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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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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的路上,铺上了一米宽窄的红布。宛如地毯一样,从林边开始,蜿蜒向山上延伸,闪着耀眼的光亮,一眼望不到尽头……显得突兀、庄重、神圣。前来欢迎的贫困农民扶老携幼,睁着热切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们一行。

此情此景,让于兆粮禁不住热泪盈眶。几十年官场生活养成的冷静和世故在贫穷而厚道的乡亲们面前土崩瓦解。在那一刻,她真情流露。好像是某种契合,这时农民们一起热烈地鼓起掌来。于兆粮推开举伞过来的周建设等人,向前走过去,到红布边上,她坚决不从红布上走,随同而来的县、乡干部把她拉到红布上,她一边擦泪,一边又固执地从红布上走下来,红布上留下一片泥泞的脚印。那条朝远处伸去的红布,使于兆粮慢慢走近了农民,她感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省委干部,而是那站在红布边上数不清的农民中的一员,他们的切身利益就是自己的利益……

远处,有几个壮汉正扛着一匹匹红布,像铺地毯样在泥地上滚动着……其中一个农民问道:“你说那于主任会给我们建电站吗?”

另一个低头干活说:“那个周建设老板不是打了保票嘛。”

于兆粮一行人冒雨翻过山梁,来到水库岸边的时候,大雨停了。一道美丽的彩虹在远处的西天出现,于兆粮等一行人不由得停下来,在岸边远远地眺望着。在旁边等待已久的张县长,适时地说话了,他对有些陶醉的于兆粮说道:“周总已经请省里的专家论证过了,初步选定把水电站建在这里。”

于兆粮回过头来,表情恢复了平常的严肃:“要在这里把这个小型电站建起来,得多少钱?”

“我们核算过了,不算农工的劳力费用……一共得400万元。”张县长谨慎地说。

400万元,于兆粮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周建设,看见周建设正在那里看着她,肯定地对她点头。

于兆粮的心情放松了,一团雾气从她的脸上退去,她对身边一直看着她的县里干部爽快地表态道:“400万就400万吧,我们计经委全部拿出来,但你们县里要组织施工,必须在年内施工完毕,让每一户农民家里都能点上电灯。”听了此话,附近的农民哗哗地向于主任跪下了,远处的农民见此情景也纷纷跪下……

车队像一串鱼,在下山路上游走摆动。于主任和周建设坐在一辆轿车里。于兆粮表情轻松愉快地听着音乐,车上的音响里正在播黄梅戏……

于兆粮对坐在身边的周建设说道:“小周,我都忘了,你当下届政协委员的事批下来了。”

“谢谢,于阿姨……”周建设高兴地答道,他嘴角漾着微笑,眼睛望着窗外。

于兆粮接着感叹道:“我没想到你……你从小生活在城市,对农民还这么有感情。”

“不是我有感情,是阿姨您对家乡有感情。”周建设转过头来,真诚地说。

于兆粮笑笑,接着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树木,又感叹道:“钢铁要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听到这话,周建设趁机说:“钢铁有钢铁的长处……不过,于阿姨,我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于兆粮看着周建设说:“小周你说吧,和我没有什么不该说的。”

周建设犹豫了一会儿,好像在考虑该不该说,最后鼓起勇气说道:“我想……你只有钢铁一个孩子,希望你把我和钢铁一样看待,像有两个孩子一样……”

于兆粮想了一会儿,动情地说:“建设,在你来参加钢铁和肖眉的婚礼那天起,我就从心里把你和钢铁一样看待了……”

周建设从山村回来以后,事业更是蒸蒸日上,似乎到了一个巅峰。

今天,他甚至产生了这么一种感觉:这个城市是属于他的。此时商贸大厦工地上一派繁忙景象。大厦的第五层挂出了“商贸大厦移交签约仪式”的大横幅。前来采访移交仪式的记者们,在大厦门口拥挤穿梭着。周建设一落笔,从大楼上吊挂下来的长鞭炮便噼噼啪啪燃放起来。掌声中,电视台记者对周建设进行了现场采访。

报纸和电视上到处是周建设对着镜头讲话的特写。停工的大楼工地终于又开始施工了。吊车、卷扬机、搅拌机纷纷运转,工人们上下忙碌着,路上不断有行人抬头向高楼仰望。

看着如日中天的周建设,肖眉在日记里写道:“有人是生活的主角,就有人是生活的配角,比如龚钢铁,比如我,比如许多人……配角是人生的一种悲剧,因为他总是出演在生活的尴尬之处……”

早晨,肖眉与龚钢铁一起上班,他们在一条老街路口分手。龚钢铁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朝检察院奔去。

老四和几个手下正开着一辆小车经过这条路。阿昆看见前面龚钢铁的背影,拽拽老四的衣服说:“四哥,那就是龚钢铁,抢了周建设老婆的那个检察院的。”老四来了兴趣,他抬起头来,眼睛发亮地说:“噢?那咱们得搅和搅和,盯住他。”

小汽车开到龚钢铁的身边,老四开窗看了看龚钢铁,好记住他的样子。接着他们把车停在一个小街口,看着龚钢铁骑车从他们身边过去。老四小声嘱咐着两个兄弟,打完就说是周建设让他们干的。阿昆、赵小强点头下车,抄近道去了。

龚钢铁骑车经过小街拐角处时,听见胡同里有厮打声,他马上扔下车子,迅速往胡同里走去,果然看见是两个年轻人正在打架。龚钢铁大声喝道:“打什么,打什么?不要命了!”

那两个人继续推推搡搡。于是龚钢铁上去劝架,毫无防备地走到那两个人中间,拽住一个人的胳膊。那两个人突然转过身来揪住龚钢铁就打,骂着:“你才不要命了!”

龚钢铁这才醒悟过来,一脚把赵小强踢出老远。阿昆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在龚钢铁头上猛砸了一下,说:“我让你抢人家老婆!”

血从龚钢铁的头上冒了出来,他靠着墙壁,滑倒在地,又撑着身子问阿昆:“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打我?”

赵小强走过来,一耳光打在他脸上,一边说:“妈的,周总的老婆你也敢抢!”

说着又是一耳光。

龚钢铁挣扎着站起来说:“如果是为周建设出气,你们随便打。”

两个人不解地看着他。

“来呀,随便打,打完我就不欠他什么了。”

阿昆面露讥笑:“哟呵,像个男人似的。”试着给了龚钢铁一记耳光,龚钢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阿昆左右开弓打了龚钢铁七八个耳光,手都打疼了,龚钢铁仍然站在那里,不吭声,不还手。这时,胡同外传来急促的喇叭声,这是老四在催他们快走。赵小强双手抓住龚钢铁的肩膀,抬膝在他的腹部猛地一撞,他慢慢瘫倒在地上。两个人扬长走去。

这是一部美丽而又令人激动,乃至荡气回肠的小说,或者说,它是一部完全来自生活与时代的撼人写真。作家以其大手笔抒写了社会转型时期,关于人性和感情的裂变……

龚钢铁想站起来,但是又倒了下去。头上的血还在流,慢慢的,他失去了知觉。

上午十一点,肖眉背着一个书包,满脸怒容地快步走进宏安公司的办公大楼。

“小姐,你找谁?”保安伸手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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