尊重她,要充分尊重她的个人意愿,她还要有主妇的全部自由。这样,她每天接待自己的朋友,而伯爵只能在规定的时间里来;总之,对于一切事情,他对她要盲目信任。每当他因嫉妒而惴惴不安,犹豫不决时,她便摆出一副有尊严的样子,威胁说要把一切东西还给他, 或者用她的小路易的脑袋发誓。这样伯爵就满意了,没有尊重就没有爱情。直到第一月末,缪法的确是很尊重她的。

但是,娜娜得寸进尺,不久,她就像忠贞女子一样对他施加更深的影响。当伯爵怏怏不乐时,她就逗他高兴,让他说出内心不快乐的原因,然后开导他。渐渐地,他内心的烦恼,他妻子和女儿的事情,他内心的想法和金钱上的问题,她都要一一过问,而且表现得合情合理,非常公正,非常诚实。只有一次,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发起火来。那是一天伯爵告诉她,达盖内可能要向他的女儿爱丝泰勒求婚。自从伯爵与娜娜的关系引起人们的广泛注意以来,达盖内认为最巧妙的办法就是与娜娜断绝关系,把她看成淫妇了事,并发誓要把他未来的岳父从娜娜的魔爪中抢夺回来。因此,她就拼命讲她过去的咪咪的坏话:他是一个好色之徒,与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鬼混,把家当挥霍殆尽;他没有道德,他虽然不用女人的钱来养活他自己,但是他经常利用女人的钱,只是不时给女人送一束鲜花或请女人吃一顿晚饭;但是伯爵听了她的话,似乎可以原谅他的这些缺点,于是,她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达盖内同她睡过觉,并且讲了一些不堪入耳的细节。刹那间,缪法脸色变得苍白。这个年轻人与他女儿的婚事就不必再谈了。这次给了忘恩负义的达盖内一个很好的教训。

然而,公馆里的家具还没有完全配备齐全。一天晚上,娜娜滔滔不绝地对缪法作了许多山盟海誓以后,竟然把格扎维埃。德。旺德夫尔伯爵留下来同宿。旺德夫尔伯爵已苦苦追求她两个多星期了,每次来看她都带着一束鲜花。她终于答应了他,她这样做并非因为一时迷恋上了他,而是为了证明她是非常自由的。从他那里捞好处是事后才想到的,就在她接待旺德夫尔的第二天,他替她还了一笔债款,这笔债她是不愿意向其他男人讲的。从那以后,她每月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八千至一万法郎;这笔零花钱对她很是有用。旺德夫尔一时头脑发热,把他的全部家当挥霍殆尽。他为马匹和吕西已经花掉了他的三个庄园,娜娜又要一口吞掉他靠近亚眠的别墅;他急于要把全部财产一扫而光,连他的祖宗在菲利普—奥古斯特治下建造的古堡的残垣断壁也不放过。他渴望破产到了疯狂的地步,以至于他觉得把象征他的家族的徽章上的最后一枚金色圆形图案也拱手交给这个全巴黎为之垂涎的妓女是一件崇高的事。他也接受了娜娜的全部条件,她有完全行动自由,只有在规定的日子才能享受到她的温情,甚至连叫她发誓的天真热情也没有。缪法对娜娜的誓言毫不怀疑。而旺德夫尔呢,对这些全部一清二楚;不过,他从不流露出来。他假装全然不知,脸上总是堆着寻欢作乐。玩世不恭者微妙的笑容,他对办不到的事情总不提出要求,只要他在规定的时间与娜娜寻欢作乐,全巴黎的人都知道这事,他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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