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追光牌汽车悄无声息地开进了军官俱乐部。我问辛西娅:“为什么你认为是肯特?”
“我并不知道是他干的,保罗,但我们已经排除了其他嫌疑犯。亚德利一伙不在犯罪现场有可靠的证据;穆尔上校干了些什么我们都知道;福勒夫妇可以互相作证;而将军和他夫人,据我所知在这件事上是清白的;圣-约翰中士和宪兵凯西发现了尸体,他们无可怀疑。我们谈过话或者向他们了解情况的其他任何人也都没有可能作案。”
“但是,还鲍尔斯少校、威姆斯上校、埃尔比中尉、牧师、军医主任以及有作案动机的30名左右的军官,再加上这些军官的夫人们。你想想这些,他们都有嫌疑。”
“是的。而且很有可能我们没听说过的什么人也到过现场。但你必须考虑的是这人是否有作案的机会和杀人的胆量。”
“对。不幸的是我们没有时间跟她日记中提及的所有人谈话。我认为联邦调查局也不会这样做,因为那样他们就必须为所调查的每一个人写一份200页的报告。肯特可能是嫌疑犯,但我不想把他,还有这里的其他一些人作为和穆尔上校一样的嫌疑犯。”
“这我理解,但还是这一点使我觉得在某些方面肯特更可疑。”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我不知道。或许是在洗淋浴时。”
“这个问题就这样吧。”
“你以为他会与我们一道喝一杯吗?”
“他是个难以判断的人,但假如他就是凶手,他会来的,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一招失灵的时候。他们想接近你,想看看、听听,设法操纵调查。机灵的人表现得不会那么明显。当然,我不是说只要肯特来与我们一道喝酒,他就一定是杀人犯。但如果他不来,我敢打赌他就不是。”
“我明白了。”
“你干得很出色,工作主动,判断力强,工作紧张时很冷静。你是个很有专业能力,很有头脑而又能苦干的人。与你一道工作非常愉快。”
“这是不是电话录音?”
“不,我——”
“毫无感情,保罗。根本不成调。如果你有心,就说心里话吧。”
“我讨厌那样做。”我将车开到军官俱乐部的停车处,慢慢地停在一个空位上。“你说话很有见地,非常——”
“我爱你——你说一遍。”
“去年我说过了。多少次——?”
“你说啊!”
“我爱你。”
“好。”她从追光牌汽车上跳了下来,将车门关上,走出停车场。我跟在后面,一会儿追上了她。直到走进大客厅,我们再没有说一句话。我在角落里找到一张空桌,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晚上8点回刻。一位女服务员走过来,辛西娅点了波旁威士忌和可口可乐,我要了苏格兰威士忌和一杯啤酒。
肯特上校走了进来,有好几个人转过头去。任何一位高级军警出现时通常总有一些人转过头去张望,另一些人则侧身斜视。此时,在哈德雷,耸人听闻的谋杀案仍是热点新闻,肯特当然成了一时的热门人物。他看见了我们,走了过来。
我和辛西娅按习惯站了起来。在私下里我也许会嘲弄他,但在公开场合我给予他应有的尊敬。
他坐下后,我们也坐下了。一位女招待走过来,肯特给我们要了饮料,给他自己要了一杯杜松子酒和强身剂。“我请客。”他说道。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说的全是些废话,什么人人都感到高度紧张啦,脾气变得暴躁啦,晚上睡不着啦,天太热啦等等。尽管我和辛西娅都很随便,喜欢闲聊,但肯特不愧是个老手,他感到了情况有点不妙,觉得自己像老鼠一样被逼到了角落里。
我们还谈了其他一些事情。但偶尔他会漫不经心地提出这样的问题:“穆尔肯定不是凶手吧?”
“难以肯定。”辛西娅回答说,“不过我们认为他不是。”她又说:“我们差一点冤枉了人,真可怕。”
“假如不是他,那可能真冤枉了人。你不是说是他把安捆绑起来,然后又把她丢下的吗?”
“对。”我答道,“我不能透露为什么,但我们知道其中的原因。”
“那么他是凶手的从犯-?”
“从法律上讲,他不是。这完全是另一码事。”
“不可思议。你们那位管电脑的小姐把她需要的东西搞到手了吗?”
“我想是搞到了。有些家伙真倒霉,安-坎贝尔把她与别人作乐的日记贮进了电脑。”
“哦,天哪……里边有我吗?”
“我想有的,比尔。”我补充道:“还有另外30名左右的军官。”
“哎呀……我知道她有许多……但没有那么多……天哪!我像个傻瓜一样。嘿,我们能让日记保密吗?”
我微笑着说:“你是说像绝密之类的内容吗?我会从国家安全角度考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不过这最终得由高级军法官,或者司法部长,或者由他们一道做出决定。我想你有这么多同党,不必过于担心会把你一个拖出来。”
“嗯,不过我是军警啊。”
“日记中提到的一些人比你权力更大,威望更高。”
“那好吧。福勒怎么样?”
“说不清楚。嘿,你知道不知道伯特-亚德利也卷入了这场艳情?”
“不是开玩笑吧……?上帝呀……”
“瞧,你和伯特的共同点比你原先知道的还多。不过说真的,比尔,你很了解他吗?”
“只是业务上有些往来,我们都出席每月一次的例会。”
肯特接着问道:“你们俩有谁去过教堂吗?”
“没有。”辛西娅答道,“我想我们要等到明天做礼拜时再去。你今晚去教堂吗?”
他瞥了一眼手表说:“当然。我很喜欢去教堂。”
我问他:“肯特夫人还在俄亥俄州吗?”
“是的。”
“她打算呆到什么时候?”
“哦……还要再呆几天。”
“开车去那里要好长时间。她是乘飞机去的吗?”
他朝我瞥了一眼,答道:“是乘飞机。”他勉强笑了笑。“坐在她的扫帚上飞去的。”1
1有一民间传说,女巫可乘扫帚柄飞上天空。
我也假惺惺地笑一笑,说:“我能打听一下,她的出走是否跟你和安的桃色新闻有关?”
“啊……我想有点那个意思。我们正设法解决这事,但她并不了解情况,她只是那样猜想罢了。你们还没有结婚,不过你们也许能理解?”
“我过去结过婚。辛西娅现在结了婚。”
他看看辛西娅问:“你结婚了?他是军人吗?”
“是的。他在本宁。”
“生活艰苦。”
我们还聊了其他话题,谈得真开心。
然而比尔-肯特并非一般的嫌疑犯,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且知道我们已经发觉他知道了。因此,这似乎成了一个小型的舞会,一种用诗、画、动作组成的哑剧字谜。有一次我们的视线相遇了,但双方都心照不宣。
我们一言不发地坐着,手里摆弄着鸡尾酒搅棒和餐巾。我和辛西娅在想杀人犯是不是就坐在桌旁,而比尔-肯特至少想到他的事业完了。也许他正在经历一场思想斗争,准备将实情告诉我们,以便我们明天中午动手。
有时候人们需要鼓励,于是我用一种他能理解的语气对他说:“比尔,你想去散散步吗?或者我们可以回到你的办公室,我们可以谈谈。”
他摇摇头。“我得走了。”他站起身。“嗯……我希望陈尸所的那些军医把她的遗体留下,装进棺材,我想再看她一眼……我没有她的照片。”他又一次强作微笑。“男女通奸不会有很多纪念品。”
实际上,有满满一个房间的纪念品。我和辛西娅也站起来,我说:“趁其他人还没有想到,拿一张征兵张贴画做纪念。这是收藏家愿意收藏的东西。”
“对。”
“谢谢你请我们喝饮料。”我说道。
他转过身,走了。
我们又坐了下来。辛西娅看着肯特走出去,似乎自言自语似的说:“他可能在为事业的毁灭,为即将公布于世的丑闻,为婚姻上的麻烦,为他所关心的人的死亡而感到心烦意乱。也许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情况。或者……他是装出来的。”
我点点头。“即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难以对他的行为进行评估。不过,一个人的眼神会给予某种启示……眼睛会用自己的语言说出心灵深处的话,会表达爱情、悲伤、仇恨、清白和内疚。甚至当他本人说谎时,眼睛还在说真话。”
辛西娅点点头:“的确如此。”
我们俩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辛西娅问道:“那么你认为是他-?”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的眼睛,好像在做一种试验似的。我们俩都同意,比尔-肯特就是我们的目标,只是心照不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