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
他们偶尔穿插你偷我抢的情节,把偷来的钱存进虚拟的银行——好一群资本家,我暗暗嘲讽。这个游戏的意义不在于展现荒诞的幻想,而是揭露贪婪和专治。
他们演得越来越带劲,房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浑浊起来,还夹杂着橘黄色点心散发出的霉变气味,我尽力忍受着。但是,幽闭恐怖症再加上厌烦的感觉最终还是把我逼出了房间。我穿过厨房,瞥了一眼盥洗室,穿过一条走廊,前面一扇厚重的大门把路截断了,门上有一个玻璃窗:这是暖房的入口。
我打开门,一股湿润的空气顷刻间扑面而来,带来了沁人心脾的植物清香。一排排桌子上全是兰花盆,吊扇悠闲地打着转,送来阵阵微风,花儿们在风中轻盈婀娜地舞动。在我头顶正上方有一盏顶灯,淡紫罗兰色的灯光照得我晕眩,我赶忙往旁边挪了几步。在灯光的映衬下,花的色泽熠熠生辉:深紫罗兰、红紫色、掺杂淡粉红色纹理的象牙白、点缀着琥珀色的黄,它们在绿色枝叶的衬托下显得生动可人。有些兰花看似秀巧的面孔,有眼睛有嘴巴,我边走边跟它们寒暄:“你好,紫罗兰。晚安,芭蕉黄。”
我心想,这地方真不错,可以暂时摆脱萨拉托加一温一 泉市寒冬的阴郁,赖安的父亲应该卖门票供人们参观。湿润的空气顺着我的呼吸渗透到整个身体,我觉得特别放松,简直有点昏昏欲睡了。
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身穿黑衣、体格魁梧、满脸雀斑的男孩大跨步向我走来。“凡夫俗子,我前来赋予你新生,”他颤抖着声音说,然后就张开嘴露出假尖牙。
“我不这么认为,”我说。
我注视他的眼睛——两颗小小的黑眼珠,他的眼镜把它们稍微放大了一些,抓住他的视线。
他也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动不动。我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脸蛋,看着两颗刚露出头的粉刺在他下巴上蠢蠢欲动。他像蜡像一样站着不动,难道是我给他施了催眠术不成。“帮我拿杯水来,”我说。
他转身呆滞地一步步往厨房走去。门推开的时候,我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他们还在撕咬着,喊叫着;门又合上了,我继续尽情享受一温一 暖的幽静,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缓缓的水滴声,它是这儿唯一的声响。我想象着自己当着这男孩的面把一张张桌子掀翻,在一片兰花丛中咬住他的喉咙。我承认,有一种欲一望 在我内心深处翻腾。
过了一会儿,门又打开了,那个男孩端着一杯水向我走来。
我不紧不慢地把整杯水都喝下了肚,把空杯子还给他。“谢谢,”我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眨了眨眼睛,抽了几口气,转身离去。
他刚把门打开,凯瑟琳一把推开他冲了进来。“这都是怎么回事?”
刚才她肯定从门上的窗玻璃里看到了暖房里发生的事,我顿时觉得莫名的尴尬。
“我口渴,”我说。
我离开赖安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凯瑟琳玩得筋疲力尽,瘫倒在沙发上,赖安和其他几个家伙围着她狂喊:“死亡!死亡!”我挥手和他们告别,但凯瑟琳好像没看见我。
我一个人走到饮料铺,打开自行车锁,踩着脚踏车回家。汽车嗖嗖从我身边驶过,有辆车开过的时候,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大喊“宝贝儿!”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新鲜事,凯瑟琳给教给我的办法是“别理他们”。不过,男孩的声音还是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自行车不听使唤地晃来晃去,轮子在湿漉漉的落叶上打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住方向。为了摆酷,我没有带父亲买给我的自行车头盔;现在我知道这有多危险了,一个不留神就可能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